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作 家: xian (去日留痕) on board 'Emprise'
题 目: 多情剑客无情剑(5)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Mon Sep 22 15:50:55 1997
出 处: byh.bbs@melon.gznet.edu.cn
发信人: cong (大鹏鸟), 信区: Novel
标 题: 《多情剑客无情剑》〔五〕 风雪夜追人
发信站: 华南木棉站 (Mon Dec 16 20:40:33 1996)
From: zht@math.ohio-state.edu (HongTao Zhang)
Subject: 《多情剑客无情剑》〔五〕
Date: 15 Mar 1995 15:32:36 -0500
第 五 章 风雪夜追人
李寻欢抓起酒壶,将剩下来的酒全都灌了下去,然后就不停地咳嗽,苍白的脸上
又现出凄艳的血红色。他手抚着胸膛,凄然自语道:“啸云,诗音,我绝不怪你们,
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怪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并没有错,所有的错,都是我一
个人造成的。”
忽然间,木板门砰的一响!
一个人自门外爬了进来,他看来就象是个肉球似的,腹大如鼓,全身都挤着肥肉
,全身都沾染着泥垢,头发和胡子更乱得一塌糊涂,就象是已有许多年没有洗过澡,
远远就可以嗅到一阵阵酸臭气。
他爬着滚了进来,因为他两条腿已被齐根斩断。
李寻欢皱了皱眉,道:“朋友若是来要饭的,可真是选错时候了。”
这人根本象是没听见,他虽然臃肿而残废,行动却并不呆笨,双手一按,身子一
滚,已到了炉灶前。
李寻欢讶然道:“阁下难道也是为了这金丝甲来的么?”
这人两只手又一按,蛤蟆般跳上了炉灶,尸体还在这大铁锅里,金丝甲也还在这
尸体上。
李寻欢冷冷道:“在下手里的刀并非杀不死人的,阁下若还不住手,这里只怕就
又多一个死人了。”
这人竟还是不理他,七手八脚,就将金丝甲剥了下来,看来那只不过是件金色的
马甲而已,也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
奇怪的是,李寻欢竟还是安坐不动,手里的飞刀也未发出,只是瞪着这怪人,目
中反而露出了惊惧之色。
只见这怪人两手紧抱着金丝甲,仰天大笑道:“鹬蚌相争,鱼翁得利,想不到这
宝贝竟到我手里了!”
李寻欢冷冷道:“在下人还在这里,刀还在手中,阁下说这话,只怕还太早了些
。”
这怪人又蛤蟆般跳了下来,滚到李寻欢面前,望着李寻欢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
发黄的牙齿。
他格格的笑着道:“你的刀既然在手里,为什么不杀我呢?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你飞刀一出,我这残废是万万躲不开的呀。”
李寻欢也咧嘴一笑,道:“我觉得你很可爱,所以不忍杀你。”
这怪人大笑了几声,道:“你若不愿说,我就替你说吧。”
他大笑着接道:“别人都以为你没有中毒,但我却知道你是中毒了,只不过你的
确很沉得住气,所以别人都上了你的当。”
李寻欢神色不动,道:“哦?”
这怪人道:“但你却休想要我也上当,只因为我知道下在酒中的毒是既无色,也
无味的,你的鼻子就算比狗还灵,也休想闻得出。”
李寻欢望了他很久,才淡淡一笑,道:“阁下真的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怪人格格笑道:“我当然知道得很清楚,因为毒就是我下的!你中毒没有,我
也看得出,你可以骗过世上所有的人,但却骗不过我!”
李寻欢的脸色虽还没有变,但眼角的肌肉已在不停地跳动,过了很久,才长长叹
息了一声,道:“一天还没有过完,我遇见出人意外的事已有六七件了,看来我今天
的运气实在不错。”
这怪人道:“阁下难道不想知道是死在什么人手上的吗?”
李寻欢道:“正想请教。”
这怪人道:“阁下博闻广见,总该知道江湖中有七个最卑鄙无耻的人……”
李寻欢失声道:“七妙人!?”
