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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ebye (一天到晚学习的苯鸟),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覆雨翻云之碧江洗剑--1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ul 20 11:06:58 1998), 转信
第一章故人已去
黄昏。
位於鄱阳湖西南的南康府一所妓院的静厅内,乾罗安闲地坐在椅内,右手托着茶盅、左手用
盅盖拨着茶面的几片嫩叶,呷了一口浓香的两前龙井。
另一名相貌堂堂,精神奕奕,一身华丽丝质儒服.叁十来岁的男子,垂手立在他左侧处,神
态虔敬。
乾罗脸上不觉半点长途跋涉的疲累,无限享受地再呷了一口清茶,才将茶盅放在腿上,用只
手捧着,让茶热由盅身传进双手和腿内去,像在感受着宝贵的生命,望向那男子奇道:「小章:
为何你不坐下来?」
那唤小章的男子肃然应是,将茶几另一边的椅子拉得侧了少许,才敢坐下,以示不敢和乾罗
并排而坐。
这李少章是南昌最有势力的武林大豪,手内有几间赌场和妓院,在江湖上也颇有点声望,想
不到竟是乾罗怖在暗处的一着棋子。
乾罗道:「外面有甚麽最新的发现?」
李少章恭敬地道:「最轰动的事,莫如卜敌约五艘战船在九江附近给风行烈烧了.弄得狼狈
非常,连魅影剑派有刁项助阵的大船。也给风行烈惊走了,刁项真是丢脸丢到了底。这小子恁地
了得!卜敌也真大意.大张声势,怕他怎也想不到要这样落个灰头土脸。」
乾罗心头掠过戚长征直率爽朗的脸容,微微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方夜羽要向怒蛟帮
开刀了。」
李少章一愕道:「卜敌去的地方似是鄱阳湖,与远在洞庭的怒蛟帮有何关系?」
乾罗含笑看着他。颇有考较他智力的味道。
李少章皱眉想了想,「呵!」一声道:「我明白了,但……但是卜敌凭甚麽可引怒蛟帮离洞
庭而来.何况……何况怒蛟帮有浪翻云在。魔师庞斑在满江之战前又肯定不会出手,方夜羽怎蠢
得去惹他。」
乾罗嘿然道:「你也犯了我同样的错误,就是低估了方夜羽。」说到这里,眼睛往厅门望过
去,低喝道:「老杰:你来了。」
厅门像被一阵风般吹了开来,再人影一闪,一个高大冷峻、满脸风霜皱纹的高大老人,跪在
乾罗身前道:「少爷:我来了:」乾罗伸手扶起这年纪比他大上二十年的忠仆,洪声大笑道:.
「四十年了:我们不见足足四十年了:今日相见虽非代表甚麽好事,但见到脸总是令人欣悦非常
,老杰你身体好吗?」
老杰虽弓背头缩,仍比乾罗高上半个头,神情冷静沉稳,锐利的眼神先掠过站了起来拱手为
礼的李少章,才转向乾罗道:「只要少主健在,天大的事情我们也可以架得住。」
乾罗向李少章道:「小章:你来见过老杰,假使天下间要我乾罗我一个可真心信赖的人,必
是他无疑。我一身武功虽来自家传,但若非老杰自幼在旁提点,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李少章闻言震惊,喑忖乾罗实是老谋深算之致,竟可把这样一个厉害人物,藏在暗处四十年
,半点风声也不漏出来。忙再恭敬施礼。
老杰冷冷看着他。神情倨傲冷漠。
乾罗道:「少章是我自少收养的孤见,忠诚方面绝无间题。」
老杰脸上这才露出半点笑意,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李少章知道眼前这老人乃半个乾罗师傅的身份,对方虽只微露善意,已感受宠若惊,神态更
是恭谨。
乾罗示意两人分左右坐下,李少章又亲自为老杰递上香茶,叁人才继续商议。
乾罗续回早先的话题道:「方夜羽这小子必有妙法引开浪翻云,否则绝不会贸然向怒蛟帮挑
