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myold (天天),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情人剑32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Jun 10 08:53:51 1999), 站内信件


                                第五章  断肠石

    展梦白沉声道:「在下自後必更谨慎小心,爱惜性命!」

    灰袍老人黯然一笑,徐徐道:「我尽我所知,俱都告诉了你,不知你也肯为我做两件
事麽?」

    展梦白朗声道:「在下万死不辞!」

    灰袍老人仰望苍天,道:「你回到金山寺後,必须为我洗清弑杀师兄的冤名,莫要叫
我含冤不白而死!」

    展梦白道:「这件事大师不说,在下也会做的。」

    灰袍老人黯然半晌,悠悠道:「第二件事,就容易得多了。」

    展梦白道:「大师但请吩咐。」

    灰袍老人目中突射出逼人的光芒,凝注着展梦白道:「等杀了那乘篮而下之人後,便
立刻将我杀死!」

    展梦白身子一震,大惊道:「大师!你……你……」

    灰袍老人黯然笑道:「我??密已有交待,冤名已可洗清,此身已无所留恋,是以才求
你给我个痛快?」

    展梦白颤声道:「大师这岂非是强人所难……」

    灰袍老人怒道:「你难道忍心看我在这里多受活罪?」

    展梦白朗声道:「在下只要能活着上去,纵然拚了性命,也要将大师救出此洞,绝不
会让大师一人在此受苦!」

    灰袍老人惨然一笑,道:「你且看看我这付样子,纵然离开这里,也是活不下去的了
!」

    展梦白心头只觉黯然欲涕,忽地垂下头去。

    灰袍老人徐徐道:「我此刻除了口中尚能说话,眼中尚能视物,别的已和死人无异,
你为何不肯痛痛快快的让我死?」

    展梦白霍然抬头,大声道:「但大师你……」

    灰袍老人怪笑道:「我死在这里,丝毫不觉冤枉,只因自古以来,已有不知多少胜我
十倍的英雄豪杰,葬身在此处,你只要看看石上字迹,便可知道了?」

    展梦白情不自禁,垂首看去。

    只见那已被潭水冲激得有如乌玉般的山石上,果然字迹斑斑,有些字迹有深有浅,有
大有小,但却骇然都是以指力划出来的,显见得留字之人,必定俱都是内家功力,声臻绝
顶的武林高手!

    只见中央一行字迹,入石竟有叁分,写的是:「楚东纪松南,为宵小所害,毕命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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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梦白心头一凛,他幼时似乎听人说过,这纪松南乃是五十年前的一代大侠,曾经在
江湖中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轶事!

    只是此人在壮年时突地消声匿迹,武林中便起了种种传说,甚至有人说他已证道成仙
,驾鹤西去,又有谁知道他竟是被人暗算,惨死於此!

    展梦白瞧了这名字,心头不觉更是怆然。

    只见四旁纵横错落,还刻有许多名姓,这些名姓展梦白有的彷佛听人说过,有的虽见
听起,但想来必定也都是曾经震撼一时的英雄人物,自他们所留下的语句中看来,这些英
雄竟都是被人暗害,惨死在此。

    展梦白黯然忖道:「不知此地之人,又有谁会知道江湖中还有许多沉冤於此的烈士英
灵?」

    他暗暗下了决心,他日一定要将这块满镌烈士英名的黑石取出,让天下人共悼这些死
去的英魂!

    思忖之间,目光转处,突见那老人足下还有行字迹:「姓葛的,你害死了我,还是得
不到,哈哈!」字迹之下,竟划着只掌生七指的手指,正是昔年名震天下的神偷侠盗『七
指仙』白风人的表记!

    展梦白也曾听到过有关此人种种神秘的传说,却再也猜不透这石上所刻没头没脑一句
话的含意。

    他忍不住抬头问道:「大师可看到七指仙留下的话麽?」

    灰袍老人叹道:「我无事时,便垂首望着这些字迹,想到这些名侠,也遭受到与我同
样的悲惨遭遇,心中也不知道是安慰或是难受!」

    展梦白道:「大师既看到了,可知道他这句话的含意?」

    灰袍老人叹道:「想必有个姓葛的,为了要得到七指仙一件宝物,而将他暗算而死!


