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萧十一郎4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un 29 14:41:48 1998), 转信
第四三章 大江东流
当然是三招!他们当然绝不会比萧十一郎多用一招的,这
点无论谁都可以想得到、
甚至连萧十一郎自己都无法想像,满天夕阳忽然消失,黑
暗的夜色,忽然已笼罩大地,星光还没有升起,月亮也没有升
起,在夜色中看来,红樱绿柳就像是两个来自地狱,来拘人魂
魄的幽灵,
他们的脸色冷漠如幽灵,他们的目光也诡异如幽灵,但他
们手里的剑,却亮如月华,亮如厉电,
萧十一郎横持着一丈二尺长的木棍,左右双手,距离六
尺,红樱绿柳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有五六尺。
两人同时轻叱一声:“走。”
叱声中,两人手里的短剑,已同时飞出,如神龙交剪,闪电
交击,剑光一闪,飞击萧十一郎左右双耳后颧骨下的致命要
穴。
这一击的速度,当然也绝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萧十一郎没有退,没有闪避,身子反面突然向前冲了出
去,长棍横扫对方两人的肋骨。
这是第一招,双方都已使出了第一招。
萧十一郎这一招以攻为守,连消带打,本已是死中求活的
杀手。
只听“叮”的一声,双剑凌空拍击,突然在空中一转,就像
是附骨之疽般,跟着萧十一郎飞回,飞到他的背后,敌人在自
己面前,剑却从背后刺来。
这一招的凶险诡异,已是萧十一郎生平未遇。
现在他等于已是背腹受敌,自己的一招没能得手,也必将
被利剑穿心而死。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他的人已凌空飞起,倒翻了
出去。
这一翻—掠,竟远达四丈。他的人落下时,已到了墙脚下,
又是退无可退的死地。
就在他脚步沾地的一瞬间,眼前光华闪动,双剑已追击而
来。
萧十一郎手里的本棍举起,向剑光迎了过去,他看得极
准,也算得极淮。
只听“夺”的一声,两柄剑都已钉入了木棍,就钉在他的手
边。
这已是红樱绿柳使出的第三招。
现在剑已钉在木棍上,萧十一郎却还活着,还没有败。
风四娘总算松了口气、
谁知双剑入木,竟穿木而过,而且余势不竭,“哧”的,又刺
向萧十—郎左右双耳后颚骨后最大的那致命要穴。
这还是同样一招,还是第三招。
准也想不到他们的飞剑一击,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竟似
已无坚不摧,不可抵御。
萧十一郎却己退无可退,手里的木棍既然无法收回,也无
法出击,而且木棍就在他面前,后面就是墙,他前后两面的退
路巳都被堵死,看来他已必死无疑。
风四娘几乎已忍不住要闭上眼睛,她不能再看下去,也不
忍再看下去。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又起了惊人的变化。
萧十一郎竟然低头一撞,撞上自己手里的木棍,又是“叮”
的—击,双剑在他脑后撩过,凌空交击。他手里的本棍已被他
的头顶撞成了两截,飞弹出去,分别向红樱绿柳弹了过去。
红樱绿柳的剑,已分别穿入了这两截横木,带动飞剑的乌
丝,也已穿过了横木。
萧十一朗这头顶一撞之力太大,本棍就像是条绷紧了的
弓弦,突然割断,反弹而出,这一弹之力,当然也很快,很急。
红樱绿柳眼见已一击命中,忽然发现两截木棍已向他们
弹了过来。
两人来不及考虑,同时翻身,虽然避开了这一击,剑上的
乌丝却已脱手。
低沉的夜色中,只见两条人影就如同两朵飞云般飘起,飘
过了围墙。
只听李红樱冷冰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好个萧十一郎。”
声音消失时,他们的人影也己消失。
夜色深沉,东方已有一粒闪亮的孤星升起。
夜却已更深了….
两柄光华夺目的短剑,交叉成十字,摆在桌上,摆在灯下。
剑光比灯光更耀眼。
冷凄凄的剑光,映着一张讣告般的请柬:
“……特备美酒一百八十坛,盼君前来痛醉……”
“…美酒醉人,君来必醉,君若惧醉,不来也罢。”
萧十一郎一杯在手,凝视着杯中的酒,喃喃道:“他们应该
知道我不怕醉的,每个人都知道。”
风四娘正看着他,道:“所以你现在已有点醉了。’
萧十一郎举杯一饮而尽,道:“我不会醉的,我有自知之
明,我知道我能喝多少酒。”他又斟酒一杯道:“每个人都应该
有自知之明,都不该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他真的认为他对沈壁君只不过是自作多
情?
