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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萧十一郎44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un 29 14:45:42 1998), 转信

 第四四章  金  凤  凰 
 
  “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 
    “当然是周至刚的白马山庄。。 
    白马山庄当然有一匹白马。 
    一匹从头到尾都找不出一根杂毛来的白马,就像是白玉 
雕成的。 
    白马通常都像征尊贵,这匹马不但高贵美丽,而且极矫健 
神骏,据说还是大宛的名种。 
    白马山庄中当然还有位白马公子。 
    白马公子也是个很英俊的人,武功是内家正宗的,文采也 
很风流。 
    所以只要一提起白马周家来,江南武林中绝没有一个人 
不知道的。 
 
    只不过,究竟是这匹马使人出名的?还是这个人使马出名 
的?现在渐渐已没有人能分得清了。 
    也许连周至刚自己都未必能分得清。 
    可是无论怎么样说,马的确是名马,人也的确是名人,这 
一点总是绝无疑问的。 
    所以无论谁要找白马山庄,都一定不会找不到。 
    正午。 
    山林在阳光下看来是金黄色的,一片片枯叶也变得灿烂 
而辉煌。 
    可是它的本质并没有变,枯叶就是枯叶,叶子枯了时,就 
一定会凋落。 
    无论什么事都改变不了它的命运,就连阳光也不能。 
    ——世上岂非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风四娘心里在叹息。 
    阳光正照在她脸上,使得她的脸看来也充满了青春的光 
辉。 
    可是她自己知道,逝去的青春,是永远也无法挽回的了。 
    她并不想留下青春,她想留下的,只不过是一点点怀念而 
已。 
    那也并不完全是对青春的怀念,对别人的怀念,更重要的 
是,让别人也同样怀念她。 
    等到她也如枯叶般凋落的时候,还能怀念她的又有几人? 
    风四娘不愿再想下去,回过头,霍英和杜吟正在痴痴地看 
着她。 
    至少这两个年轻人是永远也不会忘了她的。 
    只要还有人怀念,就已足够。 
    风四娘笑了:“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若年轻些,说不定 
会嫁给你们其中一个的,现在……” 
    “现在我们只不过是你的跟班。” 
    霍英也在笑,笑得却有点酸酸的。 
    风四娘笑道:“是我的跟班,也是我的兄弟。” 
    杜吟忽然道:“幸好你不准备嫁给我们。”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杜吟道:“现在我们是朋友,可是你若真的要在我们之间 
选一个,我们说不定就会打起来了。” 
    他的脸又红了起来。 
    他说的是实话。 
    风四娘嫣然道,“我若要选,一定不会选你,你太老实。” 
    霍英又高兴了起来,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他,太老实的男 
人,女人反而不喜欢。” 
    杜吟红着脸,嗫懦着道:“其实我有时候也不太老实。” 
    风四娘大笑道:“你想要我怎么样替你出气?” 
    霍英道:“随便你。” 
    风四娘道;“我们就这样闯进去,把他抓出来好不好?” 
    霍英道:“好,好极了。” 
 
    山坡并不太陡斜。 
    风四娘吆喝了一声,反手打马,冲出树林。 
    白马山庄黑漆的大门开着的,他们居然真的就这么样直 
闯了进去。 
    门房里的家丁全都大吃了一惊,纷纷冲出来,大喝道;“你 
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风四娘笑道:“我们是来找周至刚的,我是他的姑奶奶。” 
    她打马穿过院子,直闯上大厅。 
    不但人吃惊,马也吃惊,马嘶声中,已撞翻了两三张桌子, 
四五张茶几,七八张椅子。 
    十来个人冲出来,有的想勒马缰,有的想抓人,人还没有 
碰到,已挨了几马鞭。 
    风四娘大声道:“快去叫周至刚出来,否则我们就一路打 
进去。” 
    霍英高兴得满脸通红,大笑道:“对,我们就一路打进去。” 
    一个老家丁急得跳到桌子上,大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莫非是强盗?” 
    话还没有说完,风四娘也已跳上桌子,一把揪住他衣襟, 
道:“我早就说过,我是周至刚的姑奶奶,他的人呢?” 
    “他……他不在,真的不在。” 
    “为什么不在?” 
    当然是因为出去了,所以才不在,风四娘也觉得自己问得 
好笑,所以又问道:“他几时出去的?” 
