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第一章芳魂何处

响声传入浪翻云耳内时,已非常微弱,但浪翻云仍可认出那是一下兵刃交击的声音,来
自没有房舍的南岸,若非刚巧他正在下风处,尽管是他浪翻云的灵耳,也休想在浪涛拍岸的
巨响裹,捕捉到这麽微弱的声音。

他心中一懔,暗忖南岸观潮石处,只有一座望楼哨岗,地势险要,不知是谁在哨岗示警
前闯了上岸,并和己方的人动起手来。

再没有半点声音传来。

浪翻云心知不妙,腾身而起,往南岸掠去。

不费片刻功夫,浪翻云来到南岸,高连叁丈的望楼静悄孤独,不闻半点声息,四周也不
觉有任何动静。

浪翻云提气跃起,大鸟般落在望楼枭。

入目的情景,令他平静的心也不由涌起怒火。

守楼的叁名怒蛟帮徒,东歪西跌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望台,遭了敌人辣手。

在望台中的桌上,四平八稳放了一封信,其中一角给一条雕铸着精细风云纹的铜镇压着


信封面以朱砂写着‘上官帮主大鉴’几个字,左一旁角下另有一行小字,写的是‘大明
御封大统领楞严谨具’。

浪翻云目光扫往漆黑的洞庭湖面。

浪潮更急了。

“嗦嗦!”

风帆颤动的声音在水平线的尽处传来。

这是起帆开航的声音。

浪翻云神色回复平静,眼光回到构死地上的叁位怒蛟帮弟兄,闪过哀痛。

“锵!”

覆雨剑离鞘而出。

化出一朵朵剑花,回鞘时,信旁的石桌面已多了一行字,写着“敌人要的是浪翻云,我
便让他们如愿以偿。”

“当!”

浪翻云伸指弹响了示警的铜钟,怒鹰般冲天飞起,投往观潮石旁一艘泊在岸旁的怒蛟帮
特制快艇裹。

脚下用力,将快艇绑紧岸旁的粗绳立时蹦断。

快艇往外驶去。

便像有十多名力土在艇下托艇急行般。

转眼溶入了漆黑的洞庭湖裹。

韩柏见到竖在仓内的大帐幕,帐身绣满纹饰,又缀着各式各样模仿动植物形态的饰物,
不是镶嵌着宝石,便是以真金打制而成,真是华丽非常,但亦颇为艳俗。心中暗懔:这怪帐
透着一股邪气,其主人恐亦非善类,应是不宜久留。

正欲离去,脑际间一阵晕眩,几乎倒在地上。

韩柏苦苦支撑。

要知练武之土,最重心志毅力,若他‘任由’自己晕倒,异日即管复原过来,功力也将
大为减退。

好一会後,神智才回复过来。

只觉身体一阵虚弱无力。

想不到柳摇枝的箫轻轻一划,竟能造成这麽大的伤害,现时半边身子的经脉痛楚不堪不
在话下,最令他担忧的是痛楚有扩展的趋向,倘若不立即运功疗伤,让真气再次畅流经脉无
阻,可能半边身子要就此作废。

环目四顾。

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仓足有六、七百尺见方,但这超巨型帐幕足足占去了叁分之一的位置,其他地方乾乾
净净,空空如也,连一只粮仓常客的小老鼠也藏不了。

轻微细碎的足音在仓外响起。

韩柏大吃一惊,欲要提气跃起,岂知体内真气虚飘无力,散而不聚。

“坜哟!”

仓门拉开。

韩柏再无选择,绕着帐幕转了个圈,来到入口处,不顾一切,钻了进去。

尽管他目下陷於水尽山穷的地步,也不由心中赞叹。

阔落的帐内,铺满了柔厚温软的羊毛地毡,图案华丽,帐心放了一张长几,几盘新鲜果
点,发出诱人的香气,帐的四角整齐地叠着重重被褥,方形和圆形的软枕像士兵般排列着,
予人既温暖又舒适的感觉。

门开。

灯火的光芒透帐而入。

韩柏了意识地俯伏厚软的地毡上,回头望去,只见灯火映照下,两个提着灯笼,玲珑修
长的女子身影,投在帐上。

两女正要入帐。

韩柏吓得找了堆在一角的被子,钻了进去。

背枕着软柔的地毡,上面压奢厚厚的被子,鼻嗅着被铺香洁的气味,那种舒服的感觉,
令韩柏也要自夸拣对了避难疗伤的地方,只不过可要祈祷这两名身材惹火之极的女子,不要
拣中他这一角藏身的被子,来作今夜的睡铺,那就好了!

秦梦瑶步进星光覆盖下的柳林。

在她献与剑道的生命裹,能令她心动的事物并不多。

生和死对她来说只是不同的站头,生死之间只是一次短促的旅秆,任何事物也会过去,
任何事物也终会云散烟消,了无痕迹。

只有剑道才是永的。

但‘剑’并非目的,而只是一种手段,一种达致勘破生死和存在之谜的手段。

她知道每一代的武林顶尖人物,无论走了多远和多麽迂回曲折的生命旅途,最终都无可
避免回归到这条追寻永的路上。

否则何能超越众生,成为千古流传的超卓人物?

那是武道的涅盘。

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会在何时发生?是否会发生?和发生了之後会怎样?

百年前的蒙古绝代大家八师巴,在布逵拉宫的禅室内一指触地,含笑而去;无上宗师令
东来,十绝关密室内飘然不见;天纵之才的大侠传鹰,於孤悬百丈之上的高崖跃空而去。

哲人已渺!

她多麽希望他们能重回尘世,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可是‘无知’正是生命的铁律。

不知生,不知死!

庞斑也在这条路上摸索着。

二十年前的庞斑,早看破了人世的虚幻,否则也不会退隐二十年,潜修道心种魔大法,
甚至放弃了言静庵,放弃了使人颠倒迷醉的爱和恨,谁能真的明白他在做什麽?

或者只有浪翻云才可以了解他。

这世间只有这两位超卓的人,才可以使她心动。

她的速度逐渐加快,柳林在两旁倒退。

林路已尽,柳林旁最着名的‘柳心湖’,展现眼前。

一只小艇,由远处缓缓驶至。

一个雄伟如山的男子,稳如磐石地坐在船尾,两手有节奏地划着艇子,木桨打入水裹时
,发出轻柔的响声。

星空小湖,是那样平和宁静。

秦梦瑶心灵澄明如镜,不带半丝尘念,看着这六十年来高据天下第一高手宝座的魔师,
逐渐接近。

庞斑看着静立岸旁的美女,衣袂飘飞,秀发轻拂,似欲仙去,想起了初会言静庵时的情
景,心中掠过一阵惘然。

秦梦瑶微微一福,道:“梦瑶谨代家师向魔师问好!”

庞斑深深望着秦梦瑶,柔声道:“深夜游湖,不亦乐乎,梦瑶,请!”

秦梦瑶微微一笑,身形微动,已稳稳坐在船头。

庞斑欣然一笑,也不见他如何用力运桨,小舰速度蓦增,箭般射往湖心。

秦梦瑶侧靠一旁,将手伸入湖水,一阵清凉柔软的感觉,传入手裹。

不知如何,她忽地想起了洞庭湖。

当浪翻云伸手入湖水裹时,是否也有着和她同样的感受。

庞斑收回双桨,任由小艇在湖心随水飘,仰首望往嵌在漆黑夜空的点点星光,叹道
:“静庵是否仍那麽爱听雨?”

奏梦摇娇躯轻颤,将手从水抽出来,看着顺着指尖滴下的水珠,由密变疏,轻轻道:
“每逢山中夜雨,梦瑶都陪着师傅一夜不睡,在後山的‘赏雨亭’听雨。”

庞斑一愕,收回目光,望向垂首望着自己指尖的秦梦瑶,担忧地道:“夜雨湿寒,兼之
後山风大,沾混了衣襟,静庵不怕染了寒气吗?”接着又哑然失笑,道:“我看自己真是胡
涂透顶了,静庵乃天下有数的高手,些微寒气,对她又那会有影响……”顿了一顿,邹起眉
头讶道:“但为何我总挥不掉她体弱多病的印象?”

秦梦瑶将手举起,移到唇边,伸出舌尖,了剩下的一小满水珠,眼中掠过一丝缅怀的
神色,淡淡道:“我很明白魔师的想法,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现在想来,当是因师傅的天
生丽质,多愁善感、温柔婉若,以致分外惹人爱怜,而对她产生弱质纤纤的感觉,其实她比
任何人都要健康,从没有半点病痛。”

庞斑闭上眼睛,夥然不语,像是已沈醉迷失在另一世界。

秦梦瑶打量着庞斑英伟的脸容,充满了男性魅力的轮廓,心湖涌起一阵强烈的涟漪。

她终於见到了庞斑。

庞斑缓缓张开眼睛,电芒四射,闪过慑人心魄的精光後,目光离开了秦梦瑶灵气迫人的
俏脸,扫往左边岸旁的柳林,闷哼了一声。

秦梦瑶心内暗叹一声,问道:“魔师今天为何来了又去?”

温柔之色再闪耀於庞斑看破了世情的双目内,他微微一笑,露出回忆的神情,淡然道:
“二十叁年前,我与静庵在慈航静斋朝夕相对十日之後,回宫再苦思了两年另一百七十二天
,终於向静庵开出了退隐二十年的条件……唉!”说到这,停了下来,仰望星空,眼中掠
过痛苦莫名的神色,使人感到当时他下那决定时,曾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欠下了一笔对言静
庵的心债。

奏梦瑶平静的心翻起了汹涌的波浪,言静庵虽从不隐瞒心中之事,但在与庞斑这场退隐
二十年的‘交易’上,却始终守口如瓶,其中自有难言之隐,现在庞斑似要透露出内的玄
虚,怎教她不心弦颤动?

庞斑回复平静,以使人战栗的平静语气道:“静庵回信给我,只说了两句话,就是‘我
会送你一个徒儿,但也会培养一个徒儿来克制你。’所以当夜羽告知我你出现在附近时,我
虽着他约你叁更柳林之会,但最後仍忍不住想提早看看静庵一手栽培出来的秦梦瑶,究竟是
怎麽一号人物?”接着摇头苦笑道:“天下间,怕亦只有静庵能使我失去了耐性。”

秦梦瑶讶道:“原来师傅竟有这样的心意,可是我却从不知道。”

庞斑赞叹道:“这正是静庵高明的地方,如此才无迹可寻,事实上慈航静斋的最高心法
,就在一个‘静’字上,假若心有障碍,还如何能尽‘静的极致’?”眼中精光闪起,深深
地望进秦梦瑶的眼内道:“今天我抵达时,本以为韩柏应是第一个感应到我来到的人,因为
他身具赤尊信的魔种,对我特别敏感,岂知梦瑶竟是第一个知道我到达的人,可见梦瑶的剑
道已臻‘慈航剑典’上‘剑心通明’的境界,静庵啊静庵!庞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秦梦瑶藉低头的动作,掩饰自己难以遮盖的震骇。

她并不是为庞斑看破了她的深浅而震惊,令她骇然的是庞斑能故意放出某一超乎常人理
解的心灵讯息,来使他们叁人生出感应,而更使人惊心的是,他竟能纯以一种精神遥感的方
式,便测知他们心内反应,这才是最足骇人的功力。

由此可见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实是深不可测,秘异难明,超乎了一般常规,也使人感
到无从应付。

照庞斑所言,言静庵收她为徒那一天,便早决定了培养她出来对付庞斑。

庞斑哈哈一笑,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道:“想不到范良极这也居然如此灵锐,真不
愧盗中之王。”

秦梦瑶莞尔笑道:“若他不是生有灵敏的贼根,早给人捉去坐牢了。”

庞斑淡淡望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梦瑶当不会不知‘独行盗’范良极的师尊乃百年
前与传鹰共闯‘惊雁宫’的‘气王’凌渡虚,当时重伤他的思汉飞还以为他命不久矣,岂知
凌渡虚的先天气功已臻化境,竟能使破裂了的五脏六腑重新愈合,只是从此失去了说话的能
力。”

秦梦瑶俏脸平静无波,但心中却再次翻起了惊涛巨浪。

在此之前,她以为自己是有限几个知道范良极师门渊源的人之一,而她和言静庵能知道
这秘密,却是全因着她们和‘净念禅宗’的亲密关系。

凌渡虚的晚年就是在净念禅宗内渡过,他的骨破例地被供奉在从不供奉外人的净念禅
宗‘先贤阁’内。

庞斑随口便说出了这样一个大秘密,可知庞斑势力确是无孔不入,连净念禅宗这样与世
隔绝的武林净土也不能幸免。

更使她心神颤动的是,他竟知道她也曾与闻此事。

在她十六岁那年,言静庵着她独赴远在青海的净念禅宗,往见了尽禅主,递上言静庵的
亲笔信,自那天起後的叁年,了尽禅主不但亲身指点她武功,还让她尽阅禅宗内的武学藏书
和历代祖师的笔记心得,所以她虽名为慈航静斋传人,却身具这两个武林圣地的最超然武学
之长,岂知庞斑聊聊数句话,便点破了她和净念禅宗的关系。

由此亦可知他对言静庵绝不掉以轻心。

奏梦瑶迎上庞斑灼灼的目光。

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庞斑一呆道:“天!为何你们两人都和静庵的气质这麽近似!一动一静,假若将你们合
起来,便活脱脱是一个言静庵。”

秦梦瑶美目亮了起来,道:“我的师姐究竟在那?”

靳冰云赤着的纤足,踏在通往帝踏峰的蜿蜓山路上,刚经过了左右石柱雕着‘家在此山
中,云深不知处’的石牌匾,慈航静斋内最高建‘藏典塔’的尖顶,在山峰尽处的丛林
,冒了出来。

家已在望。

星夜下的慈航静斋,更具出尘仙姿。

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她离开了这裹足足有十年,但却一点也没有对这阔别多年的‘家’,有任何陌生的感觉


慈航静斋一如往昔。

就像梦常见到那样子。

靳冰云脚下加速,转眼已来到慈航静斋的大门前。

两个挂在大门上的灯笼,闪耀着颤震的金黄色烛光,像在欢迎她的归来。

靳冰云举起雪白纤美的手,正要拉起铸上莲花纹饰的门环,叩响山门,忽地一震,停了
下来,眼中闪过复杂至难以形容的神色,悲叫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这麽多人在
这裹?师傅!你的小冰云回来了!”

慈航静斋名闻天下的‘七重门’第一重最外的门打了开来,接着是第二重,第叁重……
节节深进的山门一重一重地在靳冰云俏目前张开来,好像是为她打开了通往另世之门,又若
避开这冷酷现实的桃源的秘径终於显露出来。

当最後第七重门打开时,勒冰云看到平时只偶有鸟儿盘桓的大广场上,站满了慈航静斋
内静修的女尼。

她们每个人都手持着一个灯笼,神倩肃稷,照得门门外一片通红,情景诡异莫名。

靳冰云曾设想过千百种回到静斋会遇见的情景,但却从未想过眼前这种可能性。

一团火热在靳冰云胸臆间凝聚,她大声唤道:“师傅!小冰云回来了!”赤足急奔,箭
般射进七重门裹。

当她仙女般飘飞周第七重门时,众尼分向两旁退去,露出一条人墙成的道路,直伸往
慈航静斋的主殿‘慈航殿’的大门去。

大门紧紧闭着。

门旁有位貌似中年,脸容清的女尼。

她就是慈航静斋内地位身分仅次於言静庵的‘问天尼’,在靳冰云十二岁时便闭关修道
,想不到到了今天仍是入关时那样子,十六年的岁月并没有在她脸孔留下任何痕迹。

靳冰云娇躯一震,却没有停留,迈开脚步,赤足踏上以麻石铺成的广场上,冰冷的感觉
透足而上。

问天尼神情平淡地看着她,无喜亦无悲。

靳冰云在问天尼前停了下来,口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问天尼低喧一声佛号,道:“小冰云进去吧!不要让师父久等了。”

靳冰云美目升起一层云雾,茫然望往紧闭的门,轻轻道:“师父……”伸手推门。

“咿唉!”

门开了一线缝隙。

蜡烛跳动的温暖光茫透出来。

靳冰云俏脸贴土木门,熟悉的气味涌入鼻,记得当年有一次和言静庵捉迷藏时,她便
曾躲在这门後,嗅着同样熟悉的木材气味。

她娇躯轻轻前挨,用身体的力量再将大木门顶开了少许,挤了进去。

宽广的长方大殿延展眼前,殿尽处是个盘膝而坐,手作莲花法印,高达两丈的大石佛。
殿心处放了一张石床,言静庵白衣如雪,寂然默然地躺在石床上,头向着石佛。

靳冰云全身一阵剧烈的抖颤,好一会才能重新控制自己,两眼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一
步一步往躺在石床上的言静庵走过去。

师傅竟已死了。

为何不多等的小冰云一会?

她终於来到石床旁。

言静庵凤目悠然紧闭,脸容平静清丽如昔。

但生命已离开了她。

靳冰云一阵软弱,两腿一软,跪倒地上。

言静庵竟已死了。

师傅!

可知道,冰云并没有半点怪责。

只有的小冰云才明白的伟大,明白为武林和天下众生所做出的牺牲,只有才可
将大祸推迟了二十年,现在至少有了个浪翻云。

问天尼的声音在背後响起道:“言斋主在七天前过世,死前她坚信会在十天内回来,
所以下令等回来,见她最後一面,才火化撒灰於後山‘赏雨亭’的四周,现在终於到了
。”

靳冰云神情出奇地平静,眼神丝毫不乱,缓缓台头,望向问天尼了无尘痕的脸孔。

问天尼在怀裹掏出封信,道:“言斋主有叁封遗书,一封给你,一封给你从未见过的师
妹,最後一封是给庞斑的。”

信递过去。

勒冰云接过信,按在胸前,眼泪终於夺眶而出。

问天尼向後退叁步,恭身道:“靳斋主,请受问天代斋内各人一礼。”

靳冰云像完全听不到她的话,完全不知自己已成了武林两大圣地之一的领袖,幽灵般从
地上移动起来,移到言静庵只像安睡了的遗体前,细审言静庵清白的遗容。

言静庵出奇地从容安祥,角犹似挂着一丝笑意。

她怎会死了!

但这却是眼前残酷的现实。

问天尼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斋主为何不拆信一看,难道不想知道先斋主临终的遗言
吗!”

靳冰云望向问天尼,犹挂泪珠的俏脸绽出一个凄美至使人心碎的笑容,轻轻道:“什麽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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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八派第一

庞斑平静地答道:“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秦梦瑶皱眉道:“师姊回到了慈航静斋?”

