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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英雄无泪16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ul 21 14:10:15 1998), 转信
高处不胜寒
一
二月廿五 三更前后。
长安。
远处有人在敲更,三更。
每一夜都有三更,每一夜的三更仿佛都带着种凄凉而神秘的美。
每一夜的三更仿佛都是这一天之中最令人销魂的时候。
卓东来坐拥貂裘,浅斟美酒,应着远远传来的更鼓,在这个令人销
魂的三更夜里,他应该可以算是长安城里最愉快的人了。
他的对手都已被击败,他要做的事都已完成,当今天下,还有谁能
与他争锋?
又有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有别人想象中那么愉快?
他也在问自己。
——他既然不杀司马,为什么要将司马击败?为什么要击败他自己
造成的英雄偶像?他自己是不是也和天下英雄同样失望?
他无法回答。
——他既然不杀司马,为什么不索性成全他?为什么不悄然而去?
卓东来也无法回答。
他只知道那一刀绝不能用刀锋砍下去,绝不能让司马超群死在他
手里:正如他不能亲手杀死自己一样。
在某一方面来说,他这个人已经有一部分溶入司马超群的身体里,
他自己身体里也一部分已经被司马超群取代。
可是他相信,就算没有司马超群,他也一样会活下去,大镖局也一
样会继续存在。
喝到第四杯时,卓东来的心情已经真的愉快起来了,他准备再喝一
杯就上床去睡。
就在他伸手去倒这杯酒时,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瞳孔忽然收缩。
他忽然发现摆在灯下的那口箱子已经不见了。
附近日夜都有人在轮班守卫,没有人能轻易走进他这栋小屋,也没
有人知道这口平凡陈旧的箱子是件可怕的秘密武器。
有什么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拿走一口箱子?
“波”的一声响,卓东来手里的水晶杯已粉碎,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可
能做错了一件事,忽然想到了卓青临死前的表情。
然后他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进来。”
一个高额方脸宽肩太子的健壮少年,立刻推门而入,衣着整洁朴
素,态度严肃诚恳。
大镖局的规模庞大,组织严密,每一项工作,每一次行动都有人分
层负责,直接受令于卓东来的人并不多,所以镖局里的低层属下能当面见
到他的人也不多。
卓东来以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可是现在立刻就猜出他是
谁了。
“郑诚。”卓东来沉着脸:“我知道你最近为卓青立过功,可是你也应
该知道这地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来的。”
“弟子知道。”郑诚恭谨而诚恳:“可是弟子不能不来。”
“为什么?”
“五个月前,卓青已将弟子拨在他的属下,由他直接指挥了。”郑诚
说:“所以不管他要弟子做什么,弟子都不敢抗命。”
“是卓青要你来的?”
“是。”郑诚说:“来替他说话。”
“替他说话?”卓东未厉声问:“他为什么要你来替他说话?”
“因为他已经死了。”
“如果他没有死,你就下会来?”
“是的,”郑诚平平静静的说:“如果他还活着,就算把弟子抛下油
锅,也下会把他说的那些话泄露一字。”
“他要你等他死了之后再来?”
“是的。”郑诚道:“他吩咐弟子,如果他死了,就要弟子在两个时辰
之内来见卓先生,把他的活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卓东来冷冷的看着他,忽然发现这个人说话的态度和口气,几乎就
像是卓青自己在说话一样。
“现在他已经死了。”郑诚说道:“所以弟子不能不来,也不敢不来。”
水晶杯的碎片犹在灯下闪着光,每一片碎片看来都像是卓青临死
的眼神一样。
卓东来无疑又想起了他临死的态度,过了很人才问郑诚:“他是在
什么时候吩咐你的?”
“大概是在戍时前后。”
“戊时前后?”卓东来的瞳孔再次收缩,“当然是在戍时前后。”
那时候司马超群和卓东来都已经到了那间坟墓般的屋子里。
那时候正是卓青可以抽空去梳洗更衣的时候。
但是,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去做这些事,那时候他去做的事,是只
能在他死后才能让卓东未知道的事。
卓东来盯着郑诚。
“那时候他就已知道他快要死了?”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郑诚说:“他自己告诉我,他大概已经活不到
明晨日出时。”
“他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因为他已经知道有个人准备要他死。”
“这个人是谁?”
“是你。”郑诚直视卓东来:“他说的这个人就是你。”
“我为什么会要他死?”