这怪人哈哈大笑道:“一点也不错!这七妙人当真是男盗女娼,无耻之尤,别的
武功他们学不好,但迷香下毒,偷鸡摸狗,诱奸拐骗,这一类的功夫这江湖中却可算
是首趋一指,独步天下的了!”
李寻欢张大了眼睛望着他,道:“阁下难道也是七妙人其中之一么?”
这怪人道:“七妙人中又有个最卑鄙无耻的人,就叫做……”
李寻欢道:“妙郎君花蜂。”
这怪人笑道:“错了一点,他的全名是【黑心妙郎君】,此人不学无术,连采花
都不大敢,只会勾引良家妇女骗财骗色,但若论起下毒的功夫来,有时连那位五毒极
乐童子都要逊他一筹。”
李寻欢道:“阁下对此人倒清楚得很。”
这怪人笑嘻嘻道:“我当然对此人清楚得很,因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李寻欢长长吸了口气,这才真的愣住了。
花蜂大笑道:“阁下很奇怪吗?妙郎君怎会是个大肉球?”
李寻欢叹道:“你阁下这样的人若也能勾引良家妇女,那些女人只怕是瞎子。”
花蜂道:“你又错了,我勾引的人非但不是瞎子,而且每个人的眼睛都美得很,
只不过一个人若被斩断了腿关在地窖里,每天只喂他一碗不加盐的猪油伴饭,他本来
就算是潘安,几年后也要变成肉球了。”
李寻欢皱眉道:“这难道是【紫面二郎】夫妇下的毒手?”
花蜂沉吟了半晌,笑道:“他刚才讲了故事给你听,现在我也讲一个,只不过我
这故事比他曲折有趣多了。”
李寻欢道:“哦?”
花蜂道:“那年我运气不好,鬼迷了眼,竟去勾引大胡子的老婆,更倒霉的是,
居然还弄出个孩子来,所以她就非跟我跑不可了。”
李寻欢讶然道:“原来紫面二郎说的那人就是你,他就是替你背黑锅的。”
花蜂道:“他只说错了一点。”
李寻欢道:“哦?”
花蜂道:“我并没有将她卷带出来的珠宝拐走,就算我这么想,也不行,因为这
女人比鬼还精,我根本就没机会下手。”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是那时大胡子已发觉了此事,追踪甚急,我这人胆子
最小,就想找个人替我背黑锅,所以我就要小蔷薇去勾引紫面二廊,她本来不肯,说
他的脸不白,到后来才总算被我说动了。”
李寻欢道:“原来你两人竟是串通好的。”
花蜂道:“那时我若索性将计就计,甩手一走,倒也没事了,可是小蔷薇从大胡
子那里卷带出的珠宝实在不少,我又舍不得,所以我就跟她约好,等到这件事稍微平
静些的时候,我再来找她,将紫面二郎踢开。”
他又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但我却忘了天下没有不变心的女人,她跟紫面二郎
朝夕相处,居然动了真情,等我再来找她时,他们两人竟一齐动手,将我击倒,又斩
断我两条腿,让我受了十几年的活罪。”
李寻欢皱眉道:“她为何不索性杀了你?”
花蜂苦笑道:“我若了解女人的心,也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这次他叹气得更长,接着道:“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很了解女人,所以才会有这种
报应,一个男人若是以为自己了解女人,他无论受什么罪都是应该的。”
李寻欢也叹息了一声,道:“这故事的确比刚才那故事有趣多了。”
花蜂道:“最有趣的一件事你还未听到哩。”
李寻欢道:“哦!”
花蜂道:“你中了我的毒,非但用不了力,而且三个时辰之内,就非死不可,所
以我现在绝不杀你,让你坐在这里慢慢享受等死的滋味。”
李寻欢淡淡道:“这倒用不着,等死的滋味,我也享受过许多次了。”
花蜂狞笑道:“但我却可以保证这必定是最后一次!”
李寻欢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阁下就请便吧,只不过……外面风雪交加,冰
雪遍地,阁下这样子,能走得远么?”