    展梦白梢然道:「但那姓葛的却终於未得到那件宝物,想那七指仙死後写了这句话时
,心中虽也充满了得意,却又是何等哀痛!」

    话声未了,突听削壁之上,铮的一响。

    空山传音,馀韵不绝。

    展梦白娈色低语道:「可是来了?」

    灰袍老人也紧张了起来,沉声道:「你快些人水,听到有铁桶汲水之声,再上来取他
性命。」

    展梦白口中应声,身子已自石上滑了下去,以他的内功修为,虽然在水中屏息半日,
也绝无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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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

    潭水之中,果然奇寒澈骨。

    展梦白沉住了气,坠至潭底,潭水压力虽大,他也可抵御,只是那种黑暗的滋味,却
令人难以忍受。

    他轻飘飘在潭底走了几步,暗暗忖道:「别人能在水底睁眼视物,我为何不能,难道
我不如别人麽?」

    一念至此,当下睁开眼来,先是一阵刺痛,继而视界模糊,终於也能模糊地看出水底
景物。

    这水底的景物,当真是他前所未见的奇观。

    但见四下也布满了嵯峨离奇的岩石,岩石间丛生着乱发一般的水草,小草间滑动着许
多道不出名的怪鱼。

    这些鱼不但形状不一,有的体如尖椎,有的形如短棍,有的肩如圆饼,颜色更是七彩
纷呈,光怪陆离。

    它们似乎都被这潭水中数百年来第一个来客所惊,纷纷自??石草丛中游了出来,四散
而逃。

    跟在这些鱼身後,还有无数奇形怪状的毒蛇,箭一般直窜而出,来势之迅急,竟比任
何武林名侠的出手都要快上叁分?

    展梦白大惊之下,方待闪避,那知这些毒蛇快到他身前时,突的如触火焰,又箭一般
退了回去。

    它们去势之快,更是惊人,刹那间便没有踪影,只剩下那些海草在水中飘散,宛如风
中少女的发丝似的。

    展梦白再也想不到这黑沉沉的潭水下,竟有这种陆上人梦想不到的怪景,当真是令人
叹为观止。

    他喟叹之馀,在潭底信步前行,又发现??石之间,还散怖着一些铁??的刀剑兵刃,和
死人的自骨!

    这些人想必是在落水之後,立刻便死了,甚至连半句遗言都未曾留下,??身都饱了蛇
吻。

    展梦白默默地为这些无名英魂致哀了半晌,目光动处,突地又在那嵯峨的??石间发现
了一件奇事!

    只见左边的一方??石上,竟斜斜插着柄铁剑,别的刀剑俱落在水底,这柄剑却深插入
石,剑身入石已有大半。

    而且别的刀剑俱已朽??不堪,这柄剑虽也是黑黝黝地全无光采,但通体上下,却不见
一丝铁??!

    最妙的是,剑柄上还??着两片石块,青石夹着剑柄,展梦白不觉动了好奇之心,伸手
去取石块。

    困石的丝条,也已将朽腐,展梦白轻轻一动,石块就到了他手里,石上斑斑驳驳,似
乎还有字迹。

    但在水底之下,展梦白却看不清石上的字迹,心念数转间,突地想起这字迹虽不能眼
见,但以手指摸触,岂非也可以分辨得出。

    当下他手指便顺着字迹的笔划摸去,只觉上面写的是。「『看到剑就拿走,摸着花就
转手。』展梦白大奇忖道:「这第一句话意思自很明显,但第二句话的含意,却当真是令
人难解。」

    当下,再摸第二片石块,上面也有字迹:「剑无条件送你,也不要你多事多口,我生
前白拿别人东西多了,好歹也要白送一次。」这块石上字迹较多,也较小,展梦白摸来自
也较费时,石上虽见留名,但他已隐约猜到这柄剑可能便是『七指仙』之物!