庞斑眼内掠过一阵莫名的痛苦,沈声道:“是的!她回家了,自她到达魔师宫後,从没
有一天不在想家。”

秦梦瑶轻轻道:“你当年为何要她来,现在为何又让她走?”

庞斑回复平静,淡淡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锾缓扫视着星夜下两岸旁黑沈沈的柳林,
并不回答她的问话。

秦梦瑶没有再问,仰首望往夜空。

星空没有极尽地在头上延展着。

庞斑摇头一叹道:“我为何让她走?”顿了一顿喟然道:“因为我以为自己可以忘掉她
,就像我可以忘记静庵那样,岂知前天黄昏,厉若海一枪攻来时,我才知道自己以为早在二
十年前忘掉了的事物,其实仍在心内,只不过藏得更深罢了。”接着双眼爆闪出使人心寒战
栗的精芒,傲然道:“否则厉若海何能伤我,惹得宵小之辈,也敢到来徒惹人笑。”语罢,
眼睛神光再扫往左岸远处的柳林。

秦梦瑶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庞斑眼光到处的柳林内响起,平和地送过来,虽不高亢,但却有种深沈的力
量,使人生出一股愿意遵从的感觉。

要来的,终於来了。

一道人影升上柳林之顶。

秦梦瑶功聚双目,望往还在十多丈的柳林顶,一个高大的灰衣僧人像块大叶子般随着柳
浪起伏着,一对长长的白眉下,双目似开似闭,心下也不由暗赞这白眉僧只是轻功此一项,
已可使他跻身一流高手境界,可惜他的敌人却是庞斑。

那灰衣僧祥和地道:“贫僧‘菩提园’筏可,拜见庞老。”接着冷冷道:“梦瑶小姐,
令师可好?”

八派联盟依坎是少林、武当、长白、西宁、入云道观、古剑池、书香世家和菩提园,以
佛道两家的门派为骨干,其中少林和菩提园都属佛门一系,论声名当然以少林为高,但这筏
可和尚一现身便声势非凡,使人感到世人可能对八派联盟排名最未的菩提园,是有点低估了


秦梦瑶听出筏可对自己的不满,心中再叹了一口气,道:“梦瑶离斋久矣,倒希望有人
能代答大师此问,好让我也在旁听听。”

庞斑微微一笑道:“小和尚!我看你年纪不过五十,竟练得眉毛也白了长了,可知已达
‘菩提心功’第十七重天,假若我放你离去,你能否在一百天内练到白眉复黑、长眉复短,
达到第十八重心功的极限境界。”

符可和尚身形一沈,才再弹起,使识者知道庞斑几句话,便能使他胸中一口真气变浊,
重量骤增,若非第二口真气运转得快,早便掉到大柳树下,当场出丑。

不过却没有人知道筏可为何如此震撼。

筏可当然心知肚明,他震撼的是庞斑只一眼便看穿了他功力的深浅,而且判断出只要他
多坐百日枯禅,便可达到菩提心功第十八重的大圆满境界。

这也是他今夜的矛盾,当地接到八派联盟最高指挥部十二元老会的急讯,要他赶来此地
与其他种子高手会合时,他曾想过违命不从,好再努力百天,以竟全功,不过最後还是为大
局着想,遵令而行。

但心中总像有根剌。

这样复杂的心事,竟给庞斑一下子便随意点破了,敌手这种迹近乎神的眼光,那能不教
他差点掉下树去。

本来决定一上来他便要向庞斑挑战,但话到了喉头,忽然间竟说不出来。

秦梦摇望往庞斑,轻轻道:“魔师!你可否放过他们?”

庞斑双目一寒道:“梦瑶!对不起,我忽然想杀几个人来看看,让他们知道本人的厉害
。”

秦梦瑶芳心一震,晓得八派联盟十八种子高手这一乘人之危的不义之举,已使这一向重
英雄轻小人的盖代魔君动了真怒。

筏可无由地心中一寒,想到若自己一旦战死,便无法修得差了百天即能练成的心功极限
。数百年来‘菩提心功’从没有人曾达到第十八重天境界,自己能甘心吗?十八重天究竟是
什麽滋味?

想到这裹,筏可全身一震,望向庞斑。

奏梦瑶叹了一口气,秀丽的脸容掠过一丝惋惜,道:“大师你输了,还是回园去吧!”
筏可志气已被夺,能有平时一半的水准已算不错了,若是一般人,就算胆怯了也可拚死一搏
,偏偏筏可练的是‘心功’,顾名思义,一身功夫就在心志的锻练上,志气被夺就是连魂魄
也给人取了,动起手来,不是与送死无疑吗?

庞斑的确高明之极,寥寥数语,便击中其中一个超卓的种子高手的弱点,漂漂亮亮、毫
不含糊地‘收拾’了他。

筏可忽地仰天大笑起来,道:“家师降象真人习有言日:‘你永还不会知道庞斑用什麽
方法击败你,但事後你回想起来,总要口服心服。’那时我心中极不同意,动手比武,自然
是招式功力和斗志的较量,岂知到了此刻,才知家师所言非虚,贫侩确是输得口服心服。”
庞斑淡淡一笑,说不出的从容自若,向秦梦瑶道:“我原本有放过这小和尚之意,但现在却
因事情的进展,改变了这想法,梦瑶知道是什麽原因吗?”

躲在柳林内其他种子高手,本要立即现身;可是庞斑这两句话,内含玄机,加上又想听
听这静斋叁百年来首次出世的高手,能否说出令庞斑满意的答案,竟使他们打消了原意。

筏可胸中那口真气终於转浊,沈入林内,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间,十八种子高手的主动出击,已变得被动非常,完全给庞斑控制了气氛和节
奏,於此亦可见这魔君的非凡手段。

奏梦瑶或者是场内唯一知道庞斑是拥有遥感他人心灵的超卓力量的人,因为她的‘剑心
通明’,也是这类超越人类理解的‘禅功道境’,踏上了武道至高的层次。

她的美目又再闪过一丝惋惜的神色,向庞斑微微一笑道:“若我答不了魔师此问,魔师
会否从此再不把梦瑶放在心上。”

庞斑哈哈一笑道:“当然不会,因为我知道你是知而不答。”

秦梦瑶美目投往筏可刚才立於其上的柳林,平静地道:“早先魔师有放筏可大师回园之
意,是因他若再修百天,便能臻菩提心功的至境第十八重天。可是後来筏可心志被夺,功力
大幅减退,可能终身再无望修成心功,魔师遂对大师兴趣全消,故打消初意。”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自筏可所处柳林的右侧处,道:“秦始娘不愧静斋叁百年来最得意的
弟子,只是道几句话已使小道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笑嘻嘻的,年纪看来也不少,足有四
、五十岁,但神情举止却总带点天真单纯味道,一见便惹人好感的胖道人,由林内钻了出来


这胖道人收起笑脸,但其实板着的脸孔更惹人笑,向着泛舟湖心的庞斑和秦梦摇遥遥躬
身,毕恭毕敬地道:“武当小半道人,参见魔师和秦姑娘。”比起其他人,他对秦梦瑶的语
气是最尊敬的了。

这边话尾馀音犹在,另一边湖岸一排走出叁个人来,由左至右,依次是早先习现身酒家
的古剑池高手‘蕉雨’冷铁心,范良极‘竭力追求’的出云观高手,‘翠袖双光’云清,和
刚才在小花溪煌然退走的西宁高手‘阳手’沙千里。

庞斑看也不看他们四人,嘴角抹过一阵冷笑,左手桨伸,探入水裹轻轻一划,小艇像被
人在水裒托着般硬往旁移丈许,同时右手一挥,另一技船桨脱手飞出,疾若电光石火般,剌
往十丈多外的湖面。

‘飕’!

一枝劲箭由小艇刚才所处的湖面破水而出,鸟儿升空般离水斜射往半空,同一时间,船
桨飞往的方向,水声微响,一个身穿黑色水靠的男子,背着大弓,离水跃出。

船桨无声无息射至他前胸。

那人大惊之下,双掌全力劈出,正中船桨。

桨头化成漫天碎粉。

众人刚舒了一口气,忽又目瞪口呆,连惊叫也来不及。

原来木桨前半截虽化成碎粉,但後半截却坚实如故,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向那人射去,庞
斑随手一掷,用功之妙,确是匪夷所思。

那人全身功力,全用在刚才那一击上,岂知桨头毫不费力化成碎粉,使他因用滥了力道
而难受非常,连涌上的一口鲜血还未及吐出,剩下的一截船浆,已贯胸而入,带起一蓬血雨
,再穿胸而出。

那人连惨叫的声音也没有发出,跌回湖,就此一命呜呼。

在岸旁明明暗暗的人,均想不到在水施故冷箭的少林高手‘穿云箭’程望,一照面便
给庞斑了结,任他们心志如何坚定,也不禁头皮发麻。

当初这水中施冷箭之计,乃由程望本人提出,至不济,他也可从容逃走,想不到庞斑竟
能完全把握到他逃走的路向,又能计算出他气尽跃起的准确点,再以巧招毙敌。

他们也想到围攻庞斑乃凶险万分的任务,可是亦绝想不到凶险到如此地步。

湖水已被染红。

奏梦瑶心中再叹,矛盾的是她既不能趁庞斑受伤之时,和十八种子高手联攻他,可是又
怎能坐视十八种子高手被他逐一杀死。

这十八种子高手,已是八派联盟新一代的精华,是八派捐弃成见後,齐心合力栽培出来
的人才,若被全数消灭,八派联盟休想在数十年内能回复元气。在这情况下,方夜羽更能放
手大干。

想到这,心中不由一寒。

以方夜羽情报之精,怎会不知道这针对庞斑的‘浅水行动’?

所以今夜摆下的是一个陷阱,让十八种子高手自己投入罗网之内。

一声冷哼起自另一边岸旁,另叁条人影闪了出来,其中一个高瘦清瘦的中年人离岸跃起
,飞到程望沈之处,一探手抓起程望身,再点水面,飞返岸旁,动作若流水行云,非常
好看。

庞斑限中闪过赞赏的神色,微笑道:“长白的‘云行雨飘’,纵使不老神仙亲来,也不
过如此,谢峰兄你好。”

中年人竟是韩府凶案死者谢青联的父亲‘无刃刀’谢峰。

谢峰放下程望,和其馀两人傲然而立,也不施礼,只是冷冷看着庞斑,予人既倨傲又莫
测高深的感觉。

他身旁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比谢峰年纪略少,一面正气,两眼精光闪闪,身材健硕,
背负双斧,显是豪勇之士。

女的年在叁十五、六间,容貌颇为娟美,可惜左面有块巴掌大的红胎印,使她看来阴森
可怖,一对眼隐含怒火,令人很不舒服。当她眼光落在秦梦瑶身上时,明显地透露出不满之
色。

“谢兄好轻功,魔师好眼力,今夜这麽高兴,让小弟也来凑凑热闹,‘书香世家’向清
秋偕妻云裳,拜见各位高人。”一对有若神仙中人的中年男女,悠悠自林内小路步出,男子
一身儒服,可是意态轩昂,一点也没有文弱之态,女的娇小柔弱,但眉目如花,气质高贵,
神态雍容,予人既富且贵的气派。

十八种子高手现身的,至此已有十一人,一败一死,但实力却仍是非同小可,他们看似
随便站在湖的岸旁,其实已隐隐封死了庞斑的所有逃路,庞斑若要走,便非动手见过真章不
可。

奏梦瑶轻吸一口气,微有波的心情刹那间平复下来,达至止水通明的境界。

因为她已作出决定,决意不借一切,挽救这群还不知道已将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白道
高手。

剑僧的声音在武当那笑容满脸的小半道人身後响起道:“少林不舍,见过魔师,请魔师
出手指教,贫僧保护没有任何其他人再插手,若魔师胜了,馀下的人亦不敢再打扰魔师清兴
,立即退走。”

白道众高手齐感愕然,因为一直以来他们的计划都是一齐猛施杀手,务要庞斑喘不过气
来,致伤势加重,使他们有可乘之机。现在剑僧不舍却声明单打独斗,以决胜负,确是令人
费解。

那边的谢峰却是神色不悦,心想不舍你如此一说,立时将自己的身分突出於其他种子高
手之上,居心叵测,极可能是藉此以制造声势,盖过我长白,俾可以在韩府凶案一事上争占
上风。不过谢峰对不舍确有几分忌惮,更想到不舍要硬撼庞斑,胜败对他均是有利无害,於
是强忍不言。

只有秦梦瑶才知道不舍是受自己言语所激,惹起了心中豪气,她敏锐的触觉,隐隐感到
不舍口气中除了有着赴死的决心外,还有一种心灰意冷的味道。

谁令他如此呢?

庞斑首次色动,望往小半道人身旁那仙风道骨,高而有势,僧袍如雪的不舍,肃然道:
“来人可是绝戒和尚的徒弟不舍大师?”

不舍来到小半道人身旁,秀美的脸庞出奇地平静,合十道:“家师命丧於前辈手下,至
今已有叁十年五个月另六天,小侩不敢须臾或忘!”

庞斑点点头,神色凝重地望向不舍道:“我一向不把你们十八种子高手放在眼内,现在
看来我是错了。”停了下来,忽地哑然失笑,自言自语地道:“不过这也难怪,少林心法和
双修绝学交媾而成的新品种,确是从未曾有过的事!”

小半道人‘哈’一声笑了起来,板着的脸孔又回复了笑嘻嘻的样子道:“前辈错得有理
!错得有理!”

庞斑理也不理那小半道人,眼中爆起慑人精芒,射向这秀气孤高的白衣僧,哼道:“想
不到你已超越了不老神仙和无想僧,成了八派的第一人。”

不舍微微一笑,说不出的从容潇,使人感到他对着庞斑,竟是半点惊惧也没有,淡然
道:“前辈为何会一向看轻小僧?”

庞斑眼中闪过赞叹欣赏的神色,以微笑回报道:“只是这一问,便可看出你确已臻第一
流高手的境界。”他的眼光扫过现身的种子高手,其中谢峰的神倩最不自然,显是不忿庞斑
如此推许不舍,至於其他的人震惊有之,兴奋有之,情态虽异,但眼中都闪过不解的神色,
不明白不舍和庞斑话锋间的玄机。

庞斑眼光最後落在安坐船上,优美无瑕的秦梦瑶脸上,哈哈一笑道:“今天我有两个惊
喜,一个是梦瑶!”转头往不舍望去,道:“另一个就是大师了。”

不舍默然不语,像在静待庞斑说出为何一向会低估了他的原因。

庞斑长叹一声道:“我之所以小觑了大师,有叁个原因。”

众人一听大奇,庞斑能说出一个使人信服的原因,众人便已佩服之极,现在却有叁个之
多,怎不教人感到路转峰回,大出意外。

不舍平静地道:“小僧只能想到两个原因,还望前辈赐告第叁个。”

这次连谢峰也对不舍的智慧感到惊异不已,因为不舍此说,明显是在给庞斑出难题,要
求庞斑不但须猜到不舍已知道的两个原因,还要说出不舍想不到的那个原因。

两人由一见面开始,便展开了玄妙的交锋。

庞斑淡然一笑道:“第一个原因,就是少林心法一向着重无念无欲;而双修心法部是刚
好相反,讲求极尽男女之欢……岂知……”摇头再笑。

书香世家的云裳以甜美之极的声音温柔地道:“魔师是否认为两种截然不同的练功法门
,是不可以融浑为一,产生出极好的效果呢?”

众人暗暗点头,云裳这个椎论极为合理。只有不舍和秦梦瑶,才看出云裳其实是才智高
绝,暗中为不舍助攻,因为只要庞斑的答案就是如此,庞斑语出必惊人的压倒性优势,便会
一挫,於此亦可见云裳的武学修养必然非常不错,竟能悉破其中玄妙之处。

庞斑淡淡地看了这美丽成熟、风韵极佳的美妇一眼,道:“我只是想不到不舍竟成功把
握到‘两极归一’的法门。”

‘两极归一’说的是一种练功的蹊径,就是若能将两样截然相反的力量,例如阴和阳、
柔和刚,合而为一,威力一定比纯阳和纯刚、纯阴或纯柔更大。可是理论归理论,却鲜有人
练成此类奇功,庞斑将少林和双修两派心法喻为两极归一,确是妙到毫巅,因为他同时点出
了不舍为何能将这两种极端相反的心法路子融浑为一的理论根据,亦就此推断出不舍的功力
深浅。

庞斑不待众人有喘息之机,续道:“第二个原因,就是不舍既存有复仇之念,如此有为
而作,怎能达先天无为之境,岂知不舍竟已看穿了世间无一事非‘佛’、无一物非‘佛’之
理,确使本人刮目相看。”

众人至此真是口服心服,庞斑这两个看法,不但显出他的眼力,已到了看破了人世虚幻
的境界,还显出宽阔至不可测度的胸襟和气概,丝毫不向能匹配他的敌人掩饰自己心中的推
崇和赞赏,无惧助敌之威。

不舍谦卑一笑,道:“请前辈说出第叁个原因。”

庞斑眼中掠过复杂之极的神色,仰望夜空,吁出一口长气,又低头摇首,望向秦梦瑶道
:“这第叁个原因,可以瞒过任何人,但却绝瞒不过,是吗?”

众人只觉奇峰突出,秦梦瑶为何是庞斑外唯一知道那原因的人?

奏梦瑶避开庞斑的目光,望往岸旁弯弯地构伸出来的柳枝,淡淡道:“看到魔师这种神
态,梦瑶就算不能想个十足,也已猜到了叁分。”忽尔,她想起了早先感应到不舍的意冷
心灰。

庞斑缓缓望向不舍,神光闪过,暴喝道:“情关难过啊!朋友。”

由出现到此刻一直有若不波古井的不舍,浑身一震,眼中精芒贯盈,回击庞斑锋利若削
铁如泥的宝刃般的眼神,道:“只是这句话,小僧今夜无论是生是死,也会觉得不虚此行,
前辈请!”

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他背上负着的长剑上。

八派联盟第一高手的剑,能胜过受了伤的庞斑吗?水是深还是浅?

没有人想到白道和庞斑的斗争,忽然间竟到了决定性的时刻。

怒蛟岛。

发生了叁条人命被夺一事的望楼旁,怒蛟帮几个最重要人物,聚到一旁,显有要事一商
量。

帮主上官鹰眼光由在望楼四周搜索敌人任何遗痕的数十个怒蛟帮好手身上收回来,望往
一直沈默不语的翟雨时,沈声道:“楞严难道想强攻怒蛟岛?”举起手中的信,疑惑地道:
“这封没有内函的信,代表了什麽意思?”