风四娘忽然笑了笑,道:“我看李红樱和杨绿柳就很有自
知之明,他们知道自己败了,所以他们立刻就走。”她显然想改
变话题,说些能令萧十一郎愉快的事:“他们已使出三招,你却
只用了两招,他们的剑已脱手,已到了你手里。”
萧十一郎也笑了笑,道:“可是我的头已几乎被撞出了个
大洞,他们的头却还是好好的。”
风四娘道:“不管怎么样,他们总算已败在你手下。”
萧十一郎道:“我有自知之明,我本不是他们对手的,就正
如我本不是逍遥侯的对手。”
风四娘道:“但你却击败了他们。”
萧十一郎道:“那只不过因为我的运气比较好。”他又举杯
饮尽,凝视着桌上的请柬:“只可惜一个人的运气绝不可能永
远都好的。”
请柬在森森的剑光下看来,更像是讣告。
萧十一郎看着这张请柬,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讣告一样。
有些人明知必死时,是会先准备好盾事,发好讣告的。
风四娘道:“你在为明天的约会担心。”
萧十一郎淡淡道:“我从来也没有为明天的事担心过。”他
忽然大笑再次举杯:“今朝有酒今朝醉,又何必管明天的事。”
风四娘道:“你本来就不必担心的,这七个人根本不值得
你担心。”
萧十一郎看着请柬上的七个名字,忽又问道:“你认得他
们?”
风四娘点点头,道:“厉青锋已死,看来虽然还很有威风,
可是心却已死了。”
无论谁过了二三十年的悠闲日子后,都绝不会还有昔日
的锋芒锐气。
风四娘道:“他甚至已连人上人那样的残废都对付不了,
他的刀虽然还没有锈,可是他心里却已生了锈。”
萧十一郎道:“你看过他出手?”
风四姻道:“我看过,我也看得出,他的出手至少已比昔年
慢了五成。”
萧十一郎道:“你看得出?你知道他昔年的出手有多快?”
风四娘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昔年的出手,若是也和
现在一样,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她接着又道:“人上人能活
到现在,却是个奇迹。”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他的确是个强人。”
一个人的四肢若已被砍断其三,却还有勇气活下去,这个
人当然是个强人。
风四娘道:“只可惜他心里已有了毛病,他心里绝不如他
外表看来那么强,他也许怕得要命。”
萧十一郎道:“你能看到他的心?”
风四娘道:“我却知道无论谁将自己称为人上人,都绝不
会很正常的。”
萧十一郎叹道:“我只替那个被他像马一样鞭策的大汉感
觉有些难受,我想那个人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风四娘也叹了口气,道:“我就从来没有替那个人想过,但
我却替你想过,你为别人想的时候,总比为自己想的时候多。”
萧十一郎冷冷道:“我这人根本就已没什么好想的。”
风四娘道:“因为你只不过是匹狼?”她又笑了笑,道:“那
你就更不必担心花如玉了,他只不过是条孤狸,孤狸遇着了
狼,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萧十一朗道:“轩辕兄弟也是狐狸?”
风四娘道:“是两条又奸又刁的狐狸,只要一嗅到危险,他
们一定溜得比谁都快。”
萧十一郎道:“金菩萨呢?”
风四娘道:“他不是条狐狸,也是条猪,好吃懒做,好色贪
财的猪。”
萧十一郎笑了。
风四妨道:“也许你根本不必对付他,他也会被那三条狐
狸吃了的。”
萧十一郎道:“所以最危险的还是鲨王。”
风四娘没有否认:“据说他是条吃人的老虎鲨,吃了人后
连骨头都不吐。”
萧十一郎道:“我并不担心他。”
风四娘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淡淡地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人,你随便去问
谁,他们都一定会说,萧十一郎根本就不是人。”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风四娘心里又不禁觉得一阵刺痛。
一个人若是终生都在被人误解,那痛苦一定很难忍受。
萧十一郎又道:“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七个人。”
风四娘道:“你在担心什么?”
萧十一郎凝视着那张请柬,缓缓道:“我担心的是,没有在
这请帖上具名的人。”
风四娘道:“你认为明天要对付你的,还不止这七个人?还
有更可怕的人在暗中埋伏着?”