    上面这些字迹,不但语气和水面石上『七指仙』白风人所留的遗言极端相似,笔力也
彷佛一样。

    展梦白呆了半晌,忍不住放下石块,伸手拔剑。

    他只当剑入岩石,必定甚难拔出,那知他手掌动处,剑锋也随之而动,那般坚硬的山
石,竟随手而裂。

    展梦白大惊之下,再一挥剑,剑锋过处,山石竟齐根一裂为二,他不禁暗惊忖道:「
好锋利的宝剑?」

    凝目望去,只见这柄剑通体黝黑,毫无光采,而且形状古怪,看来也丝毫没有起眼之
处,只是在水中仍觉十分沉重。

    展梦白暗暗忖道:「这柄剑想必是『七指仙』临死前投入水中的,遇着山石,便穿石
而入。」

    他一生见过的名剑也不少,却做梦也见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利器,入水之後,犹
能穿石。

    他呆了半晌,不禁暗暗忖道:「此剑如此锋利,莫非就是『七指仙』临死犹不肯被『
姓葛的』得到的宝物麽?」

    他手握此剑之後,脚步便沉稳的多,思量着向前走去,突觉水中似乎传过来一阵黯哑
的音波。

    他心头一动:「是时候了!」当下不及再去思量别的,双臂前伸,向潭边的岩石滑了
过去。

                                    口口口

    岩石间又有游鱼小蛇,惊动而出,展梦白却也已无暇细看,贴着岩石,悄悄的浮了上
去。

    此刻他深知事机危险,万万不可大意,梢一疏忽,便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是
以,只让眼部出水,屏息而望。

    只见削壁之上,果已垂下了一条长索,顶端飘汤在云雾间,见端却系着只足够容纳两
人的篮子。

    而那灰袍老人立足的山石之上,也多了一人。

    此人身上穿着套黑亮的紧身衣裤,手上戴着双黑亮的鲨皮手套,头上也罩着具黑黝黝
的头罩,全身上下,没有露出半分皮肤,在凄迷的云雾中看,当真是奇诡恐怖已极,有如
鬼魅一般。

    他此刻手中果然提着两只铁桶汲水,口中却冷冷道:「我好话歹话都已说尽,你当真
不肯招出来麽?」

    灰袍僧人只是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那黑衣蒙面人回首冷笑道:「好,大爷我无论说什麽,你都只用『哼』来答覆,算你
有种。」

    灰袍僧人道:「哼!」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你如此逞能,不过只想自讨苦吃,我倒要看看你骨头到底有多
硬,能挺到几时?」

    就在他回首说话之间,展梦白己悄悄移到他身後,突然自水中跃起,挥起长剑,忽的
削向黑衣人的脖子。

    他在水中挥剑犹不觉此剑之重,此刻才发觉这柄黑黝黝的长剑实在重得惊人,用足真
力,才能举起。

    那黑衣人再也想不到这里还有他人,丝毫未曾惊觉!

    但见剑锋过处,那黑衣人的头颅,竟立刻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便是刀削豆腐,也无
如此轻易。

    就在这刹那之间,展梦白左掌已接过了那具木笼,身子跃上山石,伸臂抱着了黑衣人
的身子。

    鲜血如涌,溅上了他的衣衫,头颅『噗』地落人水中。

    他挥剑、杀人、接笼、上石、抱??,五个动作,一气呵成,见到头颅落水,便已全做
完了,端的快如闪电。

    就连那灰袍老人,都不禁吃了一惊,呆了半晌,方自叹息道:「好快的身手,好快的
剑锋!」

    语声顿处,突又像想起了什麽,脱口道:「展公子,你掌中之剑,自何处来的?」

    展梦白已将剑与木笼放在石上,开始动手剥??身上的衣服,口中应道:「自潭水中得
来。」

    灰袍老人叹道:「好一柄剑……」

    展梦白随口道:「大师可知道此剑的来历麽?」

    灰袍老人道:「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口名剑,久已绝迹人间,纵是博学之人,也难
一一道出来历。」

    语声微顿,又自接口叹道:「苍天待你,亦不知是薄是厚,既教你遇着这许多福缘,
却偏偏又叫你生在这自古未有的江湖动汤之时,莫非……莫非苍天便是因为这动汤的江湖
,而造成你这样一个人物麽?」

