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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剑霸天下2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pr 14 10:25:52 1998), 转信
■剑霸天下
◎前情提要
三年前,「毒手」乾罗和「盗霸」赤尊信先後暗袭怒蛟帮,在「覆雨剑」浪翻云剑
下无功而退。
「毒手」乾罗首先吃了暗亏,潜返北方「乾罗山城」养伤,「盗霸」赤尊信折兵损
将,还要立下只要怒蛟帮帮主上官鹰在生一日便不得侵犯的誓言。而同一时间向浪翻
云挑战的「左手刀」封寒,亦负伤败走。一夜间,「覆雨剑」浪翻云跃登「黑榜」第
一高手宝座。
黑榜十大高手的第二把手,有谓仍应以「盗霸」赤尊信居之为宜,此人为威慑西陲
的黑帮「尊信门」门主,博通天下各类兵器,当日於怒蛟岛上,尽展绝艺,虽未能挫
败浪翻云,但却见机忍辱求和,未曾真败,不减其无敌威名,论者仍予他极高评价。
乾罗本在「黑榜」里名列前茅,该夜因误判敌情,猝不及防下,为浪翻云所伤,功
力能否回复旧观,尚在未知之数,兼且先施诡计,有欠光明,因而声望大降,排名跌
至榜末。
封寒两败於浪翻云剑下,是否仍可跻身黑榜十大高手之列,当属疑问。
其他剩下的「黑榜」人物,是「矛铲双飞」展羽、「独行盗」范良极、「十恶庄主
」谈应手、「邪灵」厉若海、「逍遥门主」莫意□和「毒医」烈镇北。
此六人和先前的黑榜高手从未交锋,论者只能根据间接资料,推断其成就高低,故
此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谁先谁後,只能待时间验证。
「黑榜」十大高手外,还有地位超然的「魔师」庞斑,此人二十年前退隐秘处,潜
修魔道中古今从未有人修成的魔门大法,带有玄密的宗教色彩,晋身宗师级的地位,
隐焉凌驾黑白两道的顶尖人物,虽不入「黑榜」,却像神一样受到天下黑道的尊敬,
白道的畏惧。
此人天性邪恶,喜怒难测,众人都知当他再渡风尘时,将是噩梦开始的时刻。
第一章 种魔大法
高崖下的长江,活像一条张牙舞爪、起伏狂翻的怒龙,带起汹涌波涛,延绵无尽地
向东激冲奔去。
这截江流被两旁蓦然收窄的崖壁紧夹,和江流底许多暗礁阻遏下,不甘屈服的激流
奋起挣扎,形成一个一个择人而食的急漩,凶险万象。
风行烈立在高崖上,俯瞰三十丈下这令人叹为观止的急流,心内却找不到分毫豪情
壮志,只想到自己英雄了得,自负平生,当年叛出恶名昭彰的「邪异门」,大破「邪
异门」十三夜骑於明月之下,又娶得□绝武林,来历神秘的美女靳冰云为妻,慧星般
崛起於武林,成为可与「黑榜」上十大名人撷抗的白道传奇人物,竟落得目下这般田
地。
冰云!
□究竟到那里去了?
