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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血鹦鹉2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Sep 13 19:58:32 1998), 转信
第二章 黑衣铁恨
冷雾中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身于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冷漠的脸,残酷的眼神。
王风道:“你知道他的愿皇?”
黑衣人道:“他想我死。”
王风笑了笑,道:“只要他真的有这个愿望,说不定我真的可以替他做到。”
老人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想他死。”
黑衣人道:“我也不想你死,因为我还要问问你的口供。”
王风道:“问口供?你是干什么的,凭什么要问人口供?”
黑衣人道:“我叫铁恨。”
铁恨。他的名字已经替他解释了一切。
他就是六扇门里,四大名捕中的“铁手无情”,他恨的是乱臣贼子,盗匪小人。
这七年来,被他侦破的巨案,已不知有多少。
王风的态度立刻变了。
他知道这个人,而且一向很佩服这个人。他一向佩服正直的人。
铁恨盯着他,道:“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
王风道:“哦?”
铁恨道:“你就是王风。”
王风笑了笑,道:“想不到我居然也已经有名。”
铁恨道:“可是你本来的名字更有名,你本来并不叫王风。”
王风笑得已有点勉强。
铁恨道:“你本来叫王重生,‘铁胆剑客’王重生名满天下,你为什么要改名字
?”
王风拒绝回答。
他的生命已像是一阵凤,来时纵然猛烈,可是随时都会消失。
王风道:“你知道我杀过人?”
铁恨道:“不知道。”他的眼神更锐利:“我只知道海龙王一家十人,忽然在一
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
王风的眼睛也变得刀锋般锐利,也在盯着他,道:“你知道杀人的是谁?”
铁恨道:“我也不知道。”他的神情忽然缓和,慢慢的接着道:“可是我倒也想
见见这个人。”
王风道:“为什么?”
铁恨道:“因为我佩服他,他杀的是该杀的人,杀人后空手而去,不取分文,救
了别人后,也不希望别人报他的恩。”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眼睛里都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王风忽又笑了笑,道:“我
保证迟早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他的。”
铁恨道:“但愿如此。”
老人还躺在棺材里。
王风道:“他知道你会来?”
铁恨道:“这是我给他的最后期限,他知道逃不了的。”
在铁恨的追捕下,没有人能逃得了。
王风道:“你找他干什么?”
铁恨道:“只想要他告诉我一件事。”
王风道:“什么?”
铁恨道:“富贵王的珠宝,究竟到哪里去了?”
王风道:“那已是七年前的事。”
铁恨道:“可是这件案子还没破,只要案子还没有破,我就要追下去。”
王风道:“为什么要追他?”
铁恨道:“因为他是郭繁一家中,唯一还活着的一个人。”
可是他错了。
等他们回过头去时,棺材里的老人已真的变成个死人,不但呼吸脉搏停顿,连手
脚都已冰冷。
尸体并没有埋葬,却送入了县衙门,交给仵作检验。
——这个人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铁恨一定要查出来,只要有一点线索,他就绝不肯放弃。
王风没有走。
他也在等着检验的结果,对这件事,他已有了好奇心。
现在铁恨就真想赶他走,他也不会走了。
件作停尸的屋子前面,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树。
他就坐在树下面等。
铁恨道:“现在这里己没有你的事了。”
王风道:“有。”
铁恨道:“还有什么事?”
王风道:“你怎知道他不是我害死的?”
铁恨道:“这次我愿意冒险。”
王风道:,‘可是只要有嫌疑的人,你都该留下,我也有嫌疑,你怎么能让我走
?”铁恨瞪着他看了很久,才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王凤笑了,道:“想要你请我喝酒。”
一壶茶,一壶酒。
王风看着铁恨慢慢的在喝着茶,自己先灌了几杯下肚,道:“你从来不喝酒?”
铁恨道:“我已接下了这件案子,现在这件案子还没有破。”
王风道:“案子没有破,你就不喝酒?”
铁恨道:“绝不喝。”
王风道:“破了案之后,你能喝多少?”
铁恨道:“绝不比你少。”
王风忽然一拍案子,大声道:“快把这件案子的详情告诉我。”
铁恨吃惊地看着他,道:“三杯酒你就醉了?”
王风道:“你不服,现在我倒还可以拼。”
铁恨道:“我说过……”
王风打断他的话,道:“就因为你说过,不破案,不喝酒,所以我非帮你把这件
案子破了不可。”
铁恨在喝茶,喝得很慢很慢,喝了一口又一口。
王凤在等。
他不急,有些事他很能沉得住气。
铁恨忽然抬起头,盯着他,道:“你真的相信那故事?”
王风道:“什么故事?”