    展梦白此刻换过了那套彷佛也是鲨皮制成的紧身衣裤,将那具??体投入了潭水之中。

    他想到灰袍老人的言语,仅是黯然一笑,俯身取剑,回身挥剑,左手抱起老人的身子
,挥剑削断了困住老人的铁??。

    那十字铁架本是支在山石之上,老人的身子,便是紧紧被铁??困在铁架上,是以才能
虚悬而立。

    此刻铁??寸寸断落,老人的身子便软软倒入展梦白的怀抱中,彷佛烂醉如泥之人,全
身无丝毫气力。

    灰袍老人瞪目道:「你要怎麽!为何还不杀了我?」

    展梦白心头充满了悲痛与怜悯,口中却安慰道:「大师受的只是外伤,若能寻得拔毒
生肌的灵药,必定能复原的。」

    灰袍老人怒道:「你在骗鬼麽,便是神仙下凡,也无这般灵药能救得了我,你……你
还不动手?」

    展梦白虽然知道这老人实已复原无望,生不如死,但终是硬不起这个心肠,动手杀他


    他只能硬起心肠,将这老人轻轻放落到石上,暗暗忖道:「无论他能活多久,我也要
将他救出去。」

    灰袍老人犹在哀求怒骂,展梦白心中叹息,只作不闻不问,他知道这老人四肢不能动
弹,连自杀都不能够。

    他俯身拾起了那木笼,只觉木质其是轻柔,上面嵌着两片珍贵的水晶,作为目光透射
之用。

    木笼上还雕有一只蜻蜓的图形,刀法情妙,栩栩如生。

    展梦白乍看还只当这蜻蜓图形只不过是作为装饰之用,仔细一想,却发觉这图形乃是
认人的标记。

    要知人类面貌各异,自易分辨,但若是人人俱都穿了同样的衣服,戴起同样的面罩,
若无标记,怎能分辨得出。

    心念转动,他方待戴起木笼,突听灰袍老人道:「再见!」语声含混,彷佛口中有物


    展梦白心头一惊,俯身望去,只见灰袍老人竟已用牙齿咬住了剑尖,头颅乘势向前一
送!

    锋利的剑尖,立时自他日腔中穿入,後脑中穿出!

    展梦白闪电般出手搭救,但灰袍老人却早已气绝而死,他受尽折磨,气血已枯,虽是
利剑穿脉,鲜血也不过只有几滴而已。

    这娈故使得展梦白心如刀割,泪珠夺眶而出。

    他木立了良久,以自己脱下的衣衫,覆起了灰袍老人的??身,流泪道:「大师安息吧
,展梦白誓为大师复仇!」

    突有清脆的铃声,自身後传来。

    展梦白大惊转身,才发现竹篮上困有两只金铃,此刻铃声大震,想必是上面的人已在
催促。

    他勉强抑制了心中悲痛,将铁剑藏人紧身衣衫中,那两只铁桶,桶中水声倾覆,铁桶
正飘浮在水面。

    清脆的铃声中,竹篮已缓缓向上升起。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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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篮每升一寸,展梦白心头便紧张一分,只因他深知不久便将有一场斗智斗力,惊险
绝伦的生死搏斗!

    这场剧斗不但有关自身的生死之事,同时也关系着天下武林未来命运,这付沉重的担
子,几乎已压得他透不过气。

    只见四面云蒸雾涌,他身子也像腾云驾雾一般,下面的景物,越来越??糊,终於也全
被云雾所掩。

    那灰袍老人的??身,早已看不到了——这老人竟以自己的生命,为武林换取了一只开
启秘密之门的钥匙!