萧十一朗笑了笑,道:“我是匹狼,所以我总能嗅得出一些
别人嗅不出的危险来。”
他笑得很奇怪,连风四娘都从来也没有看见他这么样笑
过。
看来那竟像是个人临死前回光反照时那种笑一样。
萧十一郎还在笑:“—匹狼在落入陷井之前,总会感觉得一
些凶兆的,可是他还是要往前走,就算明知一掉下去就要死,
还是要往前走,因为它根本已没法子回头,它后面已没有路。”
风四娘的心沉了下去。她忽然明白了萧十一郎的意思。
一个人若已丧失了兴趣,丧失了斗志,若是连自己都已不
愿再活下去,无论谁都可以要他死的。
萧十一郎现在显然就是这样子,他自己觉得自己根本已
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他受的打击已太重。
刚才那一战,他能击败红樱绿柳,只不过因为那一战并不
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要救风四娘。
他觉得自己欠了风四娘的债,他就算要死,也得先还了这
笔债再死。
现在他也许觉得债已还清了,他等于已为风四娘死过一
次。
至于沈壁君的债,在沈壁君跟着连城壁走的那一瞬间,他
也已还清了。
他觉得现在是沈壁君欠他,他已不再欠沈壁君。
他的人虽然还活着,心却已死--也正是在沈壁君跟着
连城壁走的那一瞬间死了的。
风四娘忽然发现明天他一去之后,就永远再也不会见着
他了。
因为他现在就已抱着必死之心,他根本就不愿活着回来。
风四娘自己的心情又如何?
一个女人看着自己这一生中,唯一真心喜爱的男人,为了
别的女人如此悲伤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她想哭,却连泪都不能流,因为她还怕萧十一郎看见会更
颓丧悲痛。
她只有为自已满满地斟了杯洒。
萧十一郎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凝视着她, “你知道我心
里在想什么?”
风四娘默默地点了点头。
萧十一郎的手握得很紫,眼睛里满布着红丝:“我本不该
这么样想的,我自己也知道,她本就是别人的妻子,她根本就
不值得我为她…”
“为她死。”他并没有说出这个“死”字来,但风四娘却已知
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萧十一郎的手握得更紧:“我知道我本该忘了她,好好地
活下去,我还并不太老,还有前途,我至少还有你。”
风四娘用力咬着牙,控制着自己,她看得出萧十一郎已醉
(原图缺,谁有书?给补上。谢谢!)
萧十一郎道:”你不但是个真正的女人,而且还是个伟大
的女人,你己将女性所有最高贵、最伟大的灵性,全都发挥了
出来,我敢保证,世上绝没有比你更伟大的女人,绝没有……”
他声音越说越低,头也渐渐垂下,落在风四娘手背上。
他竟枕在风四娘助手上睡着了。
风四娘没有动。
萧十一郎的头仿佛越来越重,已将她的手压得发了麻,可
是她没有动。
每个人都知道风四娘是个风一样的女人,烈火一样的女
人。
但却没有人知道,任何女人所不能忍受的,她却已全都默
默地忍受了下来。
她知道萧十一郎说的是真心话,他说在嘴里,她听在心
里,心里却不知是甜?是酸?是苦?
她知道萧十一郎了解她,就正如她了解萧十一郎一样。
可是他对她的情感,却和她对他的情感完全不同。
这就是人类最大的痛苦——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
她忍受这种痛苦,已忍受了十年,只要她活着,就得继续
忍受下去。
活一天,就得忍受一天,活一年,就得忍受一年,直到死为
止。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是两句名诗,几乎每个人都念过,但却又有几个人能真
正了解其中的辛酸?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忍受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她只知道现在绝不能死,她一定要活下去,因为她一定要
想法子帮助萧十—郎活下去。
她活着,是为了萧十一郎。
她若要死,也得为萧十一郎死。
蜡炬未成灰,泪也未干。
风四娘的手臂几乎已完全麻木,可是她没有动。
她满心酸楚,满身酸楚,既悲伤,又疲倦。
她想痛醉一场,又想睡一下,可是她既不能睡,也不敢醉。
她一定要在这里守着萧十一郎,守到黑夜逝去,曙色降
临,守到他走为止。
忽然间,蜡炬终已燃尽,火光熄灭,四下变得一片黑暗。
她已看不见萧十一郎,什么都己看不见。
在这死—般的寂静和黑暗中,在这既悲伤又疲倦的情况
下,她反而忽然变得清醒了起来。
物极必反,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到了最
黑暗时,光明一定就快来了。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很多问题。
她自己将这些问题一条条说出来,自己再一条条解答。
她先问自己:“花如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如玉当然是个既深沉、又狡猾、而且极厉害、极可怕的
人。
“一个像他那么样厉害的人,费了那么多心血,才得到沈
壁君,又怎么会让一个车夫轻轻易易就将她救走?”
那本是绝无可能的。
“难道这本就是花如玉自己安排的,故意让那车夫救走沈
壁君?”