没有人能明白他对冰云那刻骨铭心的爱情,她像一朵彩云的飘现,忽尔间占据了他
的天地,将它化成美丽的桃源;将火热的爱流,注进他自少由「邪异门」训练出来那
冰冻的心田去。
轻言浅笑,流波顾盼,无不牵动他的心。
但十日前她已不告而别。
厄运并不止於此。
在冰云离去後的极度颓废里,最可怕的事蓦然降临到他身上,在一次入定里,毫无
先兆和在绝不可能的情形下,他忽地走火入魔,回醒後功力只剩下一小半。
天上白云悠悠。
江水怒叫咆哮。
风行烈长叹一声,往崖边走去,以了结这悲惨的命运。
一声冷哼,自身後传来。
风行烈耳股发麻,愕然回首。
一先两後,三名男子,赫然卓立三丈开外,当中站在前面的华服男子,身形雄壮之
极,一看便知是领袖人物,其他两人衣服一黑一白,予人非常怪异的感觉,明显地是
随从身份。
华服男子看上去只是三十许人,样貌近乎邪异的俊伟,尤使人印象深刻处,是其皮
肤晶莹通透,闪烁著炫目的光泽,一头乌黑亮光的长发,中分而下,垂在两边比一般
人宽阔得多的肩膀上。鼻梁高挺正直、双目神采飞扬,如若电闪,藏著近乎妖邪的魅
力,看一眼便包保毕生也忘不了,配合著有若渊停岳峙的身才气度,却使人油然心悸。
风行烈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人物,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这活像魔王降世的男子,身上的紫红锈金华服一尘不染,外披一件长可及地的银色
披风,腰上束著宽三寸的围带,露出的一截缀满宝石,在阳光下异彩烁动,只是此带
,已价值连城。
风行烈猛地想起江湖上一个类似属於神话的人物来,全身袭过一阵冰冷。
男子眼内寒意结凝,仰首长笑,回音轰传远近崖岸峭壁。
男子笑声倏止,淡然道:「辛苦你了。」
风行烈凛然不解。
对方续道:「风兄有大恩於我,请受庞斑一拜。」
「庞斑」二字入耳,风行烈虽早已猜到,仍忍不住栗然大惊。
庞斑正要下拜。
风行烈那敢受这魔君此礼,尤其连自己究竟对他做过什麽好事也不知,便要避过一
旁,刚欲移动,一股奇异的劲气,已封死移路,欲动不能。
庞斑一躬身,算行过了礼。
风行烈身体一轻,知道对方收回劲气,如此强迫别人受礼,也算奇行,不禁沈声道
:「前辈无敌天下,风行烈只是无名小卒,何德何能,怎会有恩於前辈?」
庞斑回复冷漠的神情,冷眼扫了风行烈一遍。
他的眼光利若鹰隼,风行烈感到自己的衣服一点蔽体的作用也没有,身体内外的状
况完全裸露在他的观察下,他知道这是魔门秘传的一种「观人察物术」,失传已久,
想不到又在这魔君身上重现。
庞斑负手缓行,悠□地在风行烈身旁走过,直至高崖边缘,才转过身来,眼神像利
剑般刺在风行烈背上。
庞斑柔和的声音从背後传入风行烈的耳内道:「风兄对我的大恩,我已一拜谢过,
现在轮到算算我们之间的大仇。」
风行烈愕然转身,迎上庞斑燃烧著仇恨的目光,道:「前辈!」
庞斑截断他道:「修说废话,冰云乃庞某女人,你盗她红丸,不啻我之死敌,可惜
你死到临头,还似在梦中,如蒙鼓里,可笑呀可笑!」他虽说可笑。却一点笑意也没
有。
风行烈只感到手足冰寒若水,靳冰云来历神秘,尽管是对她夫婿,也不肯□漏半点
世家派别,庞斑如此一说,其中当然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庞斑缓缓踱步走回原处。
风行烈不敢相信此时眼见之景象,一方面他清楚看到庞斑踏行的每一个动作,但他
对时间的感官却更清楚地告诉他,所有这些看似缓慢的动作,都是在一眨眼间的功夫
内完成,这两种彻底在时间里对立的快慢极端,竟然在庞斑身上出现,怎教他不大惊
失色。
庞斑回到原处,转身微笑道:「冰云确是媚骨天生,人间极品,令我过去数天乐得
浑忘一切,差点连对你的仇恨也忘记了,风兄你我都可算□福齐天了。」
「轰!」
悲愤的火焰直冲上顶,风行烈全身抖动,双目尽赤,那管冰云是何来历,爱妻受辱
,怎能无动於衷。
庞斑对风行烈的悲愤露出快意,摆手哂道:「风兄有何激动资格,若非庞某为了修
练神功,因缘巧合下,风兄岂能得此造化,先我一步拔冰云的头筹?」
他盯著风行烈续道:「当然,这代价自是高昂之极,风兄有幸也有不幸地,成为庞
某修练大法的踏脚石,若非我利用我因冰云而对你产生烧心的嫉恨,庞某如何能闯过
