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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tao (涛涛),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名剑风流23(怀壁其罪)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Sep 2 10:07:48 1998),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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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名剑风流(第23章 怀璧其罪)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Sep 1 19:33:20 1998)
第23章 怀璧其罪
俞放鹤和林瘦鹃走后,只听天吃星笑著又道:【那里面又热又闷,还是出来凉快凉快
吧!】
除了抬著林的大汉们外,现在四下已没有人了,俞佩玉正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却见天
吃星正笑嘻嘻在向他招手,他这才知道天吃星竟已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一惊之下,掌心
沁出了冷汗。
朱泪儿叹了口气,喃喃道:【别人都说胖子不中用,怎地这胖子却如此厉害。】
她话未说完,人已钻了出去,俞佩玉再想拉住她,已来不及了,这小女孩的胆子竟比什
么人都大。
天吃星似乎也未想到在暗中偷看的,竟会是这么样一个斯斯文文,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面上不禁也露出惊讶之色。
朱泪儿已走到他面前,拍手笑道:【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分给我
一点好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她嘴里说著话,已伸手拿了个大苹果,大吃起来。
天吃星瞪著眼瞧了她半晌,道:【你不怕我?】
朱泪儿笑道:【像你这么样又和气,又风趣的人,我为什么要怕你呢?】
天吃星道:【你没有瞧见我杀人么?】
朱泪儿道:【像你这样的大英雄,绝不会杀一个小姑娘,我放心得很。】
天吃星大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一张嘴说起话来竟比胡佬佬那老狐狸
还甜,而且又这么好吃,看来倒真像我的女儿。】
朱泪儿笑道:【做你的女儿倒也不错,天天有好东西吃,又不怕被人欺负,只可惜
……】
天吃星笑道:【只可惜你拍我马屁也没有用的,我早已瞧见了还有个人和你藏在一起,
他为什么还不出来呢,难道是害怕么?】
朱泪儿笑嘻嘻道:【你以为他会怕你?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天吃星眯著眼笑道:【你小小年纪,难道已有了情人不成。】
朱泪儿瞪眼道:【你可千万莫要胡说八道,我四叔人虽长得秀气,但发起脾气却很凶,
连我三叔都有些怕他。】
天吃星道:【你三叔是谁?】
朱泪儿悠悠道:【你认得他的,你方才还提起过他老人家的名字。】
天吃星怔了怔,道:【是凤三?】
朱泪儿笑道:【不错,他老人家的厉害,想必你也清楚得很。】
天吃星拊掌大笑道:【有趣有趣,凤三的兄弟居然会躲在炉子里不敢见人,却要小姑娘
出来替他吹牛,我简直肚子都要笑破了。】
到现在俞佩玉竟还躲著不露面,朱泪儿也不觉有些惊奇了,俞佩玉绝不是如此胆小的
人,他还不出来,必定有原因。
但朱泪儿却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来,只有向天吃星瞪眼道:【你怎敢对我三叔和四叔如
此无礼?】
天吃星大笑道:【你以为我很怕凤三么,我若也怕了凤三,那才真是笑话哩。】
朱泪儿倒真还没见过有人听见凤三的名字不害怕的,她刚怔了怔,那砖炉里竟也有一人
大笑道:【你以为我很怕凤三么,我若也怕了凤三,那才真是笑话哩。】