这解释不但比较合理,而且几乎已可算是唯一的解释。
“花如玉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苦心得到沈壁君,为什么又
故意要人将她救走?”
“因为他要那车夫将沈壁君送到无垢山庄来。”
‘这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知道连城壁也一定会到这里来,他故意要沈壁君
和连城壁相见,要沈壁君看看,她的丈夫巳变得多么潦倒憔
悴。”
“为什么?”风四娘再问自己。
“因为他知道沈壁君是个软弱而善良的女人,若是看见连
城壁为了她而毁了自己,她一定会心软的,为了让连城壁重新
振作,她一定会不惜牺牲一切。”
“何况她这时已对萧十一郎伤透了心。”
“可是像花如玉这种人,绝不会做任何对自己没有好处的
事,他这么样做,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计划,并不是花如玉自己安排
的,在暗中一定还另外有个主使他的人。
“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指挥花如天?让花如玉接受他的命
令?”
“那当然是个比花如玉更深沉,更厉害,更可怕的人。”
“这个人难道就是接替逍遥侯地位的那个人?难道就是故
意将千万财富送给萧十一郎的那个人?”
“一定就是他!”
“就因为花如玉也是他的属下,所以花如玉从未真的关心
过萧十一郎的‘宝藏’,他早已知道这‘宝藏’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样傲?”
“因为他要陷害萧十一郎,要别人对付萧十一郎,也要沈
壁君怀恨萧十一郎。”
“花如玉也当然早已知道‘无垢山庄’是属于萧十一郎
的。”
“他当然也知道沈壁君发现这件事后,会多么伤心,多么
气愤?”
“可是他既然知道连城壁已出卖了无垢山庄,又怎么能确
定连城壁一定会在这里遇见沈壁君?”
“这难道是连城壁自己安排的?”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唯一得到好处的人,岂非
就只有连城壁?”
“除了连城壁外,也没有人知道萧十一郎在这里,那请帖
是怎么会送到这里来的?”
“难道这所有的计划,都是连城壁在暗中主使的?难道他
就是接替逍遥侯地位的那个人?”
风四娘一连问了自己五个问题。
这五个问题都没有解答——并不是因为她不能解答,而
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解答。
她的确不敢。
——连城壁就是“那个人”。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风四娘全身就不禁都已冒出了冷汗。
事实的真相若真是这样子的话,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风四娘甚至已连想都不敢去想,她简直无法想像世上竟
真的有如此残酷、如此恶毒的人。
但是她也一直知道,连城壁本就是个非常冷静、非常深沉
的人。
像他这种人,本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变得如此潦倒憔悴
的。
他一向将自己的声名和家世,看得比世上任何事都重。
连家世代豪富,产业更多,一个人无论怎么样挥霍,也很
难在短短两年中将这亿万家业败光的。
何况,连城壁自己也是个交游极广、极能干的人,他怎么
会穷得连“无垢山庄”都卖给了别人?
这世上又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么大的胆子,敢买下无
垢山庄来?
就算真的有人买了下来,这无垢山庄又怎么会变成萧十
—郎的?
想到这里,风四娘身上的冷汗,已湿透了衣裳。
但她还是不敢确定。
她还是想不通连城壁怎么会知道逍遥侯的秘密?怎么能
接替逍遥侯的地位?
现在她只知道,萧十一郎确实已变成了江湖中的众矢之
的。
沈壁君确实已心甘情愿地重新投入了连城壁的怀抱。
这些本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在偏偏全都已发生了。
风四娘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这想法告诉萧
十一郎。
萧十一郎的预感也许并没有错。
明日之约,真正可怕的人,也许的确不是在请帖上具名的
那七个人,而是连城壁。
连城壁的“袖中剑”,她是亲眼看见过的,连“小公子”那么
厉害的人,都毫无抵抗之力,立刻就死在他的剑下。
这两年来,他很可能又练成更可怕的武功。
以他的武功,再加上那七个人中随便任何两个,萧十一郎
都必死无疑。
风四娘一定要叫萧十一郎分外小心提防。
可是她现在还不忍惊醒他,这些日子来,他实在太累,太
疲倦,睡眠对他实在太重要。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很久,她决心要让他先安安稳稳地睡
一觉。
明天那一战,很可能就是决定他生死存亡的一战。
他一定要有充足的精神和体力去对付,团为他只有一个
人,这世上几乎已没有任何别的人能帮助他。
就连风四娘都不能,因为她根本没这种力量。
夜色更深,更黑暗。
风四娘的全身都已坐得发麻,却还不敢动。
她只有专心去思索,她希望专心的思索,能使得她保持消
醒。
她想到那七个人中,很可能只有花如玉一个人是连城壁
的手下。
另外那六个人,也许只不过是受了他的骗,为了贪图那根
本不存在的宝藏,才来对付萧十一郎的。
她若能当面揭穿这件阴谋,他们也许就会反戈相向,来对
付花如玉了。
想到这里,风四娘心里的负担才总算减轻了。
接着她又想到很多事。
”现在他们想必已知道冰冰的来历了,冰冰想必也已落入
他们手里。”
于是风四娘又不禁奇怪自己。
那天若不是她一定要萧十一郎陪她到面摊子上喝酒,若
不是因为她对冰冰那么冷淡,冰冰也许就不会一个人回去了。
她想到冰冰,又想到沈壁君。
沈壁君的确是个可怜又可爱的女人,她实在太温柔,太痴
情。
也许就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一直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一直都在受人摆布。
所以她这一生,已注定了要遭受那么多折磨和不幸。
冰冰呢?