花蜂道:“这倒不劳阁下费心,没有腿的人,也可以骑马的,我已听到外面的马
嘶,而且中气很足,想必是几匹好马。”
他大笑着往外面爬了出去,还挥着手笑道:“再见再见。”
李寻欢也微笑道:“慢走慢走,恕在下不能远送了,实在抱歉得很。”
外面马嘶不绝,蹄声渐渐远去。
李寻欢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桌上的酒壶。
一壶酒已空了,另一壶还有酒。
李寻欢拿起酒壶嗅了嗅,又尝了一口,喃喃道:“果然是无色无味,此君下毒的
本事的确不错。”
他又喝了一大口,闭起眼睛道:“这酒也的确不错,喝一杯也是死,喝一壶也是
死,我为何不多喝些,也免得糟蹋了如此好酒。”
他竟真的将一壶毒酒全都喝了下去。又喃喃道:“李寻欢啊李寻欢,你早就该死
的,死又何妨?但至少你总不能死在厨房里,和这些死人在一起呀。”
于是他就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雪地上蹄印交错,直奔东南。
李寻欢选了一块最干净的雪地,盘膝坐了下来,又自怀中摸出那个还没有刻好的
人像。
这人像已稍具轮廓了,一双眼睛似乎正在凝注着李寻欢,眉梢眼角,似乎带着淡
淡的忧郁。
李寻欢凄然一笑,道:“你何必看着我,我只不过是个不可救药的浪子,酒鬼,
你嫁给啸云是对的,错的只是我。”
他用力去刻,想完成这人像。
可是他的手已不稳,已全无力气,锋利的刀竟连木头都刻不动了。
天气幽暗,苍穹低垂,又在下雪。
李寻欢伏在雪地上不停地咳嗽,每一声咳嗽都仿佛是在呼唤!
“诗音,诗音……”
诗音听得到么?
诗音绝不会听到的,但却有人听到了。
虬髯大汉背负着李寻欢,在雪地上追踪着蹄印狂奔。
“只有在两个时辰内,找到一个双腿被斩断,就象肉球一般的人,我也许还有一
线生机。因为下毒的人必有解药。”
这是李寻欢所能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虬髯大汉几乎将每一分潜力都使了出来,眼泪已在他眼眶下凝结成冰粒,寒风迎
面括来,就象是刀。
忽然间,寒风中传来一声惨呼。
虬髯大汉面色变了,微一迟疑,全力向惨呼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他首先发现积
雪的松林外倒着一匹马。
他窜入松林,整个人就忽然僵硬。
他总算找到妙郎君花蜂了,可是他找到的只是花蜂的尸体。
花蜂的人已变得象是个刺猬,身上钉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有飞镖,有袖箭,有
银针,五芒珠,毒蒺藜……
虬髯大汉面上也不禁露出伤感之色,这人的遭遇实在太惨,他被人锯断了两条腿
又被人象猪一般囚禁了十余年,到最后还被人当成了个活靶子。
但想到这人一死,李寻欢只怕也要陪着他死,虬髯大汉的伤心立刻就变为了悲愤
嘎声道:“就是这人?”
他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死的这人并不是李寻欢要找的人,但李寻欢却叹息了
一声,道:“错不了的。”
虬髯大汉咬了咬牙,脱下了身上的皮袄,铺在树下,再扶着李寻欢坐了下来,勉
强笑道:“解药也许就在他身上,他一死反而省事了,我去找找看。”
李寻欢也勉强一笑,道:“小心些,暗器大多有毒,千万莫要割破了手。”
他自己已命在俄倾,却还是一心惦记着别人的安危。
虬髯大汉只觉胸中一阵热血上涌,勉强咽下了已快夺眶而出的热泪,一步窜到了
花蜂的尸体前。
只见他蹲在那边,匆忙的搜索着,但过了半晌,两只手就停顿了下来,却久久无
法站起。
李寻欢道:“没有?”
虬髯大汉喉头哽咽,已说不出话。
李寻欢淡淡一笑,道:“我早就知道我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他被人囚禁了十
余年,身上怎么会还带着解药呢?”