    “刚才。” 
    “一个人出去的?” 
    “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位连公子。” 
    “连公子?连城壁?” 
    “好像是的。” 
    “他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风四娘的心不住往下沉;“连公子是不是跟他的夫人一起 
来的。” 
    “是。” 
    “连夫人呢2” 
    “在后面院子里,跟我们庄主夫人在吃饭。” 
    风四娘心里冷笑,道:“原来他故意安排周至刚出现,只不 
过是为了要把他老婆留在这里,他好出去杀人。” 
    老家丁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霍英也不懂:“谁要去杀人?去 
杀谁?” 
    风四娘咬了咬牙,忽然问道:“你们两个人的功夫怎么 
样?” 
    霍英笑道:“虽然不太怎么样,可是对付这些饭桶,倒还足 
足有余。” 
    风四娘道,“好,你们就待在这里,叫他们摆酒,开饭,若有 
人敢不听话,你们就打,就算把屋子拆了也没关系。” 
    霍英笑道:“别的我不会,揍人拆房子,我却是专家。” 
    风四娘道:“若是酒不够陈,菜不够好,你们也照打不误。” 
    霍英道:“我们要不要等你回来再吃。” 
    风四娘道:“用不着,我要到后面去找人。” 
    霍英道:“找谁?” 
    风四娘道:“找一个不知好歹的糊涂鬼。” 
 
    后面的院子里,清香满院,菊花盛开,梧桐的叶子翠绿。 
    一个翠衣碧衫、长裙曳地的美妇人,正从后面超出来,碰 
上了风四娘。 
    她虽然已近中午,看起来却还很年轻,一双凤眼棱棱有 
威,无论谁都看得出她一定是个很不好惹的女人。 
    风四娘偏偏就喜欢惹不好惹的入,眼珠子转了转,忽然 
道:‘听说这里的庄主夫人娘家姓金。” 
    “不错。” 
    “听说她就是以前江湖中很有名的金凤凰。” 
    “不错。” 
    “你叫她出来,我想见见她。” 
    “她已经出来了。” 
    风四娘故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道:“你就是金凤凰?” 
    金凤凰寒着脸,冷冷道:“我就是。” 
    风四娘忽然笑了,眨着眼笑道:“失敬失敬,抱歉抱歉,我 
本来还以为你是周至刚的妈。” 
    金凤凰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得干干净净,一张脸己变 
得铁青,忽然冷笑道:“听说以前江湖中有个叫风四娘的母老 
虎,总是喜欢缠住我老公,只可惜我老公一看见她就要吐。” 
    风四娘道:“你老公是周至刚?” 
    金凤凰冷冷道:“不错。” 
    风四娘道:“那就不对了,我只迷得他一见到我就要流口 
水,有时甚至会开心得满地乱爬,却从来也没有吐过一次。” 
    金凤凰道:“难道你就是风四娘?” 
    风四娘道:“不错。” 
    金凤凰冷笑道:“失敬失敬,抱歉抱歉,我本来还以为你是 
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风四娘却又笑了,悠然道:“我倒真想咬你一口,只可惜我 
从来不咬老太婆。” 
    金凤凰的脸色好像已发绿。 
    她年纪本来就比周至刚大两岁。 
    年纪比丈夫大的女人,最听不得的,就是老太婆这三个 
字。 
    她甚至情愿别人骂她疯狗,也不愿听到别人说她老。 
    风四娘就知道她怕听,所以才说。 
    自从发现连城壁很可能就是逍遥侯之后的“那个人”之 
后,她就已准备找连城壁的麻颓了。 
    连城壁既然是跟周至刚一起走的,周至刚当然也不是好 
    她找不到他们,只好找上了金凤凰。 
    风四娘找麻烦的本事,本来就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 
    现在金凤凰居然还没有被她气死,她好像觉得还不太满 
意,微笑着道:“其实我也知道你并不太老,最多也只不过比周 
至刚大二三十岁而已,脸上的粉若涂得厚一点,看起来也只不 
过像五十左右。” 
    金凤凰忽然尖叫着扑了过来. 