“因为他为你做的事大多了,知道的事也大多了,你绝不会把他留
给司马超群的。”郑诚说:“他看得出你和司马已经到了决裂的时候,不
管是为了司马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会先将他置之于死地。”
“他既然算得这么准,为什么不逃走?”
“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想不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他根本
来不及准备。”郑诚道:“可是你和司马交手之前,一定要先找到他,如果
发现他已逃离,一定会将别的事全都放下,全力去追捕他,以他现在的
力量,还逃不脱你的掌握。”
“到那时最多也只不过是一死而已,他为什么不试一试?”
“因为到了那时候,司马的悲愤可能已平息,决心也可能已动摇,他
自己还是难逃一死,你和司马反而可能因此而复合。”
郑诚说:“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事他是绝不会做的。”
卓东来握紧双拳。
“所以他宁死也不愿给我这个机会,宁死也不愿让我与司马复合?”
“是的。”郑诚说:“因为你们两个人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他要替自
己复仇,这次机会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卓东来冷笑:“他已经死了,还能为自己复仇?”
“是的。”郑诚说:“他要我告诉你,你杀了他,他一定会要你后悔的,
因为他在临死之前,已经替你挖好了坟墓,你迟早总有一天会躺进去。”
郑诚说:“他还要我告诉你,这一天一定很快就会来的。”
卓东来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可是现在我还没有死,还是在
举手间就可以死了你,而且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
“那么你在我面前说话怎敢如此无礼,”
“因为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卓青说的。”郑诚神色不变:“他要我把
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你,我若少说了一句,非但时你不忠,对他也无
义。”
他的态度严肃而诚恳:“现在我还不够资格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
“不够资格?”卓东来忍不住问:“要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也要有资
格?”
“是。”
“要有什么样的资格才能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
“要让人虽然明知他不忠不义,也只能恨在心里,看到他时,还是只
能对他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无札。”郑诚说:“若是没有这样的资格也
想做一个不忠不义的人,那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卓东来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又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我是不是已经
有这样的资格?”
郭诚毫不考虑就回答:“是的。”
卓东来忽然笑了。
他不该笑的,郭诚说的话并不好笑,每句活都不好笑,任何人听到
这些话都不会笑得出来。
可是他笑了。
“你说得好,说得好极,”卓东来笑道:“一个人如果已经有资格做一
个不忠不义的人,天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烦恼?”
“大概没有了,”郑诚说得很诚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做到这一步,
我也不会再有什么烦恼。”
“那么你就好好的去做吧。”卓东来居然说:“我希望你能做得到。”
他又笑了笑:“我相信卓青一定也算准了我不会杀你,现在我正好
用得着你这样的人。”
郑诚看着他,眼中充满尊敬,就好像以前卓青的眼色一样。
“还有一个人,”郑诚说:°什
么东西?”
阿根看着他,眼泪终于流下,忽然跪下来,“咚咚东”磕了三个响
头。
“阿根该死,阿根对不起老总。”
“你没有对不起我,天下只有一个人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我自
己。”
“可是有些事老总还不知道,阿根宁愿被老总打死,也要说出来。”
“你说!”
“这些年来,阿根没有跟在老总身边,只因为卓先生一定要派我到
洛阳雄狮堂去卧底,而且还要我瞒着老总。”阿根说:“卓先生知道老总
一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这种事一向都不让老总知道。”
“正好我也不想知道,”司马忽然长长叹息:“朱猛那个混小子大概
也不会知道他手下究竟有多少人是卓东来派去的,他大概也跟我一样,
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阿根又盯着他看了半天,眼睛里忽然有种奇怪的光芒闪动,忽然问
司马:“老总想不想去见那个混蛋?”
司马的眼睛里也闪出了光:“你说的是哪个混蛋?”他提高了嗓门
问:“是不是跟我一样的那个混蛋朱猛?”