虬髯大汉握紧拳头,打着自己的脑袋,喃喃道:“我若知道是谁杀了他,就有希
望了,他的解药也许就是被那人搜走的!”
李寻欢闭起眼睛,满面俱是落寞之色,道:“也许是的,也许不是……”
虬髯大汉道:“可是他中的这些暗器都是极常见的,江湖中人人都可能用这些暗
器,五芒珠虽是方外人用的,但近年来也已流俗。”
李寻欢道:“嗯。”
虬髯大汉道:“他身上中了这么多暗器,显然不是一个人下的手。”
李寻欢道:“嗯。”
他呼吸沉重,竟似已睡着了,对别人的安危,他虽然念念于怀,对自己的生死,
他却全未放在心里。
虬髯大汉还在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手,忽然跳了起来,大喜道:“我知道下手的
人是谁了。”
李寻欢道:“哦?”
虬髯大汉奔到李寻欢面前,道:“下手的人只是一个人,这十三种暗器全是他一
个人发出来的。”
李寻欢道:“哦?”
虬髯大汉道:“他中的这十三种暗器,无论任何一种都可以制他死命,但那人却
硬要将十三种暗器都钉在他身上才过瘾,这种残酷毒辣的疯子,江湖中那里还找得出
第二个。”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不错,只有一个,就是那千手罗刹!妙郎君到头来还是
要死在女人手里!”
虬髯大汉拍手道:“对了,除了千手罗刹外,别人也无法将十三种暗器同时发出
来……”
他忽然顿住语声,瞪着李寻欢,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李寻欢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看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千手罗刹行踪漂忽,早
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我们反正是找不着的。”
虬髯大汉历声道:“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李寻欢摇了摇头,道:“不必找了,你只要找些酒给我喝,让我陶然而死,我已
经很感激你,我现在已很累……非常累,只想好好地休息休息。”
虬髯大汉噗地跪了下来,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嘎声道:“少爷,我知道你
已很累了,这些年来,你从来也没有一天快乐过,悲伤和愁苦,的确比任何事都容易
使人觉得劳累。”
他忽然紧紧握起李寻欢的肩头,大声道:“但少爷你绝不能死,你一定要振作起
来,你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死后背负着浪子,酒鬼的恶名,老爷在九泉之下也
不会瞑目的。”
李寻欢紧紧闭着眼睛,眼角的泪珠已凝成冰珠。
但他嘴角还是带着微笑,道:“浪子,酒鬼,也没有什么不好,那总比那些伪君
子,假道学好得多了,是吗?”
虬髯大汉满面热泪,嘶声道:“可是……可是少爷你本该是天下最有作为的人,
你的好处谁也比不上,你为何定要如此自暴自弃,自伤自苦,为了林诗音那女人,这
值得吗?”
李寻欢目中忽然射出了光芒,怒道:“住口!你竟然叫她的名字?”
虬髯大汉垂下了头,黯然道:“是。”
李寻欢瞪了他半晌,又阂起眼睛,叹道:“好,你要找,我们就去找吧,可是天
地茫茫,我们剩下的时候已不多了,你要到哪里去找?”
虬髯大汉一跃而起,展颜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一定找得到的。”
他刚想背负起李寻欢,突然间,树上有片积雪落了下来,掉在他身上,他随手一
拂,忽然发现这片积雪上竟凝结着血花!
积雪的枯枝上,竟还有个人!
一个死人!一个赤裸裸的死人!女人!
