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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多情剑客无情剑56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Mar 20 15:02:01 1998), 转信
第五十六章 出鞘剑
剑。
一柄很薄的剑,很轻,连剑柄都是用最轻的软木夹上去。
没有剑锷护手。
因为他的剑刺出,没有人能削到他的手。
无论任何兵器,都可将这柄剑击断。
但他的剑刺出,没有人能挡得住。
这是柄很奇特的剑,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用这种剑,敢用这种剑。
剑,就放在床边的矮桌上,和一套很干净的青布衣服放在一起。
阿飞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这柄剑。
他的眼睛立刻发了光。
看到了这柄剑,就好像看到了他久别重逢的爱侣,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他心
里仿佛骤然觉得有一阵热血上涌。
慢慢的伸出手,取剑。
他的手甚至已有些颤抖。
但等到他手指接触到那薄而锋利的剑锋时,就立刻稳定下来。
他轻抚着剑锋,目光似乎变得很遥远……很遥远……
他的心似已到了远方。
他想起第一次使用剑的时候,想起鲜血随着他的剑锋滴落的情况,想起那许许
多多死在他剑下的人——可恶的人。
他的血已沸腾。
那段时候虽然充满了不幸和灾难,但却是多采的,辉煌的!
“炔意思仇”这四字是何等豪壮。
但那毕竟都已过去,过去了很久。
他已答应过他最心爱的人,永远将以前的事忘记!
现在的生活虽平淡,甚至有些寂寞,但那又有什么不好,能平静安详的渡过一
生,岂非正是世上大多数人的希望?
没有脚步声,林仙儿已出现在门口。
她看来虽有些疲倦,有些礁淬,但笑容仍如春花般鲜美清新。
无论牺牲什么,只要每天能看到这春花般的笑容,就可以补偿一切。
阿飞立刻放下了剑,笑道:“今天你可比我起得早,我好像越来越懒了。”
林仙儿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喜不喜欢这柄剑?”
阿飞也没有回答这句话,因为他不能说实话,又从不说谎。
林仙儿道:“你可知道这柄剑是哪里来的?”
阿飞道:“不知道。”
林仙几慢慢的走过去,坐在他身旁道:“这是我昨天晚上特地替你去找人铸的
。”
阿飞显得很吃惊,道:“你?”
林仙儿取起剑,柔声道:“你看,这柄剑是不是和你以前使用的一样?”
阿飞沉默。
林仙儿道:“你不喜欢?”
阿飞又沉默了很久,才问道:“你为什么要替我做这柄剑?”
林汕儿道:“因为我要你用它。”
阿飞的身子似乎有些僵木,道:“你……你要我去杀人?”
林仙儿道:“不是杀人,是救人!”
阿飞道:“救人?救谁?”
林仙儿道:“你平生最好的朋友……”
这句话还未说完,阿飞已跳了起来,失声道:“李寻欢?”
林仙儿默默的点了点头,阿飞苍白的脸已发红,道:“他在哪里?又出了什么
事?”
林仙儿拉着他的手,柔声道:“你先坐下来,慢馒的听我说,这种事着急也没
有用。”
阿飞长长吸了口气,终于坐下。
林仙儿道:“这世上除了你之外“还有四个最厉害的高手,你知道是谁?”
阿飞道:“你说。”
林仙儿道:“第一个自然是‘天机老人’,第二个上官金虹,当然李寻欢李大
哥也不会比他们差。”
阿飞道:“还有一个呢?”
林汕儿叹了口气道:“这人叫荆无命,年纪最轻,也最可怕。”
阿飞道:“最可怕?”
林仙儿道:“因为他根本不是人,没有人性,他一生最大的目的是杀人,最大
的享受也是杀人,除了杀人外,他什么都不懂,也不想去懂。”
阿飞的眼睛里闪着光,道:“他用的兵器是什么?”
林仙儿放下那柄剑道:“是剑!”
阿飞的手不由自主握起了剑,握得很紧。
林仙儿道:“据说,他的剑法和你同样辛辣,也同样快。”
阿飞道:“我不懂剑法,我只懂如何用剑刺人仇人的咽喉。”
林仙儿道:“这就是剑法,无论什么样的剑法,最后的目的都是这样的。”
阿飞道:“你的意思是说……李寻欢已落到这人手上?”
林仙儿叹息着道:”不但他,还有上官金虹……但上官金虹也许不会在那里,
你只要对付他一个人。”
她不让阿飞说话,很快的接着又道:“没有见过这个人的,永远不知道这人有
多可怕!你的剑也许比他炔,可是,你是人……”
阿飞咬着牙,道:“我只想知道这人现在在哪里?”
林仙儿轻抚着他的手,道:“我本不愿你再使剑,再杀人,更不愿你去冒险,
可是为了李大哥……钱……我不能不让你去,我不能那么自私。”
阿飞瞧着她,目中充满了感激。
林仙儿园中已有眼泪流下,垂着头,道:“我可以答应你,告诉你如何去找他
,可是你……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阿飞道:“你说。”
林仙儿将他的手握得很紧,带泪的眼凝注着他,一字字道:“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一定要回来,我永远在等着你……”
车厢很大。
龙小云坐在角落里,瞧着面前的一个人。
这人是站着的。
乘车时,他竟也不肯坐下。
无论车马颠簸得多剧烈,这人始终笔直的站着像一杆枪。
龙小云从未见过这种人,甚至无法想象世上会有这种人。
他本觉得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呆子,都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但迫不知为什么,在这人面前,他心里竟带着几分畏惧。
只要有这人在,他就会觉得有一股不可形容的杀气。
但他却又很得意。
他所要求的,上官金虹都已答应。
英雄帖已发出,已有很多人接到,结义的盛典,订在下月初。
现在,有荆无命和他同去,李寻欢必死无疑。
他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救得了李寻欢!
