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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萧十一郎4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un 9 16:09:04 1998), 转信
第四章 割 鹿 刀
现在她的眼睛亮得就像是灯,一直瞪着萧十一郎,忽然
道:“那把刀的故事,你不想听了么?”
萧十一郎道:“我不想听了。”
风四娘忍耐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想
听?”
萧十一郎板着脸道:“因为我若想听,你就不会说出来。我
若不想听,你也许反而会忍不住要告诉我。’
他话末说完,风四娘忍不住大笑起来,笑骂道:“你呀!你
真是个鬼……别人常常说我是个女妖怪,但我这女妖怪遇见
你这个鬼也没法子了。”
萧十一郎只管自己喝酒,也不答腔,他知道现在绝不能答
腔,一答腔风四娘也许又不肯说了。
风四娘只有自己接着说下去,道:“其实不管你想不想听,
我都要告诉你的,那柄刀,叫‘割鹿刀’!”
萧十一郎道:“割鹿刀?”
风四娘道:“不错,‘割鹿刀’!”
萧十一郎道:“这名字倒新奇得很,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说
过?”
风四娘道:“因为这柄刀出炉还不到半年。”
萧十一郎皱眉道:“一柄新铸成的刀,居然能砍断古代的
利器?铸刀的这个人,功力难道比得上春秋战国时那些名匠大
师么?”
风四娘先不回答。却反问道:“继干将、莫邪、欧冶子等
大师之后,还有位不出世的铸剑冶铁名家,你可知道是谁么?”
萧十一郎道,“莫非是徐夫人?”
风四娘笑道:“不错,看不出你倒真有点学问。’
徐夫人并不是个女人,他只不过姓“徐”,名“夫人”,荆柯
刺秦王所用的剑,就是出自徐夫人之手的。
萧十一郎目光闪动,忽然道:“那柄‘割鹿刀’莫非是徐鲁
子徐大师铸成的?”
风四娘讶然道:“你也知道?”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徐鲁子乃徐夫人之嫡裔,你此刻忽
然说起徐夫人,自然是和那柄‘割鹿刀’有关系的了。”
风四娘目中不禁露出赞赏之意,道:“不错,那柄‘割鹿刀’
确是徐大师所铸,为了这柄刀,他几乎已将毕生心血耗尽,这
‘割鹿’两字,取意乃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
割之’。他的意思也就是唯有天下第一的英雄,才能得到这柄
‘割鹿刀’!他对这把刀的自豪,也就可想而知了。”
萧十一郎眼睛发亮,急着问道:“你自然是见过那柄刀的
了。”
风四娘闭上眼睛,长长处叹了口气,道:“那的确是柄宝
刀!‘赤霞’遇见它,简直就好像变成了废铁。”
萧十一郎仰首将杯中的酒一干而尽,拍案道:“如此宝刀,
不知我是否有缘一见?”
风四娘目光闪动,道:“你当然有机会见到。”
萧十一郎叹道:我与徐大师素昧平生,他怎肯将如此宝
刀轻易示人?”
风四娘道:“这柄刀现在已不在徐鲁子手里了.”
萧十一郎动容道:“在哪里?”
风四娘悠然道:“我也不知道。”
萧十一郎这次真的楞住了,端起酒杯,又放下去,起来兜
了个圈子,又坐下来,挟起块牛肉,却忘了放入嘴里。
风四娘“噗哧”一笑,道:“想不到我也有让你着急的时候,
到底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萧十一郎眨着眼道:“你说我是年轻人?我记得你还比我
小两岁嘛!”
风四娘笑骂道,“小鬼,少来拍老娘的马屁,我整整比称大
五年四个月零三天,你本该乖乖地喊我一声大姐才是.”
萧十一郎苦笑道:“大姐,你记得当真清楚得很.”