战。」转向老杰道:「对方夜羽的实力有甚麽宝贵情报?」
老杰沉声道:「方夜羽的实力,主要来自叁方面,一是魔师宫本身的班底,这批人都是由柳
摇技和花解语两人从域外和中原各地精心挑选出来,加以训练,所以名虽不见经传.但都是一等
一的好手,兼且擅长合击战阵之术,又不用自重身份,故纵使是一般高手,遇上他们亦非吃亏不
可。」
只听这一番分析,李少章便知道这老杰手上有个庞大的情报网,由此推知,这人亦必握有强
大的实力,足可助乾罗东山再起,至此不由更对乾罗四十年前使放下这暗桩的深谋远处,感到慑
服。
乾罗想起了绝天灭地两人,点头道:「老杰说得一点没错,我曾和魔师宫的十大煞神中的两
人碰过头,果是不可轻忽视之。」
能得乾罗如此评价,绝天灭地两人若然知道,必会欣喜非常。
老杰续道:「第二方面的实力来自蒙古和西藏,蒙人自以当年逃回去约五大高手为首,其中
的人妖里赤媚武功直追魔师庞斑,虽仍有一段距离,却是相差不远:中原除了少爷等寥寥数人外
,怕没有人足当他对手。新一辈的蒙古好手虽尚未有人露脸,但可猜想必有一二杰出之士,实力
不容轻侮。」
乾罗哈哈一笑道:「若非方夜羽手下实力惊人。那来胆子挑战中原武林?」顿了一顿道:「
西藏武功高者都是喇嘛之辈,这些秃奴终年潜修密法,正因如此,他们武功虽高.亦不足惧,盖
都难得有兴趣到中原来争霸。」
老杰道:「他们是否有人到中原来,很快将可揭晓。」
李少章一呆道:「听杰老之言,似乎听到了点有关的风声?」
老杰首次对李少竟露出赞许的神色,点头道:「据我在西藏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说,北藏的
红日法王和青藏以护法为己任的四密尊者,均已秘密潜
入中原,可惜我仍未能采到他们的行踪,
只从这点,可知掩让他们的人定是方夜羽无疑。」
李少章禁不住叹道:「杰老的推断确是精到,因为这批喇嘛若非得方夜羽掩护,以如此碍眼
的形相,怎瞒得过中原武林的耳目?」
乾罗摇头笑道:「方夜羽这小子亦算厉害,连红日也请得动,真不知他使了甚麽法宝?红日
啊红日:我乾罗倒要秤秤你有多少斤两,是否名实相符?」
老杰神色凝重道:「据说此人成就上追当年的蒙古国师八师巴,虽或未能比得上庞斑,但…
…」
乾罗挥手道:「中藏武林仇怨深若汪洋,迟早也得见个真章,快一点实比迟一点好, 难能
适逢其会,虽死无憾。」
老 一声长笑,豪情盖天,轩眉喝道:「好:不傀乾叁公子的好儿子,我老杰就拚了一身老
骨头来陪少爷玩玩。」
李少章给两人激得热血沸腾,朗声道:「别要不算上我李少章一份儿:」乾罗望向李少章,
眼中掠过慈和之色,微笑道:「少章你有妻有儿,生活美满,纵使你要跟我涉险江湖,我也绝不
容许,况且你留在暗处。对我们的帮助会更大。」
李少章从未被乾罗以这种眼神望过,心头一阵激动,哽咽道:「城主……」
乾罗佯怒道:「你要婆婆妈妈.我意已决,你不若专心多生两个儿子,好好栽培他们,将来
再告诉他们我和庞斑的故事。」转向老杰道:「方夜羽还有甚麽人?」
老杰道:「方夜羽第叁方面的人,情况要复杂多了,虽都是中原武人.却包括了被官府通缉
,受江湖唾弃的剧盗杀手;或因各种原故,受他收买或笼络的门派帮会中人,最後则是他收降的
黑道人物。」
听到最後一句,乾罗仰首无语,好一会才黯然一叹道:「葛霸和谢迁盘两人有否背叛我?」
老杰沉声道:「应该没有,据逃出来的少爷旧都说,葛霸被暗算身亡。谢迁盘则不知所踪,但若
少爷出来振臂一呼,谢迁盘必来追随少爷。」
乾罗心中暗叹,叁年前与浪翻云一战,葛霸受了内伤,至今未愈;谢迁王
盘则断去右手,自
己亦受了重伤。致大机旁落在易燕媚和自己一向不大信任的毛白意之手,否则方夜羽要策反自己
的手下,实谈何容易。
老杰道:「有件奇怪的事,就是易燕媚离开了方夜羽,孤身沿江东来,一路留下山城暗记,
看来……看来……」
乾罗眼中爆起奇怪的神色,沉思片晌,平静地道:「她是来找我,你没有动她吧?」