魔门这古往今来从没有人闯过的一关。可笑我魔门自古人才辈出,不乏智慧通天之士
,竟全是闭门造车之辈,不懂这假诸外求的不二法门,一一含恨而终,实属可悲。」
山风把庞斑的长发吹得拂飞後舞,有种难以形容的邪异,背後黑白二仆,脸容冷漠
,像一点属於人的感情也没有。
风行烈强压下自己波动的情绪,他本身也是智慧圆通的人,面对压力下,自然生出
反抗的意志,脑筋连忙活跃起来。
他沈声道:「前辈智比天高,语含玄机,恕我并不明白。」
庞斑脸色一寒道:「明白与否,已是无关紧要,此游戏至此,庞某破例让风兄了此
残生,於庞某来说,已是施予你的最大恩典。」
风行烈不怒反笑道:「庞兄好说,阁下岂会如斯易与,开出你的条件吧!」他对庞
斑的称谓,由「前辈」转做「庞兄」,显示出他誓抗到底的决心。
庞斑丝毫不放在心上,淡淡道:「风兄果是不凡,能在本人面前侃侃而谈,足见英
雄了得,这次庞某前来,实有一事相询,若得坦诚告知,便让风兄得个痛快。」顿了
一顿,双目精光暴闪,冷然道:「否则我在生一日,便保你一日之命,要你尝遍天下
惨事。」
风行烈哈哈一笑,欣然道:「如此风某更要洗耳恭听了。」直到此刻,得知庞斑有
事求他,才算争回一点主动。
庞斑城府深沈,毫不动怒,傲然道:「本人武道,上承百年前『魔宗』蒙赤行一脉
,专讲以精神驾驭物质之道,而本人二十年前以成魔门第一人,天下难寻百合之将,
为求能更上一层楼,由魔入道,故进军从无人能修成的『道心种魔』大法。」
风行烈心中一震,庞斑在江湖上属於无人敢提的人物,所以地位虽高,对其出身来
历却知之不详,这刻才知他是百年前贵为蒙皇忽必烈老师,被誉为可与同时代两个已
是大地游仙级的人物,无上宗师令东来和大侠传鹰相埒的蒙赤行的继承者。
庞斑道:「这『道心种魔』大法,顾名思义,最关键的过程,就是要找个天资卓越
,禅心坚定的正义之士,作为练功的『炉鼎』。」
说到这里,上下扫视了风行烈一遍,微笑道:「,必须潜进风兄道心晶莹洁净,乃
千年难遇的上佳『炉鼎』,至於练功细节,不提也罢,修此功者,必须潜进对方心灵
深处,历经种种变异,播下魔种,由无至有,大法始成。」
风行烈呆了起来,这魔王刻下所说之事,确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试问天下还有
谁人能与之对抗?
庞斑续道:「人的心灵虽有层次高低之分,广窄之别,但俱是在茫不可测中,风光
无限,有如大自然无穷景象,时而天晴风和,日照月映;时则阴云密雨,雷电交加,
七情六欲,变幻难测。修练大法者,譬之怒海操舟,一不小心,受『炉鼎』情风欲潮
的狂击,舟覆人亡,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万劫不复,形神俱灭,故古往今来,先辈虽
人才迭出,凡修此法者,均落得败亡身死之局。」
高崖上刮起一阵狂风,乌云忽至,似为庞斑所述说的魔门大法,鬼号神哭
庞斑傲然道:「庞某不才,悟出『以情制情』之法,首先本人破天荒锺情於一女,
待情根深种後,才巧妙地安排她成为你的妻子,以激起对风兄疯狂了嫉恨成为我潜入
风兄心灵内怒海操舟的凭依,指示方向的罗盘,尽管如此,这三年来仍是历尽千般险
阻,直到我下令冰云离你而去,你的心灵才露出空隙,使我有机可乘,播下魔种,修
成大法,成为魔门古今第一人。」
远方一阵闪电,闷雷暗响,生似感应到人世间即将来临的灾劫。
风行烈只觉脑内一片空白,难以正常运作,叹道:「庞兄神功既成,大可任意纵横
天下,肆意作恶,不知还有何事下问於我?」
庞斑道:「那是因为风兄仍能活得好好的。」
风行烈愕然道:「这又有何关系?」
庞斑仰首望天,沈吟片晌,才道:「这种魔大法,每代只传一人,然只限於口口相
传,不立文字,据『种魔诀』所云,若能播下魔种,身为『炉鼎』者,必会精枯血竭
而亡,可是现今风兄只是功力大幅减退,所以其中当有一定之因由。」
风行烈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如此死去,确是令人栗然惊震。
庞斑冷笑道:「其实早在我施展精神大法,潜进风兄道心内时,已感到风兄除了本
身精纯的功力外,还另有股潜藏的奇异力量,此力量与风兄本身内劲迥然有异,显然
是在某一特殊情形下,由外人输入风兄体内,故能在风兄本身的护体真气崩溃之际,