    竹篮贴壁而升,约摸数十丈,山壁中突地伸出一柄钩镰长枪,枪钩搭上篮筐,竹篮向
内汤去。

    展梦白凝目望处,只见削立的山壁半腰,果然开有一个洞??,洞里架着绞盘,自是作
为升降竹篮之用。

    两个身穿黑衣,头戴木笼,与此刻的展梦白同样打扮的汉子,正立在洞口,转动着绞
盘。

    其中一人道:「下面有什麽好玩的,你不想上来了麽?」

    另一人却抱怨着道:「你身子怎的越来越重,咱们越来越瘦,你却越吃越肥,再过一
阵,不如把你宰了吃了吧!」

    展梦白心里有数,知道那铁剑的重量,委实惊人,他生怕开口露出了马脚,默默地爬
出了竹篮。

    只见这两人头上的木笼,一个刻的是青蛙,一个是蜘蛛,两人架好竹篮接过水桶,便
转身而行。

    这洞窟虽深远,但却仅容一人单独前行。

    那『蜘蛛』走在最前面,却回首道:「我说小蜻蜓呀,那老和尚这两天怎麽样了,难
道还挺得住麽?」

    展梦白不敢说话,仅只『嗯』了一声他紧记着灰袍老人的吩咐,是以始终不敢轻举妄
动。

    那『蜘蛛』轻骂道:「怎麽不回话呀,变成哑巴了麽?」

    展梦白正在思忖应对之策,『青蛙』却已轻声道:「你莫怪他,上次我下去後,也有
许久不想说话。」

    『蜘蛛』道:「为什麽?」

    『青蛙』叹道:「那老和尚的样子,实在太惨了!」

    『蜘蛛』轻笑道:「看不出你心倒蛮好的,只可惜咱们身入此门,便已身不由主,而
且……」

    他语声突地变得极为严肃,接道:「你这话只能在我两人面前说说,若是被别人听到
,哼哼,你还有命麽?」

    那『青蛙』果然噤若寒蝉,不敢再开口,展梦白暗叹忖道:「原来这些恶徒,也有几
分人性的。」

    抬目望处,崎岖狭窄的小道,突然开朗,前面现出道宽有五尺的铜门,闪闪地发出金
黄的光泽。

                                      口
                                      口
                                      口

    『蜘蛛』走上前去,掀了掀铜门上所铸青兽的眼睛,铜门便无声无息地向两边滑了开
去。

    到了这里,他两人非但再不说话,脚步竟也变得十分轻缓,铜门中亦是寂静如死,却
有一片亮光自门内映出!

    展梦白知道自己若是入了此门,自己的生死安危,便已落人别人的掌握之中,随时随
刻,俱有性命之危。

    但他本就全身是胆,此刻更抱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心,当下微挺胸膛,大步
走了进去。

    『蜘蛛』回手一掀,铜门便又阖起,展梦白目光已被眼前的景象所乱,竟未看到他掀
的是什麽地方。

    只见铜门内乃是一片宽阔的洞窟,纵横几达二十丈,面积略呈圆形,四面还有二。叁
十道门户。

    这些门户宽不过叁尺,竟是青铜所铸,门上也镌有各种昆虫、野兽的花纹图案,看来
彷佛是此间徒党的居住之地。

    数十重门户围绕着那圆形的洞窟,顶做圆形,向上拱起,四壁满燃着酒壶大小的铜灯
,照耀宛如白日。

    圆形拱顶下,乃是九具高与人齐的铜炉,炉火熊熊,却无薰蒸之气,也不知燃烧的是
什麽。

    九具铜炉,排列亦作圆形,当中一块空地,打磨得平滑如镜,地上却支着数行??棚般
的铜架。

    架上垂下无数条极细的铜??,??上悬着无数只水晶瓶,瓶子里却装的是各种颜色的奇
异液体,红、橙、黄、绿、青、蓝、紫、黑……深深浅浅,十色斑斓,被四下灯光一映,
到处光影闪动,铜门上.铜炉上、铜架上,甚至连那平滑如镜的拱顶与石地上,都闪烁着十
色的光影。

