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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思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翻云覆雨23-3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Aug 20 18:04:41 1998), 转信
第叁章 魔师远见
城南秦淮河畔的夫子庙,建於宋天圣七年,一直为文人荟萃之处,名着天下士林。它前
临秦淮,东眺锺山,沿河两岸风光怡人,河房水榭,雕梁画栋,若非刚下了一场雪,平时绿
杨垂柳,交相辉映,景色秀丽,现在两岸一片铺天盖地的白雪,又是另一番迷人情致。
这天下士人向往的圣地重楼叠阁,典雅庄重,庙前秦淮河南岸 堤环抱,气势磅礴,又
凿制成「月牙泮池」,北岸置以石堤,绕以石栏。
当戚长征和孟青青步上通往夫子庙的石庙时,秦淮景色,尽收眼底。
孟青青边行边笑道:「这条桥就是与杭州西湖叁潭印月齐名的「半月桥」,逢明月当头
之时,桥影将河中明月分为两半,两侧各有一个半边的月亮, 是难得的奇景。」
戚长征对她丰富的地理名胜知识,早见怪不怪了。瞧她谈笑自若,未见半丝紧张,已推
知此女武功亦高明之极。因为至少自己还未能学她般从容和放开怀孢。
两人言笑晏晏,穿过了写着「天下文枢」两丈多高的大木牌坊,进入了夫子庙赭红色的
庙墙裹。
此时天色尚早,夫子庙游人冷落。
在孟青青的引领下,他们穿过庙院,经过奉着「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位」的牌位,由西
廊进入古柏参天的侧院。
孟青青幽幽叹了一口气,垂首道:「戚兄!青青真不想和你分出生死,可惜却是别无选
择。」
戚长征一呆道:「噢!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决战好地方,的确不错,只要我们走入林内,
谁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孟青青沉吟半晌後道:「我来找你前,里赤媚提醒青青:说你是个天生不畏死的人。到
此刻我才真的相信,所以青青绝不会在胆色这一点上和你争长短。」
戚长征心中一凛,知道她已动上了手,以言语来向他施压,进行削弱他信心的攻势。微
微一笑道:「只要你想杀我,便避无可避地定要和我比拚胆包,以命换命,否则公主不若回
女真学习缝纫好了。」
孟青青领着他深入林内,噗哧笑道:「我的缝纫技艺早全族称冠,何用再学?不怕一并
告诉你,我的剑名」织女」,剑法亦名「织女剑法」,以守为主,主攻的只有叁招,若你能
全部挡过,青青便赏你一个香吻恭送大驾。」言罢亭亭立定,曼妙地旋过香躯,冷冷地看着
六步许外那轩昂雄伟的年轻刀手。
戚长征嗜武如狂,闻言手指都痒起来,问道:「这叁招有何名堂?」
孟青青柔声道:「第一招叫「鹊桥仙渡」,喻的是你们那牛郎织女每年一会的凄艳故事
。唉!你或者会奇怪青青为何连剑招都用了贵国的传说,因为青青真的很仰慕贵国的文化。
」
戚长征摇头苦笑道:「所以你仰慕得要来侵占我们的土地子女。嘿!不要提这些无聊事
了,来!第二招叫什麽?」
孟青青千娇百媚的嗔望他一眼後,不情愿地道:「第二招撮自一句诗词,就叫作「风露
相逢」。」
戚长征虽只粗通文墨,但这样广为传诵的诗词,总算听过,知道取自「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两句的词意。忍不住赞叹道:「这麽美的名字剑招,我老戚怎可不见
识见识。」
孟青青欣然拔出织女剑,微笑道:「想见识便动手吧!」
戚长征哈哈一笑,掣出天兵实刀,道:「公主何不把第叁招的名字也说出来再动手呢?」
孟青青娇笑道:「你挡过这两招再说吧!」纤手一挽,千百朵剑花,立时封满戚长征的
前方。