老杰道:「她行为反常,虽看上去并非陷阱,但我当然要请示过少爷,才会行动。」
乾罗对老杰的小心周详大感满意,点头道:「燕媚燕媚.希望我再没有看错你?」
两人愕然望向他。
乾罗举起茶盅,呷了一口茶後,淡淡道:「由今天开始,我们全面和方夜羽开战。」
武昌。
韩府门外。
大冲上行人稀少,纵有人走过,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吃饭。
不舍将秦梦瑶送至门外。
秦梦瑶微笑道:「大师请回!八派的人都在等待着你。」
不舍摇头道:「若秦姑娘不介意.小僧想再送一程。」
秦梦瑶没有拒绝,走下石阶,沿街缓缓而行。
不舍堕後尺许,默默陪着走。
走了十多多,不舍有点难以启齿地道:「秦姑娘可否准小僧大胆问上一个问题?」
在夕阳斜照下,秦梦瑶俏脸泛着圣洁的光辉,露出笑靥道:「有甚麽说话。大师勿要藏在心
里。」
不舍仰望天边的红霞。神情落寞,轻叹道:「小僧生於蒙人藏僧横行的时代,父母兄姊均惨
死於他们之手,我幸得恩师打救,才得身免,避居少林,本以为这一生也不会离寺下山,但恩师
的死亡,却改变了小僧的一生!」又再一声轻叹,喟言道:「恩师败於庞斑之手,负伤回寺,当
我们均以为他会逐渐痊愈时.却忽然仙逝,没有留下只字片言,那时我想到的只是:无论如何,
我也要为了恩师,为了少林寺,除去庞斑。」
秦梦瑶知道不舍这番心底话,可能是自他师尊绝戒和尚死後,从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心中也
不由恻然,感到不舍隐然有视她为红颜知己之意。
不舍的语气转趋平静,道:「那时小僧便想到。恩师的武功已达少林寺武学的最高层次,纵
使小僧再躲在少林,无论如何勤修苦练,最多也是另一个恩师,故此把心一横,往外求之,唉:
」秦梦瑶自然知道他最後拣了双修府专讲男女之道的双修心法,以不舍这样自幼清修的高僧。要
他下一个这样的决定,他内心的矛盾和斗争可想而知。
不舍沉吟片晌,道:「秦姑娘可知小僧为何忽然提起这些陈年旧事?」
秦梦瑶目注不舍,摇头道:「对别人来说,这些可能是陈年旧事。但对大师来说,却永远是
那麽历历加在目前,梦瑶说得对吗?」
不舍目中闪过痛苦的神色,点头道:「是的:所有这些事就像在刚才发生,挥之不去。好了
:我送秦姑娘就送到这里为止。」言罢立定。
秦梦瑶轻移数步,才转过头来道:「大师先前不是想间:为何我故意不拦阻红日法王掳人而
去吗?」
不舍微微一笑道:「因为小僧忽然想到了 中原因.事实上小僧也没有全力出手,只不过和
秦姑娘不真正出手的原因或者略有分别。」
秦梦瑶别有深意地望了不舍一眼,恬淡地道:「大师不肯全力以赴,是否希望红日法王为要
我寻鹰刀,无暇别顾呢?」
不舍眼中射出赞赏的神色,坦然道:「小僧是纯从利害关系的角度出发,因为小僧昨晚接到
密报,卜敌率着红巾盗和一批黑道高手,往双修府进发,这事小借纵然明知是方夜羽布下的陷阱
,也不能不踩进去,没有了红日法王这种可比拟庞斑或浪翻云的绝代高手,对小僧自是有利得多
。」
秦梦瑶美目闪起异彩,默思片刻,道:「梦瑶也有一个问题想询问大师?」
不舍奇道:「秦姑娘请说!」
秦梦瑶道:「那天柳林之会,庞斑走时,大师有的是拦截庞斑的机会,只要你们动上了手,
梦瑶不管如何也不会介入,为何大师却放过了那千载一 时的良机呢?」
不舍愕然自问道:「是的!为何小僧会放过那机会?」
秦梦瑶代答道:「因为大师的心里面有两个不舍,一个是为了师门和白道武林,下定决心不
顾一切击杀庞斑的不舍;另一个不舍却是你真正的自己,一个不愿乘人之危,并且不计生死,也
要光明正大,轰轰烈烈和大敌决一死战的不舍。最後仍是真正的不舍胜了。」
语罢转身慢步而去。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优美背影,不舍的神情更落寞了,今次到双修府去,会否见到自己最怕碰
见的「她」呢?