翟雨时不答上官鹰的问题,转向怒蛟帮除浪翻云外,最有地位的元老凌战天道:“二叔
对此事有何看法?”

凌战天眼光扫过庞过之和梁秋未两人,闷哼道:“楞严除非是患了失心疯,否则怎会有
胆子在覆雨剑的眼前,挑惹怒蛟岛。”接着顿了一顿道:“这当然也不能排除,那些在京城
内不知天高地厚、目空一切的人,会低估了大哥的智慧和剑术,而作出了这盲目的行动。”
翟雨时道:“不过这要假设楞严不是庞斑的弟子才可以成立。”

凌战天眼中闪过赞许的神色,因为若楞严是庞斑的弟子,自应知道浪翻云是连魔师也不
敢轻视的不世人物。

梁秋未道:“为何首座会留下‘敌人要的是浪翻云’之语?”

上官鹰道:“我本也被这句话困扰着,现在忽然想到浪大叔看出敌人是蓄意挑引他,才
有此语。”

庞过之愕然道:“这是否代表楞严并非庞斑的嫡传,因为像庞斑和浪大叔这种级数的高
手,就算任何陷阱也不管用。”他跟随浪翻云多年,自然深悉浪翻云的厉害。

翟雨时脸色凝重,缓缓道:“问题实比想像中严重,若对方是蓄意引走浪大叔,现在便
是露了一手,起码使我们对内部的安全,产生了疑问。”

众人齐齐点头。

要知怒蛟帮一向以来的优势,就是建在对岛内形势的保密工作上,现在敌人不但可以从
容摸上岛来,杀人而去,还巧妙地使浪翻云成为第一个发现的人,这显示了怒蛟岛内有暗中
通敌的内奸,而且地位不应是太低。

凌战天皱眉道:“这就真是奇哉怪也,若楞严的主要目标是怒蛟岛,自不应在这时机未
成熟的时刻,便先揭开了自己的底牌,让我们有所防,因为若要引你们的浪大叔离岛,方
法可多着呢!”望向翟雨时,道:“雨时你对这又有何看法?”

翟雨时望着凌战天英俊成熟的脸庞,心中正想假若凌战天确是名登黑榜,将是继厉若海
之後,黑榜最英俊的高手了。他闻言微一沈吟道:“二叔的推断非常精到,无论楞严是否
庞斑之徒,均没有理由不静待庞斑和浪大叔分出胜负後才动手,所以愣严这次的挑逗行动,
必是怀有某一目的而来,;浪叔亦因看破了这点,所以才应计而去。唯今之计,最佳者莫如
安内攘外,同时进行,这样才不会被迫进入守势。”

上官鹰道:“我看雨时你成竹在胸,不知有何安内攘外的妙策?”

翟雨时仰望夜空,长长吁出一口气,暗忖希望上天保佑戚长征安然无恙就好了,否则他
纵有满腹妙计,也将难以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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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章一败涂地

韩柏藏在厚厚的被褥,开始进入魔胎独有的“胎息”境界,口鼻虽停止了吸呼,却没
有丝毫气闷的感觉,心灵快将晋至平静无波的寂境,体内真气亦在丹田逐渐凝聚起来。

“悉悉索索!”

外面帐裹传来换衣的声音。

韩柏的脑中自然地升起两个身材动人的女子宽衣解带的绮旎情景,小腹下一热,真气忽
地若万马奔腾,经脉像要涨裂,大吃一惊之下,连忙收摄心神,险险避过走火入魔的厄运。
被外一股柔腻得像蜜糖的女声响起,以近乎耳语的音量道:“碧梦姊,你说我们还有没有命
待到天明?”

躲在被褥内的韩柏吓了一跳,这华丽的帐幕虽是荒诞古怪,但却有种温暖绮丽的气氛,
怎样也使人联想不到谋杀和死亡,岂知外面此女一开口便是担心能否活到明天。

那叫碧梦的女子叹道:“柔柔,我们都是苦命的人,门主恩宠我们时,我们便享尽荣华
富贵,一旦心情不好,便拿我们出气……”

那柔柔声音提高了少许,激动地道:“出气!我们八姊妹已给他杀了六个,最惨是春花
,给他活生生鞭死,我真希望春花那杯毒茶可以结果了他,最多我们陪他一齐死。”

碧梦显然胆怯多了,颤声道:“不要再说了,给他听到可不得了,还是快点燃起香炉吧
,否则又不知他会用什麽残忍手段对付我们。”

外面传来金属轻碰的声音,不一会香气弥漫,连被褥内的韩柏,也感觉到丝丝香气。

她们又再次喁喁细语,韩柏心中虽同情这两个命运全被那什麽门主控制在手上的女子,
但自身难保,唯有先集中精神全力疗伤,待伤势好了,或者能帮助这两个女人也说不定。

被褥外的声音逐渐消沈,这并不是外面两女停止了说话,而是韩柏的精神逐渐内收,进
入胎息无念无想的奇异境界。

这种境界乃练武人士和修仙道者所梦寐以求的,乃由後天踏入先天的必经法门,韩柏虽
身具魔种,仍未臻先天的境界,想不到在疗伤的需求下,在温暖的被褥内,加上香气的薰陶
,无意间竟进入了先天结气的境界。而其中最关键处实在於他的‘无意’,若换了一般人,
‘有意’为之,早落了下乘。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声冷哼由被褥外传来,韩柏悠然醒转,只觉体内真气充盈,说
不出的舒服,默察伤况,除了经脉仍有点不畅外,几乎就像从未受伤那样,心中大喜。

微响传来,接着那碧梦道:“门主!饶了我们吧。”

那门主默然不语。

碧梦惊得沙哑了声音叫道:“柔柔!还不快向门主求恕。”

那柔柔显是骨头硬得多,死不作声。

那门主再冷哼一声。

韩柏心中一惊,此人声音含蕴着强大的气劲,显是高手的高手,自己全无受伤时,或
者仍未是他的对手,何况自己的伤势仍差一点工夫才完全痊愈,此消彼长下,交起手来,实
是有败无胜。

外面是令人难堪的沈默,只有那碧梦偶尔牙关打颤的声音不住飨起。

韩柏心中暗叹,假若那门主真要杀人,自己只好挺身而出,否则这一生也休想良心能安
乐下来。

岂知那门主一声长叹道:“我怎会怪们,要怪便怪我自己,要恨便恨我自己,若是那
晚我能全心全意和谈应手合击浪翻云,胜败仍是未知之数,至不济也不过是战死当场,那会
弄至今天英名尽丧,连孤竹也带着十二逍遥游士叛我而去,使我心情大坏,胡胡涂下连你
们八姊妹也给我杀棹了六人,怎还能怪你们。”

碧梦想不到有如此转机,叫道:“门主!”

韩柏此时已知外面那人乃黑榜十大高手之一的逍遥门主莫意,暗庆自己没有鲁莽出手
,现在对方能良心发现,自是最好,又见对方自责如此之深,心中亦不禁对他有点同情。

莫意再叹道:“们不用说了,刚才我偷偷跟在们身後,们说的每一句话我也听
得很清楚。”

碧梦颤声道:“门主!我们……”

莫意阴声细气道:“不要担心,我早说过不会怪们的,唉!逍遥八姬中以两人姿
色最佳,亦最得我宠爱,所以即管我饮醉之时恼恨坟膺,也没有失手找们来愤。”

碧梦嗫嚅道:“门……主,如果……如果你像以前那样,我和柔柔定会和以前那样侍候
你,也不会在背後说你长短,是吗?柔柔!”最後两句当然是和那柔柔说的。

柔柔隔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是……是的!”

莫意喜道:“真的吗?”接着又长长一叹道:“但我再也不忍心要们将大好青春,
浪费在我身上,何况我和浪翻云已结下不能冰释的深仇,所以我决定了让们走。”

躲在被褥下的韩柏听得暗暗点头,这实在是个最好的解决方法。

碧梦喜出望外,跪下叫道:“多谢门主!”

那柔柔却没有任何反应。

杀气忽起。

韩柏立时生出感应,但已来不及反应。

“啪!”

手掌拍在头上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头骨爆裂的声音,也不知是两女中那一个,连惨叫也
来不及,便香消玉损。

韩柏怒火狂烧,作梦也想不到这莫意如此反覆无常,正要不顾一切扑出,又突觉杀气
已消,知道莫意闻暂不会杀人,连忙克制着鲁莽扑出的冲动,静待偷袭的好时机,若非知道
外面的人是莫意,他早扑了出去。

莫意冷笑道:“一试便试出想离开我,哈哈哈!其实我是刚刚来到,那知们说过
我的什麽坏话。”接着语声转柔,道:“还是最好。”

柔柔狠声道:“你杀了我吧!”

莫意一愕道:“不怕死吗?”

柔柔淡淡道:“与其日夜提心吊胆,不如早点一死了之。”

莫意奇道:“但不知我有很多令生不如死的方法吗?”

柔柔平静地道:“你动手吧!”

这回连韩柏也大为奇怪,在柔柔这种处境,痛快一死绝不可怕,但谁也可想到莫意
有的是使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柔柔凭什麽全无所惧。想到这,心中一动,猜到柔柔必是有
一种自杀的方法,保护能在莫意动手前身亡,那自然可不惧莫意的任何手段。而柔柔自
杀之心亦非是那麽坚决,否则应把握时机及早行动,不用像现在那样要等到最後关头了。

想到这,又大感头痛,自己若贸然扑出,必会引起莫意的反应,倘因此惹起柔柔的
误会,立即自杀,岂非弄巧成拙。

莫意的叹息响起,道:“我可以狠心杀她们,但又怎狠得起心杀,不是不知我一
向最疼爱。”

韩柏大叫不妙,自己想到的,这老狐狸怎会想不到,目下自是筹谋妙法,阻止柔柔自杀


柔柔喝道:“不要过来!”

莫意道:“好!好!我不过来,我不但不过来,还走远一点,满意吗。”

柔柔的呼吸忽地急速起来。

韩柏心叫不好,知道这柔柔非常聪明,已看穿了莫意的诡计,所以决定立时自杀。

当他正要不顾一切翻被而起,一股劲力突由莫意站处顺着地毡扩散,猝不及防下,背
脊登时受了一记,半边身一麻。

娇呼传来,柔柔软倒毡上的声音响起,比起韩柏,她当然更不济事。

莫意复意大笑说:“小贱人竟想玩我,也不想想我莫意是何等样人,咦!原来是袖
内暗藏毒针,哼!这针原本是想来行剌我的吧!是不是?”

韩柏默运玄功,麻痹的身子立时回复了大半,没有先前的软痪无力,心中既暗惊莫意
借物传力的奇功,又暗责自己疏忽大意,若莫意的对象是自己,今晚便要一败涂地了。

下定决心,只要再回复先前状态,便立即出手。

莫意怪声怪气道:“为什麽不作声了,啊……定是全身麻痹了,让我给揉揉吧。”
手掌磨擦身体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柔柔呻吟起来,哭叫道:“不要!不要碰我,杀了我吧!”

莫意淫笑道:“任你叁贞九烈,也受不住我逍遥手法的挑逗,何况只是个骚货,
那处地方喜欢被男人摸弄,有谁比我更清楚。”

柔柔令人心摇魄荡的呻吟声更大了,不住喘息着。

韩柏勃然大怒,这莫意确是不堪之极,但同时心情也平定了点,想来莫意在大大羞
辱柔柔一番前,是不会下毒手的,自己只要颅准一个机会,出手偷袭,便大有胜望。

柳摇枝那一箫确是非同小可,直到这刻,半边身的经脉仍感不大畅顺。其实韩柏不知道
的是:若柳摇枝得悉他这麽快便复原了大半,一定更惊得目瞪口呆,要对他魔种的潜力重新
评估呢。

‘啪勒!’

衣衫碎裂的声音响起。

娇呼传至。.‘砰!’

柔软的女体跌在韩柏躲藏的被褥上。

柔柔惊叫起来,显是感到铍褥下有人。

韩柏心中一动,伸掌轻椎,柔柔又从被褥上滚下,落到地毡上,躺在他身侧。

韩柏在被褥的黑暗裹,当然看不到柔柔的裸体,但想想仍感到非常刺激。他自少至大,
从未见过任何女人的身体,花解语已使他大开限界,这时对只隔了一堆绣被的柔柔充满了遐
想,实乃最自然的事。

莫意狞笑道:“小骚货,让我先将弄至半生不死,才想想如何折磨,哈哈哈!”
柔柔惊叫。

风声响起。

韩柏心中大喜,那敢再迟疑,探手出外,贴上柔柔滑嫩坚实的裸背,收摄心神,低喝道
:“出掌!”

柔柔虽早知有人藏在被内,但忽然间背上给人按上,仍吓了一跳,接着内劲透体脉而入
,直传上右手,又见莫意丑恶之极的肥躯一座山般向她压来,豁了出去,一掌击出,正中
莫意胸口。

“呀!”

一声惨叫下,莫意像片树叶般往外抛飞,脸上的肥肉扭曲出难以相信的惊容。

同一时间,原本摺叠整齐的被褥一齐飞起,像朵厚云般往莫意罩去,当他刚背脊触地
时,几张绣被刚好将他罩个正着。

韩柏弹了起来,凌空飞起,柔柔清楚看到他正飞临隆起被内的莫意闻上,双掌全力下击
,一时间劲风满帐,点着了的灯火一齐熄灭。

“篷!”

韩柏击实被上,可惜却非莫意的肥体,而是他破被而出的肥掌。

韩柏惨叫一声,反抛而起,受伤未愈的经脉立时剧痛麻痹,不过幸好他早有和范良极交
手的经验,知道莫意这个级数的高手都有护体真气,更何况自己是借柔柔发掌,劲力大打
折扣,又击不中对方穴位要害。但仍想不到莫意如此快能作出反击。

黑暗中劲风呼呼,躺在帐边的柔柔也不知两人过了多少招。

两声闷哼,几乎同时响起。

“砰!”

韩柏跌回柔柔的裸体旁,不住深吸长呼,显在积聚内力。

那边厢的莫意却是无声无息,令人完全不知他下一步要作何行动。

柔柔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年轻男子生死血战间仍不忘滚回她身旁保护她,怎能不使她
心生感激。

劲风再起。

柔柔只觉自己赤裸的身体,被那男子反身搂着,跟着在黑暗中往前飙窜,到了帐幕另一
角裹。

其间掌击声爆竹般连串响起。

血战忽又停下。

黑暗裹交战的两人都默不作声。

柔柔自少便给莫意收作姬妾,从未接触过其他男人,这一刻给这体魄健硕充满男性气
息的男子紧搂怀,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情不自禁下反手将对方搂着。

反而韩柏全神贯注着莫意的动静,一点也感不到怀内女人的反应。这时他心中又惊又
喜,惊的是自己半边身在与莫意的硬拚下,差点连感觉也失去了,兼之又要保护怀内之女
,实在落处下风,喜的是莫意的内力始终不及范良极精纯,虽及时勉力反击,仍然伤上加
伤,否则也无需每一轮攻击後,都要调息後再出手了。

“嗦!”

柔柔大吃一惊,凑在韩柏耳边叫道:“他的扇!”

莫意怒哼道:“吃扒外的贱人!”

韩柏故作惊奇地道:“什麽!他气得要用扇来煽掉怒火?”

“咿呀!”

帐内叁人同时一震。

帐外的仓门打了开来。

究竟是谁在这等时刻,闯进仓来!

洞庭湖熟悉的气味迎风拂来。

浪翻云撑着小艇,不徐不疾地在湖面上滑行,神态从容自若,不知外情的人看到,定以
为他是想深夜游湖。

洞庭乃天下第一名湖,面积跨数省之地,南接湘、资、沅、澧四水,北向吐长江,水天
相连、碧波浩森,气象万千,但要在这样的大湖找一条船,便若在沙漠要找一个人。

但浪翻云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对方。

因为敌人是蓄意引他出来的。

无论在时间上,安排上,敌人针对的目标都是他。

这代表了对方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把握得非常之好,只有深悉怒蛟帮内部情形的人,才
能如此。

可是他们凭什麽惹他浪翻云!

想到这,心中一动,将自己放在敌人的立场,来思索自己的弱点。

他并不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因为除非是庞斑亲自出手,上官鹰、翟雨时等在凌战天
的支持下,是足可应付任何危险的。

想到这一,心中一震。

他想到了自己的一个弱点。

浪翻云眼中精芒一闪,望往星夜和洞庭湖交接的水天远处。

一艘叁桅大船正迅速逃走。

浪翻云轻叹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多麽喜欢怒蛟岛上平静的日子,但他知道现实并不容许他再作恋想,这楞严是个绝不
可轻视的人物,一上来便显出了惊人的手段。

脚下用力。

“辟勒!”

小艇硬生生裂开。

浪翻云脚下踏着小艇碎开後的一条长木,速度蓦地增加,水浪翻往两旁,箭般往敌船追
去。

秦梦瑶望向挑战庞斑的剑僧不舍大师时,淡淡道:“大师若要挑战魔师,先要过得梦瑶
手中之剑。”

白道众种子高手们一齐愕然。

在他们心中,纵使奏梦瑶保持中立,已使他们大大不满;何况刻下竟要代庞斑应付不舍
的挑战。

只有叁个人反应比较不同。

第一个是书香世家的云裳,美目射出深思的表情,纤手按在丈夫向清秋的肩头,制止了
自己的男人表示心中的不满。

第二个是小半道人,他先是惊讶,接着眼中射出尊敬的神色,显是把握到秦梦瑶不顾自
身清誉,誓要维护十八种子高手的心意。

第叁个是不舍大师。

要知此次召来十八种子高手,以不舍主张最力,其中一个原因,是希望在外侮之前,激
起同仇敌忾,以冲淡因韩府凶案引起的分裂危机,岂知一上来,十八种子高手便一败一死,
使他们完全陷入被动的劣境。

所以他一现身即向庞斑单独挑战,固然是希望挽回如江河下泻的颓势,更重要的是希望
以自己的一死,换回众人的安然离去,保全实力。

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确是深不可测,已超脱了一般的武学常规和争战之道,若群战不免
,激起庞斑的杀机,拚着内伤加深,也不会留下任何活口,若那情况发生,白道将沈沦不起
,休想在数十年内回复元气。

可惜直到他面对庞斑时,才体察到庞斑的真正实力;完全摸不到底的实力。

庞斑已非昔日的庞斑,他已晋入另一层次,另一种境界,使他们针对他而定下的策略构
想全派不上用场。

在众人喝驾前,庞斑长笑而起,移到船头,做然卓立,仰首望天道:“梦瑶是静庵外
唯一可使我感到束手缚脚的人,假若我还不卖你一个情面,静庵会笑我有欠风度,可是假若
我大开杀戒,梦瑶会否对我以剑相向。”

除了不舍等有限几人外,众人都大惑不解,因为梦瑶越俎代庖,接下了不舍的挑战,明
明对庞斑有利无害,为何庞斑反隐有不满之意?又硬要迫秦梦瑶表态?