甄夫人随方夜羽步入大厅时,只有里赤媚、年怜丹、任璧、由蚩敌`强望生、花扎敖、山
查岳、竹叟等八人陪着庞斑喝茶。
鹰飞、柳摇枝、孟青青这叁个有资格列席的人均不知到了那裹去,红日法王则一如往常
,没有参加这 聚会。即使庞斑的驾临仍不能改变他的习惯。
庞斑踞坐听端的大师椅上,俊伟的容颜透出悠闲雅逸的意态,只是举杯喝茶的动作,便
予人一种完美无瑕的感觉,那超然於一切的神韵,有着震撼人心神奇与魅力。
分坐下首两旁来自域外不同 族的各大高手,都收敛了本身的傲气,恭敬地注视着这六
十年来,称雄天下的无敌高手。
当庞斑的目光落在甄夫人身上时,她有种心灵肉体完全赤裸开放的感觉,就若没有任何
心事或 密可以瞒过这伟大的人物。
她随着方夜羽向庞斑施礼,然後坐在空於上首右方两张椅子裹。
方夜羽眼中射出崇慕之色,惭愧地道:「夜羽愧见师尊,来京後,尚未达成任何一项重
要任务。」
庞斑双目亮起动人的神光,缓缓扫过众人,微微一笑道:「夜羽你错了,你们已做得非
常好。来!喝一杯茶吧!」
立在庞斑身後的黑白二仆立即绉前为众人添茶。
方夜羽道:「师尊这麽安慰夜羽,弟子更倍感惭愧!」
庞斑再微微一笑道:「为师怎有闲心去安慰你,素善可明白我的意思?」
甄素善想不到庞斑会忽然考起她来,俏脸一红,往这天下第一高手瞧去,一触对方眼神
,芳心立时忐忑狂跳,不自觉地垂下螓首,轻柔地道:「魔师指的是否今天我们能安然来到
大明的京师,与汉人展开争霸天下的斗争,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庞斑欣然点头,淡淡道:「说得好!」转向各人道:「你们今天能安坐於此,陪庞某喝
茶聊天,正代表着明室已被埋下祸乱的种子,本人敢断言,无论事情往任何方向发展,朱元
璋亦再无力往域外扩张领土,那正代表我们完成了最基本的目标。」
年怜丹皱眉道:「魔师的话自是合着至理,但是否仍须看这几天的发展,才可以判定我
们此行的成败呢?」
庞斑仰天一阵长笑,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事便等若高手对垒,何用见过真章才能言
胜败。」接着轻叹道:「夜明的问题便在於大着重成败,故因而起了得失之心。那知世事岂
能尽如人意,只要能放手而为,好好参与这美妙无比的游戏,已可不负此生。赤媚当会明白
我这番话。」
聚人均是才智之上,听得肃然起敬,明白到庞斑超然於成败的广阔胸襟。
里赤媚哑然失笑道:「魔师太抬举赤媚了,事实上赤媚正为昨天杀不掉韩柏而苦恼了一
晚呢。」
庞斑神光电射的日光深深望了里赤媚一眼,欣然一笑,似对他的坦白非常欣赏,平静地
道:「问题是你们始终不明白「道心种魔大法」是什麽一回事,亦在某一程度上低估了道胎
魔种相遇和结合的神妙。」
再肃容沉声道:「赤尊信就是韩柏,而韩柏却非是赤尊信那麽简单。或者可以这麽说,
藉着韩柏这净美的元体,赤尊信再受不到任何限制,不但可以继续迈向天人之际的武道至境
,还可以 正生前走错了的方向,拨乱反正。先不论与道胎结合後会带来的发展与成就,只
是这点,已可知道要杀死韩柏是多麽困难的一回事。」
众人齐齐一震,想不到庞斑对韩柏评价如此之高,亦想到己方的确一直低估了韩任璧叹
道:「难怪秦梦瑶会看上了韩柏呢!」
由蚩敌忿然道:「昨夜若非有浪翻云和了尽两人出手,韩、秦两人 骨早寒了。」
庞斑自然听出他语气中隐含责怪自己不提早出手对付浪翻云之意,淡然一笑道:「没有
了浪翻云,这场游戏是多麽乏味。」
两眼神光亮起道:「汉人经历了我大蒙近百年的统治,对外族已存有深刻的仇恨,兼且
乱极思治,纵使我们能重新入主中原,要像以前般管治这麽幅员庞大的中土之地,等若怒海
操舟,最後只会舟覆人亡,要重振昔日的风光实属妄想。当年本人袖手不理大蒙之事,正基
於此一原因,明知不可为而为,只是执迷不悟的愚蠢行为。」
里赤媚拍了扶手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叹道:「给魔师你老人家这麽一说,赤媚整个