猛然而起,救了风兄一命,嘿,亦使我大法不能得竟全功,唯一补救之法,就是要将
此人找出来,还望风兄告知。」
风行烈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像,沈声道:「庞兄难道以为风行烈竟是如此出卖朋友
之人,尤其此人更有大恩於我。」
庞斑冷然一笑道:「庞某既亲自来此,还由得你作主吗?」
两人的眼神都变得凌厉锐利,紧锁在一起。
长江怒哮的声音,在高崖下隆隆轰响。
天地色变,风暴将临。
庞斑眼神精芒闪烁,比天际的阵阵闪电更摄人心魄。
这邪道的不世高手,与此白道年轻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关系奇异复杂,局外
人尽管想破脑袋,也不可能弄清楚他们之间交缠的恩怨。
风行烈蓦地露出一个诡异奇怪的笑容,道:「天下事若每一件都由庞兄作主,岂非
不公平之至,例如冰云,你先是失去夺得她童贞的机会,现在又失去她的心,虽然得
回她的躯壳又有何用?」
庞斑脸无表情,令人不支这番话是否命中他的要害。
对风行烈来说,这番话是一石二鸟,要知这魔王心智武功,均无隙可循,唯有对他
的嫉恨,却是他自己本人多年来蓄意培养,根深柢固,所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风
行烈正要撩起他的妒火,才可趁他盛怒下混水摸鱼,寻出死里求生之道。
其次,他故意指出冰云的心并不向著他,假如庞斑确为此勃然大怒,便可反证冰云
仍深爱自己,她的离去只是被迫的,否则这番话只会适得其反,引来嘲辱。
一旦探出冰云仍是真的深爱著他风行烈,若能死里逃生,便将不惜一切,也要救回
爱妻。
当他仍紧张地等待庞斑的反应时,蓦地人影一闪,庞斑已欺入十尺之内。
风行烈连欢喜亦来不及,巨大无形的力量,当兄压至,使他呼吸立止。
庞斑黑发像火焰般的在头上飞卷狂舞,眼神凝聚成两盏可照耀大地的光灯,在盛怒
下一时失了理智。
风行烈巧计收效,同时亦把自己投入九死一生的险地,但他又岂能不行此险著?
他的功力虽然大幅减退,但眼光反应仍在,庞斑才迫近,他即往後疾退,岂知背後
竟另有一股大力迫来,像有两个庞斑同时向他前後夹击,这魔君一击之威,包含了前
迫和拉扯的正反两种力道,魔功秘技,确是惊人。
风行烈无奈下拼尽剩馀的三成力道,双拳击出。
「魔师」庞斑嘿然一笑,双掌化爪,往双拳抓去,若给他抓中,风行烈拳头休想有
一块完整的骨头。
眼看庞斑白晰修长的手要抓住拳头,风行烈做了个不啻自杀的动作。
他收拳转身,由面对面变成以背向著庞斑的魔爪,这是从没有高手在决战时施展的
身法,尽管以庞斑的机变,仍呆了一呆。
这时庞斑双爪,离风行烈的背脊只有一寸的距离,若保持原势,肯定可以把风行烈
的背脊抓出两个洞来,甚至掏出对方的脏腑,以□其妒恨之愤。
庞斑毕竟是庞斑,风行烈异常的动作,使他妒火中烧的神经猛地一惊,他何等样人
,若就此杀了风行烈,他要知道的事岂非永无答案,为了对魔道的探讨,他不惜任何
手段也要达到,否则也不会故意爱上靳冰云,又将她送人为妻,强去忍受那烧心的妒
恨。
一寸的距离,已足够这威慑天下的魔师,悬崖勒马,以常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完成
很多动作和变化。
庞斑手指一挺,化抓为掌。同时收回九成魔功。
双掌按实风行烈背上。
庞斑暗呼不妙,身形发动。
风行烈刚跃出高崖之外的虚空。
庞斑不见动作,但已追至高崖旁,一手往风行烈抓去。
岂知风行烈一个倒翻,加速了前冲之势,「嗦」的一声,庞斑撕下了一条布条,眼
睁睁看著风行烈高大的身形由大变小,再化作一小点,没入水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
花。
滔滔江水,滚滚东流,便像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庞斑挺立高崖上,神色出奇凝重,望著下方滚动的江水,沈声道:「你们两个人立
即去追他,不论用任何手段,务要将他生擒回来,否则我的『种魔大法』将功亏一篑
,不能超越『天人之界』。」
背後黑白二仆跪下连叩三个响头,一言不发,迅速离去,剩下庞斑一人。
庞斑仰首望天,忽地长笑起来。
「轰隆!」