    有很多女人都很会叫的,而且很喜欢叫。 
    她们高兴的时候要叫,生气的时候也要叫,亲热的时候要 
叫,打架的时候也要叫。 
    金凤凰无疑就是这种女人。 
    她叫的声音很奇怪,很尖锐,有点像是一刀割断了鸡脖 
子,又有点像是—脚踩住了猫尾巴。 
    可是她的出手既不像鸡,也示像猫。 
    她的出手快而准,就像是毒蛇。 
    在风四娘还没有出道的时候,金凤凰就已经是江湖中有 
名难惹的女人。 
    她的武功实在比风四娘想像中还要高。 
    风四娘接了她五六招之后,巳发觉了这一点。 
    只不过风四娘的武功,也比她想像中要高得多,十七八招 
过后,忽然闪电般握住了她的手腕。 
    金凤凰的手跟身子立刻麻了,连叫都叫不出。 
    风四娘已经把她的手反拧到背后,才喘了口气道:“我要 
问你几句话,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金凤凰咬着牙,恨恨道:“你杀了我吧。” 
    风四娘道,“你明知我不会杀你的,我最多出只不过把你 
鼻子割下来而已。”她笑了笑,又道:“世上唯一比老太婆更可 
怕的女人,就是没有鼻子的老太婆。” 
    金凤凰咬着牙,眼泪已快掉下来。 
    她知道风四娘是说得出,就做得出,她了解风四娘这种女 
人,因为她自己也差不多。 
    风四娘道:“我问你的话,你究竟肯不肯说?” 
    金凤凰道:“你…你究竟要问什么。” 
    风四娘道:“你老公陪连城壁到哪里去了?” 
    金凤凰道:“不知道。” 
    风四娘冷笑道:“我若割下你鼻子来,你是不是就知道 
了?” 
    金凤凰又叫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不知 
道。” 
    女人真的叫起来的时候,说的大多数都不会是谎话。 
    风四娘叹了口气,又问道:“沈壁君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 
了?” 
    金凤凰道:“我没有藏起她,是她自己不愿意见你。” 
    风四娘还没有到后面来的时候,她们已知道来的是风四 
娘。 
    敢骑着马闯上人家大厅的女人,这世上还没有几个. 
    风四娘道:“她不想见我,可是我想见她,你最好…”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巳看见了沈壁君。 
    沈壁君巴走出了门,站在屋檐下,脸色很苍白,带着怒意, 
一双美丽的眼睛却已发红。 
    是不是哭红了的? 
    是为什么而哭?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我千辛万苦地来找你,你为什么不 
愿见我?” 
    沈壁君冷冷道:“谁叫你来的?你根本就不该来。” 
    风四娘又不禁冷笑道:“你若以为是他叫我来的,你就错 
了。” 
    他?他是谁? 
    沈壁君当然知道,--想到这个人,她心里就像被针在刺 
着,被刀割着,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撕得粉粹,碑成了千千万万 
片。 
    她已连站都站不住,整个人都已倒在栏杆上,却寒着脸 
道:“不管你是为什么来的,你现在最好赶快走。” 
    风四娘道:“为什么?” 
    沈壁君道:“因为我已跟你们没有关系,我……我已不是 
你认得的那个沈壁君……” 
    她的话说得虽凶,可是服泪却已流下,流在她苍白憔悴的 
脸上,就像是落在一朵已将凋零的花朵上的露珠。 
    看着她的悲伤和痛苦,风四娘就算想生气,也没法子生气 
了。 
    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像被针在刺着,像被刀在割着? 
    她当然了解沈壁君的意思。 
    以前她认得的那个沈壁君,是一个为了爱情面不惜抛弃 
一切的女人,现在的沈壁君,却已是连城壁的妻子。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她忽然冲过 
去,紧紫地握住了沈壁君的臂:“你一定要听我说,我说完了就 
走。” 
    沈壁君用力咬着嘴唇,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听,可是你 
说完了一定要走。” 
    风四娘道:“只要你听我说完了.就算你不让我走,我也非 
走不可。” 
    ——该走的,迟早总是要走的。 
    这正是萧十一郎以前常说的一句话。 
    想起了这句话,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了他们的相聚和离 
别...... 
    沈壁君的眼泪已湿透了衣袖。 
    萧十一郎,现在你究竟在哪里?究竟在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来听听,这两个必将为你痛苦终生的女人在 
说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她们的悲伤和痛苦? 