她被人塞在树桠里,全身已冻得僵硬,一只短矛插入了她丰满的胸膛,将她钉在
树上。
李寻欢他们只注意到雪地上花蜂的尸体,全没有留意到她,虬髯大汉双臂一振,
苍鹰般扑了上去,将她卸了下来。
只见她脸上已结着一层冰霜,看来就象是透明的,使人完全看不出她的年纪,只
能看出她生前是个很美的女人。
李寻欢惨然一笑,道:“我们果然找到了她,这只怕也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吧。”
虬髯大汉紧握着双拳,恨恨道:“千手罗刹虽然毒辣,但这人杀了她后,为何还
要剥光她的衣服……”
李寻欢叹道:“这只怪她穿的衣服太值钱了。”
虬髯大汉眼睛一亮,道:“不错,据说千手罗刹最重衣着,她身上穿的衣服,都
是以金丝织成的,还缀着明珠、美玉。”
李寻欢苦笑道:“鹿角若无茸,羚羊若无角,也不会死于猎人之手了。”
虬髯大汉道:“但这人杀她,本是为了金丝甲,他得到了金丝甲这样的武林异宝
还不肯放过一件衣服,如此贪心的人,世上只怕也不会有第二个。”
李寻欢道:“不错,只有一个……”
这次虬髯大汉却抢着道:“棺材里伸手,死要钱……”
李寻欢笑了笑,道:“你再拔起她身上这根短矛看看。”
这只短矛制作极精,上面还镶着块翡翠。
李寻欢道:“施耀先视钱如命,杀了人后连衣服都要剥走,他会舍得将如此值钱
的短矛留下吗?”
虬髯大汉皱眉道:“江湖中用如此华贵兵刃的人本就不多,这莫非是那败家子【
花花大少】潘小安留下来的?”
李寻欢道:“一点也不错,这正是他们两人一齐动的手。”
虬髯大汉道:“这两个人一个爱财如命,一个挥金如土,完全是水火不同炉,又
怎会凑在一起的呢?”
李寻欢笑道:“潘大少是有名的派头奇大,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讲究,施
耀先跟着他走,不但白吃白喝,还可以跟着充充大爷,这种便宜事,施耀先怎会不做
。”
虬髯大汉一拍巴掌,展颜道:“这就好办了,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潘大少绝不肯
骑在马上挨冻,更不会走路了,他一定要坐车,只要坐车,我们就追得上!”
林外雪地上果然还可隐隐辨出车辙马蹄。车轮之间,竟有八尺,他们乘的显然是
辆很宽敞的车。
这种车子虽舒服,却不会走得太快。
虬髯大汉精神一振,放足狂奔,这次他追踪就容易多了,只需沿着大道而行,因
为八尺宽的大车绝对走不上僻道。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道上全无人踪。
虬髯大汉施开身法,奔行了顿饭工夫,他身上虽然背负了一个人,但步履仍极轻
健,谁也想不到有如此轻功的人竟会为人奴仆,而且,轻功如此高明的人,也绝不会
是江湖的无名之辈。
又奔行了片刻,他忽然发现前面的路上积雪平整如镜,最少已有两三个时辰没有
人走过了。
那大车怎会失踪了呢?
虬髯大汉愣了半晌,又折了回去。这次他已走得慢些,而且分外留意,折回了半
里路后,他就发现大车的车辙半途拐入了一条岔路。
方才他没有留意这条岔路,因为这路两旁,古柏森森,还有石翁仲,显然是通向
一个富贵人家的陵墓。
他实在想不到会拐入这条墓道死路上来的。
这果然是条死路!
大车就停在巨大的石陵墓前,拉车的马已不见了,三个穿着羊皮袄的大汉,也倒
毙在雪地上。
车箱里斜斜躺着一个身穿重裘,面色惨白,年纪虽已有四十左右,但胡子却括得
干干净净的中年人。
只要看他手上戴着的那价值不菲的翡翠斑指,就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金玉堂】的
败家子潘大少。
他身旁还有两个妙龄少女的尸身,也和潘大少一样,都是被人以重手法点了死穴
,车旁的三人却是被掌力震伤内腑而死的!
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虬髯大汉皱眉道:“莫非是施耀先……”
他话未说完,又发现陵墓石碑旁也倒毙了一个尸身,头上光秃秃的全无寸发,仰
面倒卧在冰雪上,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象是临死前还想抓紧一样东西,却什么也没
抓住。
这正是施要先,但却再也无法自棺材里伸出手来要钱了!
李寻欢忽然叹道:“一个人狂嫖滥睹都没关系,可千万不能交错朋友,否则就难
免要和潘大少一样,死了还不知是谁下的手。”
虬髯大汉道:“少爷你……你难道说他是被施耀先害死的?”