一个惊天裂空的闪电後,暴雨倾盘□下。
这成就前无古人的魔师狂喝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江湖的噩梦,终於由他带来。
第二章 一统黑道
岳州府。
「抱天览月楼」是岳州府最有派头的酒家,酒席必须预定,兼且非是有头有脸的达
官贵人,富商巨贾,一般人要预定酒席还不受理呢。
该楼位於长江之旁,附近艺社妓院店铺林立,笙歌处处,只要肯花钱,保君乐而望
返,大叹人生若此,虽死无憾。
这刻是入夜戌时初,抱天览月楼灯火通明,所有厢座摆满酒席,虽闻杯盘交错的响
音,却不闻喧哗嚣叫,这里客人品流高尚,故少尘俗之态。
在该楼最高的第三层一个特别华丽的大厢房内,筵开两席,每席十二人,精美丰盛
的菜肴流水般由美丽的女侍奉上,举杯劝饮,气氛欢洽。
此时恰好当地色艺双全的名妓楚楚奏毕琵琶,施礼告退,众人报以礼貌的掌声。
近窗主人席一名华服中年大汉,以主人的身分,意态豪雄地向座上各人敬了酒後,
脸色微红,三分酒意下向一位方脸大耳,容貌俊伟,约二十五、六男子道:「上官帮
主,怒蛟帮在你统领下,声势更胜从前,天下敬服,果真虎父无犬子。敬你一杯!」
这男子竟是与西陲尊信门、北方乾罗山城并称天下三大黑帮的怒蛟帮帮主上官鹰。
上官鹰饱经变故,已非是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加上这些年来潜心苦修,气度
迥然大变,淡笑道:「叶真前辈过誉了,上官某只是上承父荫,帮中之事,全赖浪翻
云和凌战天两位大叔和一干兄弟把持,才不致出乱子,这一杯,让我代众叔辈兄弟喝
了。」
说罢一饮而尽,席上众人慌忙陪饮。
另一脸目精瞿,年约五十的老者道:「侧闻贵帮『覆雨剑』浪翻云,最近忽起远行
之念,飘然而去,未知是否还有保持联络?」
各人不约而同露出关注表情,「覆雨剑」浪翻云名满天下,除了至尊无上的「魔师
」庞班外,声势无人能及,若果他离开远去,不知行踪,那怒蛟帮无论在生势和实力
上,削弱一半不止。
上官鹰表面从容自若,心中却在咒骂这发问的陈通,此老乃以洛阳为基地的黑帮「
布衣门的门主,这次已金盘洗手的黑道元老叶真摆的两围酒席,便含有化解怒蛟帮和
布衣门积怨的含意,是决定黑道势力划分的「和头酒」。
他正要答话,他的首席谋士翟雨时以代他答道:「浪首座确有事出门,但只是暂时
性质,一待事了,便会归来,多谢陈门主关心。」
这几句话答似非答,模□两可,但浪翻云不在怒蛟帮内,却给肯定下来。
不知怎的,众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连叶真也不例外,翟雨时最擅观人於微,
大感不妥,连忙思索其中因由。
一个面目阴沈的彪形大汉沈声道:「听说盗霸赤尊信为了专心武事,三个月前让位
与师弟『人狼』卜敌,未知上官帮主可有所闻?」
这发言的梁历生曾是横行洛阳一带的大豪,五年前惨败於「左手刀」封寒刀下,声
望大跌,暂时归隐潜修,但仍有极高地位,是黑道父老级的人物,这次聚会,便由他
和叶真联名邀约,否则上官鹰也不会亲来赴会。
上官鹰不敢怠慢,道:「梁老所言,敝帮十日前才有所听闻。」眉额间闪过一丝忧
色,这「人狼」卜敌外号虽吓人,指的确是他性好女色,人却生的风流潇□,一表人
才,武功逊於赤尊信但狠残狡辣处,则连赤尊信也瞠乎其後。
桌上另一三十多岁,文士打扮,脸目颇为俊俏,但眼角却满布鱼尾纹的男子道:「
听说这次让位,可能并非赤尊信本人自愿,内中怕有别情?」
这人叫「狂生」霍廷起,是个介乎黑白两道的人物,谁也不卖帐,是「布衣门」门
主陈通的生死之交,一向都对怒蛟帮带有敌意。
上官鹰霍然动容道:「以『盗霸』赤尊信的武功威望,谁能迫他做不愿意的事?」
一直未有发言,坐於上官鹰右侧的□女燕菲菲美目水溜溜地转动,未语先笑道:「
上官帮主如此在意,妾身倒有秘密消息提供参考。」接著却停了下来,卖个关子,敢
如此作,放著她一身武技不说,只以她身为「黑榜」高手之一「十恶庄主」谈应手情
妇的身分,便没有人敢惹她。
各人都是老江湖,故意不动声色,也不追问。
燕菲菲知道不主动说出,没有人会出言请求,忽尔娇笑起来,她喜欢那成为众人注
意目标的感觉。
其他人见她笑得娇态横生,烟视媚行,心中都大叫可惜,因为她已经是谈应手了禁
脔,名花有主,谁敢弄她上手?