冰冰更可怜。
她正是花一样的年华,花一般的美丽,可是她的生命却己
比鲜花更短促。
也许她们两个人都配不上萧十一郎。
甭十一郎需要的,是一个聪明而坚强,能鼓励他、安慰他、
了解他的女人。
这世上又有谁能比她自己更了解萧十一朗?
风四娘又不敢想下去了。
萧十一朗的脸,还枕在她手上,她甚至可以听见他心跳的
声音。
她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迷醉和激情,甜蜜和痛苦,都是她终生永远也
忘不了的。
可是她却己决心不再提起,她甚至希望萧十一郎能忘记
达件事。
这是多么痛苦的抉择!又是多么伟大的牺牲!
风四娘叹了口气,现在她必须要喝点酒,否则就很可能无
法支持下去。
刚才斟满的—杯酒,还在她面前。
她拿起酒杯,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她终于将这杯洒喝下
去。
这杯酒果然使她振作了些,再喝一杯,也许就能支持到天
亮了。
酒壶也就在她面前。
她生拍倒酒的声音,惊醒了萧十一郎,所以她就拿起了酒
壶,对着嘴喝。
壶中的酒似已不多了。
她不知不觉的,就全部喝了下去,酒的热力,果然使她全
身的血液都畅通了些。
她轻轻地,慢慢地,靠到椅背上。
窗外还是一片黑暗,屋子里也是一片黑暗,风吹着窗外的
梧桐,轻得就像是情人的呼吸。
萧十一郎的呼吸也很轻,很均匀,仿佛带着种奇妙的节
奏。
她凝视着面前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倾听着窗外的风
声,和萧十一郎的呼吸。
一种甜蜜面深沉的黑暗,比夜色更浓的黑暗,忽然拥住了
她。
她忽然睡着了。
黑暗无论多么深沉,光明迟早还是要来的,睡眠无论多么
甜蜜,也迟早总有清醒的时候。
风四娘忽然醒来,秋日的艳阳,正照在雪白的窗纸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沉人了脚底,沉入了万丈深渊里。
她的手上已没有人。
枕在她手上沉睡的萧十一郎,已不见了。
“他绝不会就这么样走的。”
风四娘跳起来,想呼喊,想去找,却已发现那讣告般的请
帖背面,己多出了几行字,是用筷子蘸着辣椒写出来的宇,很
模糊,也很零乱:“我走了。
我一定压麻了你的手,但等你醒来时,手就一定不会再麻
的。
他们要找的只是我一个人,你不必去,也不能去。
你以后就算不能再见到我,也一定很快就会听到我的消
息的。”
模糊的字迹更模糊,因为泪已滴在上面,就像是落花上的
一层雨雾。
——我一定压麻了你的手,可是等你醒来时,手就一定不
会再麻的。
她懂得他的意思。
——我一定伤了你的心,可是等你清醒时,就一定不会再
难受了,因为我根本就不值得你伤心难受。
可是,她真的能忘了他,真的能清醒?
——你就算不再见到我,也一定很快会听到我的消息。
那是什么消息?死?
他既已决心去死,除了他的死讯外,还能听到什么别的消
息?
风四娘的心已被撕裂,整个人都已被撕裂。
——他为什么不叫醒我?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那些足以
让他不愿死的秘密?
——在这种生死关头,我为什么要睡着?
风四娘忍不住大叫大喊:“我难道也是个猪?死猪?”
她一把抓起了桌上的酒杯和酒壶,用力摔了出去,摔得粉
碎。
她希望能将自己也摔成粉碎。
一个人悄悄的伸头进来,吃惊的看着她。
风四娘突然冲过去,一把揪住他衣襟:“你们的萧庄主
呢?”
