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ling (精益求精),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名剑风流34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Dec 28 09:50:27 1998), 转信
第34章 刀光剑影
独臂人推着的独轮车上扎着两只箱子。
铁花娘忽然『噗哧』一笑。
朱泪儿瞪眼道:“你这麽开心干什麽?”
杨子江道:“嫁了我这麽样的老公,她不开心谁开心。”
朱泪儿『哼』了一声,道:“我看她开心得还太早了些。”
铁花娘道:“我只不过觉得有些好笑。”
朱泪儿道:“有什麽好笑的?”
铁花娘抿嘴道:“堂堂的江南大侠王雨楼,如今居然做了推车的,这不可笑麽?”
杨子江道:“他这只不过是在将功折罪。”
铁花娘道:“将功折罪?”
杨子江道:“他嘴里胡吹大气,却连个小唐珏都看不住,我本该将他那只手也砍下来
的。”
这时独轮车已推入了竹篱笆,王雨楼已看到屋子的朱泪儿和俞佩玉,他脸色变了变,但
立刻展颜笑道:“想不到俞公子也在这里,幸会幸会。”
铁花娘嫣然笑道:“你只认得俞公子,就不认得我了麽?”
王雨楼一脚跨进门,眼睛在铁花娘脸上一转,一脚立刻就缩了回去,脸色也变得铁青,
嗄声道:“琼花叁娘子。”
铁花娘笑道:“你的记性倒不错。”
王雨楼望着那只空荡荡的衣袖,狞笑道:“姑娘对我的好处,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的。”
铁花娘笑道:“我现在已不是姑娘了,是夫人。”
王雨楼眼睛又在俞佩玉脸上一转,道:“俞夫人?”
铁花娘摇了摇头,杨子江笑道:“不是俞夫人,是杨夫人。”
王雨楼眼睛发直,怔了半晌,忽然躬身笑道:“恭喜恭喜,杨公子怎地不请我们喝杯喜
酒呢?”
杨子江笑道:“喜酒刚喝完,只剩下一碟糖酯排骨了,你若不嫌简慢,就马马虎虎先喝
杯吧。”
他居然亲自动手去拿了副杯筷放在桌上。
这副杯筷若被铁花娘沾过,王雨楼只怕再也不敢??试了,但杯筷都是杨子江亲自拿来
的,王雨楼非但毫无怀疑之意,而且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一面连连称谢,一面已坐了下去,
笑道:“糖醋排骨最好,好菜只要一样便已足够,在下就老实不客气了。”
朱泪儿本来还怕他不会上当,谁知他拿起筷子就吃,全无提防之意,朱泪儿不禁又是欢
喜,又是奇怪。
王雨楼可算是条老狐狸了,见到这种局面,本来多多少少也该有些提防才是,如今他却
对杨子江如此信任,可见杨子江和俞放鹤的关系必非寻常,俞放鹤必定早已关照过他不妨处
处都听杨子江的吩咐。
俞放鹤更是老谋深算,顾虑周详,既然肯如此信任杨子江,也必有原因,可是杨子江的
行事,却是忽正忽反,令人难测,现在竟要连王雨楼也一齐毒死,他这麽样做,究竟是为的
什麽呢?
他和俞放鹤究竟是什麽关系?
俞放鹤为什麽会如此信任他?朱泪儿实在越想越莫名其妙。
只听杨子江道:“你带来的箱子,没有错吧。”
王雨褛笑道:“公子请放心,在下一错岂敢再错了,”他喝了口酒,接着道:“在下按
照公子的吩咐,到那里去见到了海公子,海公子就将这箱子交给在下,在下看也未看,就立
刻赶来。”
杨子江道:“海公子有没有托你带信给我?”
王雨楼道:“海公子说,他忽然发现了个行踪可疑的人,一定要先去查访个明白,所以
这几天只怕不会来和公子见面了。”
杨子江皱着眉沉吟了半晌,忽然一笑,道:“你这件事倒还办得差强人意,若有什麽後
事要办,不妨交托给我吧。”
王雨楼面上笑容骤然僵住,嗄声道:“後事?”
杨子江淡淡道:“你已吃下了销魂宫的毒药,难道还想活麽?”
王雨楼身子一惊,手里的杯筷都跌在地上,道:“公……公子莫非在开玩笑?”
杨子江脸色一沉,冷冷道:“谁跟你开玩笑?”
王雨楼身子发抖,面上亦无人色,忽然一脚??飞桌子,嘶声道:“盟主对你信任有加,
你……你……”
他喉咙似已被塞住,忽然反手一掌,向朱泪儿拍出。
只因他明知自己万万不是杨子江的对手,所以才找上了朱泪儿,正是情急拚命,临死也
要拖个陪绑的。
他的眼睛一直瞪着杨子江,别人更想不到他会忽然向朱泪儿下手,这一掌之迅急狠毒,
自也不问可知。
朱泪儿江湖历练毕竟还浅,一惊之下,还未闪避,俞佩玉已一步迈了上来,挥手向王雨
楼的独掌还了过去。
只听『蓬』的一声,两掌相向,王雨楼身子竟被震得飞起,等他落不来时,毒已发作,
一张脸已变成银色,就像是忽然涂上了一层银粉。
杨子江瞟了俞佩玉一眼,微笑道:“阁下本已是强弩之末,想不到还有如此沉厚的内
力,看来我们一直将阁下小看了。”
铁花娘笑道:“你莫看俞公子文质彬彬,其实他一身神力,江湖中只怕还没有人比得
上。”
朱泪儿这时已缓过气来,抢着道:“他送来的这箱子里究竟是什麽?”