燕菲菲笑声倏止,轻描淡写地道:「各人知否『人狼』卜敌,两年前已入了方夜雨
门墙,成为『魔师』庞斑的徒孙,有了这硬得不能在硬的大靠山,赤尊信怕也不能再
像以往那样呼风唤雨了吧?」
上官鹰再也按不住心内掀起的涛天巨浪,脸色一变,同桌各人也神色有异,连隔桌
的人也停止了一切动作,好像末日刚好在这一刹那降临。
要知方夜雨乃「魔师」庞斑亲传三徒的二弟子,庞斑潜隐後,「魔师阁」的一切便
由他主理,隐焉为庞斑的代表,天下黑道无人敢拂其意,幸好他一向极为低调,从不
理江湖之事,但假若卜敌真在他支持之下向赤尊信夺权,那便代表庞斑开始将魔爪伸
向黑道了。
翟雨时脸色沈凝,道:「方夜雨虽得『魔师』真传,但恐仍未能奈何赤尊信,若卜
敌确能坐上尊信门门主的宝座,恐怕非要魔师亲自出手不可,只不知燕小姐消息从何
而来?赤尊信目下究竟是生是死?」
燕菲菲又是一轮娇笑,道:「我还有一个消息,未知翟先生是否有兴趣?」不知可
是天性使然,她总爱吊别人的瘾。
上官鹰无奈道:「燕小姐说吧,本人洗耳恭听。」
燕菲菲美目由翟雨时飘向身侧的上官鹰,道:「据我所知,天下三大黑帮,除尊信
门落入卜敌之手外,『乾罗山城』城主『毒手』乾罗亦已向魔师表示效忠,你说这消
息是否惊人之至?」
上官鹰这刻反而神情镇定,假若魔师庞斑真的打破二十年的闭关不出,踏入江湖,
天下凶邪归附,是必然的事,燕菲菲的男人是「十恶庄主」谈应手,位居「黑榜」,
地位显赫,当是庞斑招揽的对象,消息自是由其中辗转而来,只不知谈应手是否已加
入了庞斑的阵营?
翟雨时心念电转,假若庞斑一统黑道的第一目标是三大黑帮,那一向被称为「黑道
里的白道」的怒蛟帮现在将成为仅馀的眼中钉,庞斑会怎样对付他们?