 
    他当然不能来,因为他现在又渐渐走进了一个更恶毒、更 
可怕的陷阱中。 
    也许他自己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不愿回头,也不能回 
头。 
 
    梧桐的浓荫,掩住了日色。 
    长廊里阴凉而幽静,一只美丽的金丝雀,正在檐下“吱吱 
喳喳”地叫,仿佛也想对人倾诉她的寂寞和痛苦。 
    她的爱侣已飞走了,飞到了天涯,飞到了海角,她却只有 
呆在这笼子里,忍受着永无穷尽的寂寞。 
    这里的女主人,虽然也常常抚摸她美丽的羽毛,可是无论 
多么轻柔的抚摸,也比不上她爱侣的轻轻一啄。 
    金凤凰已掩着脸冲出了院子,也没有回头。 
    风四娘还没有开口。 
    这件事实在太复杂,太诡秘,她实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 
起。 
    沈壁君已在催促:“你为什么还不说?” 
    风四娘终于抬起头,道:“我知道你恨他,因为你认为他已 
变了,变成了个杀人不眨服的魔王,变成了个无情无义的人。” 
    沈壁君垂着头,一双手紧握,指甲已刺入掌心,嘴唇也已 
被咬破。 
    她在折磨自己。 
    她希望能以肉体的折磨,来忘却心里的痛苦。 
    风四娘道:“可是你完全错怪他了,你若知道这件事的真 
相,就算有人用鞭子赶你,你也绝不会离开他一步的。” 
    沈壁君恨恨道:“就算有人用刀逼我留下,我也要走,因为 
每件事都是我亲眼看见的,并且看得清清楚楚。” 
    风四娘道;“你看见了什么?” 
    她也握紧了手,道:“你看见他为了冰冰伤人,你看见他已 
变成了一个骄傲自大的暴发户,你看见他已变成了无垢山庄 
的主人。” 
    沈壁君道:“不错,这些事我都看见了,我已不愿再看。” 
    风四娘道:“只可惜你看见的只不过是这些事的表面而 
已,你绝不能只看表面,就去断定一个桔子己发臭?你……” 
    沈壁君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外面已腐烂的桔子,心里 
一定也坏了。” 
    风四娘道:“可是也有些桔子外面虽光滑,心里却烂得更 
厉害。” 
    沈壁君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风四娘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为得么要为冰冰而伤 
人?你知不知道无垢山庄怎么会变成他的?你知不知道他为什 
么要杀那些人?” 
    沈壁君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风四姻道:“可是我知道。” 
    沈壁君道:“哦?” 
    风四娘道:“他那么样对冰冰,只因为冰冰是他的救命恩 
人,而且她已有了不治的绝症,随时随地都可能倒下去。” 
    沈壁君脸色变了变,显然也觉得很意外。 
    风四娘道:“他要杀那些入,只因为那些人都是逍遥侯的 
秘密党羽,都是些外表忠厚,内藏奸诈的伪君子。”她叹了口 
气,又道;“而且他也并没有真的找到宝藏,他的财富,都是一 
个人为了陷害他,才故意送给他的,无垢山庄也一样。” 
    沈壁君的脸又沉了下去,冷笑道:“我想不出世上居然有 
人会用这种法子去害人。” 
    风四娘道:“你当然想不通,因为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沈壁君道:“什么事?” 
    风四娘道;“逍遥侯有个秘密组织,他收买了很多人,正在 
进行一件阴谋,他死了之后,这个组织就由另外一个人接替 
了。” 
    沈壁君在听着。 
    风四娘道:“只有冰冰知道这组织的秘密,也只有她才认 
得出这组织中各式各样的人,因为这些人都是些欺世盗名的 
伪君子。” 
    沈壁君道:“萧十一郎要杀的就是这些人?” 
    风四娘点点头,道;“可是他不愿意打草惊蛇,所以他出手 
时,都说他是为了冰冰,其实冰冰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他们 
之间,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些儿女私情。” 
    沈壁君又用力咬住了嘴唇。 
    风四娘道:“接替逍遥侯的那个人,为了想要萧十一郎成 
为江湖中的众矢之的,就故意散布流言,说他找到了宝藏,其 
实他的财富,都是那个人用尽了千方百计,故意送到他手里 
的。” 
    沈壁君忍不住问道:“你已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人?” 
