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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urgatory (炼狱),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第十一章棋高一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Nov  1 19:20:04 2000), 转信

发信人: foxmanghost (老不死狐狸——拒绝报告), 信区: Emprise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Aug 18 21:55:41 2000)

             第十一章 棋高一着

    藏身于近处树上的玄缎老人甄定远听得分明,也不禁骇讶交
集,心道太昭堡形势险要,防卫又如是森严,多年来几乎无人睡临,
昨晚自己就在宣武楼附近发现敌踪,想不到竟还有人潜入石屋谋
不利于残肢红衣人,假若他没有谎言造谣的话,这个现象就颇值得
警惕了。
    赵子原可没有想到那么多,暗笑道:
    “老狐狸露出爪牙试探来了!”
    残肢红衣人道:
    “只是那蒙面人大约未能将棋道运用到武学上,虽则来势汹汹
出剑向老夫连斫数下,但却后劲不继,反被老夫以毒芒伤了左肋,
嘿嘿,那芒针倒非凡品,针尖上满喂毒甲天下的马兰之毒……”
    那“马兰之毒”四字一出,诸人心子俱为之一寒,赵子原道:果
是天下至毒,不知那身中此毒的人还有救没救?”
    残肢红衣人阴笑道:“嘿,没有救啦,除非那人央求老夫与他解
药……”
    说到这里双目寒光斗射,盯住赵子原道:
    “小哥儿缘何要问这个?总不成那蒙面人就是你么?”
    赵子原朗笑道:
    “阁下以为那人会是我么?”
    残肢红衣人寻思一下,道:
    “不是你,不是你,否则岂非与老夫心中所想大有出人。”

    他移开目光投注到顾迁武身上,后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出
声道:“老先生,你……”
    残肢红衣人打断道:
    “方才老夫瞧出这位弟台棋力本颇为高明,就是过于魂不守
舍,下棋之中最忌心有旁顾,否则落子稍有差失,便全盘尽墨了,嘿
嘿……”
    顾迁武一怔,转身欲走,那残肢红衣人却在这时忽然道:
    “顾总领,你的左臂摆动有些不灵活,莫非是肋上受了伤的缘
故?”
    骤然之间,顾迁武脸色大变,他不料残肢红衣人会绕着一个大
圈子盘诘自己,一时无从答起,但他立刻微笑道:“不,只不过染上
了一点小恙。”
    残肢红衣人露出古怪的神色,道:“真是如此么?”接着又摆首
晃脑,自言自语道:
    “老夫那毒芒一旦划破皮肤,毒性迅即蔓延开来,伤口附近泛
成紫黑之色,并且肌肤将因而肿起……”
    赵子原心念一动,望了望顾迁武一眼,果见他左肋上的衣服微
微隆起了一块,不觉为他担心起来。
    残肢红衣人朝中年仆人天风打了个眼色,那天风三两步走到
顾迁武近前,道:
    “阁下何不将衣襟拉开,让咱们瞧瞧——”
    语讫身躯猛地向前一躬,右手闪电般抬起,朝顾迁武肋上衣襟
抓去。
    他出手之快捷,直令人叹为观止,仓促间顾迁武不暇多虑,拧
身倒退数步,“飒”一响,天风指缘扫过他的衣襟。
    天风一击落空,毫不停滞欺身掠前,有如附骨之蛆,左手戟指
点向顾迁武“中庭”大穴,另一手则再次抄向对方的肋旁。
    这下双管齐出,手法、方位都配合得天衣无缝,顾迁武若要避
免大穴被触,只有向左或向右闪身,那么衣襟非要被天风揪上不
可,反之则胸前防卫洞开,大穴随时有被点中的危险。
    就在这当口,陡闻赵子原大叫一声道:“树上有人——”
    诸人间声霍然一惊,那无风双掌不由一窒,顾迁武乘机纵身跃
开。
    残肢红衣人道:“小哥儿穷呼瞎嚷什么?”
    赵子原指着近处一棵大树道:
    “适才在下偶尔瞥见树上藏有一人……”
    手上所指的正是玄缎老人甄定远藏身的大树,甄定远暗暗骂
道:
    “这小子分明早已发觉我躲在此处,却不早不迟于此时才出声
喝破,显见别有居心,莫不是他要设法为顾迁武掩饰,是以骤然出
声分开红衣人主仆俩的心神?……”
    他欲待飘身而落,公然在诸人面前现身,又碍于身份,自己贵
为堡主,在堡内犹须藏首缩尾,窥察他人动静,岂不落人笑话,只是
若长久呆在这里也不办法,一时沉吟无着。
    甄陵青怀疑地望着赵子原,道:
    “你不要信口胡扯,想来……”
    她的话旋被残肢红衣人打断道:
    “是不是胡扯,咱们立刻就可以揭破,天风,你跃上树去察看一
下。”
    中年仆人天风应了一声,拧肩冲身而起,陡见树上人影闪荡,
“呼”一响,那甄定远不遑多虑,身子一晃,踏着树梢掠得远了。
    甄陵青脱口呼道:
    “果然有人……”
    天风在半空吐气开声,落下地来,残肢人问道:
    “瞧见了什么?”
    天风摇摇头:

    “那人身法好不快速,我无法追上。”
    残肢红衣人铁青着脸色,俯首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他缓缓道:

    “老夫本预定于今日离开贵堡,目下又改变主意了,芒针毒素
蔓延后,经过四十八个时辰便是不治之症,那蒙面人若爱惜一命,
可于今夜寅时再到石屋来,老夫或者大发慈悲送与他马兰毒之解
药。”
    赵子原心中暗道:
    “大发慈悲?哼,只怕是另有作用罢了。”
    顾迁武面色连变数变,但仍力持镇静,不使自己发出声音。
    中年仆人天风推着残肢人走了,赵子原忽然想起一事,在后面
高声道:“敢问老先生一句——”
    残肢人头也不回道:“问吧。”
    赵子原道:“老先生既能够使用马兰之毒,敢问可是来自水泊
绿屋?”
    残肢红衣人阴阴道:“小哥儿你话说得大多了!”
    一问一答问,中年仆人天风已推着轮椅绕过花园,走上廊道去
了。
    顾迁武朝赵子原投以感激的一瞥,也自转身而去。甄陵青待
得他去远,方始转身朝赵子原道:
    “看来我是把你低估了,你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
    赵子原耸一耸肩,道:“在下但求与人和睦相处,姑娘竟有这种
想法,很令我觉得遗憾。”
    甄陵青哼了声,道:
    “甭假惺惺了,我难道猜不出你心中所想的么?”
    赵子原微凛,外表他依然不得不故作轻松,道:
    “姑娘贵为堡主千金,呵呵,那知人之明自然是有的。”
    甄陵青道:“你刻意欲挖苦我么?”
    赵子原道:“姑娘多心了,在下焉敢有这个意思。”
    甄陵青改变话题,道: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袒护顾总领?”
    赵子原一昂头道:
    “袒护他?我与顾兄一非亲,二非故,有理由为他袒护么?这
话真是从何说起……”
    甄陵青面色一沉,似乎就要发作,转念一想,却忽然幽幽叹了
一口气,暗哑着嗓子道:
    “你——你心底埋藏有什么秘密,或有什么心事,可不可以对
我实说?……”
    说着,脸上不知不觉露出诚挚之色。
    赵子原心中暗道:“说到秘密,我正要打听堡里所有一切不为
人知的秘密呢,你倒反而先问起我来了。”
    甄陵青低声又道:“只要你对我实说,我……我答应不向任何
人透露……”
    赵子原听到对方似乎不是作伪,而又不带丝毫恶意的诚挚语
气,便再也不忍心刺伤她了,虽然他弄不清楚对方怎会一下子由盛
气凌人转为低声下气,他忍不住暗暗地想道:“女人真是奇怪,你永
远也摸不清她们情绪的变化,武冰歆和甄陵青不都是这个样子
么?”当下道:“姑娘是太过多疑了,在下何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
密呢?”
    甄陵青陡然觉得一阵愤怒攻心,满脸涨成通红,可是面对着赵
子原略带洒脱笑意的神情,不知如何却发作不出来,终于她一跺
足,绕过赵子原身侧悻悻而去。
    赵子原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就在廊道上,迎面走来了玄缎老人
甄定远。
    甄陵青碎步上前道:“爹,方才你到哪儿去了?”
    甄定远道:“在水轩房里,有什么事么?”