李寻欢道:“你看他面色如此安详,显然是正在美人怀中享福时,就糊里糊涂被
人点了死穴,这车里只有他和施耀先,除了施耀先外,还有谁能下手!”
虬髯大汉道:“可是……”
李寻欢道:“可是除了他之外,别的人面上都带着惊骇之色,显然到临死还不相
信施耀先会下这毒手的,尤其是这两个女子,她们生前说不定还和施耀先有过缠绵,
更不相信施耀先会杀他们。”
他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此人重利轻红颜,竟不懂红颜比黄金还可爱得多。”
虬髯大汉道:“据说施耀先指上的功力在山西首屈一指,原本就有【一指追魂】
的盛誉,这的确象是他下的手,可是……”
李寻欢忽又道:”施耀先将潘大少当冤家的吃了也不知道有多久了,这次潘大少
想要金丝甲,施耀先吃人嘴软,也不能说不行,但金丝甲却又实在诱人,施耀先心一
黑,索性就一劳永逸,下了毒手。”
虬髯大汉的话头已被打断了两次,这次他等了半晌,直等到李寻欢不再说话,他
才说道:“可是施耀先现在也死了。”
李寻欢笑了笑,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施耀先杀人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个喜管
闲事的人正在这陵墓上看着,也许施耀先发现他后,就想也将他杀了灭口,谁知杀人
不成,反被人杀了。”
虬髯大汉皱眉道:“施耀先武功不弱,是谁杀了他呢?”
他走上陵墓前的石级,就发现施耀先身上也没有别的伤痕,只有咽喉上多了一个
洞。”
是用一柄并不锋利的剑刺穿的洞!
李寻欢伏在虬髯大汉的肩头,两人凝注了半晌,一齐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嘴角竟
似露出了笑容,齐声道:“原来是他!”
虬髯大汉笑道:“飞少爷的剑比飞还快,这就难怪施耀先招架不住了。”
李寻欢闭上眼睛,微笑着道:“很好,很好,实在太好了,金丝甲到了他手上,
还是物得其主,看来那梅花盗是快倒霉了。”
虬髯大汉道:“我们去找飞少爷,他一定不会走远的。”
李寻欢笑道:“你去找他有什么用?”
虬髯大汉道:“解药……”
李寻欢道:“花蜂身上当真有解药,真被千手罗刹搜去了又被施耀先劫走,那么
,现在就一定还在施耀先身上,阿飞他绝不会妄取别人东西的,他只带走了那金丝甲
,只不过他认为金丝甲应该是我的。”
虬髯大汉望了望那两个少女戴着的珠翠,又望了望潘大少手上的巨大翡翠斑指,
叹道:“不错,就算是遍地都是金钱,飞少爷也不会妄取一文。”
李寻欢道:“所以,解药若不在施耀先身上,我们找阿飞也没有用。”
虬髯大汉手指颤抖着,开始去搜施耀先的身子,他实在很紧张,因为这已是最后
的一丝希望!”
虬髯大汉将尸体都搬了下来,扶着李寻欢坐入马车。
车箱的板壁上,竟也有两行用剑尖划出来的字:
“我为你复了仇,
我骑走了你的马!”
李寻欢失笑道:“我本来还断定可能是他,但现在可以断定了,只有他才是连死
人的便宜都不肯占的。”
他微笑着又道:“这孩子实在可爱,只恨我……”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但虬髯大汉已知道他本来是想说什么的,想来解药并不在
施耀先身上。
他只恨此后再也见不到这可爱的少年了!
虬髯大汉似乎再也支持不住,已快倒下。
李寻欢微笑道:“你用不着为我难受,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现在我除
了身上没力气之外,心里反而平静得只想喝杯酒。”
第五章完,待续
--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慕枫
--
cong(松)
※ 来源: 华南木棉站 bbs.gznet.edu.cn
--
※ 来源:·哈尔滨紫丁香站 bbs1.hit.edu.cn·[FROM: byh.bbs@melon.gznet.]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3.586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