风四娘道:“小老弟,还不快替大姐倒杯酒。”
莆十一郎道;“是是是,倒酒!倒酒。”
风四娘看着他倒完了酒,才笑着道:“哎——这才是我的
乖小弟。”
她虽然在笑,但目中却忍不住露出凄凉伤感之色,连眼泪
都仿佛要流出来了,仰首将杯中酒饮尽,才缓缓道:‘那柄‘割
鹿刀’已在入关的道上了。”
萧十一郎紧张得几乎将酒都洒到桌上,追问道:“有没有
人沿途护刀?”
风四娘道:“如此宝刀,岂可无入护送?”
萧十一郎道:“护刀入关的是谁?”
风四娘道:“赵无极……”
她刚说出这名字,萧十一郎已耸然动容,截口道:“这赵无
极可是那‘先天无极门’的掌门人么?”
风四 娘:“不是他是谁?”
萧十一郎默然半晌,慢慢地点了点头,似已胸有成竹。
风四娘一直盯着他,留意着他面上的神情的变化,接着又
道:“除了赵无极外,还有‘关东大侠’屠啸天、海南派硕果仅存
的唯一高手海灵子...”
萧十一郎苦笑道:“够了,就这三个人已够了。”
风四娘叹道:“但他们却认为还不够,所以又请了昔年独
臂扫天山,单掌诛八寇的‘独臂鹰王’司交曙。”
萧十一郎不说话了。
风四娘还是盯着他,道:“有这四人护刀入关,当今天下,
只怕再没有人敢夺刀的了。’
萧十一郎突然大笑起来,道:“说来说去,原来你是想激我
去替你夺刀?”
风四娘眼波流动,道:“你不敢?”
萧十一郎笑道:“我替你夺刀,刀是你的,我还是一场空。”
风四娘咬着嘴唇,道:“他们护刀入关,你可知道是为什
么?”
萧十一郎摇着头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反正他们也
不会为了要将刀送给我。”
风四娘道;“就算你不敢去夺刀,难道也不想去见识见识
么?”
萧十一郎道:“不想。”
风四娘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我若是看到了那柄刀,就难免要心动,心动
了就难免想去夺刀,夺不到就难免要送命.”
风四娘道:“若是能夺到呢?”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若是夺到了,你就难免会问我
要.我虽然舍不得,却又不好意思不给你,所以倒不如索性不
去看的好。”
风四娘跺着脚站了起来,恨恨道:“原来休这样没出息,我
真看错了你!好,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没有你看我死不死得
了。”
萧十一郎苦笑道:“你这看见好东西就想要的脾气,真不
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得了。”
这市镇并不大,却很繁荣,因为它是自关外入中原的必经
之路。由长白关东那边来的参商、皮货商、马贩子,由大漠塞
北那边来的淘金客、胡贾……经过这地方时,差不多都会歇上
一两个晚上。
由于这些人的豪侈,才造成这地方畸形的繁荣。 :
这地方有两样最著名的事。
第一样是“吃”——世上很少有男人不好吃的,这里就有
各式各样的吃,来满足各种男人的口味。
这里的涮羊肉甚至比北京城里的还好、还嫩!街尾“五福
楼”做出来的一味红烧狮子头,也绝不会比杭州“奎元雨”小麻
皮做出来的差。就算是最挑剔的饕餮客,在这里也应该可以
一快朵颐了。
第二样自然是女人——世上更少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
这里有各式各样不同的女人,可以适应各种男人的要求。
一个地方只有两样“名胜”虽不算是多,但就这两件事,已
足够拖住大多数男人的脚。
“恩德元”是清真馆,老板马回回不但可以将一条牛做出
一百零八种不同的菜,而且是关外数一数二的摔跤高手。
“恩德元”的门面并不大,装潢也不考究,但腰上扎着宽皮
带、秃着脑袋、挺着胸站在门口的马回回,就是块活招牌。经
过这里的江湖豪杰若没有到“恩德元”来跟马回回喝两杯,就
好像觉得有点不大够意思。
平常的日子,马回回虽然也总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但
今天马回回看来却特别的高兴。
还不到黄昏,马回回就不时走出门外来,瞪着眼睛向来路
观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贵客光临似的。
戌时前后,路尽头果然出现了一辆黑漆马车!四马并驰,
来势极快,到了这条行人极多的路上,也并未缓下来。幸好赶
车的身手十分了得,四匹马也都是久经训练的良驹,所以马车
虽然奔驰甚急,却没有出乱子。
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虽多,但像这种气派的巨型马
车还是少见得很,大伙儿一面往路旁躲闪,一面又不禁要去多
瞧几眼。
只听健马一声长啸,赶拿的丝缰一提,马车刚停在“恩德
元”的门口,马回回已抢步迎了出来,陪着笑开了车门。
旁观的人又不禁觉得奇怪,马回回虽然是生意人,却一向
不肯自轻身价,今天为何对这马车上的人如此恭敬?