    风四娘道:“我虽然还不能十分确定,至少也有了六七分 
把握。” 
    沈壁君道:“他是谁7” 
    风四娘一宇宇道:“连城壁。” 
    沈壁君脸色变了。 
    风四娘道:“天下绝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恨萧十一郎,他这 
么样做,不但是为了要陷害萧十一郎,也为了要让你重回他的 
怀抱。” 
    沈壁君突然道:“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话?” 
    风四娘点点头。 
    沈壁君冷冷道:“现在你已经说出来了,为什么还不走?” 
    风四娘道:“我说的这些事,你难道全都不信?” 
    沈壁君冷笑,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秘密?是不是萧 
十一郎告诉你的?’ 
    风四娘道:“当然是。” 
    沈壁君道:“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你难道全都相信?” 
    风四娘道:“每个字我都相信,因为他从来也没有骗过 
我。” 
    沈壁君冷冷道:“可是我却连一个字也不相信。” 
    风四娘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骗过你?而且常常骗 
你?”她盯着沈壁君,也不禁冷笑,道:“他什么事骗过你?只要 
你能说得出一件事来,我马上就走。” 
    沈壁君冷笑道:“他......” 
    她只说出了一个宇。 
    她忽然发觉自己虽然总觉得萧十一郎欺骗了她,但却连 
一件事都说不出来。 
    自从萧十一郎和她相逢的那一天开始,就在全心全意地 
照顾她、保护她。 
    他对她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绝对真实的。 
    可是她却—直在怀疑他,因为他是江湖中最可怕、也最可 
恶的大盗萧十一郎。 
    就因为她的怀疑,他才会吃了那么多苦,几乎死在小公子 
的刀下。 
    她自己几乎一刀要了他的命。 
    但他却还是毫无怨言,还是在全心全意地对她,甚至不惜 
为了她去死。 
    前尘往事,就像是图画一样,忽然又一起出现在她眼前。 
    每一幅图画,都是用泪画出来的。 
    萧十一郎的血泪。 
    沈壁君不禁垂下头,泪又流下。 
    风四娘凝视着她,道:“你不相信他,也许只因为你不相信 
自己,因为你根本从来也没有下定决心,拿定过主意,因为你 
太软弱,太无能,就像是笼子里的这只金丝雀,始终没有勇气 
冲破这笼子飞出去。”她换上笑容,又道;“就算有人替你打开 
了这笼子,你也不敢,因为你怕外面的风雨会打湿你这一身美 
丽的羽毛。” 
    她自己也知道这些话说得太重,可是现在她已不能不说。 
    “你总认为你自己为他牺牲了一切,抛弃了一切,你从来 
也没有替他想想,他为你的牺牲有多大。” 
    沈壁君伏倒在栏杆上,已泣不成声。 
  这些话她只有听着。 
  她不能反驳。 
    因为这句话每个字都是真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在割 
裂着她的心。 
    看到她的悲哀,风四娘的心又软了,叹息着道:“何况, 
就算他会骗你,我也绝不会骗你的,你总该知道,我对他的感 
情。”她的泪也已流下,慢慢地接着道:“我若是个自私的女人, 
我就该想法子让你们分开,让你们彼此怀恨,可是现在…” 
    沈壁君忽然按起头,流着泪道:“现在你为什么要这么样 
做?” 
    风四娘笑了笑,笑得实在很凄凉:“因为我知道他真正爱 
的是你,只有你,没有别人。” 
    沈壁君心又碎了,本已碎成千千万万片的一顺心,一片又 
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看着风四娘凄凉的笑容,笑容上的眼泪,她忽然发觉自己 
的卑小。 
    她忽然发现风四娘才真正是个伟大的女人。 
    “她为萧十一郎的牺牲,岂非远比我更大?” 
    沈壁君在心里问自己:“她为什么宁可自己忍受痛苦,却 
一心想来成全我们?” 
    “她为什么要说谎?” 
    沈壁君终于承认:“我也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可是我…” 
    风四娘道:“可是你不敢承认,因为你害怕,你不敢冲破这 
笼子,因为,你从小就已被人关在这笼子里,一个别人虽然看 
不见、你自己却一定可以感觉得到的笼子。” 
    沈壁君的确感觉得到。 
    风四娘道:“你不妨再想想,周至刚为什么会忽然出现的?” 
    ‘为什么?” 
    风四娘道:“因为连城壁要带你到这里来,要将你留在这 
里,他才好去杀人。” 
    “去杀谁?” 
    “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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