这笑声竟也尖声细气,和天吃星完全一模一样,骤然听来,就好像天吃星说话的回声似
的。
朱泪儿更吃惊了,说话的这人,绝不会是俞佩玉,但若不是俞佩玉,又是谁呢?那炉里
明明只有俞佩玉一个人呀。
天吃星听到这笑声,竟也吃了一惊,勉强笑道:【你既不敢出来,为何学我说话?】
炉里那人也笑著道:【你既不敢出来,为何学我说话?】
大吃星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他非但笑不出,连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炉里的人声音立刻也变得嘶哑起来,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大吃星怔了半晌,大笑道:【我是王八蛋,大混蛋,除了会学别人说话,什么本事也没
有。】
炉里那人也大笑道:【我是王八蛋,大混蛋,除了会学别人说话,什么本事也没有。】
天吃星道:【天下最无耻、最不要脸的人,就是回声谷里的应声虫。】
那人也道:【天下最无耻、最不要脸的人,就是回声谷里的应声虫。】
无论天吃星说什么,这人竟都照样说一句,非但一字不漏,而且学得唯妙唯肖,朱泪儿
听得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但想到她自己每说一句话时,若也有人跟著说一遍,那滋味可实
在不好受。
只见天吃星已变得满头大汗如雨而落,嘶声道:【你敢再学我,我就杀了你。】
那人也嘶声道:【你敢再学我,我就杀了你。】
天吃星道:【你……你……】
他巨象般的身子,忽然凌空飞起,就像是平地忽然卷了一阵狂风,卷入了那大马车的车
厢里。
接著马车立刻绝尘驶去,那十来个赤膊大汉也抬著那张大床 飞也似的跟去,像是生
怕被什么恶鬼追著似的。
朱泪儿瞧得呆住了,那边灶里也不再有声音传出,她怔了半晌,一步步走过去,轻唤
道:【四叔,你还在里面么?】
炉里竟没有人回答,俞佩玉像是已不在里面。
朱泪儿大惊之下,飞快的窜了过去,伸头往炉眼里一望,只见俞佩玉瞪大了眼睛,正在
瞧著她。
朱泪儿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方才还以为是别人哩,原来就是四叔你的手段,这一
手实在妙极了,吓得那胖子就像是见了鬼似的。】
俞佩玉还是呆呆地瞧著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朱泪儿又吃了一惊,道:【四叔你……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她伸手一摸,俞佩玉的手竟硬得像块木头。
朱泪儿的手也吓冷了,一头钻了进去,只见俞佩玉全身发硬,眼睛发直,竟也被人点了
穴道。
再看那砖炉的后面角落,不知何时,已被打通了一个洞,一阵阵飕飕的风打从洞里吹进
来,朱泪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幸好教她点穴的人是凤三先生,是以她对天下各门各派的点
穴功夫,都多少懂得一些。
她立刻将俞佩玉的穴道拍了开来,道:【四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难道有人来过
么?】
俞佩玉怔了半晌,才长长吐出口气,苦笑道:【不错,是有人来过?但这人究竟是人
是鬼?我都弄不清楚。】
原来方才俞佩玉正想出去时,忽然有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从后面伸出来,点住了他的穴
道。
朱泪儿失声道:【那只手就是从这洞里伸进来的么?】
俞佩玉道:【正是。】
朱泪儿道:【他就在四叔身后将墙壁弄了一个洞,四叔你难道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听
到?】
俞佩玉叹道:【我什么也没有听到,这种造火炉的砖头,虽然分外坚固,但到了这人掌
下,就像是变成了豆腐似的。】
朱泪儿想到这种掌力的惊人,也不禁倒抽了口凉气,道:【然后呢?】
俞佩玉道:【然后我就觉得有人从这洞里钻了进来。】
朱泪儿吃惊道:【但这洞才和茶碗差不多大,他怎么能钻得进来呢?】
俞佩玉苦笑道:【他自然用了缩骨功。】
【缩骨功】并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功夫,但一个人若能将身子缩得能从这么小的洞里