这句话她已憋了很久,所以一有机会就抢着问出来。
杨子江笑了笑,道:“这次我若再不打开箱子让你看看,你只怕再也不会放过我
了……”
他说着话,已将箱子打开。
朱泪儿看到箱子里的人,惊呼一声,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口口口
装在箱子里的人赫然竟是姬灵风。
俞佩玉纵然沉得气,也不免吃了一惊。
只见姬灵风双目紧闭,脸色发白,被人像棕子般塞在箱子里,到此刻还是人事不知,昏
迷不醒。
她平日号令群豪,指挥若定,似可将天下都玩於指掌,俞佩玉再也想不到她也会落到这
般地步。
杨子江目光闪动,道:“俞公子可是认得她?”
俞佩玉苦笑着点了点头,道:“认得。”
朱泪儿叹道:“她本和我们约好在唐家庄碰头的,我正奇怪她为何一直没有露面,谁知
她已变成了如此模样。”
俞佩玉道:“以她的机智武功,王雨楼万万不是她的敌手,又怎会……”
杨子江截口道:“俞兄方才难道没有听说麽?这箱子乃是一位海公子交给他的。”
朱泪儿眼珠字一转,失声道:“海公子,你说的莫非是海东青?”
杨子江似乎有些惊奇,道:“你也认得海东青?”
朱泪儿道:“我当然认得,但你又是怎会认得他的?”
杨子江笑了笑,道:“我一岁时就认得他了。”
朱泪儿讶然道:“一岁时?你们难道是……”
杨子江道:“他是我的师兄。”
朱泪儿怔了半晌,失笑道:“难怪你们两人的脾气有些一样,眼睛都好像是长在头顶上
似的,原来你们本就是一窝里养出来的……”
她『噗哧』一笑,毕竟没有将『王八』两字说出来。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海兄的武功我是见过的,这就难怪姬姑娘不是敌手了,但两位
和这位姬姑娘又有什麽过节呢?”
杨子江道:“什麽过节也没有,只不过俞放鹤要将她送回『杀人庄』去。”
朱泪儿动容道:“难道海东青那样的人,也会做了俞放鹤的走狗?”
杨子江笑道:“既是一窝里养出来的,自然一个鼻孔出气。”
朱泪儿道:“你们既然如此听俞放鹤的话,为何要将王雨楼这些人杀了呢?”
杨子江笑道:“只因我高兴。”
这句话刚说完,他脸色忽然变了变,轻叱道:“什麽人?”
这句话说完,朱泪儿才听到一阵衣袂带风之声,自远而近,一掠而至,朱泪儿正在惊异
此人轻功之高,来势之快,但听『蓬』的一声,已有一人,撞破了窗子,窜了进来,赫然正
是海东青。
口口口
朱泪儿又惊又喜,失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
她语声忽又顿住,只因她这时才发现海东青的黑衣上,到处都是血迹,脸上却连一丝血
色也没有。
杨子江也不说话,一把撕开了他的衣服,只见他身上更是血迹斑斑,伤痕至少有十七八
处之多。
海东青武功之高,俞佩玉、朱泪儿都知道的,此刻连他都也身负重伤,朱泪儿简直无法
相信。
杨子江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沉声道:“是那些人下的手?”
他不问是『谁』下的手?而问是『那些人』下的手,只因他确信如果单独一个人是万万
伤不了海东青的。
海东青双拳紧握,紧咬着牙齿,道:“是……”
他的嘴唇虽然在动,声音却已听不出来。
杨子江道:“是谁?是谁?”
海东青嘴唇又动了两动,就仆地跌倒,要知他身受重伤,早已不支,全凭着一股求生之
念,动用了最後一分潜力,才勉强能逃到这里,此刻骤然见到亲人,心情一放松,那里还能
支持得下去。
铁花娘赶紧将他扶到椅子上,查看他的伤势。
杨子江却只是木立在那里,呆了半晌,忽然跺脚道:“无论是什麽人伤了他,就算逃到
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们追回来。”
突听一人道:“我已来了,何必去追。”
这声音既非十分冷漠,也非十分尖锐,但听来却特别令人不舒服,只因无论是谁说话,
多少总有个高低快慢,但这人说话,每个字都是平平淡淡,不快不慢,就像是铜壶滴水,说
不出的单调沉闷。
语声中,已有个人出现在门口。
这人长得既非十分难看,也非十分凶恶,更没有什麽残缺之处,但也不如怎地,叫人一
看就觉得全身发冷。
他眉毛很浓,眼睛很大,甚至可以说相当英俊,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骤然看来,这笑
容还相当动人。
但仔细一看,他全身上下,连一丝笑意都没有,目光更是冰冰冷冷,这笑容就像是别人
用刀刻上去的,所以他愤怒时在笑,悲哀时也在笑,杀人时在笑,吃饭时也在笑,甚至连睡
着了都在笑。
这笑容是永远也不会改变丝毫。
他身上穿着件紧身黑衣,剪裁得极为合身,腰上却缚着条血红的腰带,腰带上斜插着柄
月牙般的弯刀,刀柄上也缚着红绸,刀身却漆黑如墨。
杨子江虽然吃了一惊,但立刻就镇定下来,瞪着这人道:“就是你下的毒手?”