人都轻松起来,反更觉斗志昂扬,充满了自信。」
甄夫人心中涌起敬意,恭然问道:「魔师凭何断定明室尽管能平定所有叛乱,仍无力西
侵呢?」
庞斑眼神落到甄素善俏脸上,立时柔和起来,淡笑道:「夜羽的计划,实在是计中有计
,局中有局,最关键处在於鬼王和燕王这两人,尽管你们的计划全失败了,鬼王和朱元璋的
关系亦难以保持平衡。」 了顿续道:「给你们这麽一闹,朱元璋错失了对付鬼王和燕王的
千载良机,此必 下将来朱元璋死後大明争夺皇座的祸根,那还有力西顾。况且盛极必衰,
此乃桓古不变的真理,朱元璋、鬼王、燕王这类不世之雄,岂会长於深宫妇人之手,故我可
断言明室一代不如一代,反之我们西域各族,长久处於压力之下,必有雄起之土冒出头来,
再次踏足中原,这却绝非痴想。」
众人听得立时眼界扩阔,似可透视明室未来的发展,原本负在肩上的重担子,忽然都变
得无关重要。
方夜羽点头道:「夜羽一直也有这个想法,当然没有师尊般肯定清晰,可是一旦面对着
生死存亡的关键,便身不由主地计较起得失,甚至起了妄想贪念,希望得到全部胜利,现在
才知道这实在只会做成重重魔障。」
庞斑微笑道:「兵家争战,自是一子不让,可是若说的是逐鹿天下,在空间和时间上便
可扩阔至无限的远处,失之东隅,收之桑偷,只要确立目标,可进则进,不可进则退,这游
戏是多麽妙趣无穷。」
众人都精神大振,昨夜击杀韩、秦两人不果的挫折,一扫而空。
庞斑油然道:「朱元璋最大的问题,在於放不开天下的私心。不过无论他如何努力,亦
克服不了自然那变幻莫测的本质,他愈想确立予後继者可以依循的成规法则,破坏便愈来得
早,哈!老朱啊!想不到你一世精明,却在此事上如此胡涂,可知私心真的害人不浅。」
众人听得五体投地,庞斑的见地果是高人一等。
庞斑又分析道:「举例来说,假设燕王异日登上皇位,第一件事便是舍应天而取顺天为
都,因为北方才是他的根据地。」
再微笑道:「想当年朱元璋为建国都,历时二十一载,调动了工部和横海、豹韬、飞熊
叁卫,再加上二十八府州和一百八十县另叁镇的力量,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只是城砖
的需求,便动员了江西、湖南、湖北、安徽、江苏等叁省的一百五十二个州,全部约耗用了
二亿五千万块巨砖,而江南富户无一幸免地都被强迫捐出巨额资财,不计工役的数量,只是
工匠便有二十八万户被征调来负责工程。」
哈哈一笑续道:「若燕王要以顺天为京,规模必不会逊於应天,只是此项消耗,大明已
难有力量往外扩展,况且当燕王坐稳皇帝时,早像现在朱元璋般只懂巩固自己的权力,好安
享晚年,那还有闲情西侵。没有了朱元璋和燕王这类雄才大略的霸主在有生之年作向外扩张
,明室何足惧哉?」
人无不目瞪口呆。一方面固因庞斑对明朝建都之事了若指掌,更折服处是庞斑只从国
都转移一事,便有力地论证了自己的推断,教人无从反驳。
庞斑哑然失笑道:「朱元璋因宦官为祸,所以一直蓄意压抑宦恃,不让他们有参政的机
会,可惜燕王为了得到宫内的消息,一直勾结宦侍,将来若燕王得了天下,宦侍定可水涨船
高,掌得政权,更兼现在朱元璋以六部代丞相一事势在必行,又准备把掌握天下军权的大都
督府一分为五,使军政权力全集中到皇帝手内,若宦官冒起,朝中再无可与撷抗之人,所以
庞某敢断言,明室宦官为祸之列,必更胜前代。」
众人更是听得哑口无语,庞斑识见之高,确实达到了洞察无遗之境。
年怜丹谦虚问道:「那我们是否应按兵不动,任由朱元璋铲除蓝玉和胡惟庸,然後坐石
明室日渐倾颓呢?」
庞斑摇头道:「当然不可以如此被动,最理想当然是同时扳倒朱元璋和燕王两人,而对
付两人亦有先後之序,应以朱元璋为首要目标,否则若平白干掉燕王,徒然帮了朱元 一个
大忙。若他们父子一齐身死,我们便可立即退出中原,任明室陷於藩王割据,叛臣乱将互相
攻战之局。否则便须匡助蓝玉和胡惟庸两人,拖着朱元璋,使他无力对付燕王。那亦等若完
成了我们最基本的目标。」
若朱元璋在场亲听到庞斑这一番话,定要击节叹服,因为他正是因着 微妙的形势,