    甄陵青道:“女儿与阿武在花圃中下棋,想不到竟有人隐身树
上偷窥,而且阿武……”
    甄定远哼哈一声,截口道:“有这等事?那人拿住了没有?”
    甄陵青道:“追丢了……”
    父女俩边语边行,转瞬已消失在廊道尽头,这时艳阳正炽,园
中百花怒放,姹紫嫣红,每当轻风拂过,香气随风飘荡,赵子原身处
此等情境,不觉心旷神恰,一时将身遭烦恼都抛开了。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
    晚风带着凄恻萧索的寒意,呜呜在空中叫号着,夜色如雾,弥
漫整个空间,将整座古堡给吞噬了下去。
    又是赵子原活动的时候了,他悄悄从上房里溜将出来,匍伏在
草丛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草梢覆在他的颊上,使得他有又痒又
刺的感觉。
    周遭寂静得怕人,偶尔有稀落的促织哀吟交穿其间。
    蓦然,前面小径上足音跫然,赵子原屏息静气,眼睛紧紧盯住
量音起处,他心中有一种抑遏不住的兴奋。
    月色下,一条瘦长的人影投映的地上,然后“沙…‘沙”声起,那
条黑影渐次向荒草及膝的幽径移动过去。
    赵子原闷声不响地在后追蹑着,这时风声萧萧,加之前面那人
只顾疾行,是以始终没有被他发觉。
    那人到一处旷地,打量了地形一忽,自言自语道:
    “役错,就是这里了。”
    他沿着一棵粗可双人合抱的大树,举步东行十步,又转向西行
了五步,定下身来喃喃道:
    “不过半年役到,乱草都长得这么高了。”
    赵子原凝目望去,藉着淡淡的月色,隐约可见那人身材瘦长,
半百年纪,穿着一袭儒袍。
    那老儒生哈腰拨开乱草,露出一块方形石板,他环目朝四面望

了望,一手握住板上铁环用劲掀起,下面出现了一个洞口,黑压压
不见其底!
    老儒生轻声向下呼道:“老魏,你在里面么?”半晌不见回应,老
儒生急促叫道:
    “老魏……老魏……”
    少时,下面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曹士沅!是你么?”
    老儒生压沉嗓子道:
    “我是士沅,老魏,天保佑你还活着。”
    下面那沙哑的声音道:
    “姓甄的酷刑我领教过了,放心,我魏某人生就一副铁铸铜打
筋骨,绝对死不了。”
    老儒生曹士沅道:
    “你,你肩上的琵琶骨还被馄钢链锁着?”
    下面那人道:
    “不怪姓甄的毒辣,只有怨咱家自己不争气,连琵琶骨都被挑
穿了,瞧我丢人不丢人?嘿!嘿!”
    说到最后忽然暗哑的笑将起来。
    老儒生曹士沅默然不语,下面那人笑声一停,又道:
    “奚奉先怎么不见同来?”
    曹士沅低道:
    “你问奚总管么,他已经和苏继飞联络上了,昨夜来过一次,却
被姓甄的发觉,所以今夜换我潜进堡来……”
    赵子原闻言,心子猛可震了一震,暗忖:
    他提到了奚奉先与苏继飞两位前辈,难不成他们同是一路之
人?……
    下面那人“嗯”了一声,道:

    “老曹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曹士沅放低嗓子道:
    “有了一点眉目。”
    下面那人声音透出压抑不住的紧张:
    “说说看!”
    曹士沅道:
    “据我探到的消息,姓谢的并没有死!”
    下面那人惊啊一声,道:
    “老曹你又以讹传讹了,当年姓谢的在翠湖做案,杀死司马道
元一门后,水泊绿屋的雇主立刻又买雇了姓武的与姓甄的两人,去
击毙姓谢的灭口,试想一想,姓谢的剑上功力虽高,但能在甄定远
及武啸秋二人联手下逃过一命么?”
    曹士沅颔首道:
    “不错,除了传说中那几名武林神秘高人外,就只有甄、武两人
联手,始能宰掉姓谢的了。”
    下面那人沉声道:
    “姓谢的是不是真没有被甄、武二人杀死,姑且不去论它,就以
灵武四爵而言,最近就有人发现四爵之一的太乙爵宛若神龙一现
在芒砀山露过面,谁敢说这几位前辈不在人世?”
    说到这里,他语气渐转沉重:
    “武林之中每逾数十年必有奇才,只因这几个人行踪太过神
秘,功力究竟高到何等程度,从未有一人见识过,是以连他们生成
什么模样,都无人知晓,但知有这么几个神秘的盖世高手,便是他
们的轶事,传出来的也是绝无仅有的!”
    下面那人道:
    “老曹你不借冒着重重险难,就为了对我讲这些掌故么?”
    老儒生曹士沅道:
    “老魏,我此来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下面那人诧声道:“消息?”老儒生曹士沉沉声道:
    “奚总管计划于近日中联合少林、武当及华山诸派,问罪甄定
远,相机救出老魏你,以咱们数人之力,不愁昔年那一段公案不被
揭破,也好为业已过世的赵堡主尽点心力……”
    洞内传出颓丧的声音: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广
    曹士沅道:
    “老魏,此话是你说得出口的么,你往年的豪气何在?”
    下面那人道:
    “不成,你们万万斗不过甄定远那头老狐狸,再说我这琵琶骨
……”
    曹士沅情急脱口骂道:
    “龟儿子的,老魏你别那么窝囊废成么?”
    下面传出一声长叹,曹士沅正待劝说下去,陡闻一道冰冷的语
声自左侧不远处响起:
    “好朋友!欢迎光临太昭堡!”
    曹士沅听来人潜到近处,居然丝毫未觉,不禁惊得呆了,他霍
然一个转身,只见七步之外端端立着玄缎老人甄定远!
    甄定远双目泛出一股凌厉的杀气,道:
    “你姓奚还是姓曹?”
    曹士沅吸一口气,道:
    “姓奚姓曹阁下管得着么?”
    甄定远重重一哼,道:“看来你是姓曹了,那奚老头额上有个刀
疤——”
    他晶眸中射出的两道冷电,不住在曹士沉身上上下转动着,续
道:
    “老夫杀人之前,照例要问清对方的姓名,也好先向阎王老爷
通报一声……”

    正说间,倏然大手一招,曹士沅立觉一股强劲无祷的掌力自四
面八方直撞过来。
    曹士沅心中紧张,不敢出手硬架,急切里蹬步向后闪退,甄定
远嘿嘿一笑,揉身而上道:
    “若你能在老夫手底下走出十招,便让你走吧。”
    他掌法一变,一招飞矢穿心掌,挟着飓风直向对方胸前拍去,
曹士沅见他来势猛锐,心下大为震骇,只有闪身避开,右手五指一
拂,反向玄缎老掌指脉门之上击去。
    甄定远双掌一挫,尖啸之声顿起,俨然有若暴风雨之将至,掌
劲徐徐逼近曹士沅前胸——
    曹士沅须发皆张,显见内心的激动,他单掌居胸连划半圆,两
人对了一式,那曹士沅骇然一呼,身形打了个踬踣,蹬蹬蹬连退数
步,到了四步之外,“喀”一声,仰口喷出一道血箭!
    甄定远阴阴道:
    “你认命罢!”
    地窖里传出“老魏”的声音:
    “怎么样?老曹。”
    曹士沅举袖抹去唇角血渍,道:
    “没事儿,这一掌还打不死我。”
    下面那人厉声道:
    “老曹,你千万要撑下去广
    甄定远举步迫进,左手一探,又自递出一掌,曹士沅情知要逃
也逃不掉,他心一横,挥掌迎了上去,刹时双方又干上了。
    赵子原藏身之处距离大远,战况便无法瞧得分明,只隐约觉得
两人掌力雄浑,周遭草叶被震得漫天横飞。
    他强自捺住一颗忐忑不定之心,起念要悄悄走近一些去瞧个
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肿上——
    赵子原惊道:
    “顾兄!你……”
    顾迁武按指在唇上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张声,低道:
    “赵兄来了有多久啦?”
    赵子原道:
    “没有多少时候,你呢?”
    顾迁武细声道;
    “小弟么?现在才到。”
    他轻轻抓住赵子原衣袖,道:
    “今早在花圃里多亏赵兄为我解围,犹未谢过。”
    赵子原淡淡道: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顾迁武道:
    “小弟于昨夜闯入石室,行刺那残肢人的经过你都瞧见了?”
    赵子原点点头,道:
    “顾兄的毒伤如何?”
    顾迁武道:
    “那残肢人不是说过,伤者只有四十八时辰好活么?生死有
命,老天爷既不要我再活下去,我也只有认了。”
    赵子原见他只此一语,便将生死大事轻淡描写过去,这是何等
恢宏胸襟,不禁心折不已。
    这会子,旷地那边忽然一声暴响亮起,曹士沅被敌手一掌震退
数步,身形一阵踉跄,几乎倒在地上。
    甄定远沉道:
    “这是第七招,曹某人你还撑得过三招么!”
    曹士沅面色由青而白,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显已无力再战。
    赵子原抬起头来朝那边张望,只见玄缎老人,一步步踏前,他
这时要取曹士沅性命易如反掌,不觉为曹士沅捏了一把冷汗。
    身边的顾迁武放低声音道:

    “咱们得想办法救这曹前辈一救——”
    赵子原心想这话应该是自己说的,岂料竟出于顾迁武之口,惊
诧之余,呐呐道:
    “但……顾兄……顾兄你是本堡银衣队总领……”
    顾迁武摆手道:
    “详情我以后再告诉你,目下救人要紧。”
    他沉吟一下,续道:
    “日前我在附近发现一条秘密地道,连甄堡主都未知晓,待会
儿你我一齐现身出去,你往东行,小弟则迂回绕向西侧,这个方向
距甄堡主较近,他瞧见咱们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跑,稍为犹豫之后,
必会向小弟追来——”
    赵子原道:“然后呢?”
    顾迁武道:
    “只要甄堡主这么一犹豫,我已经藏人那条秘密通道去了,就
是将整座古堡搜翻过来,也不会将我找到。”
    语声一顿,复道:
    “赵兄是否愿意帮忙?”
    赵子原突然觉得热血上涌,激动地道:
    “在下正要问顾兄同样一句话呢。”
    顾迁武面露喜色,道:
    “那么?咱们是朋友了,是不?”
    说着伸出右手来,赵子原一怔,旋即领会他的意思,遂将手递
出,两只手紧紧握了一握,那自对方手掌中传出的豪放友情,有如
醇酒一般流入两人心田。
    顾迁武道:
    “赵兄,起——”
    他打了个招呼,两人同时自草丛中窜出,顾迁武改变嗓子扬声
道:
    “姓甄的老杂种!有种跟我来!”
    喝声里,身子一振,朝西面迂回绕去,同一忽里,赵子原亦自往
另一个方向掠出。
    甄定远一掌就要将曹士沅收拾,这时乍见两条人影窜起,掌势
不由一窒,沉喝道:
    “哪个崽子?”
    这一停顿间,二条人影各分西东,已掠出了寻丈之远。
    顾迁武唯恐甄定远不抽身追来,他接着又大叫了一句:
    “老匹夫!你敢跟上来么?”
    甄定远何等心机,立刻悟到对方分明有意引开自己,他双目一
转,骤然下了决定,身子一纵,不追向破口叫阵的顾迁武,反而往赵
子原追去!
    甄定远这一走,旷场上只留下愣愣而立的曹士沅,眼望着在黑
夜中兔起鹊落的人影发呆。
    下面洞窟里那“老魏”叫道:
    “老曹,你不走更待何时?”
    曹士沅何尝不知不能再蹉跎下去,否则便永远没有走脱的机
会了,他朝洞内拱了拱手,痛苦地道:
    “老魏珍重。”
    他将石板盖下,幌身一掠,没入苍茫夜色中。
    且说赵子原放足飞奔,出提三四丈远,陡觉背后风声斐然,百
忙中回目一顾,见甄定远正紧蹑在后面,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
    他做梦也想不到甄定远会舍近以求远,追向自己,殊不知这正
是对方心思机敏过人之处。
    甄定远一身轻功好不骇人,但见他随意三两个起落,登时将距
离拉短许多,口中冷冷道:
    “前面的朋友不要再跑啦,当老夫追不上你么?”
    因为夜色黝黑,是以他还未将赵子原认出。

    赵子原没命狂奔,突觉眼前一花,一条人影挡住去路。
    那人约莫中等年纪,一身文士装柬,望着飞掠而来的赵子原冷
冷道:
    “小子何故狂奔不止?”
    赵子原那有余暇与他多口,心中一急,足步微微顿住,后边甄
定远可没有丝毫顿滞,身形迅如掣电掠将上来。
    中年文士恍然若有所悟的“嗯”了一声,身子未见如何作势便
自提升而起,从赵子原头顶跃过,在空中凌虚踏上数步,丝毫没有
提气换气的耽搁,便到了五丈开外……
    赵子原几曾见过这等轻身提纵功夫,他骇讶得几乎忘形大呼。
那中年文士在远外将甄定远截住,沉声道:
    “阁下可以止步了!”
    甄定远眼看可以追获前面那人,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半路又杀