钻进钻出,那可就十分了不起了。
朱泪儿怔了半晌,道:【然后他就开始学那天吃星说话,是么?】
俞佩玉道:【不错。】
朱泪儿道:【这人长得是什么样子,四叔一定瞧见了吧。】
俞佩玉却摇了摇头,叹道:【我没有瞧见。】
朱泪儿张大眼睛,道:【他就在四叔身旁,四叔也瞧不见他?难道他还会隐身法下
成?】
俞佩玉道:【我根本没法子转过头去看他,只觉得他一下子就从那洞里滑了进来,一下
子又滑了出去。】
朱泪儿失笑道:【一下子滑进来,一下子又滑出去,他难道是条鱼么?】
俞佩玉叹道:【老赏说,就算是鱼在水中,也不会有他那么灵便,这人的身子,简直就
像是一股轻烟,谁也休想捉摸得到。】
朱泪儿皱眉道:【听天吃星的口气,这人好像是【回声谷】的,但回声谷这名字,我怎
地从未听三叔说起过,天吃星连我三叔都不怕,为什么竟对这人畏如蛇蝎?俞放鹤方才向天
吃星比了个手式,难道说的就是他么?】
俞佩玉面色变了变,喃喃道:【回声谷?回声谷!这回声谷究竟在什么地方?】
朱泪儿一笑道:【我就算知道回声谷在什么地方,也绝不会到那里去的,我只望这辈子
再也莫要遇见回声谷的人才好,若有个人一天到晚跟在我身旁,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跟著我
说一遍,我就算不被他气死,只怕也要急得发疯。】
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一想到世上竟有这种人,她已全身都起了鹞皮疙瘩,就好
像有条蛇缠住了脖子似的。
就在这时,突听外面又传来一阵呻吟声。
朱泪儿立刻又握紧了俞佩玉的手,从炉眼里向外望出去,只有一个满脸鲜血的人,摇摇
晃晃自瓦砾间站了起来。
他身子一阵阵抽搐著,双手掩著脸,若不是他那一脸络腮胡子,谁也不会认得出他来。
朱泪儿暗中松了口气,附耳道:【这是向大胡子,他还没有死。】
俞佩玉正想出去瞧瞧他的伤势,忽然发觉他目光闪缩,不停地在东瞧西望,神情似乎十
分诡秘。
这时四下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废墟中的残烟也被风吹尽了,繁荣的李渡镇,已变成了凄
劣械阊酃獾摹!?nbsp;
胡佬佬喘息了半晌,忽然又道:【你为什么要叫他四叔呢?其实他年纪也和你差不多
呀。】
朱泪儿折了根稻子在手里玩著,没有说话。
胡佬佬用眼角偷偷瞟著她,道:【我若像你这么大年纪,见了这种男人,绝不会放过他
的,戎无论用什么法子,也得嫁给他,更绝不会叫他四叔了。】
朱泪儿又笑了,道:【你难道觉得我已经可以嫁入了么?】
胡佬佬道:【为什么不可以坑腥嗽谀阏庋哪昙停丫隽寺杪枇ā!?nbsp;
朱泪儿垂首望著手里的稻穗,疑疑的出了神。
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眼睛发著光,嫣红的面靥也发著光,看来的确已不再是个孩子了。
在苦难中成长的孩子,不是常常都比别人成熟得快些么?
朱泪儿忽然觉得这老太婆并不十分讨厌了。
她却没有瞧见胡佬佬为了说这几句话,不但连嘴都说得裂开,伤口也迸出血来,这已老
得成了精的老太婆,自然知道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最喜欢听的话,就是别人说她已长成大人。
但她为什么要这样辛苦地来讨好朱泪儿呢?
俞佩玉终于回来了,也带回了一只盛满了水的竹筒,他额上又有了汗珠,显见这一筒水
得来并不容易。
胡佬佬大喜道:【谢谢你,谢谢你,我老婆子早就知道公子你是个好人。】
俞佩玉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那筒水放在她面前,胡佬佬挣扎著爬起来想去拿,但手
却抖得连一片竹叶都拿下起来。
朱泪儿道:【小心些,你若将这筒水打翻,可没有人再去为你拿了。】
胡佬佬喘著气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话还没有说完,竹筒已从手上掉下来,若不是朱泪儿接得快,筒里的水早已都泼倒在
地上。
朱泪儿跺脚道:【叫你小心些,你没听见么?】
胡佬佬颤道:【我……我也想不到竟会变得如此不中用,看来只怕是真的快死了……】
说著说著,她老眼里竟流下泪来。
朱泪儿摇著头叹了口气,蹲下来将竹筒凑到胡佬佬嘴上,胡佬佬立刻像婴儿索乳般捧住
竹筒,喝得啧啧有声。