这人微笑道:“不错,令师兄就是被灵鬼杀的。”
杨子江道:“灵鬼?你就是灵鬼?”
这人微笑道:“是。”
杨子江道:“很好,叫你的帮手一齐来吧。”
灵鬼微笑道:“灵鬼杀人,用不着帮手。”
杨子江动容道:“凭你一人之力,就伤了他?”
灵鬼微笑道:“就只灵鬼一人。”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吃了一惊,这人竟能伤得了身怀绝技的海东青,武功之高,岂非
高不可测。
到这种时候,朱泪儿才发现杨子江的镇定的确也非常人能及,他居然还是神色不变,
道:“是谁派你来的?”
灵鬼微笑道:“灵鬼自己来的。”
杨子江道:“你与我们有何仇恨?”
灵鬼微笑道:“灵鬼和你们并无仇恨。”
他说话总是自称『灵鬼』,竟从来也不说『我』字。
杨子江喝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灵鬼微笑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本是千字文的首两句,他忽然念出这两句千字文,可说是答非所问,但杨子江听了这
两句话,面色却忽然大变。
灵鬼微笑道:“灵鬼放他逃回来,就为的是要杀你。”
说完了这句话,他身形忽然一闪,腰带上的弯刀不知何时已到了手上,弯刀不知何时已
到了杨子江的咽喉前。
这一刀来势之快,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铁花娘已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惊呼声中,只听『呛』的一声龙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杨子江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长不到两尺的短剑,这柄短剑不知何时架住了灵鬼的弯刀。
这一剑出手之快,也令人不可思议。
刹那间,只见乌黑的刀光如一片片乌云,向杨子江卷了过去,乌云中却不时有闪电向灵
鬼击出,虽然是刀如乌云,剑如闪电,但两人的脚步却是纹风不动,而且也不闻兵刃交击之
声。
常人看来,这两人就像是在面对面的耍刀舞剑,根本没有伤人之意,但是,俞佩玉却知
道这一战的凶险,除了当局人只怕谁也无法想像。
此刻两人相距还不及五尺,以他们的刀剑,无论那一招本来都可将对方刺个透明窟窿,
但却偏偏刺不着。
最怪的是,两人脚下都未移动半寸,由此可见,双方每一招都是间不容发,只要落後半
步机先,就立刻要血溅当地。
朱泪儿忍不住道:“这两人为何总是站着不动呢,真急死人了。”
俞佩玉目光凝注,缓缓道:“只因两人出手,都是快如闪电,灵鬼一刀劈出,杨子江一
剑已刺了回去,灵鬼只有变招先求自保,而且连消带打,乘势反击,於是杨子江也只有变招
自保,是以两人虽然着着都是杀手,但也伤不了对方。”
朱泪儿骇然道:“如此说来,杨子江变招只要差了半分,岂非挨上一刀了。”
俞佩玉望着海东青身上的伤痕,叹道:“只怕还不止要挨一刀。”
要知灵鬼刀法之快,杨子江变招只要稍慢,对方的弯刀就会乘势而下,一刀连着一刀,
再也不会放松。
看到海东青的伤痕,想到两人出手之凶险,朱泪儿掌心也不觉沁出了冷汗,怔了半晌,
才吐出口气道:“这怪物是那里来的?怎地武功也如此骇人?”
俞佩玉叹道:“我现在方知道江湖之大,实是无奇下有。”
朱泪儿悄声道:“杨子江虽也不是好东西,但总算帮过我们的忙,我们也助他一臂之力
如何?”
俞佩玉道:“你也想出手?”
朱泪儿声音更低,道:“这怪物既然站着不动,只注意着前面的刀,我们绕到他背後
去,给他一下子,他必定防不胜防。”
俞佩玉也不说话,却绕到灵鬼身後,自地上捡起只筷子,以『甩手箭』的手法向灵鬼背
後掷去。
只听『呛』的,又是一声龙吟。
灵鬼和杨子江不知何时已换了个方向,再找俞佩玉方才掷出的那只筷子,竟已削成七
截,一连串钉入土墙里。
朱泪儿竟未看出他是怎麽将筷子削断的。
俞佩玉瞧了朱泪儿一眼,道:“如何?”