铁恨道:“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变成了一只血鹦鹉,和它那见鬼的三个愿望
。”
王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问题,却叹了口气,道:“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令人无法
相信的,有时却又令人不能不信。”
铁恨冷笑,道:“那也许只因为世人的愚昧无知,所以才会有这种故事。”
王风道:“你不信?”
铁恨道:“连一个字都不信。”他冷冷地接着道:“我只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
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王风道:“你也不信太平王府的那些珠宝会无缘无故的神秘失踪?”
铁恨道:“有窃案,就一定有主谋,就算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也不会来偷窃人
间的珠宝。”
王风道:“你认为那一定是人偷走的?”
铁恨道:“一定。”
王风道:“可是郭繁的妻子兄弟现在的确已全部死尽死绝了。”
铁恨冷冷道:“我并没有说主谋一定是他们。”
王风道:“不是他们是谁?”
铁恨道:“我迟早一定可以找出来。”
王风道:“现在你已有了线索?”
铁恨道:“没有。”
王风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这一生中如果还想喝酒,最好赶快忘了这件事。”
铁恨道:“只可惜我忘不了。”
王风道,“为什么?”
铁恨道:“因为,有样东西随时都在提醒我。”
王风道:“什么东西?”
铁恨慢慢伸出手,张开来,掌心赫然有块晶莹无瑕的碧玉。
王风动容道:“这是其中之一,本是太平王冠上的,价值连城。”
王风看得出。
他当然是个很认真的人,他确信世上绝不会有第二块同样的宝玉。
铁恨道:“这块碧玉既然还在人间,别的珠宝当然也在。”
王风道:“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铁恨道:“从满天飞的手里。”
王凤道:“独行大盗满天飞?”
铁恨道:“就是他。”
王风道:“现在他的人呢?”
铁恨道:“人已死了。”
王风长长吐出口气,道:“满夭飞轻功暗器都不弱,行踪更飘忽,怎么会突然暴
死?”
铁恨道:“他是被毒死的,中毒七日后,毒性才发作,一发作就已无救。”
王凤道:“好厉害的毒药。”
铁恨道:“他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抓着这块碧王,死也不肯放松。”
王风道:“你看这是不是因为他已查出那批珠宝的下落,所以才被人杀了灭口?
”
铁恨道:“很可能。”
王风道:“临死前,他有没有说出什么线索?”
铁恨道:“只说出两个字。”
王风道:“两个什么字?”
铁恨道:“鹦鹉。”
他眼睛充满了憎恶之色,对这两个字居然已深恶痛绝。
王风却笑了笑,道:“据我所知道,鹦鹉只不过是种很灵巧可爱的鸟,有时甚至
还会说人话。”
铁恨道:“哼。”
王风道:。‘不管怎么样,一只鹦鹉绝不会是那种窃案的主谋。”铁恨道:“所
以我才奇怪,满大飞临死时,为什么要说出这两个字来。”
王风淡淡道:“也许他说的只不过是个人的名字。”
铁恨道:“江湖群盗中,并没有叫鹦鹉的人。”
王风道:“也许他说的只不过是个女孩,是他的情人。”
铁恨冷笑,冷笑着站了起来。
话不投机,他居然已不准备再继续说下去。
王风却偏偏又拦住了他,道:“我只不过说‘也许’而已,也许还有另外很多种
可能。”
铁恨盯着他,总算没有走。
王凤慢慢地接着道:“也许他临死时真的看见了一只鹦鹉,血鹦鹉。”
铁恨道:“绝不可能。”
王风道:“为什么?”
铁恨道:“因为他临死前的半天里,我一直坐在他对面,问他的口供。”
王风道:“他什么都没有说?”
铁恨道:“没有。”
王风道:“然后他毒性就突然发作,发作后只说出这两个字就一命鸣呼?”
铁恨点头。
王风眼睛也不禁露出深思之色,道:“也许他发觉自己中毒后,是想说出点线索
来的,只可惜那时已来不及了。”
铁恨冷冷道:“这才像句人活。”
王风道:“难道毒性还未发作时,连他那种老江湖都感觉不到?”
铁恨道:“连我也已中了毒。”
王风又不禁叹了口气,道:“好厉害的毒药。”
仵作在验尸房里已工作了两三个时辰。
他已是个老人,在这行里不但行辈尊贵,经验之丰富,更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查出郭易的死因。
一壶酒早已喝于,王风道:“我看那位仵作老爷,只怕有点老眼昏花了。”
铁恨冷冷道:“像他那样昏花的老眼,世上大约并不多。”
王风道:“据我所知,在他们那一行中,有位断轮老手,本来是位名医,后来因
为妻子的惨死,才改行做了仵作。”
铁恨没有反应。
王风道:“因为他自知没有除恶锄好的手段,只有用医道这方面的学识,来为国
法尽一分力。”
铁恨还是没有反应。
王风道:“我记得他好像叫萧百草,不知道记错了没有。”
铁恨忽然道:“没有。”
王风道:“你也知道这个人?”