从马车上第一个走下来的是个白面微须的中年人,圆圆
的脸上常带着笑容,已渐发福的身上穿着件剪裁极合身的青
缎圆花长袍,态度温文和气,看来就像是个微服出游的王孙公
马回回双手抱拳,含笑道:“赵大侠远来辛苦了,请里面
坐。”
那中年人也含笑抱拳道:“马掌柜的太客气了,请,请。”
站在路旁观望的老江湖们听了马回回的称呼,心里已隐
隐约约请出了这中年人是谁,眼睛不禁瞪得更圆了!
这人莫非就是“先天无极”的掌门人,以一手“先天无极”
真功、八十一路“无极剑”名震天下的赵无极?
那么第二个下车来的人会是谁呢?
第二个下车来的是个白发老人,穿得很朴素,只不过是件
灰布棉袄,高腰白袜系在灰市棉裤之外,手里还拿着根旱烟
袋。看来就像是个土头土脑的乡下老头子,但双目神光闪动,
顾盼之间,威凌逼人。
马回回弯腰陪奖道:“屠老爷子,几年不见,你老人家身子
越发的健朗了.。
这老头子打了个哈哈笑道:“这还不都是托朋友的福。”
这老头子姓屠,莫非是坐镇关东垂四十年,手里的旱烟袋
专打人身上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人称“天下第一打穴名
家”的关东大侠屠啸天?马车上有了这两人,第三人还会是弱
者吗?
路旁窃窃私语兴趣更浓了。
第三个走下车的是个枯瘦颀长、鹰鼻高额的道人。
他虽是个出家人,衣着却十分华丽,酱紫色的道袍上都缕
着金线,背后背着柄绿鳖鱼皮鞘,黄金吞口上还镶着颗猫儿眼
的奇形长剑。一双三角眼微微上翻,像是从未将任何人放在
眼里。
马回回的笑容更恭敬,躬身道:“晚辈久慕海道长声名,今
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那老头连瞧都没有瞧他一眼,只点了点头,道:“好说,好
说。”
海道长!难道是海灵子?
海南派的剑法以迅急诡秘见长,海南派的剑客们也都有
些怪里怪气,索来不肯和别的门派打交道。
七年前“铜椰之战”震动武林,铜椰岛主以及门下的十三
弟子固然都死在海南派剑下,海南派的九大高手也死得只剩
下海灵子一个人了,自从这一战之后,海灵子的名头更响,眼
睛也长得更高了。
今日他怎会和赵无极、屠啸天走在一起的?
最奇怪的是,这三个人下车之后,并没有走入店门,反而
都站在车门旁,等着第四个人走下来。
过了很久,车子里才慢吞吞走下一个人。
这人一走出车门,大家都不禁吃了一惊。
这人的长相实在太古怪。
他身长不满五尺,—颗脑袋却大如笆斗,一头乱蓬蓬的头
发,两条浓眉几乎连成一条。左眼精光闪动,亮如明星;右眼
却是死灰色的,就像是死鱼的眼睛。乱草以的胡子里露出一
张嘴来,却是鲜红如血。
他右臂已齐肩断去,剩下来的一条左臂长得更可怕,垂下
来几乎可以摸着自己的脚趾。
他手里还提着个长方形的黄布包袱。
这次马回回连头都不敢抬起,陪着笑道:“听说老前辈要
来,弟子特地选了条公牛……” ,
独臂人懒洋洋地点了点头,道:“公牛比母牛好,却不知是
死的还是活的?”