这些种子高手,均是八派联盟千锤百炼下精挑出来的俊彦,在庞斑退隐这二十年来,得
八派捐弃门户之见,史无前例的让他们在本门武功之外,得窥他派秘传心法,又得各派宗师
亲自训练指点,名符其实地身兼各派之长,对於歼灭庞斑可谓信心十足,岂知真正碰上庞斑
,才感受到上乘争战之术,竟是如此地使人有力难施,才使他们明白到庞斑的可怕处。难怪
二十年前与庞斑的斗争,白道虽人才辈出,仍然一直屈处下风。

秦梦瑶轻叹道:“魔师不要迫梦瑶了!”

庞斑伟岸的躯体微微一震,转身俯首,爱怜地细审秦梦瑶清丽的俏脸,愕然道:“天!
我还以为是静庵在向我娇嗔!”微一顿足,道:“罢了!今夜我便冲着梦瑶情面,放过他
们。”

语罢,衣衫霍霍,倏地升起。

谢峰怒哼一声,他身旁男女立时亮出双斧和拂尘。

庞斑哈哈一笑,也不见如何作势,已飞临他们头顶前的上空。

这时连久未作声的冷铁心、云清和沙千里叁人也禁不住要佩服庞斑的气势,因为若他避
开表示有意拦截的谢峰等叁名长白派高手,便难免予人有‘逃走’的感觉。

其实这包围网最弱的一环,亦是这叁个人,这并非说他们的武技最低微,而是云清曾和
韩柏交手师老无功,早挫了锐气;冷铁心则在范良极手下吃了暗亏,信心大幅削减;沙千里
早先在小花溪受庞斑压力下黯然而退,斗志已失。所以假若庞斑拣他们这一方向离去,可说
是轻而易举,他们亦是心知肚明,故此特别对庞斑的舍弱取强深有所感。

反之首当其冲,骑虎难下的谢峰却微有悔意,他之所以表示拦截之意,纯是想趁机拣个
便宜,因为不舍对庞斑的挑战和受到的椎许,已使不舍隐然凌驾於其他种子高手之上,故此
希望趁庞斑要走时,摆出拦截的姿态,争回些许面子地位,这全基於他以己心度庞斑之腹,
想到对方既想走,自不应拣他这一方,岂知事实例大出他所料。

庞斑已在他头顶前上空叁丈许处。

他也是第一流的好手,立时收摄心神,飞身而起,截击庞斑。

两旁的同门‘十字斧’鸿达才和‘铁柔拂’郑卿娇亦同时腾身而起,位置却稍坠後方,
作第二道的关防。

在配合上,可说是无懈可击。

庞斑一声长笑,迅速无比的身子去势,忽地放缓下来,似要定在半空。

谢峰心头一寒。

这应是绝无可能的事,完全违反物理上的常规,也使他失去原本精确无比的预算。

变招已来不及了。

谢峰狂喝一声,云行雨飘身法展至极限,硬往下急坠,希望能触地再起,迎击庞斑。

他身後的鸿达才和郑卿娇便没有他的功夫,冲天而起,刹那间便到了叁丈高处的顶点,
开始回落。

谢峰脚尖触地,正要弹高。

庞斑哈哈一笑,慢下来的身形蓦地加速,掠过鸿达才和郑卿娇,同时左右脚尖分点在两
人头上。

两人暗叫吾命休矣,胸中一口气立时变浊,直跌下去。

‘飕’一声,庞斑雄伟如山的身影,消失在柳林上的黑暗裹。

‘砰、砰!’

鸿达才、郑卿娇两人滚跌地上,坐起来时脸无人色,想起刚才若庞斑脚尖稍用点力道,
他们的头骨怕没有一块是完整的了。

众种子高手除不舍外,均脸色一变,心中都泛起无力与抗的窝囊感觉,这次围攻庞斑,
可说是一败涂地,丢脸之极,若非庞斑脚下留情,死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叁个人。

众人目光回到小艇上,秦梦瑶早不知所踪。

不舍平静地道:“梦瑶姑娘刚才趁各位注意力集中在魔师身上时走了。”

谢峰呆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跺脚,转身便去,鸿达才和郑卿娇两人呆了一呆
,亦弹起身追着去了。

不舍缓缓来到少林俗家高手‘穿云箭’程望旁边,弯身探手抱起身,神情落寞,无喜
无悲。

云裳伸手过去捉着夫君微颤的手,心中暗叹,知道惯对春风秋月、琴棋书昼与自己鱼水
之乐的向清秋,正深为眼前冷酷的死亡而战栗,叹了一口气,向不舍道:“大师若无指示,
愚夫妇便返回书香世家了。”

不舍怎听不出她语气中有退出之意,这次应召而来的各派高手共十八人,一人已死,一
人虽生犹死,若再少了书香世家这两名高手,便只剩下十四人,假若这些人中再因韩府凶案
而分裂,便更七零八落了,还如何能和以庞斑为首的力量对抗?

小半道人忽地哈哈一笑。

众人眼光不由落在他的胖脸上。

只见这看来一脸乐天的道人宽容道:“各位实在不用心灰意冷,否则便落在庞斑算计中
,我们虽有战友不幸身死,但比起二十年前先辈的遭遇,可算是战绩辉煌,由此可见二十年
後的今天,和庞斑的斗争,已大有转机。”

众人心中一动,立时把握到这小半道人话中的玄机。

要知二十年前,庞斑曾先後多次被白道高手联手围攻,除了少林的无想僧外,手下从没
活口留下,这已成了庞斑的招牌手段,这次十八种子高手围攻庞斑,只死一人,这在以前是
绝难想像的事。

“我佛慈悲!”

一声佛号下,隐在柳林内的筏可大师缓步走出,脸容宝相庄严,合十道:“小半道兄说
得好,贫侩失去争雄之念後,心无碍,反而旁观者清,看出庞魔起始时杀气大盛,直至不
舍大师现身时,才蓦地敛去杀机,可见不舍大师的成就,竟硬迫得庞魔也要改变了主意。”
不舍微微一笑道:“不舍怎敢居功,我看庞斑真正忌惮的乃秦梦瑶,才如此破例离去。”

冷铁心冷冷道:“大师不用谦虚,这次若无秦梦瑶从中作梗,非是没有留下庞魔的可能
,哼!我古剑池要看看言静庵如何交待此事!”

云清和沙千里齐齐点头,表示他们同意冷铁心对秦梦瑶的立场。

云裳轻轻一叹,蹙起黛眉,柔声道:“冷兄对梦瑶小姐可能有点误会了。”

沙千里也冷哼道:“怎会是误会,依我看是言静庵和庞斑间实有不可告人之关系,所以
秦梦瑶才处处站在庞斑的一方。”

云裳心中暗叹,这些一向自尊自大的高手,将失败归咎到秦梦瑶身上,实是一件补赎自
己失落感的心态,有理也说不清,转向不舍道:“大师若再无他话,愚夫妇要告退了。”

向清秋一向对自己这美慧过人的妻子言听计从,对不舍施礼道:“经此一役,大师已名
震天下,若能再解开韩府凶案死结,八派振兴,非是无望,愚夫妇先返世家,只要大师号召
,必附骥尾,请了!”缓缓後退。

筏可一声佛号,亦趁机退走不见。

不舍抱着程望的身,默然不语。

云清缓缓来到他的身边,关切地道:“大师刚来此地,还未有机会往韩府去,不如趁现
在到韩府落脚稍息吧。”

不舍知道她想自己及早见到马峻声,好作出应付长白由谢峰所率领那问罪之师的对策,
禁不住心中苦笑,目光扫过小半道人、冷铁心和沙千里,淡然道:“我们还要找一个人,向
他讨回一份文件。”

云清不知如何粉脸一红,咬牙道:“范良极这死鬼,什麽东西不好偷,偏要偷这麽重要
的一份文件!”接着向不舍道:“这事交由我负责,我一定能把他掘出来。”

说到最後,粉脸一红再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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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矛铲双飞

浪翻云内劲源源不绝,通过双脚,注入滑水破浪而行,由小艇裂开来的长板上,速度随
着每一个浪头,不断增加。

这并非内力高的人便可做到,还须对水性熟悉无比。浪翻云可说是在洞庭湖泡大的,少
年时便时常和凌战天以此为乐。

只有以这个办法,才有希望在短时间内追上敌船。

叁桅大船逐渐在眼前扩大。

船上灯火通明。

浪翻云心中一笑,敌人显是摆开了公然迎战的格局,如此有恃无恐,希望是高估了自己
,低估了他浪翻云,否则定是他早先想到的卑鄙手段。

他脚下再用力,木板斜斜冲上一个浪头,在浪锋的尖脊‘沙沙’飙行,速度提升至极限


浪翻云一声长啸,大鸟般腾空而起,飞临大船之上。

‘噗!’

稳踏甲板之上。

一声长笑响起道:“好一个浪翻云,京城白望枫恭候多时了。”

只见甲板近舱处一列排开了七张太师椅,坐了五男两女,七人背後挺立了高矮不一的叁
十名武服大汉,都是神态彪悍的勇士。

居中而坐就是那自称白望枫的华服中年汉子,头顶高冠,身穿官服,气态不凡,只是眼
睛生得长而细,给人奸猾多智的感觉。

左旁是位老道士,脸容丑陋,不但没有半点道骨仙风,还神情高傲,像天下人都不值他
一顾。

那自称白望枫的人见浪翻云目光落在老道身上,傲然笑道:“无心道人威震粤东,浪兄
不会没听过吧?”

浪翻云淡淡一笑,却没有答话,他实在懒得说话。

原来这无心道人并非真是什麽道士,只是爱作道装打扮,其行为更是和道士没有半点相
似。十一年前粤东发生的一宗七女连环被奸杀的大案,很多人便怀疑是他做的。可是因没有
确凿证据,兼且他武技强横,没有多少人惹得起他,终於不了了之。

於此可见此人声誉之坏。他不但为白道人士不耻,连黑道中稍有头脸的人也不愿和他沾
上关系,不知为何今天摇身一变,成了京城方面的人。

白望枫等见浪翻云连客气的场面话也不说上两句,齐齐露出不悦之色,尤其那无心道人
,更是两眼凶光闪闪。

坐在白望枫右边最远那张椅子,一位皮肤黝黑、略呈肥胖的中年男子闷哼一声道:“见
面不如闻名,我还道覆雨剑浪翻云是什麽叁头六臂的大魔头,想不到只是个一身酒味的丑汉
,还装出个不可一世的样子。”

一阵娇笑响起,坐在他身旁那风骚入骨,若非左眼下有粒恶黑大痣,也算得上是个美女
的艳妇花枝乱颤般笑道:“叁哥你真是胆大包天,惹得我们黑榜第一高手王高兴,小心你的
脑袋。”

黑汉大笑道:“若我黑叁有什麽叁长两短,美痣娘你岂非要守活寡。”

美痣娘一阵笑骂。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竟毫不将浪翻云看在眼。

浪翻霎毫不动气,这些人均长居京城,自然习染了京师人那高人一等的心态,就些京官
看不起地方官;京师的武林人,亦看不起地方上的武林人。若非如此,他们还怎敢大模大样
地‘坐’在他面前。

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坐着应战。

即使庞斑也不例外。

白望枫心中大奇,暗忖你浪翻云威名虽盛,可是无心道人、‘断肠刀’黑叁、‘美痣娘
’程艳俏这叁人,无一不是横行一时的高手,这下亮出名堂,对方还是冷冷淡淡,全无反应
,难道真是不把我们摆在心上,不禁心中大怒。

坐在无心道人左旁是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生得风流浚俏,可惜态度轻佻,好好
一对脚,却有一只屈起搭上扶手处,另一只摇摇晃晃,故在膝上的手把玩着一把锋光闪闪的
护腕短刃,口内阻嚼着不知什麽东西,斜着眼兜着浪翻云来看,似笑非笑道:“好!好!好
!”

连说叁声‘好’,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好’指的是什麽。

坐在他左旁,七人中另一位女性,一个叁十出头的妇人,眉眼轮廓本来也属不错,但却
长错了在一张马脸上,兼且黑衣黑裤,榇托起发髻上插的大红花,使人感觉很不调和,很不
舒服。这时她咧嘴一笑,故作嗲声道:“小侯爷你连连说好,究竟人家好在什麽地方?”

那小侯爷眉头大皱,显然对身旁这马脸女人语带双关的献媚并不受落,眼光仍留在浪翻
云身上道:“我第一声‘好’,指的是对方比我估计的还要早了半灶香时间赶上了我们;第
二声‘好’,赞的是他在群敌环伺下,仍能如此从容无惧,的确是大家风;第叁声‘好’,
却是对我自己说的,若我能干掉浪翻云,什麽黑榜十大高手,便可全部变成垃圾。”

众人一听这叁声‘好’的最後一‘好’,竟是如此,不禁齐声大笑起来。

只有坐在白望枫右旁一直默然不语,怛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浪翻云的枯瘦汉子,皮肉
不动,半点笑意也没有。

浪翻云仰首望天。

快天亮了。

本来他有着一上船便立即动手的打算,若楞严在,他将是第一个饮恨他覆雨剑下的人。
但楞严却不在。

他虽站在甲板上,面对着这群来自京城的狂妄自大的人,但他的注意力却全放在舱。他
只听到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人的呼吸声,而且吸气流量较少,不是小孩,便是女子,娇巧的女
子。

也‘感觉’到舱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人才是浪翻云顾忌的人。

因为只有这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

难道是鬼王虚若无?只有这级数的高手,才可躲在暗处也使他感到对方的压力和威。但
那小孩或女子又是谁?想到这答案早呼之欲出,亦只有鬼王虚若无那种高手中的高手,才可
轻易潜入怒蛟帮,掳人杀人留信而去。

白望枫见浪翻云一声不作,以为对方给吓破了胆,得意地望向其他人,发觉枯瘦汉子脸
色阴沈之极,奇道:“高副教军有何心事,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那高副教军脸色条地变得苍白,忽地张口,‘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众人骇然大震。

明明还未交手,这武技在众人可入叁甲,身为大内禁军次席教军的‘锁喉枪’高翰风,
便已吐血受伤。

只有浪翻云知道对方由他飞临甲板上时,便全力聚功想找出手机会,但直至此刻仍出不
了手,给欲去不去的内劲逆回经脉,故不得不喷出鲜血,以减轻血脉内的压力,否则将落得
血脉破裂之果,那才真的糟糕。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白兄在京城内应是无人不识,只不知身居何职?”言下之意,自
是京城之外无人识荆。

白望枫虽自尊自大,但他既能成为这批京域高手的头头,终是一个人物,这时将高翰风
未战先伤的怪事撇在一旁,沈声道:“本人白望枫,这次承天之命,特来洞庭将你擒拿,违
者斩首当场。”

他这几句话实是不假,只不过说漏了前因。原来京城派系林立,最红的当然是‘阴风’
楞严的锦衣卫、西宁‘灭情手’叶素冬的御林军系和‘鬼王’虚若无的开国元老系统;其他
京官、皇室成员又各自另有派系。他们间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例如叶素冬的师弟‘游子伞
’简正明,便是楞严手下四将之一,而每一个山头,又都尽力去争取皇帝的宠信和重用,以
扩大己方的势力和影响。

楞严新近成立的‘屠蛟小组’,专责对付怒蛟帮,便惹来其他派系的不满,尤其对付怒
蛟帮一向是‘湖南帮’的专责,更视这为楞严插手他们辖下地区事务的第一步,故此大为忿
懑,加上又被楞严蓄意挑引,竟在皇帝御前夸下海口,表示若楞严能将浪翻云引出来,他们
定能擒人回京,以振天威,故有今夜之事。

这白望枫官居湖南八府巡察使,乃武当俗家高手,他不是不知道浪翻云的厉害,而是这
次和他同来这六人,除了‘断肠刀’黑叁是本系之人外,其他五人均为与楞严有嫌隙的其他
系统借过来的特级高手,可说是楞严、叶素冬和虚若无叁系以外所有派系精选出来的联军,
尤其是那小侯爷朱七公子,乃京城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人物,心想以这等阵容,加上叁十名
死士,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人吗?这才如此骄狂。

浪翻云仰天长笑道:“既是如此,明刀明枪找上我浪翻云便可,为何还要干掳人威胁这
种卑鄙行为,难道这是朱元璋教下的吗?」

众人见他如此大逆不道,直呼天子之讳,脸色齐变,兵刃纷纷离鞘。

那黑叁最是莽撞,一愕道:“你怎知我们掳了你的女人?”

浪翻云眼中精光暴闪,脸容转冷。

小侯爷朱七公子哈哈一笑道:“那是引你出来的手段,我朱七对美女是爱怜还来不及,
怎会伤害她?”

浪翻云淡淡道:“这就最好!”

“锵!”

众人眼前一亮,覆雨剑已落到浪翻云手,待他们想看清楚一点时,点点剑芒,已闪烁在
甲板的每一空间内。没有人可以想像得到覆雨剑出鞘後的真实情况;竟是如此扣人心弦得美
艳不可方物,前一刹那,还是平凡的现世,但这一刹那,整个天地已被提升至幻梦的境界。
细碎若雨点的气旋,随着点点似若有生命般精灵灵的剑雨,鲜花般蓦地盛放。

这七人外表虽是大模大样地坐着,其实倒有一半是装出来给身边人看的,要知浪翻云已
稳为天下第一名剑,即使在京师内,这亦是深入人心,故由浪翻云出现的那刻开始,无人不
是蓄势待发,但仍估不到覆雨剑出动得如此全无先兆,剑势扩展得这麽快速。也想不到浪翻
云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动手。

原本各人早拟下策略,以高翰风伺隙出手,黑叁和无心道土抢其左右後侧,美痣娘和那
马脸女人封其上空,白望枫和朱七公子作正面攻击,务求一举毙敌,岂知浪翻云剑一出手,
不要说联攻,每一个人连自顾也不暇,至此以多欺少的优势尽丧。

首当其冲的是白望枫和无心道人。

剑一出,强劲至使人呼吸立止、皮肤割痛的千百个小气旋,迎头扑至,使两人感到唯一
之法,便是向後倒退,可是剑来得实在太快了,连从椅上弹起的时间也没有,唯有向後一仰
,连人带椅往後倒,再翻向後舱。

後面叁十名从京中侍卫挑出来的好手,被两人这样滚到面前,本来稳若铁桶的阵形立乱。

反应最快的是那朱七公子,浪翻云剑势方展,他手上的飞刀便全力掷出,取得是浪翻云
的大腿,同时刀离背鞘,来到左手,弹起侧劈浪翻云的剑网。狠、辣、准、快。已可跻入江
湖高手之列,难怪敢口出狂言。

‘断肠刀’黑叁是第二个反应最快的人,朱七公子才动,他即俯身扑前,希望由最右端
抢入中位,以解白望枫和无心道人首当覆雨剑锋之危。

其他人亦纷纷跃起,美痣娘的剑,马脸女的双短叉,由上往下,强要攻入覆雨剑造成的
光雨。

只有高翰风因刚受了伤最是不济,俯前倒滚地上,翻往一旁,以免阻了战友们攻势的施
展。

这七人来时早有共识,知道难凭一己之力战胜浪翻云,唯一方法,就是同心合力,不能
有半点保留,否则若给对方逐个击破,便没有人可生离怒蛟帮势力笼罩的洞庭湖。

浪翻云在这等时刻,仍从容不迫,微微一笑,覆雨剑势一再扩展。

没有人可以形容那种超越了凡世的美丽原来嗤嗤作响的气旋,蓦地转静,但细碎的气劲
却有增无减,扩而不收。千万光点,喷泉般由浪翻云身前爆开,两团特别浓密的剑雨,不分
先後分别迎上朱七公子和黑叁。同时一脚踢起,正中朱七掷来的飞刀刀身上。

“叮叮当当!”