⌒过多少欢乐?多少痛苦?多少幸福?多少不幸?
一阵风掠过,满天林叶飞舞。
铁恨坐在坟头上,看来忽然显得很疲倦,很疲倦……
他这一生中,又曾有过多少欢乐?多少痛苦?
像他这么样一个人,生命中的痛苦和灾祸,想必远比欢乐多。
现在他是不是厌倦了这种生命,厌倦了那些永难消灭的盗贼和罪犯,厌倦了那种
永无休止的迫杀和搜捕?
王风看着他,忽然说道:“我了解你的心情。”
铁恨道:“哦?”
王风道:“你是不是在少年时就已人了六扇门?”
铁恨道:“嗯。”
王风道:“这么多年来,死在你手上的人,至少已有七八十个。”
铁恨道:“我从未在杀过一个人。”
王风道:“可是你杀的毕竟还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铁恨没有争辩,只是看来显得更疲倦。
王风道:“所以,现在你就算想放手,也放不下了,这种生活已经变得像是条锁
链,将你整个人都锁住,永远也没法子解脱。”
铁恨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风道:“我想,如果你真的看见了血鹦鹉,你的第一个愿望,说不定真是……
”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瞳孔突然收缩,盯着铁恨的身后。
铁恨身后本是一片阴暗,一片空茫。
王风忽然看见了什么?
他本是个坚强冷酷的人,连死都不怕的人,现在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恐怖?
铁恨的手忽然也已冰冷,全身都已冰冷,仿佛忽然有一种尖针般的寒意自坟里的
死人白骨问升起,刺人他的背脊。
他身后究竟出现了什么?
他想回头。
王风已大声道:“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他甚至想扑过去,抱住铁恨的头。
可惜他已来不及了。
铁恨已回过头,他身后一株枯树上,已赫然出现了一只鹦鹉。
血红的鹦鹉。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滴成了一只血鹦鹉。
它带给世人的,除了一个邪恶的愿望外,就是灾祸。
它的本身就象征着邪恶的灾祸。
铁恨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就在他看见血鹦鹉这一瞬间,他的整个人都已突然收缩。
血鹦鹉带来的邪恶和灾祸,已像是闪电般痛击在他身上。
这个无情的铁汉,这个连心都像是用铁打成的人,竟在这一瞬间突然萎缩。
枯叶般萎缩。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倒下了坟头。
血鹦鹉笑了,就像是人一样,在笑声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妖异的讥诮。
王风全身也已冰冷,忽然大吼,飞身扑了过去。
他想抓住这只血鹦鹉。
他的出手如电,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血鹦鹉已带着它那邪恶讥诮的笑声冲天飞起,投入远方的阴冥里。
阴冥中忽然有人语声传来:“你们是同时看见我的,现在,他的愿望已实现了,
还有两个愿望,我会留给你,你等着……”
邪恶尖锐的声音,说到最后一句话,已到了阴冥外的虚无缥缈中。
夜。
小院中的大银杏树木叶萧萧。
王风又在等,又等了很久。
萧百草又进入了那间验尸的屋子,铁恨也进去了,是王风亲自将他抬进去的。
那时他尸体已冰冷了。
县里的捕头已率领属下将这小院子围住,铁恨突然暴死,只有王风的嫌疑最重。
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轻率出手,他们还要等萧百草查出铁恨的死因。
这里是个大县,县里的捕头叫何能,年纪虽不大,名气也不响,做事却极慎重。
秋风萧杀,他们已等了三个时辰,这次萧百草耗费的时间更长。
因为铁恨不但是他尊敬的人,也是他的朋友。
现在他终于慢慢的走了出来,不但显得精疲力竭,而且是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恐。
何能第一个抢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又缩回。
他的手好冷。
何能吐出口凉气,才问:“老先生已查出了他的死因?”
萧百草闭着嘴,嘴唇在发抖。
何能道:“铁都头是怎么死的?”
萧百草终于开口,道:“不知道。”
何能很意外:“不知道?难道连老先生你都查不出他的死因?”
萧百草道:“我应该能查得出,无论他的死因是什么,只要是人世间有过的,我
都应该能查得出。”
何能道:“可是现在你查不出。”
萧百草慢慢的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恐惧之色更强烈。
看到他的眼神,何能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难道……难道凶手不是人?
”
何能道:“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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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以物喜,勿以己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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