天已入黑。
乌云密怖,眼看就有一场大雨。
谷倩莲和风行烈两人,悄悄由北都进入乾罗所在的南康府,趁着夜色。
来到位於府北一个幽林内,林内有座僻静的斋堂,隐隐透出灯火。
谷倩莲松了一口气,一把拉着风行烈的手,轻轻道:「一切无恙:来!让我们由侧墙进去。
」
风行烈早习惯了谷倩莲这种对男女之防毫不避嫌的作风,但要他如此贸然闯入这自己一无所
知的避世静所,却大感犹豫,皱眉道:「你若不告诉我进去干甚麽,我绝不会进去。」
谷情莲嗔道:「你要如此婆妈,随我来!」大力一拉,拖着风行烈转到左方的侧墙,扯着风
行烈往墙头跃上去。
风行烈当然可将谷倩运反拉回来,但这样做可能会使谷倩莲真气逆转,致受内伤,无奈下唯
有提气飘身,随她跟上墙头。
谷倩莲像打了场小胜仗般。得意地瞄他一眼,放开他的手,跃落内院侧的空地上。
风行烈自知斗她不过,苦笑摇头.跃落她身旁。
谷倩莲一手按着他肩头,身子贴了过来。把小嘴凑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无论她对你说甚麽话。又或如何不客气,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怪她。唔!你要先答应我
,我才可以带你去见她。」
风行烈虽是好奇之心大起,仍气得忍不住哂道:「你最好弄清楚一点.
只是你要我去见她,
而不是我要求见她,所以我并不须要答应任何条件。」
谷倩莲跺足道:「你是否男子汉,这一丁点要求也不肯让让一个小女孩儿家?」
风行烈心头一软,摇头苦笑,却没有再出言反驳。
谷倩莲喜道:「我当你是答应了,随我来:」带头由斋堂侧往後座走去。
风行烈潇洒地耸耸肩膊,放开一切顾忌,追在她背後,绕过前座,只见这斋堂原来占地极广
,前座大院後另有一条幽径。穿过一个树林。通往後院。
幽林小径尽处是另一座叁进的院落,庭院深处隐有敲打木鱼的声音传出来,使人尘心尽洗。
谷倩莲一个劲儿推门入内。
十多个老婆婆正忙碌地工作着。有些在包接着元宝冥镪,一些则在缝补衣物,见到两个不速
之客闯进来,都抬起头,惊异地往他们望去。
谷倩莲盈盈一福,微笑道:「各位婆婆好:」「哼:」一声间哼,来自堂内一个角落。
风行烈正大感尴尬无礼,闻声往闷哼传来处望去,只见一个脸容冷漠的胖婆婆,像一堆肉围
般挤在一张靠墙的扶椅上,在如此秋凉的天气里,手上仍轻摇着把大蒲扇,一对精光闪闪的眼,
直盯在他身上。
其他婆子闻声都垂下头去,继续先前的工作.就若风谷两人从没有进来那样。
谷倩莲回头向风行烈嘻嘻一笑,又甜又妩媚,才往那摇扇的胖婆婆走过去,蹲在她身旁,嘴
巴在她耳边说个不停,又快又急。
风行烈给那胖婆子验 般上下看得大感不自然起来,乾咳一声,便想退出屋外。
那胖婆子眼中露出些微笑意,站了起来,身高竟比得上轩昂的风行烈,活像一座大肉山。
谷倩莲向风行烈招手道:「不要像呆子般站在那里,过来吧:」风行烈大不是味道,惟有走
了过去,正以为谷情莲要为他引见时,胖婆
子一言不发,转身往後堂走去,谷倩莲再向他招手,
随着去了。
风行烈没有办法,只好跟在两人背後,进入後堂。
後堂地方大得多了,是个清雅的佛堂,供奉着一尊净土佛和分列两旁的十八罗汉,布置淡雅
,佛前的供桌燃着了一炉香,轻烟袅袅升起,把两旁的长明灯火笼罩在一个不真切的天地里。
风行烈不敢踏足 在佛座前的地毡上,由侧旁绕过佛座,这时谷倩莲和那胖婆子已从佛座後
的里门,走出佛堂去。
木鱼声有规律她从门外不远处传来。
风行烈踏出门外。
本鱼声忽地停了下来。