朱泪儿早已目定口呆,舌挢难下。
刀光剑影中,只见杨子江面色越来越凝重,那灵鬼面上却仍带着微笑,笑容和他刚走进
时完全一模一样,绝无丝毫改变。
俞佩玉已看出两人再斗下去,杨子江只怕要凶多吉少。
若论武功,两人固然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但动手的时间久了,杨子江心里总难免有
所别惊。
他无论多麽冷酷镇定,总也不是死人,想到自己的师兄身受重伤,自己的妻子武功低
弱,自己若是一败,後果就不堪设想。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心思就必然会有些乱,只要他心思一乱,出手就难免会有影响,只
要他变招稍慢,就无可挽救了。
而这灵鬼看来却只是个空的躯壳,只是具行??走肉,若说他也会担心焦急,那是谁都难
以相信的。
海东青只怕就因此故,所以才会伤在他刀下。
突听杨子江长叹一声,飞身而起。
他显然也看出这麽样打下去不是事,所以想改变身法。
谁知他身子掠起,灵鬼身子也跟着掠起,两人在空中交换了七八招,落下来时仍是面面
相对,不及五尺。
杨子江竟连改变身法都已迟了,对方的刀法实在太快,他只有见招破招,在一刹那间反
击回去,才能化解对方的刀势。
他已根本没有时间改变身法。
这时,非但杨子江自己,连朱泪儿面上都已急出了冷汗,铁花娘更是面无人色,全身都
在不停的发抖。
俞佩玉却突然向门外窜了出去。
朱泪儿虽然确信他绝不会是个看见危险就逃走的人,但他在这种时候忽然出门,朱泪儿
也实在猜不透这是为了什麽。
当前的恶战虽精采,但她一颗心却已悬在俞佩玉身上,就算杨子江和灵鬼的刀剑能御气
而行,她也顾不得看了。
幸好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俞佩玉又已奔回,手里竟已多了根连枝带叶的树,半年前
他在杀人庄倒拔亭柱,曾惊退了昆仑、点苍两派的十馀高手,如今他见到灵鬼诡秘而急的刀
法,心里忽然想起了『以拙胜巧』这句话,当下就去捡了株海碗般粗细的幼树连根拔了起
来。
朱泪儿虽然知道他力气很大,却也未想到他在如此疲倦的时候,还有将树连根拔起的神
力,又不禁骇得呆住。
俞佩玉一面走,一面将枝叶全都扯断,忽然大喝一声,将树干向灵鬼身後抡了出去,这
屋子虽然十分宽敞,但是,一棵树抡起来纵横何止十丈,只听『哗啦,噗通』之声不绝於
耳,屋里的摆设全都扫得精光。
灵鬼耳听风声,弯刀忽然自肋下飞出,反手一刀向後劈了下去,这一刀出刀的部位,赏
在是巧妙已极,令人不可思议。
怎奈打向他身後的已不是一根筷子,而是一棵树。
灵鬼纵然内力惊人,但想用这小小一柄弯刀将树砍断,却也是有所不能。
只听『夺』的一声,弯刀砍在树上,整柄刀都嵌入了树干里,就在这时,杨子江的短剑
已刺下,『哧,哧』之声不绝,刹那之间,灵鬼身上、肩头、背後,已中了十七八剑之多,
血花点点溅出。
灵鬼面上仍带着微笑,微笑着道:“刺得好,刺得好,只可惜灵鬼是永远不会死的,谁
也杀不死灵鬼,无论谁都杀不死……”
他嘴里说着话,已将弯刀拔出,忽然反手一刀,向自己心口直刺了下去,叁尺多长的一
柄弯刀,竟齐柄直没而入。
刀尖由前胸刺进,後背穿出。
灵鬼面上竟然全没有丝毫痛苦之色,还是微笑着道:“你们要不走,灵鬼立刻就要回来
找你们报仇了。”
这种鬼话虽然没有人相信,但大家见到他竟忽然自杀,而且死的模样如此诡秘,心里也
不禁有些寒嗖嗖的。
朱泪儿这才长长吐出口气,道:“这人不但刀法邪气,人也邪气得紧。”
杨子江叹道:“这种邪气的刀法,江湖中能接得住他十招的人,只怕绝不会超过十
个。”
朱泪儿道:“但你却杀了他,江湖中接得住你十招的人,也绝不会超过十个了?”
杨子江微微一笑,道:“好说。”
朱泪儿冷笑道:“你剑法虽高,只可惜今日若非俞佩玉,你这条小命只怕也已报销
了。”
杨子江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大笑道:“正是如此,一点也不错。”
他转向俞佩玉笑道:“俞兄呀俞兄,我第一次看到你时,觉得你只不过是个小白脸而
已,第二次见到你时,印象虽已好了些,但仍觉得你不足为虑,但到现在为止,我又看过你
出过叁次手,你每出一次手,我对你的评价就要高两分,你武功究竟有多深?有多浅?现在
连我都猜不透了。”
俞佩玉道:“这是杨兄过奖,在下若与这灵鬼交手,只怕也接不住他十招。”
杨子江道:“你说的也许是实话,你现在武功也许不怎麽样,但用不着叁年,我敢包你
武功绝不会在我之下。”
朱泪儿笑道:“你怎地忽然也谦虚起来了。”
杨子江正色道:“这绝不是客气话,我也用不着拍他马屁,一个人武功能有多大成就,
天生就注定了的,後天的苦练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这正好像是下棋.昼昼一样,要看人的天
份,否则你纵然练死,也只能得其形,却得不到其中的神髓,所以千百年来,王羲之、吴道
子,这种人也不过只出了一两个而已。”
他忽又笑了笑,道:“但你纵有绝顶的天资,下苦练自然也下行的。”
朱泪儿笑道:“你的话怎的忽然多起来了,难道不怕灵鬼回来报仇?”