明知燕王曾行刺自己,亦要压下采取行动去对付这逆子的冲动。
众人听罢这一席话,心情都大大不同。深觉无论此行成败如何,均会收到理想的效用。
方夜羽更是感激不已,这些年来,庞斑少有如此长篇大论去分析世局,目下如此大费唇
舌,自是看出己方士气低落,才出言激起众人的雄心壮志,坚定他们的信念。
这番话由人人景仰的魔师庞斑口中说出来,分量自然大是不同。
庞斑正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庞斑微微一笑道:「水月大宗这小子干过什麽事来?」
方夜羽恭敬应道:「昨夜他夜闯鬼王府,但与鬼王过了两招便撤退了,使人怀疑请他来
究竟有何作用?」
庞斑双目亮起精芒,欣然道;「水月大宗的目标并非鬼王,而是浪翻云,只要干掉浪翻
云,庞某便变成全无对手,说不定寂寞难耐下重出江湖,找人开刀,那时中原西域,均陷进
乱局,还不正遂了倭人心意!」
里赤媚动容道:「魔师对事物确独具慧心,我们都没有想过这问题。」接着冷哼道:「
水月大宗的水月刀法虽厉害,恐仍未比得上浪翻云的覆雨剑。」
庞斑哑然失笑道:「横竖要便宜浪翻云,不若来便宜庞某好了。在我见鹰缘之前,便让
我试试他的水月刀法,看看它飘忽难测至什麽程度?」接着向方夜羽道:「朱元璋不是迫你
师兄把水月大宗交出来吗?叫你师兄请朱元 再宽限两天,到时他定可把水月大宗的人头奉
上,哈!」
看着庞斑仰天长笑的欣悦模样,众人 呆在当场。
谁可揣测庞斑出人意表的行车?
浪翻云悠闲自得的坐在酒铺内,翘起二郎腿,无限享受地喝着清溪流泉,似醉还醒的眼
吊着正抹拭酒具的左诗叁女,分享着她们对工作的投入和热情。
范豹这时和一名俏丽的女子由内堂走出来,有 有笑,神态亲热。
浪翻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轻唤道:「烟如!到大哥这里来。」
这美妇当然是因被薛明玉奸污,受尽夫家白眼和排挤的颜烟如,自那晚随了浪翻云喝酒
後,便被浪翻云邀来酒铺作帮手。
此刻的她像变了个人似的,情神焕发,闻声欣然来到台旁坐下。
浪翻云爱怜地细看着她,轻轻道:「范豹这小子不错吧!」
颜烟如立时俏睑飞红。
垂下了头,不敢看他,又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边的范豹这些日子来得范良极和浪翻云指点,功力大进,隐隐听到自己的名字,再看
到颜烟如羞不自胜的神态,亦面红起来,十分尴尬。
左诗等奇怪地看看颜烟如,又瞧瞧范豹,那还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都抿嘴偷笑。
浪翻云长身而起,顺手 起一 清溪流泉,笑道:「时间差不多了,诗儿!要不要和大
哥一道去迎接小雯雯。」
范豹道:「浪首座!这事由我去办吧!」
浪翻云摇头道:「这麽重要的人物,浪某怎可疏忽。」
左诗双目立时红了起来,走到浪翻云旁,小鸟依人般紧挽着他手臂,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
浪翻云向范豹道:「叫行列小心点楞严,这人的厉害处绝不逊於方羽,这些天来如此低
调,愈发使我感到他定有阴谋诡计。」再低头向左诗道:「可以去了吗?」
左诗用力点头,终流下了感激的热泪。
若非浪翻云,她今天仍只是活在哀悼着父亲和丈夫死亡的灰暗日子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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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以物喜,勿以己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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