一连串密集的刀刃交击声连珠响起。

“蓬!”

光雨再爆。

没有一个人除了点点光雨,还可看到其他东西;没有一个人除了那割体生寒的气劲外,
还能有其他感觉。

第一个撞入覆雨剑的光点的是朱七公子,他的刀在京诚一向以快着名,暗想纵使你浪翻
云比我更快,但人力总有极限,且又受到其他人的牵制,自己更是年轻力壮,若能一战功成
,那分光荣真是说也不用说,收摄心神,长刀全力劈出。

“叮!”

无数光点,跳了一粒出来,看似毫不迅疾,但偏偏恰好赶上自己的刀锋。

一股不刚不柔,但却无可抗御的力道,由刀锋直贯入手臂的经脉,再往全身经脉扩散,
那种感觉便像一个在海无处着力的人,被一个滔天巨浪迎头盖过来。

朱七公子魂飞魄散,全力守着心脉,往後飞退,同时腿上一凉,已挂了彩,恰好是自己
飞刀所取对方的位置,不多一寸,不少分毫。

这时黑叁的断魂刀侧攻至浪翻云的右翼,岂知朱七掷向浪翻云的小刀,经浪翻云一踢下
往他迎面飞来,所取时间和角度的微妙,加上事先没有半点徵兆,吓得他急忙收刀横挡。

‘当!’一声清响,精铁打造的成名兵器,竟中分折断,黑叁张口喷出鲜血,断线风筝
般倒飞而退,撞断船缘围栏,掉往海。

覆雨剑芒於盛极之下再作暴涨,惊叫惨嚎声中各京师高手跟飞跌,不是兵刃离手,便是
血肉飞溅,竟无一人得以身免。

刹那间浪翻云已飞临至滚倒地上,正欲跃起的无心道人和白望枫之上。

那些精选侍卫更是不济,光点尖啸不但蒙了他们耳目,狂劲的气旋,更硬生生将他们迫
得东倒西歪,倒地葫芦般滚跌两旁,不要说还手出招,连浪翻云在干什麽也不知道。

‘篷!’

关上的船门在剑雨;爆成碎粉,就若在狂风暴雨中打开窗口,剑芒投进舱内。

白望枫和无心道人这才跃起,还未站定,两人脸色齐变。

白望枫手摸头上,顶在头顶的高冠只剩下了半截;无心道人则手抚小腹,脸上血色退尽
,‘砰’一声坐倒地上,竟给浪翻云点中气门,破了数十年苦修得来的真气。

这时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在舱内矗然响起。

‘砰!’

在船尾的舱璧木屑弹飞,一条黑影持着长达一丈的奇形兵器破壁而出,飞往洞庭湖面上
的高空,长笑道:“覆雨剑果是名不虚传,京师再见。”

这时船已驶至离岸七、八丈许处,那人再一声长啸,在空中换一口气後,略一下坠,飞
往岸上,转瞬不见。

浪翻云搂着一个女子,来到船尾,将声音还远送去道:“矛铲双飞展羽,胜负未分,便
如此离去吗?”

展羽人已不见,但仍回应道;“左诗已服下鬼王丹,想要解药便上京来取吧!”

浪翻云怒哼一声,挟着左诗,追上岸去。

剩下一船惊魂未定的败兵伤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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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矛铲双飞

浪翻云内劲源源不绝,通过双脚,注入滑水破浪而行,由小艇裂开来的长板上,速度随
着每一个浪头,不断增加。

这并非内力高的人便可做到,还须对水性熟悉无比。浪翻云可说是在洞庭湖泡大的,少
年时便时常和凌战天以此为乐。

只有以这个办法,才有希望在短时间内追上敌船。

叁桅大船逐渐在眼前扩大。

船上灯火通明。

浪翻云心中一笑,敌人显是摆开了公然迎战的格局,如此有恃无恐,希望是高估了自己
,低估了他浪翻云,否则定是他早先想到的卑鄙手段。

他脚下再用力,木板斜斜冲上一个浪头,在浪锋的尖脊‘沙沙’飙行,速度提升至极限


浪翻云一声长啸,大鸟般腾空而起,飞临大船之上。

‘噗!’

稳踏甲板之上。

一声长笑响起道:“好一个浪翻云,京城白望枫恭候多时了。”

只见甲板近舱处一列排开了七张太师椅,坐了五男两女,七人背後挺立了高矮不一的叁
十名武服大汉,都是神态彪悍的勇士。

居中而坐就是那自称白望枫的华服中年汉子,头顶高冠,身穿官服,气态不凡,只是眼
睛生得长而细,给人奸猾多智的感觉。

左旁是位老道士,脸容丑陋,不但没有半点道骨仙风,还神情高傲,像天下人都不值他
一顾。

那自称白望枫的人见浪翻云目光落在老道身上,傲然笑道:“无心道人威震粤东,浪兄
不会没听过吧?”

浪翻云淡淡一笑,却没有答话,他实在懒得说话。

原来这无心道人并非真是什麽道士,只是爱作道装打扮,其行为更是和道士没有半点相
似。十一年前粤东发生的一宗七女连环被奸杀的大案,很多人便怀疑是他做的。可是因没有
确凿证据,兼且他武技强横,没有多少人惹得起他,终於不了了之。

於此可见此人声誉之坏。他不但为白道人士不耻,连黑道中稍有头脸的人也不愿和他沾
上关系,不知为何今天摇身一变,成了京城方面的人。

白望枫等见浪翻云连客气的场面话也不说上两句,齐齐露出不悦之色,尤其那无心道人
,更是两眼凶光闪闪。

坐在白望枫右边最远那张椅子,一位皮肤黝黑、略呈肥胖的中年男子闷哼一声道:“见
面不如闻名,我还道覆雨剑浪翻云是什麽叁头六臂的大魔头,想不到只是个一身酒味的丑汉
,还装出个不可一世的样子。”

一阵娇笑响起,坐在他身旁那风骚入骨,若非左眼下有粒恶黑大痣,也算得上是个美女
的艳妇花枝乱颤般笑道:“叁哥你真是胆大包天,惹得我们黑榜第一高手王高兴,小心你的
脑袋。”

黑汉大笑道:“若我黑叁有什麽叁长两短,美痣娘你岂非要守活寡。”

美痣娘一阵笑骂。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竟毫不将浪翻云看在眼。

浪翻霎毫不动气,这些人均长居京城,自然习染了京师人那高人一等的心态,就些京官
看不起地方官;京师的武林人,亦看不起地方上的武林人。若非如此,他们还怎敢大模大样
地‘坐’在他面前。

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坐着应战。

即使庞斑也不例外。

白望枫心中大奇,暗忖你浪翻云威名虽盛,可是无心道人、‘断肠刀’黑叁、‘美痣娘
’程艳俏这叁人,无一不是横行一时的高手,这下亮出名堂,对方还是冷冷淡淡,全无反应
,难道真是不把我们摆在心上,不禁心中大怒。

坐在无心道人左旁是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生得风流浚俏,可惜态度轻佻,好好
一对脚,却有一只屈起搭上扶手处,另一只摇摇晃晃,故在膝上的手把玩着一把锋光闪闪的
护腕短刃,口内阻嚼着不知什麽东西,斜着眼兜着浪翻云来看,似笑非笑道:“好!好!好
!”

连说叁声‘好’,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好’指的是什麽。

坐在他左旁,七人中另一位女性,一个叁十出头的妇人,眉眼轮廓本来也属不错,但却
长错了在一张马脸上,兼且黑衣黑裤,榇托起发髻上插的大红花,使人感觉很不调和,很不
舒服。这时她咧嘴一笑,故作嗲声道:“小侯爷你连连说好,究竟人家好在什麽地方?”

那小侯爷眉头大皱,显然对身旁这马脸女人语带双关的献媚并不受落,眼光仍留在浪翻
云身上道:“我第一声‘好’,指的是对方比我估计的还要早了半灶香时间赶上了我们;第
二声‘好’,赞的是他在群敌环伺下,仍能如此从容无惧,的确是大家风;第叁声‘好’,
却是对我自己说的,若我能干掉浪翻云,什麽黑榜十大高手,便可全部变成垃圾。”

众人一听这叁声‘好’的最後一‘好’,竟是如此,不禁齐声大笑起来。

只有坐在白望枫右旁一直默然不语,怛眼睛却没有片刻离开过浪翻云的枯瘦汉子,皮肉
不动,半点笑意也没有。

浪翻云仰首望天。

快天亮了。

本来他有着一上船便立即动手的打算,若楞严在,他将是第一个饮恨他覆雨剑下的人。
但楞严却不在。

他虽站在甲板上,面对着这群来自京城的狂妄自大的人,但他的注意力却全放在舱。他
只听到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人的呼吸声,而且吸气流量较少,不是小孩,便是女子,娇巧的女
子。

也‘感觉’到舱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人才是浪翻云顾忌的人。

因为只有这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

难道是鬼王虚若无?只有这级数的高手,才可躲在暗处也使他感到对方的压力和威。但
那小孩或女子又是谁?想到这答案早呼之欲出,亦只有鬼王虚若无那种高手中的高手,才可
轻易潜入怒蛟帮,掳人杀人留信而去。

白望枫见浪翻云一声不作,以为对方给吓破了胆,得意地望向其他人,发觉枯瘦汉子脸
色阴沈之极,奇道:“高副教军有何心事,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那高副教军脸色条地变得苍白,忽地张口,‘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众人骇然大震。

明明还未交手,这武技在众人可入叁甲,身为大内禁军次席教军的‘锁喉枪’高翰风,
便已吐血受伤。

只有浪翻云知道对方由他飞临甲板上时,便全力聚功想找出手机会,但直至此刻仍出不
了手,给欲去不去的内劲逆回经脉,故不得不喷出鲜血,以减轻血脉内的压力,否则将落得
血脉破裂之果,那才真的糟糕。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白兄在京城内应是无人不识,只不知身居何职?”言下之意,自
是京城之外无人识荆。

白望枫虽自尊自大,但他既能成为这批京域高手的头头,终是一个人物,这时将高翰风
未战先伤的怪事撇在一旁,沈声道:“本人白望枫,这次承天之命,特来洞庭将你擒拿,违
者斩首当场。”

他这几句话实是不假,只不过说漏了前因。原来京城派系林立,最红的当然是‘阴风’
楞严的锦衣卫、西宁‘灭情手’叶素冬的御林军系和‘鬼王’虚若无的开国元老系统;其他
京官、皇室成员又各自另有派系。他们间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例如叶素冬的师弟‘游子伞
’简正明,便是楞严手下四将之一,而每一个山头,又都尽力去争取皇帝的宠信和重用,以
扩大己方的势力和影响。

楞严新近成立的‘屠蛟小组’,专责对付怒蛟帮,便惹来其他派系的不满,尤其对付怒
蛟帮一向是‘湖南帮’的专责,更视这为楞严插手他们辖下地区事务的第一步,故此大为忿
懑,加上又被楞严蓄意挑引,竟在皇帝御前夸下海口,表示若楞严能将浪翻云引出来,他们
定能擒人回京,以振天威,故有今夜之事。

这白望枫官居湖南八府巡察使,乃武当俗家高手,他不是不知道浪翻云的厉害,而是这
次和他同来这六人,除了‘断肠刀’黑叁是本系之人外,其他五人均为与楞严有嫌隙的其他
系统借过来的特级高手,可说是楞严、叶素冬和虚若无叁系以外所有派系精选出来的联军,
尤其是那小侯爷朱七公子,乃京城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人物,心想以这等阵容,加上叁十名
死士,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人吗?这才如此骄狂。

浪翻云仰天长笑道:“既是如此,明刀明枪找上我浪翻云便可,为何还要干掳人威胁这
种卑鄙行为,难道这是朱元璋教下的吗?」

众人见他如此大逆不道,直呼天子之讳,脸色齐变,兵刃纷纷离鞘。

那黑叁最是莽撞,一愕道:“你怎知我们掳了你的女人?”

浪翻云眼中精光暴闪,脸容转冷。

小侯爷朱七公子哈哈一笑道:“那是引你出来的手段,我朱七对美女是爱怜还来不及,
怎会伤害她?”

浪翻云淡淡道:“这就最好!”

“锵!”

众人眼前一亮,覆雨剑已落到浪翻云手,待他们想看清楚一点时,点点剑芒,已闪烁在
甲板的每一空间内。没有人可以想像得到覆雨剑出鞘後的真实情况;竟是如此扣人心弦得美
艳不可方物,前一刹那,还是平凡的现世,但这一刹那,整个天地已被提升至幻梦的境界。
细碎若雨点的气旋,随着点点似若有生命般精灵灵的剑雨,鲜花般蓦地盛放。

这七人外表虽是大模大样地坐着,其实倒有一半是装出来给身边人看的,要知浪翻云已
稳为天下第一名剑,即使在京师内,这亦是深入人心,故由浪翻云出现的那刻开始,无人不
是蓄势待发,但仍估不到覆雨剑出动得如此全无先兆,剑势扩展得这麽快速。也想不到浪翻
云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动手。

原本各人早拟下策略,以高翰风伺隙出手,黑叁和无心道土抢其左右後侧,美痣娘和那
马脸女人封其上空,白望枫和朱七公子作正面攻击,务求一举毙敌,岂知浪翻云剑一出手,
不要说联攻,每一个人连自顾也不暇,至此以多欺少的优势尽丧。

首当其冲的是白望枫和无心道人。

剑一出,强劲至使人呼吸立止、皮肤割痛的千百个小气旋,迎头扑至,使两人感到唯一
之法,便是向後倒退,可是剑来得实在太快了,连从椅上弹起的时间也没有,唯有向後一仰
,连人带椅往後倒,再翻向後舱。

後面叁十名从京中侍卫挑出来的好手,被两人这样滚到面前,本来稳若铁桶的阵形立乱。

反应最快的是那朱七公子,浪翻云剑势方展,他手上的飞刀便全力掷出,取得是浪翻云
的大腿,同时刀离背鞘,来到左手,弹起侧劈浪翻云的剑网。狠、辣、准、快。已可跻入江
湖高手之列,难怪敢口出狂言。

‘断肠刀’黑叁是第二个反应最快的人,朱七公子才动,他即俯身扑前,希望由最右端
抢入中位,以解白望枫和无心道人首当覆雨剑锋之危。

其他人亦纷纷跃起,美痣娘的剑,马脸女的双短叉,由上往下,强要攻入覆雨剑造成的
光雨。

只有高翰风因刚受了伤最是不济,俯前倒滚地上,翻往一旁,以免阻了战友们攻势的施
展。

这七人来时早有共识,知道难凭一己之力战胜浪翻云,唯一方法,就是同心合力,不能
有半点保留,否则若给对方逐个击破,便没有人可生离怒蛟帮势力笼罩的洞庭湖。

浪翻云在这等时刻,仍从容不迫,微微一笑,覆雨剑势一再扩展。

没有人可以形容那种超越了凡世的美丽原来嗤嗤作响的气旋,蓦地转静,但细碎的气劲
却有增无减,扩而不收。千万光点,喷泉般由浪翻云身前爆开,两团特别浓密的剑雨,不分
先後分别迎上朱七公子和黑叁。同时一脚踢起,正中朱七掷来的飞刀刀身上。

“叮叮当当!”

一连串密集的刀刃交击声连珠响起。

“蓬!”

光雨再爆。

没有一个人除了点点光雨,还可看到其他东西;没有一个人除了那割体生寒的气劲外,
还能有其他感觉。

第一个撞入覆雨剑的光点的是朱七公子,他的刀在京诚一向以快着名,暗想纵使你浪翻
云比我更快,但人力总有极限,且又受到其他人的牵制,自己更是年轻力壮,若能一战功成
,那分光荣真是说也不用说,收摄心神,长刀全力劈出。

“叮!”

无数光点,跳了一粒出来,看似毫不迅疾,但偏偏恰好赶上自己的刀锋。

一股不刚不柔,但却无可抗御的力道,由刀锋直贯入手臂的经脉,再往全身经脉扩散,
那种感觉便像一个在海无处着力的人,被一个滔天巨浪迎头盖过来。

朱七公子魂飞魄散,全力守着心脉,往後飞退,同时腿上一凉,已挂了彩,恰好是自己
飞刀所取对方的位置,不多一寸,不少分毫。

这时黑叁的断魂刀侧攻至浪翻云的右翼,岂知朱七掷向浪翻云的小刀,经浪翻云一踢下
往他迎面飞来,所取时间和角度的微妙,加上事先没有半点徵兆,吓得他急忙收刀横挡。

‘当!’一声清响,精铁打造的成名兵器,竟中分折断,黑叁张口喷出鲜血,断线风筝
般倒飞而退,撞断船缘围栏,掉往海。

覆雨剑芒於盛极之下再作暴涨,惊叫惨嚎声中各京师高手跟飞跌,不是兵刃离手,便是
血肉飞溅,竟无一人得以身免。

刹那间浪翻云已飞临至滚倒地上,正欲跃起的无心道人和白望枫之上。

那些精选侍卫更是不济,光点尖啸不但蒙了他们耳目,狂劲的气旋,更硬生生将他们迫
得东倒西歪,倒地葫芦般滚跌两旁,不要说还手出招,连浪翻云在干什麽也不知道。

‘篷!’