风行烈心中懔然,佛堂後是另一所呈长方形的静室,由一条约百步之遥的碎石径将两座建
物连接起来,这麽远的距离, 木鱼者竟像知道有人来临般,就在他脚踏碎石径的同时,停止了
敲木鱼;只从这点。可知对方是个超卓的高手。究竟是谁?谷倩莲为何要带自已来见对方?
这时谷倩莲在静室门前停了下来.只有那胖婆婆一人缓缓推门而入,消失门内。
风行烈来到谷倩莲身旁,待要相询,谷情莲将食指按在 上,作了个噤声的表示。
好一会後,那胖婆婆走了出来,冷冷望了风行烈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绕过两人,迳自往
原路走回去。
风行烈大感摸不着头脑,望向谷倩莲。
谷倩莲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可以进去了!」
这回轮到风行烈犹豫起来,正要出言推拒,谷倩莲已伸手过来执着他的衣袖,眼中射出令他
心软的恳求神色。
风行烈苦笑摇头,随着她穿过敞开的门,进入静室。
上等檀木的香气充盈着整个静室。
室内的长方形空间出奇地长而广阔,长度至少是阔度的四倍,感觉上颇为怪异。
宽虚的长室尽处.蒲团上坐了一个身穿尼姑袍的长发女人,面向着尽端全无他物装饰的里壁
,伴着她只有右旁一盏油灯,一炉炉香和左方一个木 鱼.予人寂寥静穆的感觉。
风行烈看到虽是该女人的背都,却感到对方有种巽乎寻常的魅力,如云下垂乌马光闪亮的黑
发,配着淡素的尼服,是如此地不调和,但又是如此地合成另一种吸引力,使他也不由想看看这
有着无限优美背影的女子,长相生得如何?
她究竟是谁?
谷情莲达有点战战兢兢她躬身道:「夫人!」
长发女子轻哼一声,反手一扬,一道黑影朝着若谷倩莲飞去。
事起突然,连风行烈也来不及应变。
谷倩莲刚抬起头来,呆了一呆,黑影穿进了她精心结成的发髻里,使她头上无端多了件饰物
。原来是那夫人敲打木鱼的小木槌。
风行烈吁了一口气,暗忖只是这一掷的时间和力道.这夫人是毫无疑间可被列入一等一的高
手。先不说谷倩莲距她足有二十多步之遥,只是她拿捏谷情莲抬起头那微妙的刹那。小木槌穿人
变髻的力道,已教人吃惊。尤其难得是她并没有回头,只是纯凭听觉办到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谷倩莲像受惯了这夫人的脾气,一点惊容也没有,但却扮作可怜兮兮地动也不动。
那夫人冷冷道:「我早吩咐了你这小精灵不要再来,为何你不但大胆抗命,还带了一个臭男
人来。」
风行烈还是当脸给人称作臭男人,大不是味儿。若非谷倩莲哀求的眼神飘了过来,记起了她
早先嘱他不要介怀的话,怕不立即拂袖而去。
夫人又道:「小精灵你哑了吗?为何不说话?」
谷倩莲眼角露出笑意,楚楚可怜地道:「我怕一说话,又会惹得夫人不高兴。」
夫人微怒道:「你既没有胆子说话,为何又有胆子到这里来?」
风行烈真怕她又随手 起木鱼或那盏油灯来掷谷倩莲,不禁暗提功力,以作防备。
夫人立有所觉,哼了一声,声音转回冰冷,道:「年青人,若你要应付我,恐怕非亮出君海
的丈二红枪不行。」按着又叹了一口气,道:「放心吧:凝清是永不会和若海的徒儿动手的。」
风行烈呆了一呆,已知这女人是谁,难怪谷倩莲有恃无恐地违抗禁令,带自己到这里来,仗着竟
是他身为厉若海徒儿的身份,因为对方正是和厉若海有着微妙关系的上一代双修府府主:双修夫
人谷凝清。
他抱拳施礼道:「风行烈参见夫人:」双修夫人谷凝清幽幽一叹,淡然间道:「令师可好?