    一眼望去,但见火焰飞耀,采影缤纷,也不知是到了神话中的仙境,抑或是地狱中的
魔窖。

    四下绝无一点声息,虽有叁五个人在铜炉铜架间悄然穿行着,但彼此之间,却绝不开
口说话。

    到了这里,展梦白不由自主,自心底泛出一阵寒意。

    此刻他已猜出,那铜炉便是铸制『情人箭』之用,铜架上所悬的水晶瓶中,装的也必
定都是绝毒的药物。

    他勉强稳定着心中的激动,跟在那两人身後,绕过铜炉,走向当中一扇有狼形花纹的
门户。

    这面狼形门户,宽度也有五尺,与入口的门户遥遥对立,却比别的门户宽了一倍。

    『蜘蛛』缓步走了过去,在门上轻轻敲了叁下,便垂手肃立在一旁,过了半晌,铜门
方开。

    这一扇铜门中,亦是座圆形的洞窟,但比外面的却小的多了,洞中不但桌椅井然,一
麈不染,而且陈设得华丽已极,周鼎汉玉,琳琅满目,宛如王侯将相所居,四壁又另有叁
重铜门,门上也镌有狼形花纹,那两人走入这里,更是屏息静气,甚至连呼吸之声都听不
到了。

    展梦白心房却在『砰砰』跳动,暗暗忖道:「住在这里的人,莫非就是那『情人箭』
的主人麽?」

                                      口
                                      口
                                      口

    思忖之间,突见左侧的门户,悄悄滑开,门内垂着珠??,一个身材颀长的蒙面人,自
??

    内大步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一袭长达足背的黑色丝袍,面覆丝巾,目光顾盼之间,比利剪锋利叁分。

    展梦白只觉热血沸腾,一颗心几乎已要跳到腔外,暗中反反覆覆的告诫自己:「切切
不可轻举妄动,切切不可轻举妄动……」

    只见这蒙面人笔直走了过来,劈头第一句话便冷冷问道:「那老和尚还是不肯招麽?


    展梦白垂首道:「是。」

    蒙面人冷『哼』一声,背负双手,往近走了几步,突然飞起一足,将『蜘蛛』手中所
提的铁桶,踢得脱手飞出,口中怒骂道:「催梦草不来,如何铸箭,要你这潭水又有何用
?」

    狠狠一跺足,来回走了两圈,突又长叹道:「上面只知逼我交箭,却不替我想想如何
交法,唉,你们去吧!」

    微一挥手,转身走了进去。

                                      口
                                      口
                                      口

    那『蜘蛛』与『青蛙』两人,始终连大气都见喘过,此刻如逢大赦,立刻悄悄走了出
去。

    展梦白心中,却既惊又叹,他喜的是这里果然是铸造『情人箭』之地,他既能走入这
里,便不难完全揭破情人箭秘密,叹的却是因为这黑袍蒙面人竟还不是『情人箭』的首脑
人物,他若要复仇,机会仍是渺茫的很。

    叁人心中心事不同,却俱是垂首走出了狼形门户。

    『蜘姝』附在展梦白耳畔,轻轻道:「头儿近口脾气越发急躁了,与他初来时彷佛娈
了个人似的。」

    『青蛙』亦自低语道:「久居此间,终年不见天日,谁都难免变得如此,你我被逼至
此,除了听天由命,还有什麽?」

    语声未了,突见一个头戴蛇形花纹木笼的人,蛇一般滑了过来,轻叱道:「你们在说
什麽?」

    蜘蛛惶声垂首道:「没有什麽。」

    蛇面人冷冷道:「少说话,多做事,回房去歇着吧!」

    叁个人齐声应是,分道走了,展梦白心头惶然不知自己该走到那里,当下暗暗忖道:
「我虽不能轻举妄动,必须要等探出隐秘,有了把握才能动手,兔得白白送了性命,但他
此刻若是发现了我的破绽,我也只得一剑先砍杀了他,能拚得几个,便是几个了!」

    思忖之间,他手指已触及了衣衫中的剑柄,只因他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到那里歇息
,也不能东张西望,随便乱走,而此刻他只要稍露破绽,行藏败露,在这四伏杀机的神秘
洞窟中,他武功再高,也未见能冲出重围,纵能拚去对方几个,自己也难免要丧生此洞!

    那知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目光动处,突地发现左面一行铜门的尽端,乃是一面镌有蜻
蜓花纹的门户?