出一个程咬金横加阻拦,当下只觉一阵急怒攻心,疾起一掌便往对
方中腰劈去。
    中年文士信手一挥,登时将甄定远一掌化解开去,他一举手一
投足都似蕴藏着惊世骇俗的深厚功力,甄定远乃是一代武学大家,
哪会瞧不出来,一击罔效之后,便不再贸然出掌。
    他不断思索眼前这中年文上的身份,顷忽里脑际掠过千百个
人名,但却没有一人有此可能,当下道:“尊驾何许人”
    中年文士道:“老夫要向你打听一事——”
    他年事不见太高,自外表模样观之,充其量不会越逾四十,却
是口口声声自称“老夫”,令人听来相当刺耳。甄定远愣道:“但说
不妨。”中年文士一落一字道:
    “老夫想要打听,一支镌着金日的断剑——”
    语声未尽,甄定远翟然而惊,道:
    “尊驾语中所指的是什么?老夫完全不懂。”
    中年文士道:
    “既然如此,老夫只有自个儿搜寻了。”
    他足步一起,晃眼间便已掠到了数丈之外,朦胧中只见灰色模
糊一片,那身法之疾,步履之奇,简直使人无法置信!
    甄定远哈哈笑道:
    “尊驾未免太狂妄,太昭堡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么?”
    “呼”一响,也自举步追上。
    远远传来中年文士的声音:
    “谁说老夫要走了?”
    语声亮处,已在十丈开外,甄定远提身纵前,身形有如鬼魅般
一闪而过,那等速度,较之中年文士竟似不逞多让!
    远处立着的赵子原只瞧得目瞪口呆,如非亲眼目睹,他哪里肯
相信世上竟有这种身法。
    好一会他才猛然想自己应该走了,否则甄定远若半途折回,他
非特得暴露身份,抑且有杀身之祸。
    然而就在赵子原迈步欲行时,目光偶尔向后一膘,倏地发见那
中年文士不知何时已折了回来,立在他肩后不及三尺之地,不由吓
出一身冷汗,暗付:
    “这人欺身到自己背后,居然点息全无,可笑自己犹懵然未觉,
若对方有心杀死自己,这一命岂非丢得不明不白?……”
    那中年文士双眼一动也不动的瞪着赵子原,默然不语。
    赵子原内心暗暗发毛,道:
    “阁下何以去而复返?”
    中年文士不悦道;
    “小子你多大年纪,当着老夫面前,连一声老前辈也不会叫
么?”
    赵子原本待反问道:“阁下又有多大年纪?当得上这一个‘老’
字么?”但他天性深沉,所以立刻隐忍下来,遂朝中年文士躬身一
揖,道:“多谢老前辈相救之恩。”

    中年文士面色稍霁,道:
    “这才像话些。不过老夫本意不在救你,是以大可不必说那句
‘谢’字。”
    赵子原道:
    “小可倒不以为然,有道是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便当涌泉以
报,老前辈虽无施恩之意,却有施恩之实,异日……”
    话未说完,中年文士不耐打断道:
    “甭罗嗦不清了,什么古言谚语,老夫听得多了,那完全是一派
胡语,看来小子你倒有几分迂不可教。”他想了想,复道:
    “但是你模样长得倒不像说话那么迂腐令人讨厌,咱们见面亦
称得上有缘,我老人家便指点你一两手也罢。”
    言讫,足步在寻丈方圆内连行十余步,身形犹似斜风下飘荡的
柳絮,瞧得赵子原目眩神迷,分不出他的身子到底向何方摆动——
    “呜、呜”一阵疾凤疾转而过,那中年文士纵身一起,逞自扬长
而去。
    赵子原骇讶过甚,反而冷静下来,俯身一瞧,附近坚逾钢石的
地上留着十数只凌乱的足印。
    那些足印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蕴含玄妙的变化,赵子原一时
无从琢摸,只有暂将步位默记于心。
    回途中,他情不自禁问:
    “这人是谁,武功之高居然连甄堡主也奈何不得。”
    赵子原搜遍枯肠,始终想不出师父曾经提过这么一个人,他满
怀纳闷回到上房时,忽然又遇到了一桩奇事。
    推开房门,一条窈窕人影立时映人他的眼帘,赫然是那容颜虽
艳而神情冰冷的武冰歆!赵子原心子一震,脱口道:“武姑娘……
是你……”
    武冰歆双瞳剪水,在赵子原身子上下转动着,一面自腰侧抽出
马鞭,缓缓圈成个吊人皮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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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可为天堂
心可为地狱
祸福本无定
唯人自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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