关上的船门在剑雨;爆成碎粉,就若在狂风暴雨中打开窗口,剑芒投进舱内。

白望枫和无心道人这才跃起,还未站定,两人脸色齐变。

白望枫手摸头上,顶在头顶的高冠只剩下了半截;无心道人则手抚小腹,脸上血色退尽
,‘砰’一声坐倒地上,竟给浪翻云点中气门,破了数十年苦修得来的真气。

这时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在舱内矗然响起。

‘砰!’

在船尾的舱璧木屑弹飞,一条黑影持着长达一丈的奇形兵器破壁而出,飞往洞庭湖面上
的高空,长笑道:“覆雨剑果是名不虚传,京师再见。”

这时船已驶至离岸七、八丈许处,那人再一声长啸,在空中换一口气後,略一下坠,飞
往岸上,转瞬不见。

浪翻云搂着一个女子,来到船尾,将声音还远送去道:“矛铲双飞展羽,胜负未分,便
如此离去吗?”

展羽人已不见,但仍回应道;“左诗已服下鬼王丹,想要解药便上京来取吧!”

浪翻云怒哼一声,挟着左诗,追上岸去。

剩下一船惊魂未定的败兵伤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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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我为卿狂

一道影子在曙光微明的街道掠过,转入一条窄巷,到了巷子的中段处,轻轻跃起,翻
过墙头,落在一座土地庙旁的空地上站定,原来是八派联盟之一入云观的种子高手云清。

她娟秀的脸庞略见嫣红,呼吸微呈急速,当然不是因为急行的关系,只不知何事会令她
如此紧张。

云清深吸了一口气,轻叱道:“范良极!你还不出来!”

四周静悄无声。

云清跺脚道:“我知你一直跟着我,你当我不知道吗?快滚出来!”

一声叹息,来自身後。

云清丝毫不以为巽,霍地转身。

只见范良极坐在土地庙正门前石阶的最顶处,翘起二郎腿,刚从怀中掏出旱烟管,放上
烟丝,准备燃点。

云清被范良极纠缠多年,直到今天才和对方面面相对,心中涌起一股奇怪之极的感觉,
似是非常熟悉亲切,又像是陌生非常。

无论是怒是恨,她脑海中想像出来的印象和眼下真实活生生的范良极,蓦然合二为一。
忽然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范良极深深望了她一眼,布满皱纹却又不脱顽童调皮神气的老脸绽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打着火石,点燃烟草,深深地吸了两口。

云清正想着范良极那抹苦笑包含的意思,范良极吐出一串烟圈,乾咳数声後,叹道:“
云清婆……噢……噢……云清小姐,你知否坠进了敌人的陷阱?”他叫惯“云清婆娘”又
或“云清那婆娘”,几乎顺口溜出,幸好立时改口,不过早抹了一把冷汗。

云清乃马峻声的姑母,马峻声生父马任名的妹妹,但却是庶母所出,父亲对她两母女并
不大理会,所以云清之母四十未到便忧郁而终,剩下云清更是孤苦,後来在一个机会下,为
过访的入云观第一高手百慈师太看中,带回入云观,成为该观出类拔萃的高手。

她和马峻声之父马任名的关系一向不太好,但对马峻声兄妹却极为疼爱,所以知道了韩
府之事後,连忙赶来助阵。此刻听到这苦苦纠缠自己的死老头温柔柔地称自己为小姐,本要
纠正他应称她带发修行的道号‘云清’才对,不知如何,却说不出口来,微怒道:“不要拖
横来说,还不把你偷了的东西交出来?”

范良极灼灼的目光贪婪地直视着她的脸庞,缓缓道:“我们有命离开这再说巴。”

云清一愕,忘记了范良极可恶的‘贼眼’,奇道:“你不是在说笑吧?”

范良极乃黑榜高手,她云清亦是白道高手中的高手,除了庞斑外,谁能取他们性命,
不知不觉,她将自己和范良极故在同一阵线上。

这并非说她这便爱上了范良极,而是她女性的锐觉,使她知道范良极不会伤害她,纵使
他非常‘可厌’。

范良极再吸一口烟,悠悠地道:“打一开始,由韩府凶案起,到你们种子高手围攻
庞斑,八派联盟便一直给方夜羽牵着鼻子走,可惜你们还懵然不知。”

云清被范良极奇峰突出的说话吸引住,浑忘了此次迫范良极出来的目的,微嗔道:“不
要尽是耸人听闻,若你不交待个道理出来,我便……我便……”她本想说我便以後不和你说
话,因为这是她能想出来对这老头最大的惩罚,但回心一想,如此一说,岩非变成和对方打
情骂俏,临时将到了喉咙的话儿吞回去,不过粉脸早烧得通红。

范良极精灵的贼眼大放光芒,欢啸一声,弹起打了个筋斗,又原姿势坐回石阶上,兴奋
地道:“我说我说,不要不理睬我。”

云清气得跺脚转身,背对着他道:“你不要想歪了,快说出来!”这次连耳根也红透了
,自出生以来,范良极还是第一个让她尝到被追求的滋味,其他男人,怎敢对她有半句逾越
的话。

范良极道:“我很想和清妹仔细详谈,但人家等了这麽久,早不耐烦了。”此老头脸
皮之厚,确是天下无双,竟然打蛇随根上,唤起人家‘清妹’来了。

云清先是勃然大怒,但接着听到他话中有话,连忙收摄心神,耳听八方。

风声响起。

一高一矮两人越墙而入,落在她身前丈许开外。

云清一见这两人,立时想起两个离开了中原武林多年的人物,心中一懔,不由往後疾退
,直来到范良极身旁,心中才稍定了点,这并非表示她胆怯,而是身为八派联盟的十八种子
高手之一,都曾接受最严格的战斗训练,最懂利用形势,使自己能尽情发挥所长,而眼前的
环境下,她唯一求胜的法门,就是和范良极联手抗敌,舍此再无他途。

高的那个人脸如铁铸,两眼大若铜铃,左脸颓有一道深长的刀疤,由左耳斜伸至嘴角,
模样吓人之极,右手提奢一个独脚铜人,看去最少有叁、四百斤重,但他提着却像轻若羽毛
,没有半点吃力的感觉。

矮的那人是个秃子,腰缠连环扣带,肩头宽构,方面厚唇,使他整个人看来像块四方的
石头,但一对眼却细而窄,面凶光闪烁,一看便知是凶残狠毒之辈。

范良极吐出一个烟圈,用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两人,笑咪咪道:“‘万里横行’强望生、
‘秃鹰’由蚩敌,你们做了这麽多年缩头乌龟,定是闷坏了,所以现在要伸出脖子来透透气
了吧!”

秃头矮子由蚩敌长笑起来道:“我还道‘独行盗’范良极是个什麽不可一世的人物,原
来只是只又乾又瘦的老猴,如此推之,所谓黑榜十大高手,都是中原小孩儿们的游戏。”

云清叱道:“我明白了,你们是庞斑的走狗!”

强望生全无表情的刀疤铁脸转向云清,巨眼盯着云清,道:“不要抬捧自己,你还未足
以令我们两人出手,我们只是利用你引这老猴从他猴洞跳出来。”他样子可怕,但偏是声音
厚而雄浑,悦耳异常,使人感到分外不调谐。

云清恍然,难怪刚才自己逼范良极现身时,对方如此不情愿,原来早悉破了这两个魔头
的阴谋。没有人可以捉到这盗中之王,可是这个大盗却为了她,牺牲了最大的优势,被迫要
和这两大魔头动手硬干。

她心中一阵感动,不由得看了范良极一眼,这老头虽是满脸皱纹,但却有着无与伦比的
生气、活力、斗志,一种游戏人间的特异吸引力。

自己会爱上他吗?

不!

那是没有可能的,他不但年纪可作自己父亲有馀,连身材也比自己矮上一截,毫不相配
,何况自己也可算半个修真的人,真是想也不应该朝这方向想下去。

可是心中总有一点怪怪的感觉。

范良极的大笑将她惊醒过来。

这名慑天下、独来独往的大盗眼中闪起精光,盯着强望生和由蚩敌道:“方夜羽确是了
得,我和清妹的事天下间能有多少人知道,竟也给他查探出来,佩服佩服!”

云清来不及计较范良极再唤她作清妹,心底一寒,这大盗说得没错,她从没有将范良极
暗中纠缠她的事告诉任何人,谁会知道!难道是……心中升起一个人来。

由蚩敌手落到腰间一抹,两手往两边一拉,多了一条金光闪闪的连环扣索,嘿然道:“
这个问题你留到黄泉路上见阎王时再想吧!”

就在此时,范良极张口一喷,一道烟箭缓缓往两人射去,到了两人身前七、八尺许处,
‘篷’一声爆开来,变成漫天烟雾,聚而不散,完全封挡了对方的视线。

那范良极一闪身来到她跟前,低喝道:“走!”

云清心下犹豫。

敌人的目标是范良极,自己要走,对方欢喜还来不及,绝不会栏阻,可是自己怎可舍他
而去!

劲风压体而来。

范良极见她失去了逃走的良机,豪情涌起,大笑道:“清妹!让我们联手抗敌吧。”手
微扬,烟弹起满天火星热屑,往凌空扑来的由蚩敌弹去。

接着烟敲出,正击中由烟雾横扫而来的强望生重型武器,独脚铜人的头顶处。

秃鹰由蚩敌之所以被称为鹰,全因他轻功高绝,见火星迎面由下而上罩至,知道每粒火
屑都含有范良极的气劲,不敢轻进,提气轻身,竟脚不触地,再来一个盘旋,手中连环扣转
了个小圆,火星立时激溅开去。

‘当!’

烟头敲在铜人头上。

强望生闷哼一声,踉跄退回烟雾范长极也好不了多少,触电般往後疾退,幸好在他背
後的云清刚刚跃起,衣袖上拂,迎向由蚩敌扫来的连环扣。

在碰上云清的流云袖前,原本挺得笔直的连环扣忽地软下来,水蛇般缠上云清的流云袖
,由刚转柔,妙至毫巅。

‘叮!’

云清一声娇叱,衣袖滑下,双光短刃挑出,挑在连环扣上。

由蚩敌放声大笑,借力弹上半空,两脚踢击刃尖,变招之快,令人咋舌。

云清避无可避,流云袖飞出,盖过双刃,拂在敌脚之上。

“霍霍!”

强烈的气流,激荡空中。

云清闷哼一声,往後飞跌。

她虽是十八种子高手之一,但比起这蒙古的特级高手,无论招式功力均逊一筹,尤其在
经验上,更是差了一大截,两个照面便立时落在下风。

一只手托上她的蛮腰,接着响起范良极的大喝道:“走!”一股巨力送来,云清两耳生
风,腾云驾雾般给送上土地庙的屋脊。

云清扭头回望,只见下面的空地上劲风旋飞激荡,叁条人影兔起鹤落,迅快地移动着
,在那团愈来愈浓,不住扩大笼罩围的奇怪烟雾穿插着,金铁交鸣之声不停响起,战况
激烈之极。

云清至此对范良极不禁由衷佩服,这强望生和由蚩敌任何一人,站在江湖上也是一方霸
主的身分,现在两人联攻一人,仍是平分秋色之局,可见范良极的真正功夫,是如何的深不
可测。

这个念头还未想完,下面的战斗已生变化。

范良极闷哼一声,往後踉跄而退。

此消彼长,强望生和由蚩敌两人的攻势条地攀上巅峰,风卷残土般向仍在疾退的范良极
狂追而去。

云清娇叱一声,跃了下去,双光短刃全力下击,以她的武功,这下无疑是以卵击石,不
过危急间,她早无暇想到自身的安危了。

岂知看似失去顽抗能力的范良极炮弹般由地上弹起,迎上扑下的云清,双手紧搂着她的
纤腰,带着她冲天直上,越过了土地庙屋脊连两丈外的高空,升速之快,高度之惊人,直使
她膛目结舌。

云清想不到范良极来此一着,又势不能给他来上两刀,嘤咛一声,已给他抱个给实,浑
体一软,早来到高空之处。

由蚩敌两大凶人怒喝连声,齐齐跃起追来。

同一时间,邻近土地庙的屋顶上百多名武装大汉冒出,形成一个广阔的包围网。

范良极搂着云清在高空中突地横移两丈,没有丝毫下坠之势,轻功的精纯,令敌人也叹
为观止。

追来的强望生轻功较逊,一口气已尽,唯有往下落去。秃鹰则显出其’鹰‘的本色,双
臂振起,一个盘旋,往两人继续追去。范良极这时和云清来到了离包围网叁丈许的高空,去
势已尽。敌人的好手们无不伸颈待望,只要范良极落下来,立时围杀,以他们的实力,加上
强望生和由蚩敌,可说有十成把握将两人留在此地。

范良极怪笑一声,大叫道:“清妹合作!”一甩手将云清送出。众人齐声惊喝,不过回心一
想,只要留着你范豆极,云清走了也没有什麽大碍。云清果然非常合作,提气轻身,任由范
良极将她像一块石子般投往十多丈外的远处。秃鹰这时离范良极只有丈许之遥,却刚刚低了
丈许,若范良极掉下来,刚好给他扑个正着,时间角度和速度的拿捏,均精绝伦。秃鹰脸
容森冷,心中却是狂喜,因为他知道范良极气浊下坠的一刻,也就是这黑榜高手丧命的一刻。
他真不明白为何范豆极竟肯为一个女人将自己陷进死局去,换了他,这种蠢事绝对不干。

就在此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范良极扭头向由脚底下侧’飞‘来的由蚩敌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由蚩敌大感不妥。“飕!”绝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范良极竟向着云清的方向,追着
云清远距四丈开外的背影,箭般飞过去,刹那间高高逾过己方最外层的包围网。由蚩敌怪叫
一声,气浊下坠。当他踏足实地时,刚想弹起再追,忽然停了下来,愕然向站在丈许外,神
情肃穆,凝立不动的‘万里横行’强望生道:“你干嘛不追?”

强望生沈声道:“我中了毒!”

由蚩敌脸色一变,望向强望生身後二丈许处那团正开始逐渐消散的烟雾,道:“你也太大意
了,范良极喷出来的东西,怎可吸进……噢!不!我也中了毒,明明是闭了气……”

云清闪入路旁的疏林,范良极如影随形,贴背而来,云清怕他再搂搂抱抱,忙闪往一旁。
岂知范良极脚才触地,一个踉跄,正要变作滚地葫芦时,云清忘了女性的矜持,一探手抓着他
的肩头,将他扶着,靠在一稞大树坐了下来。云清的焦虑实在难以形容,八派的人应早离开黄
州府往武昌的韩府去了,现在范良极又受了伤,自己孤身一人,如何应付强大的追兵。

范良极乾咳数声,喘着气道:“给我取药瓶出来……”

云清道:“在那?”看看范良极眼光落下处,脸一红道:“在你怀?”

范良极脸容夸张地扭曲,显示出他正忍受着很大的痛苦,勉强点点头。云清犹豫片晌,一
咬牙,终探手到范良极怀,只觉触手处大大小小无数东西,其中有一卷状之物,心中一动
,知道这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一个念头升起,假设先取去这卷东西,不是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吗?范良极发出的一声呻吟,使她惊醒过来,一阵惭愧,姑不论自己是否喜欢对方,但人家
如此不顾性命保护自己,还受了伤,她怎还能有此’乘人之危‘的想法。忙放开那文件,摸
往其他物品,最後摸到一个比姆拾大上少许的瓶子,拿了出来,一看下愕然道:“这不是少
林的’复禅膏‘吗?”

范良极再呻吟一声,哑声道:“是偷来的!快!”张开了口,急不及待地要云清给他服这
少林的镇山名药。云清没有选择下,低下头,研究怎样才可把瓶盖弄开。范良极闭起的两只
眼睛张开了一只,偷偷得意地看了云清一眼,刚好云清又台起头来,吓得他连忙闭上,否则
便会给云清看破了他的伤势,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麽严重。

“卜卜”

瓶塞弹了开来。云清将瓶嘴凑到范豆极像待哺刍鸟般张开的口边。一滴、二滴、叁滴,碧绿
色的液体落进他口腔内,清香盈鼻,连嗅上两下的云清也觉精神一爽,气定神清。瓶内装的
只是叁滴介乎液体和固体间的复禅膏。范豆极闭上眼睛,全力运功,让珍贵的疗伤圣药,扩
散体内,这次倒不是假装,强望生捣在他背心的那一下,若非化解得法,兼之他护体气功深
厚无匹,早要了他的命。

半盏热茶的工夫後,范良极长长吁出一口气,望向半蹲半跪在身前近处,脸带忧容的云清道
:“不用怕,我包保没有两炷半香的时间,他们也不能追来,这两只老鬼真是厉害,不过他
们须得求上天保佑,不要给我找到他们任何一人落单的时候,否则我定叫他吃不完兜着走,
哼!此仇不报,我以後便在黑榜上除名。”

云清刚才全神关切范良极的伤势,又为了方便药,所以贴得范良极颇近,范良极闭目疗伤
时还没觉得有什麽问题,但现在范良极复元了大半,灼灼的目光又死盯着自己,互相鼻息可
闻,那会不感到尴尬和不自然,但若立刻移开,又着迹非常,慌乱中问道:“为什麽他们两
蛀半香内不会追来?”

范豆极见心上人肯和自己一对一答,眉飞色舞地道:“听过’醉梦烟‘没有!”

云清皱眉思索,心将醉梦烟念了数遍,猛然惊醒道:“那不是鬼王府的东西吗!但那只会使
人净心安虑,听说鬼王虚若无招待朋友时,总会点起一炉这样的醉梦草,不过那可是没有毒的。”
瞪着瞪着范良极,语带责备道:“又是偷来的吧!”

范良极搔头道:“当然是偷来的,我老范是干那一行的。”旋又兴奋起来道:“就因为这种烟
草是无毒的,才能使那两只鬼东西中计,这种草烧起来妙不可言,不但遇风不散,还能经毛孔
侵入人体内,使人的气血放缓,武功愈高,感觉愈强,会令人误以为中了毒,运功驱毒时又无
毒可驱,到他们发现真相时,我们早走远了,哈!”