他的眼光同时掠过同台的其他人。
主人身分的叶真神色有些微紧张,「布衣门」门主陈通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脸有
得色,梁历生和霍庭起注意力都集中到上官鹰身上,反似对燕菲菲要说什麽毫不在意。
翟雨时沈思其故,燕菲菲目下说的关乎武林生死荣辱,这些人怎能置身事外,漠不
关心,除非他们早知道答案,想到这里,登时冒出一身冷汗。
这以智计著称的高手,联结起众人早先对浪翻云外游的态度,以得出了一个结论。
今晚的宴会是个对付怒蛟帮的陷阱。
刚好这时燕菲菲说道:「那告知我此事的人是…」
翟雨时知道刻不容缓,双手一合,穿在左右手腕的两只铁镯猛地相碰。
「叮!」
清响镇彻全场。
这是早先约定的警号,自从知道卜敌出掌尊信门,怒蛟帮便处在最高警戒,因当年
赤尊信曾立下誓言,只要上官鹰」在生一天,尊信门便一天不犯怒蛟帮,所以尊信门
若要来攻,首先便要取上官鹰性命。
这时除隔桌十二人中有六名是怒蛟帮的精锐外,厢房还有另十八名帮主的随身铁卫
,这警号正是要通知个人立时护驾。
上官鹰正留心著燕菲菲说的每一个惊心动魄的语句,当她说到「那告知我此事的人
是…」时,语音忽地细了下去,似乎深恐被上官鹰以外的其他人知道。
上官鹰下意识地侧身倾往这美丽的黑道□女去,恰在此时,「叮!」一声警号清响。
他的反应也是一等一的迅捷,真气立时灌满全身。
便在这刹那,一股尖锐寒冷的杀气从燕菲菲处直袭腰眼,同一时间,背後劲气压体
,自然是背後的梁历生施以暗算,此人精擅掌功,若给他拍实背上,十个上官鹰也要
送命。
上官鹰等怒蛟帮後起之辈,自三年前与尊信门一战後,知己不足,於是刻苦练武,
此时早非吴下阿蒙。
他暴喝运劲,座下的酸枝椅禁不住强大压力,寸寸碎裂,「喀嚓」一声坐往地上时
已弓背蹲身,同时左右开弓,掌拍燕菲菲刺来的淬毒匕首,拳迎梁历生的铁掌。
在上官鹰身形由坐变蹲的突变下,主客观形势大转。
左手刚好拍在燕菲菲持著匕首的手腕上,借力横拖,带得这具有美丽外表的蛇蝎身
不由主地侧撞向大台的边缘处,这时情势混乱,也不知是谁一脚把大台连菜肴踢翻,
俏佳人立时变作丑夜叉。
梁历生便不是那麽好应付了。化解燕菲菲淬毒匕首的致命一击,上官鹰已经分去了
一半力道,而梁历生的一掌却是蓄势全力暗算,所以一碰上上官鹰的拳头,掌劲吐实
下,上官鹰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即时喷出,吃了大亏。
幸好上官鹰反应敏捷,不敢硬撑,藉著掌劲侧滚,一方面化去梁历生刚猛的掌力,
另一方面争取一隙重整阵脚的时间。
适才还是言笑欢洽的宴会,瞬眼间已变成你生我亡的仇杀屠场。
梁历生跃离座椅,蝙蝠般在豪华大厢房的空间滑翔,追击仍在地上滚动的怒蛟帮年
轻有为的帮主,若能搏杀此子,今晚便大功告成,所以方夜羽特别拣选了自己这擅长
室内近身搏斗的高手负责这最决定性的任务。如能成功,自能得方夜雨的青睐,想到
这里更是雄心万丈。
上官鹰向著无人的墙角继续翻动,手中已连接起分成两截的救命长矛,准备与这若
猛虎般扑来的黑道前辈决出生死。
此刻厢房内成混战之局。
翟雨时和其他六名怒蛟帮的精锐,都是在翟雨时发出警号的刹那间同起发难,反而
争取了主动,此六名好手均曾得当今黑榜第一高手「覆雨剑」浪翻云这三年来亲身指
点,实力惊人,否则上官鹰又岂敢如此大胆赴会。
警号才鸣,一股烟火从翟雨时手上射出,穿窗而去,在黑夜的天空爆出一朵白炽的
光云,这是召援的讯号,洛阳位於怒蛟帮势力□围之内,翟雨时算无遗策,早在附近
秘处埋了伏兵,以作後盾。
厢房内血肉横飞,敌我双方的鲜血不断溅撒墙上地下,厢房外亦是喊杀连连,显然
外面怒蛟帮帮主的「十八铁卫」亦和敌人动上了手。
身为主人的叶真展开杖法,与翟雨时的长剑战在一起,却丝毫讨不到半点便宜,怒
蛟帮这些人的真正实力,远在他们估计之上。
梁历生凌空向地上的上官鹰扑下。
劲气把上官鹰的头发衣服刮得倒飞向下,显示这一击全无馀力保留。