杨子江笑道:“他的人我尚且不怕,何况鬼。”
大家虽是说笑,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全部向灵鬼望了过去,像是生怕这死人会突然跳
起来复仇。
这一眼瞧过,大家面上的笑容全都凝结。
灵鬼的??身竟已开始腐烂,骨头渐渐化做了血水。
俞佩玉想到那日眼见点苍假冒『谢天璧』之人??身在大雨中腐烂的情形,正和此时一模
一样,心里不禁又惊又疑。
那『谢天璧』既是『俞放鹤』的同党,这灵鬼使也该是俞放鹤的同党,否则两人的??身
又怎会被同样的毒性腐烂,而这毒药又显然是他们早已藏在齿颊间,早已准备自己一到危急
时就咬破的,免得被人发现自己容貌和身体上的秘密。
灵鬼既然是俞放鹤的同党,就该和杨子江是同路的人,此刻又怎会要来杀杨子江,难道
俞放鹤已知道杨子江对自己不忠?
无论是灵鬼也好,是杨子江也好,武功显然都比那『俞放鹤』高出甚多,为何不取他之
位以代,反而甘心为他卖命?
口口口
俞佩玉心里是疑窦重重,但他城府很深,想到杨子江的行事难测,再也不愿多问,心念
闪动之间,只淡淡问道:“这人方才忽然念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两句千字文来,不
知杨兄是否明白他的用意?”
杨子江沉吟了半晌,道:“这件事不但关系极大,而且……”
话未说完,突听一人道:“灵鬼是永远不会死的,谁也杀不死灵鬼,灵鬼现在就回来报
仇了。”
这声音平平淡淡,不快不慢,说不出的单调沉闷。
语声中,已有个人在门口出现。
只见这人白生生的一张脸,浓眉大眼,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却像是用刀刻出来的,说
不出的生冷呆板。
这人身上穿着件长身黑衣,剪裁得极为合身,腰上缚有条血红的腰带,带上斜插着柄漆
黑的弯刀。
这人赫然就是灵鬼?
再看地上那灵鬼的??身,完全不见了。
口口口
灵鬼难道真的是杀不死的?
他难道真的又复活了,前来报仇。
俞佩玉、杨子江的胆子虽大,骤然见着此人,也不禁为之寒毛直竖,朱泪儿、铁花娘究
竟是女人,已骇得失声惊呼出来。
杨子江什麽话也不说,一步窜了过去,剑光如匹练般直取灵鬼咽喉,一剑初出,脚下已
连踩叁步,转到灵鬼身左。
他生怕重蹈方才的覆辙,是以抢先出手,一出手就用的是变化最多、变动最快的身法,
准备以动制静。
谁知他的身法还未转动,那弦月般的弯刀已化为一片光幕,『涮,涮,涮』,一连叁
刀,竟似早已算准了杨子江身法的变化,出手叁刀,就将他去路完全封死。杨子江若是站着
不动,这叁刀连他的衣服都沾不到,但他只要一动,便无异是将自己的身子去撞对方的刀
锋。
杨子江只有反手挥剑,向刀锋撩了上去。
谁知灵鬼竟似又算准了他这一刀必定会这样出手,刀锋一偏,已贴着剑锋滑过,直刺杨
子江肩肘。
杨子江剑势急转,连变了四种招式,虽然堪堪躲过了对方的刀锋,但脚下却无法移动半
步。
他虽不愿重蹈方才的覆辙,但是此刻竟还是只能像方才一样,全凭掌中剑招的变化来阻
遏对方的刀锋。
他实在完全没有选择的馀地。
十招过後,杨子江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
他已发现自己剑法无论如何变化,只要一招出手,对方便已先将去路封死,显然他每一
招出手都早已在对方预料之中。
方才那一战,他还可以力拚不懈,抢占机先,但此刻这灵鬼竟似已对他的武功身法了如
指掌,他纵然用尽全身本事,也只能勉强自保而已,连一着攻势都施展不出,那里还谈得上
制敌机先。
这正如两人对弈,自己的後着若是都已在对方算计中,那麽每下一着棋都无异在自投罗
网,落子在对方早已伏下的陷阱里,这局棋还未到中局,他便已注定必败无疑,就算再勉强
着下去,也是无趣得很了。
灵鬼掌中的弯刀虽挥??自如,但笑容却仍然是那麽呆板生冷,他目光冰冷的自刀光剑影
中穿过去,瞪着杨子江,微笑道:“你自己总也该知道灵鬼每一刀都可能要你的命,为什麽
还要挣扎下去?索性死了岂非舒服得多。”