“你知道他在哪里?”司马又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他盯着阿根:“难道你也是这次跟着他来死的那八十六个人其中之
阿根又跪下:“阿根该死,阿根对不起老总,可是朱猛实在也跟老总
一样,是条有血性有义气的英雄好汉,阿根实在不忍在这时候再出卖他
了,所以阿根这次来,也已经准备陪他死在长安。”
他以头碰地,满面流血:“阿根该死,阿根虽然背叛了大镖局,可是
心里从来也没有对老总存一点恶意,否则叫阿根死了也变作畜牲。”
司马仿佛听得呆楞了,忽然仰面面笑:“好,好朱猛。你能要卓东来
派大的奸细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实在是亲好汉。”
他大笑着道:“钉鞋和阿根也是好汉,比起你们来,我司马超群实在
连狗屁都不如。”
他的笑声嘶哑而悲枪,但是他没有流泪。
确实没有。
五
朱猛也没有流泪。
眼看着钉鞋为他战死,放在他怀抱中的时候,他都没有流泪。
那时他流的是血。
虽然是从眼中流下来的,流下来的也是血。
蝶舞一定还在不停的流血,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止住她的血。
因为从她伤口中流出来的已经不是血,而是舞者的精魂。
而舞者的精魂已化为蝴蝶。
——有谁见过蝴蝶流血?有谁知道蝴蝶的血是什么颜色?
流血,人们为什么总是要流血?为什么总是不知道这是件多么丑恶
的事?
可是蝴蝶知道。
因为她的生命实在太美丽、太短促,已经不容人再看到她丑陋的一
面。
“替我盖上被,盖住我的腿,我不要别人看见我的腿。”
这就是蝶舞第四次晕迷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她已经没有腿。
就因为她已经没有腿,所以寸不愿被人看见,如果还有人忍心说这
也是一种讽刺,也是人类的弱点之一,那么这个人的心肠一定己被鬼火
炼成铁石。
又厚又重的棉被盖在蝶舞身上,就好像暴风雨前的一片乌云忽然
掩去了阳光。
蝶舞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光泽,一丝血色,就像是小屋里本桌上那
盏灯油已将燃尽的昏灯一样。
朱猛一直在灯下守着她,没有动,没有说话,没有喝过一滴水,也没
有流过一滴泪。
小屋里阴湿而寒冷。
他属下仅存的十三个人也像他守着蝶舞一样在守着他。他们心里
也和他同样悲伤绝望,可是他们还话着。
——出去替他们打听消息采买粮食的何阿根为什么还不回来?
阿根回来时,司马超群也来了。
每个人都看见阿根带了一个人回来,一个很高大的陌生人,发髻
己乱了,衣衫已破碎,身上还带着伤,手边却没有带武器。
可是不管怎么样,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不应该带这么样一个陌生人
到这里来的。
因为这个落魄的陌生人看来虽然已像是条正在被猎人追捕得无路
可走的猛兽,但是猛兽毕竟还是猛兽,还是充满了危险,还是一样可以
伤人的。
这个人的身边虽然没有带武器,却带着种比刀锋剑刃还锐利逼人
的气势。
小屋中每个人的手立刻都握紧了他们已下定决心至死不离的大
刀。
每一把刀都已将出鞘。
只有朱猛还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却发下了一道他的属下全部无
法了解的命令。
他忽然命令他的属下:“掌灯、燃火、点烛。”朱猛的命令直接简单而
奇怪,“把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部点起来。”
没有人明白朱猛的意思,可是司马超群明白。
他从未见过朱猛。
可是他一走进这间昏暗阴湿破旧的小屋,一看到那个就像是块已
经被风化侵蚀了的岩石般坐在大炕旁的朱猛,就知道他已经看到了他
这一生中最想看见却从未看见过的人。
们这样的兄弟,死了也不冤。”
他转脸去问司马超群,“你看见了吧,我朱猛的兄弟是些什么样的
兄弟?有没有一个是孬种的?”
司马超群的眼睛已经红了,早就红了。
但是他没有流泪。
他还是标枪般站在那里,过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朱猛,
我不如你,连替你擦屁股都不配。”他说:“因为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这句活不是别人说出来的,这句活是司马超群说出来的。
天下无双的英雄司马超群。
朱猛眼中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反而充满了悲伤,仿佛正在心里问
自己:
——我们为什么不是朋友而是仇敌?
这句话当然是不会说出来的,朱猛只说:“不管怎样,你对得起我
们,我们也绝不会对不起你。”他说:“只可惜有一点还是不会变的。”
他握紧双拳:“我还是朱猛,你还是司马超群,所以我还是要杀
你。”
这也是一股气,就像是永生不渝的爱情一样,海可枯,石可烂,这股
气却永远存在。
就因为有这股气,所以这些什么都没有连根都没有的江湖男儿才
能永远活在有血性的人们心里。
朱猛又道:“你刚才也说过,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本来就应
该由我们自己解决。”
他问司马超群:“现在是不是已经到时候了?”