“走了。”
这个人正是无垢山庄的家丁老黑,一张黑脸已吓得发白。
“什么时候走的?”
“天一亮就走了,外面好像还有辆马车来接他。”
“是辆什么样的马车?”
“我......我没有看清楚。”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风四娘的巴掌已掴在他脸上:“你
为什么不看清楚……为什么不看清楚……”
她掴得很重,老黑却好像完全不觉得疼。
他己完全吓呆了。
幸好风四娘已放开他,冲出去,他脸上立刻露出种恶毒的
笑意。
他知道她绝对找不到萧十一郎的。
一辆马车接他走的,接他到一条船上。
这就是风四娘唯一知道的线索。
是辆什么样的马车?
是条什么样的船?
船在哪里?
她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不管怎样.都一定要找到萧十一
郎,非找到不可。
现在她若能将自己昨天晚上想的那些问题和解答告诉萧
十一郎,就一定能激发他生存的勇气和斗志。
无论这阴谋的主使是不是连城壁,他都是一定会想法子
去找出真正的答案来,非找到不可。
他一定要活下去,才能去找。
这也许就是能让他活下去的唯一力量,否则他就非死不
可,因为他自己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他已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和勇气。
他若死了,冰冰是不是还能活得下去?沈壁君是不是还能
活得下去?
她自己是不是还能活得下去?
这答案几乎是绝对否定的。
死!萧十一郎若死了,大家都只有死。
她并不怕死,可是大家假如真的就这么样死了,她死也不
甘心。
她并没有把死活放在心上,可是这口气,她却实在忍不下
风四娘就是这么样一个女人,为了争一口气,她甚至不惜
去死一千一万次。
天色还很早,秋意却已渐深。
满山黄叶被秋风吹得瑟瑟的响,就仿佛有无数人在为她
叹息。
她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也找不到车辙痕迹。
地上的泥土,干燥而坚实,就算有车痕留下,也早就被风
吹走了。
风吹到她身上,她全身都是冷冰冰的,从心底一直冷到脚
底。
她孤孤单单地面对着这满山秋叶,满林秋风,恨不得能大
哭一场。
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就算哭断了肝肠,又有谁来听?
——萧十一郎,你为什么要偷偷地溜走?为什么要坐车
走?
他若是骑马行路,她也许能在镇上打听出他的行踪。
因为他一向是个很引人注目的人。
可是坐在马车里,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了,也没有人会去
注意一辆马车。
何况她连那马车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现在她唯一的线索,只有“一条船”,船总是停泊在江岸边
的。
江岸在东南方。
她咬了咬牙,收拾起满怀哀愁悲伤,打起了精神,直奔东
南。
这已是她唯一可走的一条路,若是找不到萧十一郎,这条
路就是条有去无回的死路。
风动秋林,一片枯叶被风吹了下来,在风中不停地翻滚旋
舞。
风吹到哪里去,它就得跟着到哪里去,既无法选择方向,
也无法停下来。
有些人的生命岂非也一样,也像这片枝叶一样,在受着命
运的播弄?
大江东流。
江上有多少船舶,谁知道萧十一郎在哪条船上?就算到了
江岸又如何?
风四娘走得很快,只恨不得能飞起来,可是她的一颗心却
在往下沉。
太阳己升起,光明而灿烂。
她的脸上也在发着光,可是心里却似已被乌云布满,再灿
烂的阳光,也照不到她心里。
她几乎已没有勇气再走下去,因为她已完全没有信心。
路旁有个卖酒的摊子,牛肉、豆干、白酒。
喝杯酒是不是能振作些?
她还没有走过去,已发现摊子旁的七八双眼睛都在直勾
勾地盯着她。
她也一向是个很引入注意的人,若是有人想打听她的行
踪,一定很容易打听得到的。
这世上真正能引人注意的人并不太多,却也不止她和萧
十—郎两个。
——至少还有两个。
沈壁君和连城壁岂非也一样是这种人,尤其是两个人走
在一起——一个美得可以令人心跳的少妇,和个落拓褴褛的
醉汉走在一起,无论谁都会忍不住要多看他们两跟的。
连城壁若真的就是“那个人”,今天早上岂非也一定会到
那条船上去?