杨子江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其实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刀一般在刺着他,甚至比刀
锋还锐利。
绝望的挣扎,的确比死还要痛苦得多。
灵鬼微笑道:“你一定在奇怪,灵鬼怎会对你的武功如此熟悉,其实这道理简单得很,
只因灵鬼已和你交过一次手了。”
杨子江只觉一阵寒意自心里发出,直透足底。
这『灵鬼』难道真是他方才所杀死的那个人?所以才会对他的武功如此熟悉,那麽他这
次就算还能将这『灵鬼』杀死,『灵鬼』还是会复活的,等到下次再交手时,就对他的武功
更熟悉了一层。
那麽他就算能将这『灵鬼』杀死一百次,迟早还是要死在『灵鬼』手里,而『灵鬼。却
是永远不会死的。杨子江不想这件事的时候,还能勉强支持,一想起来,就越想越害怕,手
掌湿得几乎连剑柄都握不稳了。再看海东青的人早已晕了过去,铁花娘嘴唇发白,毫无血
色,似乎随时随刻都可能晕倒。灵鬼微笑道:“死吧,快死吧,灵鬼已经死过几十次了,灵
鬼可以保证你『死』得绝不是件痛苦的事,甚至比睡觉还要舒服。”
他语声仍是那麽单调沉闷,但这种单调沉闷的语声却似有种奇异的催眠之力,令人在不
知不觉中就要放弃抵挡,沉沉睡去。
口口口
杨子江若是少林、武当等派的门下弟子,纵然被人窥破了出手的奥秘,也算不得什麽,
只因这些名门大派历史悠久,武功一代代相传不来,可以说每一招都有来历,每一式都有规
矩,纵有些奇才异能之式,能将这些招式传得浑成一体,令人无法可破,但其规矩却是不变
的。
数百年相传下来,武林中对这些名门大派的招式多少总有些了解,是以他们的出手纵然
被人预先料到,也不足为异,是以这些门派的高人甚至已多半不愿以招式取胜,而以内力胜
人。
但杨子江的武功招式却是他师门独传之秘,他武功的奥秘,江湖中可说绝没有一个人知
道。
但此刻这灵鬼却能料敌机先,每一招都将他制住,若是未曾和他交手,又怎能知道他出
手的秘密?
杨子江就算想不信他真的能死而复活,事到如此,也不得不信了,想到自己面对的竟是
个『永远打不死』的人,他那里还有斗志。
朱泪儿和铁花娘虽然看不出他招式变化的奥秘,但也看出杨子江此刻已是屡遇险招,危
在顷刻。
她们正在奇怪,俞佩玉这次为何还不出手?
突听俞佩玉大声道:“他窥破的并非你的招式,而是海东青的。”
朱泪儿怔了征,正听不懂他这话是什麽意思,但杨子江已忽然精神一振,眼睛也亮了,
大笑道:“不错,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笑声中,忽然出手一剑,向灵鬼刺了过去。
这一招直刺中宫,既没有什麽繁杂的变化,也没有什麽诡秘之处,但『灵鬼』却被这一
剑逼得无法抢攻。
杨子江剑光暴长,『涮,涮,涮』,接连叁剑,这叁剑也没有什麽变化,但灵鬼却被逼
得後退了半步。
朱泪儿也看出他这四剑和本来的剑路绝不相同,想了想,展颜笑道:“我也明白了她笑
容初露,忽又皱起了眉,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
铁花娘忍不住问道:“你明白了什麽?不明白的又是什麽?”
朱泪儿还未答话,只见俞佩玉不知何时已拾起了柄单刀,抢先几步,一刀向灵鬼劈下。
这一刀斜斜劈下,直取灵鬼肩胛,但是去势却慢到极点,就算真能砍到灵鬼肩上,也未
必能伤得了他。
但看来就彷佛要将刀轻轻搁在灵鬼身上一样,灵鬼自然用不着闪避,但等到刀锋离他肩
胛只有五寸时,他想闪避也不行了。
这一刀既然慢得出奇,无论谁要闪避都容易得很,但等到灵鬼真想闪避时,俞佩玉刀锋
忽然一转。
只听刀风一响,长刀已化为一道圆弧。
这一刀虽快,但却像是自己在划圈子,根本没有伤人之意,灵鬼本来更用不着闪避了。
但刀光闪动,就在自己身旁下及一尺之处,灵鬼又怎能置之不理?
朱泪儿本来正觉得俞佩玉的出手简直有些莫名其妙,此刻却也看出这一招的奥秘之处来
了。
这一招浑圆无极,根本无招,是以根本无迹可寻,灵鬼就算要闪避破解,也无从破起。
但这一招虽无『招』,却有『刀』,既然有刀,灵鬼就非躲不可,只因真正伤人的是
『刀』,而不是招。
灵鬼微笑道:“好,好刀!”