云清不禁心中佩服,这老头看来虽半疯半癫,其实谋定後动,极有分寸,想起另一事,脸色一
沈问道:“那系在我腰的细线又是从那偷来的?”范良极略为犹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认不得那是们上代观主的’天蚕拂‘吗,那次我到入云观探,见到这样的宝贝放在
灵位旁,不拿实在可惜,但我又不用拂尘,便拆了开来,结成天蚕线,这次靠它救了一命,可
见贵先观主并不介怀,所以才如此庇佑。”此人最懂自圆其行之术,随手拈来,便有若天成。

云清心道:“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与其陪死人,不如拿来用了,也亏他危急时竟想出把天蚕线
绑在自己腰间,抛出她时借力逃离敌人的包围网,心手之灵快,令人叹服,不过想归想,表面
上可不要给这‘可恶’的大贼看出来。两眼一瞪,冷冷道:”那次除了天蚕拂外,我们还不见
了叁颗‘小还阳’”

她话还未完,范良极老老实实探手入怀,一轮摸索,最後掏出了一个腊封的小木盒,递了过去
。云清紧绷着脸,毫不客气一手接过,道:“还有……”

范良极苦着脸,再探手入怀,掏出那被卷成一小球的天蚕丝,另一手举起,作了个投降的姿势。
云清看到他的模样,差点忍不住要笑了出来,幸好仍能忍着,沈声道:“不是这个!是那份文件
,刚才……刚才我……”想起探手入他怀那种暖温温、令人心跳的感觉,忽地俏脸一红,说不
下去。

范良极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噢!我差点忘记了,我原本便打算偷来送给你的。”从怀掏
出一卷文件,乖乖地递到云清脸前。云清取过,看也不看,纳入怀,文件还是温暖的,充盈着
范良极未散的体热,兼之如此容易便得回这事关重大的文件,心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忽然间,
她感到和这年纪足可当自己父亲有馀的男人不但实质的距离非常接近,连’心‘的距离也很接近。
可是自己怎可以接受他!别的人又会怎样去看!何况自己虽没有正式落发修道,但那只因师傅认
为自己仍对武林负有责任罢了!

范良极正容道:“韩府凶案已成了八派联盟合作或分裂的一个关键,我想知道清妹以大局为重,
还是以私情为重!”

云清心涌起一阵烦躁,怒道:“不要叫我清妹。”

范良极有点手足无措,期期艾艾道:“那唤作什麽?”

云清知道自己并非因对方唤清妹而烦躁,而是为了马峻声这侄儿,为了韩府凶案那难以解开的死结
,叹了一口气,站起来道:“我要走了!”

范良极慌忙起立,想伸手来拉她又不敢,只好急道:“这样走出去,保证会撞上方夜羽的人。”

云清知他所言非虚,柔声道:“难道我们要在这林内躲一世吗!”

范良极心想那也不错,口中却道:“清……噢!不……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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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护花缠情

韩柏搂着柔柔,慌不择路下,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那。

当他来到一所客栈的楼顶上时,见到後院处泊了几辆马车,不过马都给牵走了,只剩下
空车厢,心中一喜,连忙拣了其中最大的一辆,躲了进去。

到了厢内坐下,向怀内玉人轻唤道:“可以放开手了!”

那女子缠着他的肢体紧了一紧,仰起脸庞,望向韩柏。

韩柏正奇怪她不肯落地,自然而然低头望去,刚才他忙於逃命,兼之她又把俏脸藏在他
的胸膛,这时才是首次看清她的样子。

脑海轰然一震。

只见那一丝不挂,手脚似八爪鱼般缠着自己的女人,竟是国色天香,艳丽无伦,尤其是
一对剪水清瞳似幽似怨、如泣如诉,这就立时感到她丰满胴体的诱惑力,生出男性对女性不
需任何其他理由的原始冲动。

逍遥八艳姬内的首席美女柔柔和他在这种亲热的接触,那会感觉不到这英伟青年男子
的身体变化,口中微微呻吟,玉脸红若火炭,但水汪汪的眼光却毫不躲避对方,她自懂人事
以来,便在逍遥帐的情欲场内打滚,最懂得好男人,何况是眼前这充满男性魅力的救命恩人


韩柏想起刚才躲在被,莫意恶意桃逗她时她所发出来的呻吟,更是把持不住,颤声
道:“快下来,否则我便要对不起了!”

柔柔樱呵气如兰,柔声道:“柔柔无亲无靠,大侠救了我,若不嫌弃,由今夜起,柔
柔便跟着大侠为奴为妾,大侠要怎样便怎样,柔柔都是那麽甘心情愿。”

韩柏一听柔柔此後要跟着他,暗叫乖乖不得了,从熊熊欲火醒了醒,手足无措道:“
我不是什麽大侠小侠老侠少侠,先站起来,让我找衣服让穿上,再作商量。”

柔柔心中一动,在这样的情形下,这气质特别、貌相奇伟的男子仍能那麽有克制力,可
见乃真正天生侠义的正人君子,幽幽道:“若你不答应让我以後服侍你,我便不下来,或者
你乾脆赐柔柔一死吧!”

韩柏体内的欲火愈烧愈旺,知道若持续下去,必然做了会偷吃的窝囊大侠,慌乱间冲口
道:“什麽也没有问题,只要先下来!”话才出口,便觉不安之极,这岂非是答应了她。
柔柔脸上现出强烈真挚的笑容,滑了开来,就那样赤条条地立在车厢中心,盈盈一福道:“
多谢公子宠爱!”

韩柏目瞪口呆看着她骄人的玉体,咽子口馋涎,心叫道:“我的妈呀!女人的胴体竟是
这麽好看,难怪能倾国倾城了。”竟忘了出口反悔。

柔柔甜甜一笑道:“公子在想什麽?”

韩柏心头一震,又醒了一醒,压着欲火道:“柔柔!我……”

柔柔一副‘我全是你的’的样子,毫不避忌,来到他身旁坐下,雪藕般的纤手挽着他强
壮的臂弯,将小嘴凑在他耳边道:“大侠若觉得行走江湖时带着柔柔不便,可将柔柔找个地
方安置下来,有空便回来让柔柔服侍你,又或带大夫人、二夫人回来,我也会侍候得她们舒
服妥贴。”

韩柏一听大为意动,若能金屋藏娇,这能令曾阅美女无数的莫意也最宠爱的尤物,必
是首选无疑,而且只是这提议,便可看出柔柔善解人意之极,对比起刚才在帐内时她面对莫
意表现出的不畏死的勇气,分外使人印象深刻。

由此再幻想下去,假设秦梦瑶肯作他的大夫人,靳冰云肯作他的二夫人,朝霞、柔柔两
女为妾,他一定是天地间最幸福的男人了。

但又想起自己身无分文,不要说买屋来藏娇,连下一顿吃的也成问题,想到这,立时
记起老朋友范良极,这人一生做贼必是非常富有,或可试试向他借贷,不过自己可又成了接
收贼赃的大侠了。

胡思乱想间,柔柔站了起来,在他身後东寻西找中,从座位下找出了一个衣箱,打开取
了套男服出来。

柔柔又出现在他眼光下,将素白榇黄边的衣服遮着胸腹比了比,嫣然一笑道:“这衣服
美不美?”

柔衣肉光,尤其是一对丰满修长的美腿,看得韩柏完全没法挪开目光,与魔种结合後的
韩柏,受了赤尊信元神的感染,早抛开了一般道学礼法的约束,要看便看,丝毫不感到有何
不妥。

柔柔道:“公子!我可以穿衣吗?快天亮了!”

韩柏艰难地点点头,心想以後有的是机会,现在确非占有这尤物的时刻,更重要的是他
是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的。

悉悉索索!

柔柔穿起衣服,她身材高若男子,除了宽一点外,这衣服便像为她人缝制那样,不过她
衣内空无一物,若在街上走着,以她的容色身材,必是使人惊心动魄之极。

柔柔欢喜地望向韩柏,愕然道:“公子!为何你一脸苦恼?”

韩柏叹了一口气。

柔柔来到他身前,盈盈跪下,纤手环抱着他的腿,仰起俏脸道:“公子是否因开罪了莫
意而苦恼,若是那样,便让柔柔回去,大不了便一死了之。”

韩柏慌忙伸出一对大手,抓着她柔若无骨的香肩,柔声安慰道:“不要胡思乱想,我还
没有空去想这胖坏蛋,我担心的只是自己的事,怕误了。”

原来他色心一收,立时记起了与方夜羽的死约,只是红颜白发两人,他便万万抵敌不了
,天晓得方夜羽还有什麽手段?顾自己还顾不了,又怎样去保护这个全心向着自己的美女,
护花无力,心中的苦恼,自是不在话下。

柔柔将俏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轻轻道:“只要我知道公子宠我疼我,就算将来柔柔
有什麽凄惨的下场,也绝不会有丝毫怨言。”

韩柏心底涌起一股火动,暗骂自己,你是怎麽了,居然会沮丧起来,不!.我一定要斗
争到底,否则还如何向庞斑挑战。.如何对得起将全部希望寄托自己身上的赤尊信?如何可
使奏梦瑶和靳冰云不看低自己?

豪情狂涌而起,差点便要长啸起来。

柔柔惊奇地偷看他,只觉这昨夜才相遇的男子,忽然间充满了使人心醉的气魄,慑人心
神。

韩柏神色一动,掀起遮窗的布帘,往外望去。

步声和蹄声传来。

一名大汉,牵着四匹马,笔直向车厢走过来。

韩柏暗叫不好,这时逃出车厢已来不及,他们擅进别人的车厢,又偷了衣服,作贼心虚
,只想到如何找个地方躲起来。

大汉来到车旁,伸手便要拉门。

韩柏人急智生,先用脚将衣箱移回原处,搂着柔柔提气轻身,升上了车顶,两脚一撑,
附在上面。大汉拉开车门,探头进来,随意望望,便关上门,牵着马走往车头,将健马套在
拉架上。

韩柏原想趁机逃走,眼光扫处,发觉近车顶处两侧各有一个长形行李架,一边塞满了杂
物,另一边却空空如也,足可容两个人藏进去,心中一动,想到外面也不知方夜羽布下了多
少眼线,光天化日下自己又势不能搂着柔柔飞檐走壁,若能躲在这马车离城,实是再理想不
过,轻轻旁移,滑入了行李架内。

那大汉坐到御者位上,叱喝一声,马鞭挥起,马车转了个弯,缓缓开出。

韩柏心情轻松下来,才发觉自己过分地紧搂着怀内的美女,触手处只是薄薄的丝质衣服
,不由想起衣服内那无限美好的胴体。

柔柔阖上眼睛,明显地沈醉在他有力的拥抱。

韩柏压下暴涨的情欲,想道:这辆四头马车华丽宽敞,其主人必是达官贵人无疑,只看
柔柔这身偷来的衣服,质料便非常名贵,不是一般人穿着得起的。

马车停了下来。

韩柏找了处壁板间的缝隙,往外望去,原来停处正是客栈的正门前。

两个人由客栈大门走出来,步下石阶,来到马车旁。

老的一个五十上下,文士打扮,威严贵气,虽是身穿便服,但却官派十足,较年轻的胁
下挟着把游子伞,神态悠,双目闪闪有神,一看便知是个高手。

韩柏暗暗叫苦,若让这手挟游子伞的人坐进车厢,自己或可瞒过对方,但柔柔却定难
过关,先不要说心跳和呼吸的声响,只是柔柔刻下在自己怀的身躯发出比平时高得多的体
温,便会使这人生出感应。

那挟游子伞的高手压低声音,显是不想驾车的大汉听到他们的说话,道:“陈老此次上
京,务要打入鬼王虚若无的圈子,将来大事若成,皇上必论功行赏。”

那被唤作陈老的人道:“简正明兄请放心,鬼王下面的人中除那林翼廷外,其他各人多
多少少也和我有些交情……”

简正明道:“这林翼廷正是最关键的人物,专责招揽人才,扩充势力,幸好这人有一弱
点,就是好色,陈老若能针对此点定计,当收事半功倍之效。”

那陈老自是陈令方,闻言精神一振道:“如此便易办多了,小弟有一爱妾名朝霞,不但
生得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保证林翼廷一见便着迷。”

躲在行李架上的韩柏轰然一震,朝霞!不就是他答应了范良极要娶之为妾的美女吗?心
中掠过一阵狂怒,这陈令方竟要将她像货物般送出,实是可恶之极。

简正明嘿嘿笑道:“陈老的牺牲岂非很大?”

陈令方叹道:“我也是非常舍不得,但为了报答简兄和楞大统领与皇上的看重,个人的
得失也不能计较那麽多了。”

简正明肃容道:“陈老放心,我定会将一切如实报上,好了!时间不早了,陈老请上车
。”

两人再一番客气,陈令方椎门上车,坐入车厢,简正明立送车外。

韩柏见简正明没有上来,放下心头一块大石,但却又恨得牙地,几乎想立即现身,
好好将这陈令方教训一顿。

马车开出,沿着逐渐人多的街道行走,走的正是出城的路线。

韩柏虽是软玉温香抱满怀,但脑内想着的却全是令他烦恼的事。

眼前首要之务,是如何逃过方夜羽的追杀,假设换了他作方夜羽,若非迫不得已,否则
绝不愿和一个拥有赤尊信魔种元神的人,在黎明前的时分,决斗於一个兵器库内,而且兵库
内的兵器还是韩柏所熟悉的,因为他原本便是负责打理兵器库的。

也可以说,误打误扰下,赤尊信找到了继承他魔种最适合的人选,没有多少人对各种各
样兵器的感情,及得上自幼摸着兵器长大的韩柏了。

这种形势方夜羽不会不知,他在答应韩柏决斗的地点时,便曾犹豫了片晌。

所以方夜羽定会不择手段干掉他。

偏偏在这要命的时刻,他遇上了柔柔,又碰巧躲上了陈令方的马车上,听到了有关即将
降临於朝霞身上的坏讯息。

最理想是先找个地方将柔柔安顿好,再将朝霞救出来,让她和柔柔一起,然後看看有什
麽方法可以避过方夜羽手下的追杀。

这些事想想倒容易,实行起来却非常困难。

首先,找一间秘密的藏娇屋,便是天大难事。不但需要大量的金钱,还要周详的策划,
否则如何能避过方夜羽和在此他有权有势的陈令方的耳目?就算有范良极帮忙,短期内亦极
难做到。

其次,若贸贸然将朝霞‘救’出来,如何向她解释,如何取得她信任,如何使她甘心作
自己的侍妾,凡此种种,都是一个不好,便会弄巧反拙,将好事变成了撼事。

这麽多烦恼,而每个烦恼都有害己害人的可怕後果,几乎使他忍不住仰天长叹,当然他
不能这麽做。

附近人声车声多了起来,原来已到了所有大小路交汇往外去的大道口。

韩柏收摄心神,耳听八方,方夜羽一定找人守着城门,以防止他杂在人群混出城外。
马车的速度明显放缓下来。

韩柏一边感觉着柔柔美丽肉体予他的享受,一边想道:现在时间还早,所以出城的人车
不会是那麽多,纵使在最繁忙的午时前,出城的速度也不应如此缓慢,所以定是前头有人盘
查。不过这又奇怪了,为何却听不到被阻迟了的人口出的怨言呢?由此推知,方夜羽必是动
用了地方上人人惊惧的帮会组织出头,所以连官府也要只眼看只眼闭,甚至暗帮上一把,
自古至今,官府和黑势力都是对立中保持一种微妙的、互惠互利的奇怪联系。

陈令方的声音在下面响起道:“大雄!前头发生了什麽事?”

那大雄在车头应道:“老爷!是飞鹰帮的人在搜车。”

陈令方丝毫不表奇怪,道:“‘老鹰’聂平的孩儿们难道连我的车子也认不出来吗?”
大雄低呼道:“原来聂大爷也在,噢!他看见了,过来了!”

上面的韩柏心中大喜,这次真是上对了车,这陈令方看来在黑道非常吃得开,在这样的
情况下,聂平势不能不卖个情面给陈令方,以表敬意,否则将来陈令方怀恨在心,在官府的
层次玩他一手,此老鹰便要吃不完兜着走。

一把沙哑的声音在车门那边响起道:“车内是否陈老大驾?”

陈令方打开窗帘,往外面高踞马上的大汉道:“聂兄你好!要不要上来坐坐,伴我一程
?”

上面的韩柏暗中叫好,这陈令方真不愧在官场打滚的人物,自己先退一步,教人不好意
思再进一步。

果然聂平喝道:“叫前面的人让开,让陈公出城。”

一轮扰攘後,马车前进。

聂平拍马和马车并进,俯往车窗低声道:“还望陈老包涵,这次因为是小魔师发来的命
令,我们自然要拚尽老命,以报答小魔师的看重。”

陈令方一愕道:“找的是什麽人?”

聂平以更低的声音道:“小魔师要的人自然是厉害之极的人物。”顿了一顿快速地道:
“是‘独行盗’范良极和入云观的女高手。”

陈令方一震道:“什麽?是这超级大盗!这样守着城门又有何用?”

聂平道:“听说他受了伤,行动大打折扣,所以才要守着这出城之路。”

上面的韩柏彷若晴天起了个霹雳,原本已苦恼万分的他,这时更为范良极的安危心焦如
焚,谁能令范良极也负伤!他为何又会和云清那婆娘走在一道!

外面传来聂平的声音道:“陈老,不送了!”

马车终驰出诚门。

这聂平的确是老江湖,亲送陈令方到城门口,如此给足脸子,将来陈令方怎能不关照他


蹄声的哒。

诚门方向蹄声骤起。

韩柏和陈令方同时一震。

为何会有人追来?

陈令方叫道:“大雄停车!”

马车停下,不一会来骑赶上,团团将马车围着。

聂平在外喝道:“陈公请下车!”

陈令方老到之极,一言不发,推门下车。

车头那大雄也跃下座位,退往一旁。

韩柏心中暗骂,为何一出城门便给敌人悉破了,刚暗骂了这句,便想到了答案,城内是
石板地,城外却是泥路,老江湖看泥路的轨痕,便知道车上不止陈令方一人。

心中暗叹。

外面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道:“范良极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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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并肩作战

云清跟在范良极背後,来到城西一条护城河旁。

范良极耸身便往河跳下去。

云清大吃一惊,探头往下望,却看不到范良极,只见一只手在近河水处伸了出来,向她
打着‘下来’的手势,才醒悟到那处是有条暗道。

云清最重乾净整洁,不禁犹豫起来。

范良极探头反望上来,催促道:“快!”

云清一咬牙,看准下面一棵横生出来的小树,跃了下去,一点树干,移入高可容人的大
渠,半清半浊的水由渠内缓缓流出,注入河。

范良极伸手要来扶她,云清吃了一惊,避往一旁。

范良极眼中闪着异光,好像在说抱也抱过,搂也搂过,这样用手碰碰,又有什麽大不了


云清不敢看他,望往黑沈沈的渠道道:“你若要我走进面,我绝不会答应!”