他吐了口气,闭起眼睛,眼前立刻泛起了一张甜而美的笑脸,正躺在他怀里,
对他低低蜜语:“你真的已不是个孩子了,你懂得的事比任何人都多,我真想不出
,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想到这里,龙小云面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有些事是根本不必学的,到了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他觉得自己的确已是个大人了。
这种感觉已足以令大多数还未真的长大的少年陶醉。
孩子拼命想装成大人的模样,老人拼命想让别人觉得他孩子气——这也是人类
许多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之一。
若是换了别人,想到这里既已陶醉,就不再会想下去。
但龙小云想得却更深一层:“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是不是为了要打听李寻欢的下落?”
想到这里,他就清醒了许多:“她为什么要打听李寻欢的下落?”
“难道她想救李寻欢?,
这当然绝无可能,龙小云也知道林仙儿对李寻欢的痛恨,也知道她曾经设计要
上官金虹和荆无命杀死李寻欢。
“那么,她是为了什么?”
他无法再想下去,因为他想不通。
他不知道现在情况已变了,那时林仙儿虽然想借上官金虹之手杀死李寻欢,但
现在情况却变得更微妙。
她若想和上官金虹保持均衡的局势,就不能让李寻欢和阿飞两个人死!
否则上官金虹就会踩在她头上,因为上宫金虹自己已露出了口风,他的意思她
已经非常了解:“我就是我,既不是荆无命,也不是阿飞,我们只不过是在互相利
用而已,等到这利用的价值消失,就可以再见!”
江湖风云的变化,正和女人的心一样,绝不是任何人所能猜透的。
车马在城市中心最繁华热闹的地区中停下,停在一家气派很大韵绸缎庄门口。
李寻欢就被藏在这里么?
龙啸云父子果然不愧为厉害人物,很了解“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这旬话
,知道最热闹的地方,越容易避人耳目。
龙小云站起来,陪笑道:“请。”
荆无命道:“你先走。”
到现在为止,他只跟龙小云说了这一句话。
他不愿走在别人前面,不愿有任何人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在掌柜的和店伙们的奉迎礼笑中穿过店铺。
后面就是堆存绸缎的仓库。
李寻欢被藏在绸缎仓库里么?这到真是个好地方。
但龙小云还是没有停留,又走了过去。
再后面就是后门。
后门外也停着同样一辆马车。
龙小云这次并没有再说什么,向荆无命躬身一礼,就上了车。
原来李寻欢并没有藏在这里。
龙小云这样做,只不过是躲避追踪的烟幕。
这父子两人想得比任何人韶更深一层。
车马自后街转出,颠向郊外。
然后就停在郊外的一家米仓前,但这米仓也不是囚禁李寻欢的地方。
他们在这米仓后门,又换了次车。
这次换的是辆运米进城的牛车。米包堆中,只有两人容身之地。龙小云陪笑道
:“委曲了。”
荆无命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牛车又驰回市区。
他们不但计划周密,行动迅速,路线的转变,更出入意外。
就算是以追查贼踪名震黑道的九城名捕,人称“九鼻狮子狗”的万元一失,追
到这里,也万万追不下去了。
龙小云也知道荆无命绝不会夸赞他的,只不过希望他面上雄多少露出一丝赞美
的神色。
做了得意事的人得不到别人夸赞,就好像穿了最得意的衣服的女人去会见情人
时,她的情人连瞧都没有瞧她衣服一眼。
尤其龙小云毕竟还没有完全长大。
在男人们眼中,孩子和女人的心理往往差不多。
荆无命脸上偏偏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牛车转入一条幽静的长街,这条街只有七户人家。
这七户人家不是王侯贵胄就是当朝大员。
定上这条街,其中有一家的偏门突然开了。
牛车竟直驰而入。
这一家谁都知道是当今清流之首,左都御史樊林泉的居处。
江湖豪杰绝不可能和这种当朝清要搭上关系。
李寻欢难道会被藏在这里?
这简直绝无可能。
但站在大厅石阶上含笑相迎的,却偏偏是龙啸云。
荆无命一下牛车,龙啸云就迎了上去,长揖含笑道:“久闻荆先生大名,今日
得见,快慰平生,只因此台必须避人耳目,是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荆无命死灰色的眼睛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手,连瞧都没有瞧他一眼。
龙啸云还是笑容满面,道:“堂上已摆了迎风之酒,但请荆先生喝两杯,稍涤
征尘。”
荆无命站着,动也不动,只是冷冷道:“李寻欢就在这里?”
龙啸云笑道:“这里本是樊林公的寓所,只因樊老先生日前突然动了游兴,皇
上也特别恩准给假三月。”
说到这里,他面上不禁露出了得意之色,接着道:”樊休公独居终生,他老人
家既已出游,这里的管家又恰好是在下的好友。是以往下才有机会借这地方一用。
”
说穿了,他能借得到这地方并不稀奇,因为“有钱能令鬼推磨”,但别人却的
确是永远想不到的。
这也实在难怪龙啸云得意。
荆无命还是在凝注自己的手,突然道:“你以为没有人能追踪到这里?”
龙啸云脸色变了变,瞬即笑道:“若是真的有人追踪到这里,在下情愿向他们
叩头为礼,以示敬意。”
荆无命冷冷道:“好,你准备叩头吧。”
龙啸云笑道:“若是……”
只说了这两个字,他面上的笑容突然冻结。
龙小云随着他父亲的目光转首瞧了过去,苍白的脸色也发了青。
墙角站着一个人。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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