这短短叁个字还未说完,俞佩玉一刀已砍在他身上。
只因他既不知该如何来躲俞佩玉的这一刀,只有先破杨子江向前面刺来的叁剑,他破了
杨子江的叁剑,就已躲不开俞佩玉这一刀了。
他躲不开俞佩玉这一刀,杨子江的剑就也刺在他身上。
只见剑芒闪动,鲜血飞溅而出。
灵鬼微笑道:“好,很好,只可惜灵鬼是谁也杀不死的,永远也杀不死的……”
他人已倒在鲜血中,面上却仍带着那生冷的微笑。
口口口
这一次杨子江连看都没有看他,却瞪着俞佩玉,过了半晌,才长叹道:“昔年小李将军
刀法天下第一,故老相传,天下无人能挡得住他一刀,只因他一刀使出,刀与招已浑成一
体,别人但见其招,不见其刀,是所谓『有招而无刀』,却教别人如何能闪避得开。”
俞佩玉道:“小李将军的英名,在下也曾听前辈说起过的。”
杨子江笑了笑,道:“这正如以後必定也有很多人会听到你的名字一样。”
俞佩玉道:“我?”
杨子江道:“不错,你!”
他像是对自己有些生气,不耐烦地指着俞佩玉掌中的刀,道:“那并不是因为你这个
人,更不是为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而是因为你的刀法,因为你已创出了一种前无古人的刀
法。”
俞佩玉笑了,也并不是因为他的夸奖而笑,而是他忽然想起一个聪明人对他说过的话:
“一个骄傲的人,在不得已非要夸奖别人不可时,自己总会对自己生气的。”
俞佩玉笑道:“我的刀法?我根本不懂得任何刀法。”
杨子江苦笑道:“就因为你不懂得刀法,所以才可怕,『有刀而无招』,岂非比『有招
而无刀』还要可怕得多。”
朱泪儿忽然一笑道:“男人都说女人罗嗦,依我看,男人才是真正最罗嗦的,女人只有
在空闲无聊时才会罗嗦,男人却无论在什麽时候都要罗嗦,越紧张的时候他倒越要罗里罗嗦
的说些莫名其妙的客气话。”
杨子江也忍不住笑了笑,道:“这句话你倒说得有点道理,现在的确不是聊天的时
候。”
朱泪儿板着脸道:“灵鬼永远不会死的,灵鬼马上又要来报仇了。”
她说话的声音,居然学得和『灵鬼』一模一样,但大家想到那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死
的怪物,有谁能笑得出来。
杨子江在衣服上擦乾了掌心的汗,道:“俞兄,我知道你心里必定对我有许多怀疑之
处,但我却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是你的仇敌,而是你的朋友。”
俞佩玉回答得很简单,也很乾脆。
『我相信。』
杨子江长长吐出口气,道:“很好,现在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俞佩玉道:“什麽事?”
杨子江道:“屋子里有条秘道,你快带着这里的女人和病人走吧,还有这叁口箱子,也
得要你一齐带走。”
俞佩玉道:“你呢?”
杨子江淡淡道:“我至少还能够照顾自己,你用不着替我担心,也用不着留在这里等着
救我。”
俞佩玉道:“可是你……”
杨子江忽然又不耐烦起来,挥手道:“我就算打不过人家,至少总可以跑得了吧,但你
们若都留在这里,我就连跑都没法子跑了。”
他扶起海东青,又道:“你们心里若有什麽怀疑,等我师兄醒来时再问他吧。”
朱泪儿道:“可是你……”
杨子江皱眉道:“我连老婆都已交给了你们,你们还怕我跑了麽?”
口口口
这条地道就像世上大多数地道一样,阴森而潮湿,而且因为上面就是厨房,所以还带着
种令人作呕的油烟味。
地道的入口是铁花娘打开的,但连她也不知道这地道通向何处,更不知道厨房里怎会有
这麽样一条地道。
朱泪儿不住喃喃埋怨着,道:“真是活见鬼,我们怎会糊里糊涂的就听了他的话,钻到
这老鼠洞里来了?前面若有什麽毒蛇猛兽,杀人陷阱,我们这才真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
狱无门自来投了。”
铁花娘咬着嘴唇,道:“你难道从来也没有信任过别人麽?”
朱泪儿冷冷道:“我就算信任别人,也不会糊里糊涂,随随便便的就嫁给他。”
她瞪着铁花娘,铁花娘也瞪着她,两人斗鹤般似的瞪了半晌,铁花娘缓缓垂下头,眼圈
儿似已红了起来,幽幽道:“我不像你,又有人疼、又有人爱,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只要有
人肯要我,我就已欢喜得很。”
朱泪儿嘟着嘴,大步向前走了出去,走了十几步,突又转身跑了回来,搂住了铁花娘,
道:“我不是有心说这话的,你千万不能生我的气,我……我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而且
从小就没有家教,所以才会这样讨人厌。”
铁花娘勉强一笑,柔声说:“谁说你讨人厌,你若讨人厌,这世上简直就没有一个可爱
的人了。”
朱泪儿垂下头抿嘴一笑,又偷偷瞟了俞佩玉一眼,叹道:“其实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
为了要保护我们,为了要探杨子江的底细,所以才委曲求全,嫁给他的。”
铁花娘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本来也许是这意思,但是到後来,我才发觉他这人说
话虽然很可恶,但却并不是个坏人。”
俞佩玉笑了笑,道:“依找看,就连他那些可恶的样子也全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朱泪儿道:“可是,他为什麽要故意装得讨人厌呢?”