瞧见她这样子,朱泪儿忍不住笑道:【四叔,你看她像不像……】
话未说完,笑容忽然僵住,一个翻身过后五尺,筒里剩下来的半筒水全都泼在胡佬佬身
俞佩玉失声道 【你怎么样了?】
上。
朱泪儿脸已气得发青,跺脚道:【这……这老太婆简直不是人。】
俞佩玉本就生怕胡佬佬搞鬼,是以一直在留意著她,但胡佬佬看来并没有什么举动,俞
佩玉又是惊奇,又是愤怒,厉声道:【你又玩了什么花样?】
胡佬佬苦著脸道:【我老婆子指甲太长了,不小心割破了朱姑娘的手。】
不等她说完,俞佩玉已窜过去拉起朱泪儿的小手,只见她白生生的手背上,果然已多了
个鲜红的指甲印子。
俞佩玉变色道:【她指甲上有毒?】
朱泪儿点了点,道:【嗯。】 ,
俞佩玉悄声道:【这毒不防事么?】
朱泪儿垂首道:【这点毒我若吃下去,一定没什么关系,但现在她划破了我皮肤,毒是
由血里进来的,只怕……只怕就……】
俞佩玉长长吸了口气,转身面对著胡佬佬,一字字道:【你究竟要怎样?】
胡佬佬颤声道:【我老婆子实在不是故意的,实在该死,直在对不起你们,公子你……
你杀了我吧。】
俞佩玉道:【你知道我绝不会杀你的。】
胡佬佬忽然咯咯大笑起来,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敢杀我的,我老婆子反正半截已入了
土,这小姑娘活的日子还长著哩,用她一条命,换我一条命实在划不来。】
俞佩玉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拿出解药来?】
胡佬佬悠然道:【这是我老婆子救命的绝招,我怎么会将解药放在身上,若在三十六个
时辰里还拿不到解药,她这条小命就算完蛋了。】
俞佩玉擦了擦头上的汗,道:【解药在那里?】
胡佬佬笑道:【你若乖乖的听我老婆子的话,我老婆子自然会将解药拿给你。】
朱泪儿忽然大呼道:【四叔你千万莫被这老太婆要胁住,我……】
她竟从怀里抽出一把小银刀,往自己臂上砍了下去。
俞佩玉一把拉住她的手,大骇道:【你想干什么?】
朱泪儿道:【现在毒性只怕还没有传上来,我只要将这条膀子砍断,就死不了的。】
俞佩玉顿足道:【傻孩子,她既然已肯拿出解药来,你何苦……何苦再……】
这小小的女孩子竟有【腹蛇噬手,壮士断腕】的勇气,他只觉热血上涌,喉头哽咽,连
话都说不出了。
朱泪儿目中已流下泪来,垂首道:【她就算肯拿出解药来,但我又怎忍心让四叔你这样
受她的气?我就算少了条膀子,又有什么关系。】
俞佩玉闻言扭转头,勉强笑道:【你不惜为四叔砍下一条手来,四叔就算为你受点气,
又算得了什么?】
胡佬佬忽然拍起手来,咯咯笑道:【女的有情,男的有义,看来梁山伯和祝英台也不过
如此,我老婆子实在已有几十年没瞧过如此缠绵悱恻的好戏了。】
朱泪儿涨红了脸,跺脚道:【你……你不许对我四叔胡说八道。】
胡佬佬笑嘻嘻道:【你嘴里虽在骂我,心里却一定开心得很,我老婆子方才虽没有说你
们是天生的一对,让你欢喜得什么都忘了,你这鬼灵精又怎会上当。】
朱泪儿【嘤咛】一声,扑入俞佩玉怀里,颤声道:【四叔,你千万莫听她的鬼话。】
俞佩玉乾咳了几声,板著脸道:【解药究竟在那里?】
胡佬佬道:【我老婆子也有个家的,你若能在三天三夜之内,将我老婆子送回家,她这
条小命也就算捡回来了。】
俞佩玉道:【你的家在什么地方?】
胡佬佬道:【你赶紧去雇辆大车,从现在起就开始昼夜不停地往东面走,也许还可以赶
得及,到了地方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胡佬佬坐到车厢里,又像是快死了似的,闭起眼喘著气,口水不停地从嘴角往下面直
流。
朱泪儿狠狠的瞪著她,忍不住道:【你躲在那稻田里,就为了是要等我们去上当么?】
胡佬佬乜著眼笑道:【我本来并没有这意思的,但送到嘴边的肥肉,我老婆子又怎会不
吃。】
朱泪儿又瞪了她半晌,竟然笑了,微笑著道:【你这样对我,总有一天要后悔的。】
她这话若是恶狠狠的说出来,对胡佬佬这种人简直一点作用也没有,因为这种话胡佬佬
听得实在太多了,现在已将它当耳边风,根本听不进耳朵去。
但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竟是那么甜蜜,那么可爱,胡佬佬反倒不禁觉得心里有些发
冷,勉强笑道:【其实你非但不该恨我,而且还应该感激我才是。】
朱泪儿道:【感激你?】
胡佬佬笑道:【若不是我这么样一来,你又怎会知道他对你有多么关心呢?】
俞佩玉又大声咳嗽起来,忽然道:【你和那俞……俞放鹤真的有什么仇恨?】