“是。”
朱猛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说:“给司马大侠一把刀。”
蛮牛立刻拾起了地上的刀,用双下送过去,一把百炼精钢铸成的大
刀,刀口上已经有好儿个地方砍缺了。
“这把刀不是好刀,”朱猛说:“可是在司马超群手上,无论什么样的
刀都一样可以杀人。”
“是。”司马超群轻抚刀锋上的卷缺处:“这把刀本来就是杀人的
刀。”
“所以我只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你能杀我,刀下千万不要留情。”朱猛的声音又变为凄厉:“否
则我就算杀了你,也必将抱憾终生。”
他厉声问司马:“你想不想要我朱猛为你抱憾终生?”
司马超群的回答很明白:“找若能一刀杀了你,你绝不会看到我的
第二刀。”
“好,”朱猛说:“好极了。”
刀光一闪,朱猛拨刀。
小室中所有的人都避开了,这些人都是朱猛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可是他们都避开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死,死有什么了不起?但是男子汉的尊严和义气,
却是绝对不容任何人损伤的。
朱猛横刀向司马:“我若兀在你的刀下,我的兄弟绝下会再找你。”
他说:“朱猛能死在司马超群的刀下,死亦无憾。”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回头去看蝶舞一眼,这一眼也许就是他最后
一眼。
——我若死在你的刀下,只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她。
这句话也是不会说出来的。朱猛只说:“你若死在我的刀下,我一
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妻子儿女。”
“我的妻子儿女?”司马超群惨笑,“我的妻子儿女恐怕只有等我死
在你的刀下后才能去照顾他们了。”
朱猛心沉。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司马的悲伤痛苦也许远比他更重更深。
但是他已拔刀。刀已横。
心也已横了。
生死已在一瞬间,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没有任何事能阻止他们这
生死一战。
但是就在这时候,就在这一瞬间一
“朱猛。”
他忽然听见有人在呼唤,声音仿佛是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可是呼唤他的人就在他身边。一个随时都可以要他去为她而死的
人。
一个他在梦魂中都无法忘记的人。
去者已去,此情未绝;
为君一舞。化作蝴蝶。
朱猛没有回头。
他的刀已在手,他的死敌已在他刀锋前。他的兄弟都在看着他。
他已不能回头,他已义无反顾。
“朱猛,”呼唤声义响起:“朱猛。”
那么遥远的呼唤声,又那么近。
那么近的呼声,又那么远,远入浪子梦魂中的归宿。
浪于的归宿远在深深的深深的伤痛中。
朱猛回头。
又是“当”的一声响,朱猛回头,回头时刀已落下,回头时蝶舞正在
看着他。
她看见的只有他,他看见的也只有她。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已不存在,所有的事也都已不存在了。
所有的一切恩怨仇恨愤怒悲哀都已化作了蝴蝶。
蝴蝶飞去。
六
蝴蝶飞去又飞来,是来?是去?是人?是蝶?
“朱猛,朱猛,你在不在?”
“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
他在。
宝刀不在,雄狮不在,叱咤不可一世的英雄也已不在。
可是他在。
只要她在,他就在。
“朱猛,我错了,你也错了。”
“是的,我是错了。”
“朱猛,我为什么总是不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样对我的?你为什么总
是不让我知道?”蝶舞说:“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知道你是多么喜欢我?
我为什么总是不让你知道我是多么需要一个喜欢我的人?”
没有回答,有些事总是没有回答的,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答案。
“朱猛,我要死了,你不要死。”蝶舞说:“我可以死,你不可以死。”
她的声音就如雾中的游丝。
“我已不能再为你而舞了,但是我还可以为你而唱。”蝶舞说:“我
唱,你听,我一定要唱,你一定要听。”
“好,你唱,我听。”
没有了。
没有人,没有怨,没有仇恨,除了她要唱的歌声,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她唱。
“宝髻匆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紫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游丝渐走更远更停。
她唱,她已唱过。
她停。
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已停止,至少在这一瞬间都已停止。
人间已不再有舞,也不冉有歌,人间什么都已不再有。连泪都不再
有。
只有血。
朱猛痴痴的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看她,忽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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