俞佩玉道:“有些人胸怀大志,责任艰巨,就不能不忍辱负重……”
突听地道上『砰』的一声大震。
朱泪儿变色道:“那打下死的灵鬼只怕又已来了。”
铁花娘脸色苍白,似乎已在发抖。
俞佩玉忽然一笑,道:“你们可知道『小神童』活活累死『血影人』的故事麽?”
铁花娘道:“不……不知道。”
此时此刻,俞佩玉居然要说起故事来了,朱泪儿虽然猜不透他的心意,但有故事可听,
她总是开心的,笑道:“血影人这名字听来就邪气,他这人想必也不是好东西。”
俞佩玉道:“不错,这血影人心黑手辣,杀人如麻,江湖中人虽然都恨他入骨,但却也
拿他无可奈何。”
朱泪儿道:“他武功很高?”
俞佩玉道:“他不但武功极高,轻功更是天下无双,有几次他明明被数十高手围住,眼
看就要恶贯满盈,但还是被他仗着绝世的轻功逃了出去。”
朱泪儿道:“那麽,『小神童』又是何许人也?是怎麽样将他累死的?”
俞佩玉道:“小神童自然只不过是个孩子,而且刚出道,江湖中人谁也不知他的来历,
对他也没有注意,直到有那麽一天,这位小神童竟忽然做了一件震动江湖,令每个人都为之
侧目的事。”
朱泪儿道:“什麽事?”
俞佩玉道:“他雇了很多人,每个大城都贴下张告示,说是要和『血影人』比赛轻功,
而且还说『血影人』若不敢来,就是畜牲。”
朱泪儿失笑道:“这位『小神童』的人虽小,胆子倒真的不小。”
铁花娘这时似也听得入神了,忍不住问道:“那血影人来了没有呢?”
俞佩玉道:“血影人目中无人,凶横狂傲,怎能忍得下这口气,不出叁天,就找着了
『小神童』,两人讲明,由京城至武汉作五千里的轻功竞走,先至者为胜,输的人就得引颈
自决,不得有异言。”
铁花娘道:“血影人既然那麽心狠手辣,为什麽没有将小神童杀了。”
俞佩玉道:“只因他狂傲自负,小神童既要和他比赛轻功,他若用别的法子将小神童杀
了,就算不了英雄。”
他笑了笑,接道:“何况,他的轻功的确很高明,的确无人能及,就连昆仑派的『飞龙
真人』都自认比不上他,何况小神童这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纵然在娘胎里就开始练轻功,
也只不过练了十六年而已。”
朱泪儿皱眉道:“如此说来,小神童岂非在自讨苦吃麽?”
俞佩玉道:“当时江湖中人,也都认为小神童这是在自寻死路,大家都在为他担心,谁
知事情的结果,却大大出了他们意料之外。”
朱泪儿喜动颜色,道:“小神童难道居然胜了。”
俞佩玉道:“两人由北京东城门外出发,那时正是旭日初升时,到了日落後,血影人便
已越过直隶省界。”
铁花娘动容道:“这『血影人』的脚力果然快逾奔马。”
俞佩玉道:“当时他自己也以为已将『小神童』抛在後面很远了,正想停下休息休息,
打尖用饭,谁知他刚走进饭??,还未拿起筷子,就瞧见小神童自门外飞也似的掠了过去,身
法居然还和出发时一样快,竟似毫无疲倦力竭之意。”
朱泪儿展颜笑道:“好个『小神童』,果然有两下子。”
俞佩玉道:“血影人自然连饭也来下及吃了,抛下筷子就追,追了一夜,又赶出了七八
百里地,血影人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有些累了。”
朱泪儿叹道:“若换了是我,只怕早已躺了下来。”
俞佩玉道:“那时他见到路旁有个豆腐店,刚出来的豆汁,又香又热,他忍不住走了过
去,喝几碗热豆汁提提神。”
朱泪儿笑道:“谁知他刚端起碗就瞧见小神童又自门外飞掠了过去。”
俞佩玉笑道:“一点也不错,而且他居然还能保持开始时的速度,就像是永远也不会累
的,血影人连一口豆汁都没有喝,拔脚就追。”
铁花娘道:“不知他会不会看错人?”
俞佩玉道:“血影人也是当时数一数二的暗器名家,目力之强,据说连一里外的苍蝇,
都可以看得见,而且还可看出那苍蝇是雄的,还是雌的,『小神童』在门外虽然一掠即过,
但血影人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朱泪儿失笑道:“这人倒生了双贼眼。”
俞佩玉叹道:“此人的确可算是不世出的武林奇才,但他毕竟还是个人,人总有支持不
住的时候,到了武汉时,他终於倒了下去。”
朱泪儿道:“这一路上难道他从来也没有休息过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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