马回回赔笑道:“当然是活的,正留着给老前辈尝鲜哩。”
独臂人大笑道:“很好,很好!你这孙子总算还懂得孝敬
我。”
他居然将马回回当孙子,马回回居然还像是有点受宠若
惊。不知道这独臂人来路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为马回回
不平。
但有些人已猜出了这个独臂人的来路,心里反而替马回
回高兴——能被“独臂鹰王”当孙子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o
“恩德元”的后面有个小院子,是专门留着招待贵客的!院
子里有座假山,假山旁有几棵大树。
树上系着条公牛。
这条牛实在大得出奇,牛角又尖又锐,仿佛是两把刀。
“独臂鹰王”手里的黄布包袱已不知藏到哪里去了,他此
刻正围着这条牛在打转,嘴里啧啧有声,不停地说道:“很好,
很好……”
海灵子青渗渗的脸上现出了怒容,冷冷道:“我用不着练
什么鹰爪力。”
“独臂鹰王”眼睛一瞪,道:“你用不着练,难道你瞧不起
我老爷子的鹰爪力?”他一双鲜血淋漓的手已向海灵子抓了过
去。
海灵子一个翻身,后退八尺,脸都吓白了。
“独臂鹰王”仰面大笑道:“小杂毛,你用不着害怕,我老爷
子只不过吓着你好玩的,我跟你那老杂毛师父是朋友,怎么能
欺负你这小孩子。”
海灵子活到五十多了,想不到还有人叫他“小孩子”,他两
只手气得发抖,却偏偏没有拔剑的勇气。
“独臂鹰王”那手力穿牛腹、巧取中心的鹰爪力,那份狠、
那份准、那份快,的确令人提不起勇气。
已经上到第七道菜了。
马回回的手艺的确不错,能将牛肉烹调得像嫩鸡、像肥
鸭、像野味,有时甚至嫩得像豆腐。
他能将牛肉烧得像各种东西,就是不像牛肉。
到第八道菜时,马回回亲自捧上来,笑道:菜虽不好,酒
还不错,各位前辈请多喝两杯。”
独臂鹰王”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酒也不好。”
马回回楞住了。
幸好赵无极巳接着笑道:“酒虽是好酒,但若无红袖添酒,
酒味也就淡了。”
“独臂鹰王”展颜大笑道:“不错不错,到底还是你念过几
天书,知道这‘酒’宇,和那色字是万万不能分开的。”
马回回也笑了,道:“晚辈其实已想到这一着,只怕此间的
庸俗脂粉,入不了各位前辈的眼。”
“独臂鹰王”皱眉道:“听说这里的女人很有名,难道连一
个出色的都没有?”
马回回沉吟着道;“出色的倒是有一个,但只有一个……。”
“独臂鹰王”又一怕桌子,道:“一个就已够了,这小杂毛是
出家人,赵无极出名的怕老婆,屠老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用不着替他们担心。”
屠啸天笑道:“不错,你只要替司空前辈找到一个就成了,
我这糟老头子只想在旁边瞧瞧。年纪大的人,只要瞧瞧就已
经很过瘾了。”
赵无极笑道:“怕老婆的人,还是连瞧都不要瞧的好。但
若不瞧一眼,我还是舍不得走,马掌柜的,就麻烦你去走一
趟吧!”
马回回道:“晚辈这就去找,只不过——”
“独臂鹰王”瞪眼道:“只不过怎样?”
马回回陪笑道:“那位姑娘出名的架子大,未必一找就能
找来。”
“独臀鹰王”大笑道:“那倒无妨,我就喜欢架子大的女人,
架子大的女人必定有些与众不同,否则她的架子怎么大得起
来?”
马回回笑道:“既是如此,就请前辈稍候……”
“独臂鹰王”道;“多等等也没关系,别的事我老爷子虽等
不得,等女人的耐心我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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