若是能找到他,岂非就也能找到萧十一郎。
风四娘的眼睛亮了,她本来就有双足够动人的眼睛,亮起
来的时候,更动人心弦。
大树下有两个佩剑的少年正在看着她.已看得发痴了,连
碗里的酒溅出来都不知道。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走过去,带着笑招呼:“喂。”
两个年轻人都吃了一惊,又惊又喜,一个人几乎把手里的
半碗酒全都泼出来。
另外的—个看来比较沉着,也比较有经验,居然站起来微
笑道:“我叫霍英,他叫杜吟,姑娘你贵姓大名。”
有经验的意思,当然就是对女人比较有经验,江湖中的年
轻人,本来就有不少已是老江湖。
风四娘也笑了,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们是走镖
的?”
霍英道;“我是,他不是。”
风四娘道:“你们都已在江湖中走了很久。”
霍英道:“我已走了很久,他没有。”
风四娘道:“你们有没有听见过一个叫风四娘的人。”
霍英道:“我当然听见过,他……”
杜吟忽然抢着道:“我也听见过,听说她是个…是
个…”
风四娘道:“是个什么?”
杜吟的脸似已有些发红,喃喃道:“是个女人,很好看的女
人,而且......”
这次霍英替他说了下去:“而且很凶,据说江湖中有很多
成名的英雄,一看见她就头痛。”
风四娘笑了笑,道:“现在你们的头痛不痛?”
两个人又吃了一惊,吃惊地看着她。
还是霍英的胆子比较大,终于鼓起勇气,道:“你就是风四
娘?”
风四娘道:“我就是,就是那个又凶、又不讲理的女妖怪。”
霍英征住,怔了半天,才长长吐出口气,勉强笑道:“可是
你看来一点也不像。”
风四娘道:”不像风四娘?”
霍英道:“不像女妖怪。”
杜吟居然也跟着道:“一点也不像。”
风四娘又笑了。
她本来就是个很好看的女人,笑起来的时候,更没有一点
凶的样子。
霍英的勇气又恢复了,试探着道:“听说你的酒量很好,这
里的酒也不错,你……”
风四娟嫣然道:“我本来就想要你们请我喝杯酒。”
酒其实并不好,只不过酒总是酒。
风四娘一口气就喝了三碗,眼睛更亮了。
杜吟看着她的时候,脸也更红,好像已神魂颠倒,不知
所措。
霍英的胆子却更大,忽然道:“我也能喝几杯,我们来拼酒
好不好?”
风四娘瞟了他一眼,道:“你想灌醉我?”
霍英居然没有否认,道:“我听说你从来也不会醉的,所
以......”
风四娘道:“所以你想试试。”
霍英笑道:“反正就算喝醉了也没什么关系,我若喝醉了,
小杜会送我,你若喝醉了,我送你。”
这小子居然像是有些不怀好意。
风四娘又笑了。
树下有两匹马,她忽然问道:“这两匹马是你们骑来的?”
霍英点点头,迷起眼道:“你就算醉得连马都不能骑,我也
可以在后面扶着你。”
风四娘道:“你知道我要到哪里去?”
霍英道:“随便你想到哪里去都行。”
风四娘道;“你们没有别的事?”
霍英道:“我没有,他…”
杜吟抢着道:“我也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风四娘忽然跳起来,笑道:“好,我们走。”
霍英征了征,道:“走?走到哪里去?”
风四娘道;“去找两个人。”
霍英道:“我们刚才岂非说好了要拼洒的。”
风四娘道:“先去找人,再拼洒。”她笑得更迷人:“只要能
找到那两个人,随便你要跟我怎么拼都行。”
霍英的眼睛亮了,他本来就有双色迷迷的眼睛,亮起来的
时候,更显得不怀好意。
初出道的犊儿,连只老虎都不怕,何况母老虎。
何况这条母老虎看来一点也不像。
他也跳了起来,笑道:“别的本事我没有,要找人,我倒是
专家,随便你耍找什么人,只要是说出他们的样子来,我就能
找得到。”
风四娘道:”真的?你真有这种本事?”
霍英道:“不信你可以问小杜。”
杜吟点点头,心里虽然有点不愿意,却也不能不承认:“他
不但眼睛尖,而且记性好,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被他看过一
眼,他就不会忘记。”
风四娘笑道:“我要找的这两个人,无论谁只要看过一眼,
都绝不会忘记的。”
霍英道:“这两个人很特别?"
风四娘道:“的确很特别。”
霍英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风四娘道:“一男一女,女的很好看……”
霍英抢着道:“比你还好看?”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比我好看一百倍。”
霍英道:“男的呢?”