    此刻已再无时间让展梦白来多加思考,他只得毫不迟疑的向这重门户走了过去,伸手
在那蜻蜓眼轻轻一转。

    那蜻蜓之眼,果然也是活的,展梦白不禁暗道一声『侥幸』,那浮雕的门户也悄然滑
了开来。

    他不敢回头,闪身而入,那扇铜门,不需人推,便又悄然在他身後关了起来,展梦白
倚到铜门上,不禁喘了口气,还未及打量房中的陈设,突听身侧也有人叹口气,道:「你
怎麽才回来?」

    声音娇嫩,竟赫然是少女的口音,展梦白心头一震,嗖地窜到角落里,凝目望处……

                                      口
                                      口
                                      口

    只见这石室陈设也颇为精致,高几精橱,还有张雕花的床??,高堆着粉色的被波。

    一个面容出奇苍白的少女,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此刻正自那柔软的被褥中缓缓坐了起
来。

    她左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右手自颈後绕出,掠起了左鬓的长发,斜眼瞟着展梦白,
赤裸的双肩,浑圆而小巧,在灯下致致生光。

    展梦白却骇的呆了,许久都不能动弹。

    只听这披发女子懒懒地笑道:「你回来了,还不脱衣裳?」

    展梦白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又退後了些。

    那少女又瞟了他几眼,腻声笑道:「你这天是怎麽回事,在外面吓呆了麽?好,我来
替你脱?」

    她突然自床上跳了下来,粉红色的灯光下,只见她身子竟赤裸得有如初生的婴儿,娇
笑着走向展梦白。

    展梦白又惊又怒,不假思考,双掌倏然挥出,雄浑的掌风,震得这赤裸的少女再也立
足不稳,砰地跌回床上。

    她惊呼一声,面色突然大变,颤声道:「你不是小潘,你……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怎会来到这里?」