胡佬佬先不答话,盯著他瞧了几眼,反问道:【你也姓俞,听口音也是江浙一带的人,
难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俞佩玉只觉心头一阵痛苦,大声道:【我怎会和那种人有丝毫关系。】
胡佬佬笑?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俞放鹤若非得了健忘病,就一定是已经换了
个人,现在这俞放鹤说不定是别人冒充的。】
俞佩玉全身的血,一下子全都冲上了头顶。
这句话正是他时时刻刻,都想不顾一切放声呐喊出来的,想不到此刻竟从胡佬佬嘴里说
了出来。
他紧握著双拳,指甲都刺入掌心,才算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激动,淡淡道:【他怎会是别
人冒充的?这句话说出来又有谁相信?】
胡佬佬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话绝不会有人相信,但却实在不假。】
俞佩玉道:【哦?】
胡佬佬缓缓道:【二十年前,我的确见过俞放鹤一面,但他非但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反而救了我一命。】
俞佩玉道:【救……救了你一命?】
胡佬佬道:【他救我的时候,也许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但等他知道我就是胡佬佬时,
也没有后悔的意思,只是劝我以后少得罪些人。】
她摇著头叹了口气,道:【像他那样的好人,现在的确已不多?他若是提起这件事,
我老婆子就算没良心,也不会对他为难的,谁知他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反而以为真的和我
老婆子有什么仇恨,你们说,这是不是怪事?】
朱泪儿眨著眼道:【这俞放鹤若真是别人冒充的,那倒真有趣极了。】
她一面说著话,一面偷偷去瞧俞佩玉,俞佩玉的脸上却像是已戴上个面具,完全没有表
情。
朱泪儿眼珠子一转,又道:【你既已知道这秘密,为什么不想法子揭穿它呢?】
胡佬佬叹了口气,道:【你莫以为这俞放鹤是很好对付的人,他虽然是个梦,只见那大师兄从一只七色的钟乳后走了出来,身上也换了件银光闪闪的长
衫,手里还拿著柄摺扇,远远看过去,倒也风度翩翩,可是等他走到近前,等火光照上他的
脸
莫说是人,就算是鬼魅也不会比他这张脸再可怕的了,他的脸本来不瘦,但脸上的肉却
也 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下了一大半,左边半个鼻子还是好好的,右边半个鼻子却已不见,上
面一块肉还是好好的,下面却连皮都没有了,露出一块块灰中带青,青里带白的骨头。
他的一双手竟也已只剩下四根手指,右手三根,左手只有一根,其余的六根指头也已不
知被什么东西啃光了。
这人看来就像是在一群饿狼的嘴里被救下来的。
但别人对他却似畏惧已极,一见他走过来,六个人都垂下头去,连看都不敢看他,陪笑
道:【大师兄的吩咐,小弟们都已遵命办妥。】
这大师兄【哼】了一声,毒蛇般的目光,在祭台上四个人面上扫了一眼,忽然阴恻恻一
笑,道:【这些人也该醒了。】
他嘴里说著话,【刷】的打开了摺扇,在这四人的脸上各各□了□,朱泪儿只觉一股异
味传来,令人作呕。
但她的头脑却立刻清醒,再看俞佩玉、胡佬佬也吃惊地睁开眼睛,只有银花娘还未回过
神来。
这大师兄目光又是一扫,咯咯大笑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胡佬佬,今日竟也会落在我
桑二郎的手里。】
他这句话刚说完,胡佬佬和俞佩玉的神情竟都已镇定下来,朱泪儿面上却故意作出惊吓
之态,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咱们怎会到这里来的?】
桑二郎也不答话,却用摺扇指著她鼻子道:【你就是销魂宫主的女儿么?】
朱泪儿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赶快放了找,免得后悔。】
桑二郎冷冷一笑,道:【好个伶牙俐嘴的小姑娘,但你若再说一个字,我就敲下你一颗
牙齿来。】
朱泪儿倒买真不敢再逞口舌之利了。
在怒真人、君海棠等人面前,她无妨气气他们,只因她知道这么人自持身份,心里纵然