这批人以他武功最是强横,否则也不配成为「黑榜」高手「左手刀」封寒的对手,
兼之上官鹰又受伤在前,心想这一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上官鹰蜷曲仰躺,全神贯注梁历生声势迫人的扑击,手中五尺钢矛一振,寒芒闪动
下,标射梁历生面门。
他的矛技得自有「矛圣」之称的父亲上官飞亲传,岂可小觑,无论速度角度,均无
懈可击,攻的又是对方必救的致命点。
梁历生怪叫一声,硬往後翻,乘势一脚蹴踢矛尖。
钢矛应脚□开。
上官鹰中门大露。
梁历生想不到如斯容易,暗忖这小子定是伤得极重,趁他长矛不及回旋护持,再次
回扑,硬抢入中宫,一队手幻出满天掌影,无孔不入地俯击而下。只要迫得对方进身
搏斗,以己长攻敌短,那怕不立毙敌於当场。对於上官鹰的矛,他确有三分忌惮。
上官鹰全无一丝应有的慌乱,虎目紧盯著梁历生假假真真动作里暗藏的杀著。
梁历生战斗经验何等丰富,暗感不妙,便要抽身而退。
但一切都迟了。
上官鹰胸前寒光一闪。
梁历生右腕一凉,一生与他形影不离的右掌,为他创下一生事业的铁爪,齐腕断去。
梁历生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嘶,身形疾退,「轰」一声撞在对面的墙上,左手反过来
封闭右手的血脉,以免鲜血喷射。
轮到上官鹰像猛虎般从地上弹起来,紧蹑追上,这时他似寒芒突吐的兵器已收了回
去,原来是把缠在腰间的锋快软剑。
铁矛颤动下,瞬眼间向靠在墙上的梁历生施了十三击。
这黑道前辈用尽浑身解数,一只左掌或击或拍,贴墙左避右游,死命求活。
上官鹰一时占尽上风。
翟雨时剑势全力运转。
叶真全身是血,也不知伤了多少处,落败是指顾间事。
其他六名怒蛟帮高手虽亦负伤累累,却非致命,若不是「狂生」霍廷起和「布衣门
主」陈通合力挡了五人,连燕菲菲也将不能幸免,而其他较次高手,早血溅当场。
就在怒蛟帮似已控制了全局时,与叶真激战中的翟雨时发现一件令他心胆俱寒的事。
厢房外忽地静寂无声,使房内的喊杀声突然显得非常孤立。
要知守在厢房外的「十八铁卫」功力虽是稍逊於房内陪宴的六名怒蛟帮好手,但他
们曾经怒蛟帮仅次於浪翻云的「鬼索」凌战天多年苦心训练,负起保护帮主之责,除
非是名列「黑榜」的高手,否则想干掉他们绝非易事,但刻下厢房外的沈寂,指代表
了一个可能性,就是他们都死了。
一个念头闪过心中。
翟雨时舍下叶真,向上官鹰扑去。
「轰!」
房门四散碎裂。
一名锦衣大汉负手悠然步入,便像是赴宴来的。
这时翟雨时刚好搂著上官鹰的腰身,向窗门冲去。
锦衣大汉神色一动,脚步一移,後发先至、追至两人背後。
两名怒蛟帮精锐舍下敌人,从两侧向锦衣大汉攻来,全是舍己杀敌的拼命招数。
锦衣大汉叹了一口气,皱眉道:「何苦来由!」身形奇异地闪了几闪,排山倒海的
攻势全部落空,但追势也被迫停下。
两名怒蛟帮精锐想不到对方强横若斯,正要再组攻势,只见对方一对大手蓦地涨大
,往自己面门拍来,来势虽慢,但无论如何也像是躲闪不了。
「喀嚓!」
两人面门陷了下去,仰跌而亡。
但上官鹰和翟雨时成功穿窗而出,跌往茫茫黑夜下的长江而去。
锦衣汉怒哼一声,身形闪动,其他仅馀的四名怒蛟帮好手,纷纷了帐。
燕菲菲一头钻进锦衣汉怀里,撒娇道:「庄主啊!为什麽你这麽迟才进来?」
原来竟是「黑榜」高手之一「十恶庄主」谈应手。
谈应手脸色沈凝,又再叹一口气,向著上官鹰和翟雨时逃出的方向道:「唉!这是
何苦来由,通往怒蛟帮的路途已被『逍遥门主』率领门下全部封闭,除非『覆雨剑』
浪翻云亲临,否则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抱天览月楼」外是无际无边的暗黑,一点星光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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