    展梦白嗖地窜过去,掀起棉被,盖起她身子,开声道:「姑娘切莫声张,否则你就没
有命?」

    那知这少女身子虽娇小,胆量却甚大,眨了眨眼睛,道:「是你没有命,还是我没有
命了?」

    展梦白呆了一呆,松开双手。

    那女子伸手一掠乱发,冷冷笑道:「你小子想来偷些野食麽?嘿嘿,那你可就看错人
了,姑娘我虽非叁贞尢烈,但却也不能让你随便占了便宜。」

    展梦白道:「你切莫误会,只要……」

    他话未说完,那少女竟已咯咯娇笑了起来。

    她眯起眼睛,娇笑着道:「但你也别怕,姑娘我反正也闷的慌,只要你脱了面罩,姑
娘若是瞧得中意,也不妨让你……」

    展梦白勃然大怒道:「放屁!」反手一掌,打在她脸上。

    那知这女子还是不怕,突又自被中坐了起来,大骂道:「好小子,你偷摸着进来,还
敢假正经……」

    展梦白顺手又是一掌,将她打了个翻身。

    谁知她硬的不成,又来软的,竟反身跳了起来,勾住展梦白的脖子,荡声道:「好人
,莫打了,我答应你……」

    她话犹未了,展梦白双臂一振,她便又直跌了出去,这女子虽然泼辣,但遇着这样的
铁汉,也真的怕了,颤声道:「你!你要怎麽?」

    展梦白厉声道:「盖起被来!」

    那少女果然乖乖地钻进被里,再也不敢放刁撒泼。

    展梦白厉声又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有半字虚言,我要你活着比死还难受
!」

    披发少女颤声道:「大……大爷,你不是这里的人麽?」

    展梦白霍然掀起了头上面具,双目寒光暴射,那少女见到他面上的煞气,忍不住机伶
伶打了个冷颤。

    只听展梦白沉声道:「这里共有多少人?」

    那少女牙齿犹在咯咯地打颤,抓紧棉被,颤声道:「我也不知道,约摸有二叁十人。


    展梦白道:「他们都是何来历,武功如何?」

    那少女道:「他们有的本来是下五门的绿林,专施毒药暗器,有的却是江湖野药郎中
,只会些粗浅把式。」

    展梦白暗忖道:「是了,以这些人来配制『情人箭』,当真是再好不过。」口中又道
:「你是什麽人?」

    那少女惶声道:「我只是个可怜的良家妇人,被逼而来……」

    展梦白冷笑道:「看你这付模样,也不像是臭家妇人,我且问你,他们将你逼来这里
,是为了什麽?」

    那少女道:「那些人有的是因为无地容身,自愿来此,有的却也是被逼而来,这里的
头子,为了要他们安心在这里炼箭,便从外面掳了些少女来,让他们……」

    展梦白不愿再听下去,截口道:「知道了,这里头子是谁?」

    那少女哀声道:「我们都是被逼来的,怎会知道这里头子是谁,大侠客,求求你,饶
了我吧!」

    展梦白冷笑道:「你若真的是良家妇人,他们便不会寻你来了,但你可放心,只要你
莫多事,我也不伤你性命。」

    那女子身子已缩到大床的角落里,此刻突又冷笑道:「对了,姑娘我本就不是良家妇
人!」

    展梦白双眉剑轩,大怒道:「你……」

    那少女冷笑道:「住口,我身後的机簧,直达全窟的警铃,只要我手掌一动,你便没
有命了!」

    展梦白身子一震,後退叁步。

    那少女咯咯笑道:「对了,乖乖地退回去,只要你听话些,什麽事都可商量,说不定
……」荡笑一声,眼波横飞。

    展梦白大怒忖道:「我纵然死了,也不能听命於这淫贱的妇人?」

    只觉胸中热血上涌,那里还再顾及别的。

    那女人犹自得意,娇笑道:「小伙子,告诉我,你是……」

    展梦白突地怒喝一声,飞扑而来。

    那女子似乎不信世上竟真有如此不要命的,面色立刻吓得青了,左手猛按机簧,右手
却自枕下抽出柄匕首。

    展梦白一掌横切在她咽喉之上,她匕首也刺上展梦白胸腹,他激怒之下,竟忘了防护
自己。

    那少女气犹未绝,面上不禁露出惨笑,以为已手刃仇人,那知匕首刺出後,她手掌一
震,刀锋竟断了!

    她自不知展梦白胸前,藏着那柄占铁剑,心头大惊,气息已绝,她赤裸裸地来,终於
也赤裸裸的去了?

    展梦白翻下床??,突听铃声大震!

    清脆的铃声,震散了四下的死寂,接着,惊呼声大作,脚步之声奔腾,都奔向这石室
而来?

                                      口
                                      口
                                      口

    展梦白深深吸了口气,挺胸立在门前,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要以一身之力,血战
群魔!

    那知铁时外面又已响起了一阵洪钟般的语声:「莫要动手,施放毒气,让那??活活在
里面闷死!」

    展梦白惊怒之下,奋力去扳那铜门,铜门却纹丝不动!

    而此刻石室顶端的通气口中,却已飘散出一缕缕清淡的自色烟雾,带着种腐木般的臭
气!

    展梦白立刻屏住呼吸,心头却更是惊怒,他本愿血战而死,却再也不愿被人闷死在这
里。

    刹那之间,白雾已弥漫了整个石室。

    展梦白双掌凝足真力,奋力击向铜门,只听『砰』地一声大震,那铜门嗡然而响,却
震它不开。

    门外不时传来阵阵冷笑嘲骂,展梦白悲愤填膺,目光尽赤,一手撕裂胸前的衣襟,突
地触及了那柄铁剑!

    要知他初得铁剑,是以在惊怒之下,便未曾想起这柄利器,此刻心念乍动,立刻反手
抽出铁剑。

    他暗中再次凝集了全身真力,吐气开声,铁剑便带着一溜黑黝黝的光弧,划向那沉重
的铜门!

    只听一声闷哼,漆黑的铁剑,竟穿门而入,宛如刀削腐木一般,将铜门划开了一道缺
口。

    展梦白精神大震,挫腕收剑,跟着又是一剑挥出,脚下也飞起了一足,本已裂开的铜
门,果然被他飞足踢穿一孔!

    门外立刻响起了一阵惊呼之声!

    展梦白旋剑护身,嗖的窜出,门外人只见一团黑黝黝的光华,裹着条人影,闪电般掠
出,惊呼之声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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