恼怒,也不会将她怎样。
可是这桑二郎却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在这些人面前,她就犯不上吃这眼前亏了。
桑二郎又用扇子指了指俞佩玉,道:【你就是俞佩玉?】
俞佩玉道:【正是。】
桑二郎盯了他半晌,狞笑道:【果然是个小白脸,难怪本教教下三位堂主都对你著了
迷,少时我若不让你这张脸变得和戎一样,就算我对不起你。】
俞佩玉淡淡道:【阁下只望天下人的脸,都变得和阁下一样,是么?】
桑二郎目中立刻射出了凶光,忽然一个耳光掴在俞佩玉脸上,嘶声道:【你以为我这张
脸天生就是这样子的么?告诉你……我我本来……】
他实在太激动,竟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胡佬佬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受过了【天蚕噬体】之刑,才会变成这样
子的是么?我老婆子可以想得出你以前一定俊俏得很。】
桑二郎喘息著冷笑道:【究竟还是胡佬佬见多识广,竟连本教的天蚕噬体大刑都知
道。】
朱泪儿忍不住道:【什么叫天蚕噬体呀?你脸上的肉难道都是被天蚕啃光的么。】
桑二郎阴森森笑道:【你用不著问我,你自己立刻就要□到这滋味了。】
胡佬佬大呼道:【这姓俞的和这小丫头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老婆子和天蚕教也没有
什么过节,你要将他们两人弄死,可不能将我老婆子也算上。】
桑二郎两眼一翻,无论胡佬佬再说什么,他都只当没有听见。
胡佬佬长叹了口气,说道:【俞佩玉,俞公子,你不是很聪明的么,这次怎会叫了辆恶
鬼拉的马车来。】
俞佩玉也只有在暗中叹息,那时他心里只惦念著朱泪儿的安危,竟没有留意到这马车很
奇怪。
朱泪儿瞧著他这模样,眼睛也湿了,咬著嘴唇道:【我知道四叔这全是为了我,若不是
我,四叔也不会上当的。】
俞佩玉勉强笑道:【这不关你的事,只怪我竟未想到天蚕教是绝不会放过银花娘的,她
突听银花娘大喊道:【桑二郎,你怎么将我也绑在这里了?快放我下去。】
她功力失去后,体力实已比一个全不会武功的人还要脆弱,别人都已醒了很久,她却直
到现在才醒过来。
桑二郎背负著双手,冷笑道:【二姑娘,现在你还想对我发威么?】
银花娘怒道:【姓桑的,你莫忘了,你只剩下一口气时,是谁救了你的。】
桑二郎道:【不错,是你救了我的,但若非你在教主面前说我调戏你,教主又怎会令我
受那天蚕噬体的苦刑?】
他目中又射出了凶光,冷冷道:【何况你这次背叛了教主,谁也无法再救你,但你若能
和我一样,也能将天蚕大刑挨过去,我念在昔日之情,也会给你生路。】
银花娘一张脸早已吓得扭曲起来,颤声道:【你算了,教主就是我的爹爹,他怎会要我
受那样的酷刑。】
桑二郎冷笑道:【不会么?】
银花娘嘶声道:【他自然不会的,你快放了我吧。】
桑二郎沉著脸,道:【你可知道,自从你瞒著教主,偷了销魂宫的藏宝,教主已令我在
暗中盯著你了,在李渡镇外那坟场中,你若肯俯首认罪,束手就缚,也讦还会罪减三等
他顿了顿,接道:【只恨你竟仗著外人之力,来与本教对抗,由此可见,你实已早有了
背叛本教之心,你此刻还有何话说?】
银花娘失声道:【在那坟场中,原来只不过是你在捣鬼?】
桑二郎道:【自然是我,若是教主自己,你还活得到现在么?】
银花娘恨恨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你果然是个畜牲。】
桑二郎狞笑道:【但现在你却已落在畜牲手里了,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本教的追踪,其实
我一直在李渡镇外等著你,直到你在大火中被俞放鹤属下抓住,我将你救了 来,为了就是
要你也□□我身受的滋味。】
他得意地大笑著接道:【但是我却也未想到这三个人竟会自己送上门来,这姓俞的那时
失魂落魄,瞧见我就像瞧见救星似的,却不知我正是他的催命鬼。】
朱泪儿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这只不过是你的运气不错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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