」
风行烈早知她接着问的必是这他不想被问及的问题,凄然一叹道:「先师与庞斑於迎风峡一
战中不幸落败,已归道山。」
谷凝清默然不动,好一会才柔声道:「若海死时,你是否陪在他身旁?」
风行烈给勾起了伤心事,心中一酸,强忍着要掉下来的热泪,点头道:「行烈当时正在他身
旁。」
谷凝清缓缓道:「他有甚麽话说?」
风行烈的热混终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仰天叹道:「先师说「到了这一刻,我才知道
自己是如何寂寞,人生的道路是那样地难走,又是那样地使人黯然魂消,生离死别「悲欢哀乐,
有谁明白我的苦痛?」
「哈……」
谷凝清仰天一阵狂笑,才又出奇平静地道:「生离死别、悲欢哀乐、生离死别、悲欢哀乐:
若海啊若海,二十年前我便看透了你的痛苦,无论你粉作如何坚强,也瞒不过凝清这个最爱看蝶
舞双双,在你心中是只懂作梦的小女孩。」
风行烈想起往事,欷 摇头,忽地记起一事,低声道:「行列十七岁时,有日见到先师在书
房内,欣赏着一幅绣着双蝶飞舞的精美刺绣,不知是否夫人之作?」
一直看似平静的谷凝清全身剧震.猛地转过身来,仍保持着盘膝的姿态,脸向着风行烈道:
「你说甚麽?」
风行烈终於看到她的容颜,只见她挂满了无声混珠的清丽俏脸,只眼有如点漆,顾盼间使人
魂消,不但不觉半分衰老,却多了谷倩莲没有的成熟高贵风韵,姿容之美,比之绝世无变的靳冰
云也不逊色分毫。
谷倩莲反变成了旁人,看看谷拟清,看看风行烈,也忍不住掉下了晶莹的泪珠来。
风行烈情绪平复了点。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道:「当时我问师傅,这块刺绣是何家女子所
制,师傅罕有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答我,但在我离开着房时。却道:「好花堪折直须折
,行烈你要紧记我这句话,机会一错过了便永不回头。」
谷凝清闭上美目,全身剧震,喃喃道:「若海啊若海:当日只要你说一句话。凝清甚麽国仇
家恨,复国大业,双修大法也可弃之如敝屣,但为何你连那句话也吝啬不说呢?」
言罢美目睁开,眼中闪着兴奋的神色,但瞬间又被悲痛替代,如此悲喜交替,最後转身向回
墙壁,轻轻道:「倩莲你带风公子走吧:」谷情莲急道:「夫人:我还有重要话儿想说!」双修
夫人谷凝清柔声道:「走吧:无论甚麽话,我现在都不想听。」
谷倩莲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决,吐了吐小舌头,同风行烈打了个眼色,悄悄退出静室外,顺手
掩上了门。
风行烈跟在她背後,问道:「现在是否应立即赶回双修府去。」
谷情连摇摇头,转身向着静室道:「夫人,倩莲和行烈候在屋外,到夫人肯听我说话时,再
召我们人去吧:」言罢向风行烈扮了个俏皮的鬼脸,伸手指了指插在发髻处的小木槌,表示在这
里不用怕再给谷凝清当活靶般来转东西了。
风行烈哑然失笑,又禁不住大皱眉头,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被「召见」。
念头未已,一粒豆大的雨打着睑上,按着大雨哗啦啦的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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