风四娘道:“男的本来也很好看,只不过现在看来很落魄,
而且还长出一般乱七八糟的胡子来。”
霍英立刻摇头,道:“我没看见这么样两个人,也找不到。”
他的脸色似已有点变了,笑得很不自然,事实上他简直己
笑不出来。
他心里有什么鬼?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你虽然没看见,可是我知道
有个人一定看见了。”
霍英立刻问:“谁?”
风四娘道:“小杜。”
霍英更紧张,勉强笑道:“我跟他是一路来的,我没有看
见,他怎么会看见。”
风四娘道:“因为他是个老实人,他不会说谎。”她忽然转
过头,盯着杜吟,道:“小杜,你说对不对?”
杜吟的脸又红了,他的确不会说谎,却又不敢说实话,他
好像有点怕霍英。
可是看他的表情,已经等于把什么话都写在脸上了。
霍英只有叹了口气,苦笑道:“今天早上我们吃早点的时
候,好像看见过这样两个人。”
风四娘道:“那女的是不是很美7”
霍英只好点头。
风四娘道:“你是不是也想找她拼酒?”
霍英的脸也红了。他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脸皮还不太厚。
杜吟低着头,嗫懦着道:“其实他也并没有什么恶意,他本
来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只不过有点……有点……”
风四娘替他说了下去:“有点风流自赏,也有点自作多
情。”
霍英的脸更红,好像已准备开溜。
风四娘却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难为
情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年轻人看漂亮的女人,若是不动心,那
么他不是个伪君子,就是块木头。”
霍英看着她,目今已露出感激之色,他忽然发觉这个女妖
怪非但一点也不可怕,而且非常可爱。
无论谁看见风四娘,都会有这种想法的。
她不但能了解别人,面且能同情别人的想法,原谅别人的
过错。
只要你没有真的惹恼她,她永远都是你最可爱的朋友。
杜吟道:“其实他也没有怎么样,也不过多看了那位连夫
人两眼,想去管管闲事而已。”
风四娘的眼睛里更发出了光,道:“你们已知道她就是连
夫人沈壁君?”
杜吟点点头。
风四娘道:“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霍英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看见她那么样一个女人,居
然跟一个又穷又臭的男人在一起,而且神情显得很悲伤,好像
受了很多委曲。”
风四娘道:“所以你就认为她一定是受了那个男人的欺
侮,就想去打抱不平。”
霍英苦笑着点了点头。
风四娘道;“你当然想不到那个又脏又臭的男人,就是江
湖中的第一名公子连城壁。”
霍英叹道:‘我的确逐做梦也想不到。”
风四娘道:“所以你就碰了个大钉子,再也不好意思去见
他们。”
霍英道:“给我钉子碰的。倒不是连公子。”
风四娘道;“不是他,是谁?”
霍英道:“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姓周,叫周至刚。”
风四娘道:“是不是那个‘白马公子’?”
霍英点点头,道:“他好像本来就是连公子的老朋友,所以
才认得出他们,后来还把他们夫妻两个人都拉回去了。”
风四娘道:“你是不是受了他的气?”
霍英红着脸,垂下头。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又跳起来,道:“走,你跟我走,
我替你出气。”
霍英道,“真的?”
风四娘笑道:“莫忘记我本就是个人人见了都头痛的女妖
怪,你遇见我,算你运气,他遇见我就算他倒了大霉了。”
霍英精神一振,展颜道;“我早就说道,随便你要到哪里
去,我都跟着。”
风四娘嫣然道:“那么你不妨就暂时做我的跟班,保险没
有人再敢欺负你。”
杜略道:“可是我们只有两匹马。”
霍英笑道:“没关系,两个跟班可以骑一匹马。”
杜吟也笑了,道:“不错,你是跟班,我当然也是跟班,别的
跟班都是跟在马后面跑的,我们能够两个人骑一匹马,已经算
运气不错了。”
风四姬银铃般笑道:“能够做我的跟班,本来就是你们的
福气。”
所以风四娘忽然就有了两个跟班,刚才她还是孤孤单单
的一个人,身上连喝酒的钱都没有,可是现在她己骑在一匹鞍
密鲜明的大马上,后面还跟着两个又年轻、又英俊的跟班。
这就是风四娘。
风四娘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她这一生,永远是多姿多彩的,永远都充满了令人兴奋的
波折和传奇。
无论遇着多么困难的事,她都有法子去解决,而且一下子
就解决了。
无论遇着什么样的人,她都有法子去应付,而且能叫人高
高兴兴地做她的跟班。
对付男人,她本来就有她独特的手段——也许只有一个
男人是例外。
萧十一朗!
对付男人的手段,她至少有好几百种,可是一遇见萧十一
郎,她就连一种都使不出来。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luling.hit.edu.c]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1.621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