范良极得意笑道:“清……嘿!不要以为面很难走,只要我们闭气走上半盏热茶的
功夫,便会到达一个八渠汇集的方洞,往南是一条废弃了的下水道,虽然小了一些,但却乾
净得多,可直通往城门旁的一个出口,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云清奇道:“你怎会知道?”

范良极眉飞色舞道:“这只是我老范无数绝活之一,每到一处,我必会先将该地外
外的建资料偷来看看。不是我夸口,只要给我看上一眼,便不会忘记任何东西,否则如何
做盗中之王,偷了东西後又如何能避过追踪?”

云清犹豫片晌,衡量轻重,好一会才轻声道:“那条通往城汁的卜水道,真的乾净吗?
有没有耗子?”

范良极知她意动,大喜道:“耗子都挤到其他有脏水的地方,所以保证畅通易行,快来
!”带头潜入渠。

云清想起渠内的黑暗世界,朝外深吸一口气,以她这种高手,等闭气一刻半刻,也不
会有大碍,这才追着范良极去了。

范良极的记忆力并没有出卖他,不一会两人来到一个数渠交汇的地底池。

云清运功双目,只见水池无数黑黝黝的小东西蠕蠕而动,暗叫我的天呀,幸好范良极
钻进了右边一条较小的水道,忙跟了进去,水道不但没有水,还出奇地乾爽,这使云清提上
了半天的心,稍放了点下来。

两人速度增加,下水道逐渐斜上,不一会范良极蓦地停下,云清惊觉时已冲到他背後,
无奈下举起双手,按在范良极背上,借力止住去势。

云清虽立即收手,脸红过耳不打紧,那颗卜卜乱跳的芳心,在这幽静的下水道,又怎
瞒得过范良极那天下无双的耳朵。

云清真是作梦也想不到会和范良极在这样一条下水道走在一起,还如此亲热。

自二十七岁那年开始,直至今天,断断续续下她已被这身前的可恶老头纠缠了七年的长
时间,开始时她非常愤怒,但却拿这神出鬼没的大盗没法。她只想凭一己之力对付范良极,
但几年下来,竟习惯了范良极的存在。

范良极不时会失踪一段时间,当她忽然发觉案头或练功的院落多了一样珍玩、又或由
京城买回来的精美素食,她便知道他又回来了。

不知不觉下,范良极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有次当范良极整整半年也没有现身,她竟
不由自主担心起来。

他是否遇到了意外?

“哟!”

尖锐的响声将她惊醒过来。

前面的范良极手上拿着一把匕首,举手插上下水道的顶部,原来是个被厚木封闭的圆洞


这处已是这废弃了的下水道尽头处。

范良极匕首显然锋利之极,割入厚木只发出极微的响声,不知又是从那偷回来的东
西?

范良极转过头来,得意一笑,收回匕首。

双手高举,用力一托。

随着泻下的沙土,强烈的阳光由割开的圆洞透射而下,上面竟是个树林。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喝叫声:“范良极你出来!”

两人同时一呆。

敌人为何神通广大至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韩柏知道避无可避,一声长笑,搂着柔柔,功聚背上,硬生生撞破车顶,冲天而起。

兵刃呼啸响起。

韩柏在空中环目四顾,只见四周跃起四男一女,都是身穿白衣,但却滚上金色、绿色、
黑色、紫红色和黄色的衣边,非常抢眼好看。

四名男子年纪均在叁十至四十间。

金衣边的男人最肥胖,通体浑圆,像个人球,而手持的武器物似主人,一竟是两个直径
连叁尺的金色铜铸大轮。

录衣边的男人体形最高,看上去就像块木板,手持的武器是块黑黝黝的长方木牌,看上
去非常坚实,隐有刀斧劈削的浅痕,可知曾随它的主人经历过许多大小战车。

紫红衣边的男人肤色比一般人红得多,而他整个脸相则给人尖削的感觉,特别是头和耳
都特别尖窄,手中的武器更奇怪,居然是个大火炬,现在虽未点起火来,却已使人有随时会
着火被炙的危险感觉。

穿黄边衣的男人体形方块厚重,左手托着一个最少有叁、四百斤的铁塔,一看便知是擅
长硬仗的高手。

那个女子衣滚黑边,年纪远较那四名男人为少,最大也不过二十五岁,脸目秀美,使人
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她特别纤长的腰身,柔芳无骨,武器是罕有人使用可刚可柔、外形
似剑,其实却是条可扭曲的软节棍鞭。

这五人体形各异,武器均与其配合得天衣无缝,有眼力的一看便知道他们是天生可将其
手中利器发挥尽致的最适当人选。

换了是第二个人,纵然知道此四男一女是依金赤、木碧、水黑、火紫、土黄五色,各自
配套其所属五行特色的兵器武功,但也唯有待到真正动手交锋时,才能知道其中玄妙,当然
,那时可能已太迟了。

但韩柏却非其他人。

赤尊信移植入韩柏体内的魔种,最精采绝伦之处,并非将韩柏变成了另一个赤尊信,而
是将赤尊信精氯神和经验的精华,种入韩柏体内,与韩柏的元神结合,藉着新主人本身的天
分才情性格,获得‘再生’的机会。

要知无论怎样超卓的人,潜力和寿命均有穷尽之时,但种魔大法却等如一次再生的机会
。试想假设一个婴儿一出生时便像赤尊信那样厉害,再多练一百年,会是其麽光景!

种魔大法正是这个原理。

那是武功到了庞斑或赤尊信那等进无可进的层次时,只有一个种魔大法,也许是唯一能
再求突破的方法。

当然驾驭魔种并非易事,韩柏便数次险些受魔种所制,那时轻则神经错乱,重则狂乱胡
为,全身经脉爆裂而亡。

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又和韩柏的被动不同,牵涉到天人的交战,玄异之极,虽然将来何
者为优,何者为劣,现在仍言之过早。但庞斑本身已是天下最顶级约人物,在这基础上再作
突破,自然非是自下的韩柏所能望其项背,但无论如何,韩柏本身的资质,加上赤尊信的魔
种,潜力之大,实是难以估量。

而连韩柏自己也不知道的,就是他和赤尊信的魔种正值‘新婚燕尔’的阶段,由顽石迅
速蜕变为美玉的过程,每一个苦难,每一次争先,都使他进一步发挥出魔种的潜力,其中
最厉害的一次,当然是与庞斑的对峙,事後他便差点驾驭不了魔种,幸好秦梦瑶的出现救了
他。

与白发红颜和莫意的先後交手、受伤和疗伤,甚至乎柔柔对他色欲上的刺激,都成为
了魔种与他进一步融合的催化剂。

所以到了此刻,当他一眼望向这五大高手的攻势时,便差不多等如赤尊信望向敌人。

要知赤尊信以博通天下各类型兵器威镇武林。诚如乾罗对他的评语:赤尊信在武学上,
已贯通了天下武技的精华,把握了事物的至理。所以连良翻云也要在初对上时被迫采取守势
,连庞斑如此冠绝当代的魔功秘技,也不能置他於死,赤尊信的厉害,可见一斑。

金、木、水、火、土谓之五行,代表了天地间五种最本源的力量,正是物理的致极,故
韩柏一看众敌来势,便立即把握了对方的‘特性’。

韩柏一声长啸,喝道:“我不是范良极!”

那四男一女齐齐一愕,忽然发现成为了他们攻击核心的男女,并不是范良极和云清。

韩柏正要他们这种合理反应,大笑一声,将柔柔往上抛去,借那回挫之力,以高速坠下
,两脚分往那属火和属木的两名高手踏下,正踏中火炬和长木牌。

木火相生,火燥而急,所以不动则已,一动必是火先到,而木助攻。

火木两人齐声闷哼,被震得几乎兵器脱手,无奈下往後坠跌。

左侧风声响起,两个圆轮脱手飞来,一取其脚,另一却是旋往他的上空,防止他借力再
弹往高处,也切断了他和柔柔的连系。只是这眼力和判断,这像圆球的大胖子便可挤入一流
高手之列。

那知韩柏忽地加快,两脚若蚱蜢地一伸,电光石火间竟升起了丈许,不但避过了划脚而
来的第一个金轮,还来到了第二个金轮的同一高度。

“叮!”

韩柏一指点在金轮上,顺势一旋。

金轮由他身侧掠过,差半分才伤着他,却往後面持着铁塔攻来属士的高手切割而去。

“当!”

塔轮相撞。

持塔高手往後飞退。

那大胖子刚才运力掷出金轮的一口气已用尽,不得已亦只有往下落去。

忽然间,只剩下那衣滚黑边的柔骨女子凌空赶来。

柔柔这时也达到了最高点,开始回坠。

韩柏只感由昨夜遇上白发、红颜失利以来憋下的闷气,全部发了出来,畅快之极,对
自己的信心也忽地加强,纵使碰上白发、红颜,又或再遇莫意,也有一拚之志,一伸手接
着掉下来的柔柔,借力一脚飞向柔骨女的软节棍鞭。

柔骨女丝毫不因变成了孤军而稍有惊惶,娇叱一声,长达五尺的软节棍波浪般往後扭曲
,她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当韩柏脚到时,扭曲了的软节棍鞭便会弹直,那力道必可在韩柏的
脚底弄个洞出来,想法亦不可谓不毒辣。

岂料韩柏的腿,像忽地长了起来,压在扭曲了的软节棍上。

韩柏的腿当然不会变长,而是他的鞋子脱脚飞出,压在棍鞭头上。

柔骨女美丽的脸容立时一变。

鞋与棍鞭触处,传来有若泰山压顶的内劲,若让棍鞭弹首,不但伤不倒对方,自己贯注
於棍鞭的真气,由於被对方注入鞋的劲道硬迫回来,必反撞入她经脉,不死也要重伤
,大骇下,立时放手急落。

“篷!”

鞋子反弹,穿回韩柏脚上。

软节棍鞭箭般往相反方向激飞而去。

韩柏大笑道:“告诉方夜羽,这是第二次袭击我韩……韩柏大侠,恰恰哈……”

抱着柔柔劲箭般横掠而去,扑往路旁的密林去。

柔骨女落到地上,和其他四人翘首遥望,却没有追赶。

正以为逃出敌人包围网的韩柏大感不妥,异变已起。

两侧劲风狂起。

强望生的独脚铜人和由蚩敌的连环扣分左右攻来。

韩柏当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只是由对方所取角度、速度和压体而至的庞大杀气和内
劲,便知要糟。

更糟的是对方早蓄势以待,自己却是气逃命的劣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另一声大喝在下面响起道:“柏儿!你老哥我来了!”竟是范良极的声音。

强望生和由蚩敌临危不乱,交换了一个眼神,交换了心意,均知道范良极这刻才刚离地
,无论他轻功如何高明,也将慢了一线,只是那一线的延误,已让他们有足够时间先干掉韩
柏,再回头对付范良极。

岂知范良极大叫道:“清妹助我!”

云清抢到跃起的范良极身下,双掌往他鞋底一托,范良极长啸一声,冲天而起,刹那间
赶到由蚩敌背後,烟点出。

由蚩敌想不到范良极有此一着,不过他由出世到现在六十七年间,大小战役以百数计,
经验无可再老到,想也不想,连环扣反打身後,完全是一命搏一命的格局。

韩柏见范良极及时现身,心中大喜,强吸一口真气,收势下坠,一脚往强望生直轰而来
的独脚铜人踏下去,反占了居高临下的优势。

“叮!”

范良极湮敲在连环扣上。

由蚩敌呆了一呆,原来范长极烟秆传来一股力道,将他带得由升势转回跌势。范良极为
何不想伤他?这念头刚起,范良极已藉那扣相击生出的力道,翻过他头顶,配合着韩柏,
一烟往强望生胸口点去。

这大贼的真正目标原来是强望生而非他。

才想到这,由蚩敌再降下了七尺,云清的双光刃,夹在流云袖,已攻至眼前。

这时形势最危殆的是强望生。

本来他和由蚩敌定下对策,先以庞斑和方夜羽一手训练出来的十大煞神其中的金、木、
水、火、土五煞作为主攻。

任何老江湖一见此五煞,便知道若让此五人联手围攻,因着五行生克制化的原理,必然
威力信增,在这样的形势下,范良极和云清必尽力在五煞结成阵势前逃走,而他两人则在旁
加以突击,可谓十拿九稳。

那知破车厢而出的是韩柏而不是范豆极,已使他们有点失算,现在范良极又神出鬼没般
由地下冒出来,还造成如此形势,尽管心志坚定如强望生,也心神大震,斗志全消。

“轰!”

强烈的气劲在强望生高举头上的铜人顶和韩柏的脚底间作伞状激溅。

范良极的烟点至。强望生存这生死关头,凄叫一声,猛一扭腰,借那急旋之力,将独
脚铜人硬往上一送,同时肩膀撞在烟头处。

韩柏想不到下面的强望生厉害至此,竟尚有馀力,闷哼一声,借势弹起。他不敢硬拚的
原因,是怕震伤了怀中的柔柔。

范良极嘿嘿一笑,烟由直刺变横打,扫在强望生扭撞过来的肩膀上。

强望生惨哼一声,落叶般往下飞跌,独脚铜人甩手飞出。

同一时间由蚩敌挡过云清两招,凌空向强望生赶来,否则若韩柏或范良极有一人追到,
强望生将性命不保。

范良极报了一半昨晚结下的仇,心情大快,长啸道:“柏儿、清妹,快随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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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情场硬汉

凌战天的客厅,小雯雯静静坐在椅上。

细碎的脚步声由内厅响起,一个小孩子气喘喘奔了出来,直到雯雯面前,才停了下来,
两手不知拿着什麽,却收在身後,不让小雯雯看到,原来是凌战天和楚秋素的儿子凌令。

雯雯哭肿了的大眼瞅了凌令一眼道:“我不用你来逗我开心!”

凌令大感气,将手大鹏展翅般高高举起,道:“看!这是长征哥从济南买回来给我
的布娃娃,一男一女,刚好是对恩爱夫妻。”

雯雯硬是摇头,不肯去看。

楚秋素的脚步和声高时响起道:“令儿,你又欺负雯雯了,是不是?”

凌令大为气苦道:“不!我最疼雯雯了,怎会欺负她,而且我比她大叁岁,昨天玩抛米
袋时还曾让她呢。”

雯雯台头皱鼻道:“明明是我嬴你,还要吹牛。”接着两眼一红,向楚秋素问道:“素
姨!我妈妈呢?”

楚秋素坐到雯雯身旁,怜惜地搂着她道:“娘有事离岛,很快便会回来了。”

雯雯道:“素姨不要骗雯雯,娘昨晚说要回铺赶酿‘清溪流泉’,以免浪首座没有酒喝
,却没有说要离岛。”

楚秋素一时语塞。

幸好凌战天、上官鹰和翟雨时正於此时走进厅内,为她解了围。

雯雯跳了起来,奔到上官鹰身前,叫道:“帮主,找到我娘没有?”

凌战天伸手过来,一把抱起了她道:“雯雯,我问一句话,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雯雯肯定地点头。

凌战天道:“说天下间有没有覆雨剑浪翻云做不夹的事?”

雯雯摇头道:“没有!”

凌战天道:“娘给坏人捉去了,但浪翻云已追了去救的娘,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
她,相信我吗?”

雯雯点头道:“凌副座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哭,怒蛟帮的人都不会哭的,爹死了,我只
哭了两次,以後便没有哭。”

凌战天眼中射出奇光,像是首次认识这个女孩,道:“在娘回来前,便住在我这
,和令儿一齐跟我习武。”

小留驿是黄州府和武昌府间的官道上叁个驿站最大的一个,聚了几间小旅馆和十多间
房舍。

天刚亮便离开黄州府的人们,走了叁个多时辰的路後,都会到这歇歇脚,补充点茶水
,又或吃个简单的午餐,才又赶路。

时值深秋季节,大多数人都趁着天朗气清,赶在天气转寒前多运上两转财货、回家或探
亲,所以路上商旅行人络绎不绝,小留驿亦进入它的兴旺时月。

有些懂赚钱之道的人更针对匆勿赶路者的心理,在路旁搭起蓬帐,摆开熟食挡子,供应
又快又便宜的各种美食。

浪翻云和左诗到来时,只有卖稀饭和菜肉包子的档口还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两人没有
选择,坐了下来,叫了两碗稀饭和一客十个的包子。

左诗垂着头,默不作声。

浪翻云从瓷筒内取出了五枝竹筷,在桌上摆出一个特别的图形来,微微一笑道:“左姑
娘是否记挂着雯雯?”

左诗飞快地望了他一眼,垂下头轻轻道:“自雯雯出世後,我从没有离她那麽还的。”
浪翻云想起了小雯雯,微微一笑道:“雯雯确是个可爱之极的小女孩,而且懂事得很,这麽
小的年纪,真是难得!”

左诗轻轻道:“浪首座为何不叫酒?”

混翻云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那乱哄哄的热闹情景,闻言答道:“我从不在早上喝酒,何
况我被的清溪流泉宠坏了,恐怕其他酒喝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

这时有个人经过他们桌旁,看到浪翻云在桌上摆开的竹筷,脸容一动,望了浪翻云和左
诗一眼,全身再震,匆匆去了。

左诗直到此刻仍是低着头,不敢望向浪翻云。

伙计送上稀饭和包子。

浪翻云赞道:“真香!”抓起一个包子送进嘴,另一手捧起热腾腾的稀饭,咕噜咕噜
一把喝个精光。再抓起第二个包子时,见左诗仍垂头不动,奇道:“不饿吗?为何不吃点东
西?”

左诗俏脸微红,不安地道:“我不饿!”

浪翻云奇道:“由昨晚到现在,半点东西也没有下肚,怎会不饿。”

左诗头垂得更低了,以蚊蚋般的声量道:“这麽多人在,我吃不下。”

浪翻云环目一扫,附近十桌的人倒有八桌的人目光不住落在左诗身上。想起当年和纪惜
惜出游时,每到人多处,都是遇上这等情况,所以早习以为常,不以为异。分别只是纪惜惜
无论附近有一百人也好,一千人也好,在她眼中天地间便像只有浪翻云一个人那样。

腆害羞的左诗则是另一番情韵,却同是那麽动人。

左诗感到浪翻云在细意审视着她,俏脸由微红转为深润的嫣红,头更是台不起来,芳心
不由自主想起被浪翻云搂在怀,追击‘矛铲双飞’展羽时那种羞人感受。

这时一名轩昂的中年大汉来到桌前,低叫道:“浪首座!”

浪翻云淡淡道:“坐下!”

那大汉毕恭毕敬在其中一张空椅坐了下来,眼中射出热切和崇慕的神色,道:“小留分
支头目陈敬参见浪首座。”

浪翻云望向大汉道:“这位是左诗姑娘……唔……我认得你。”

陈敬受宠若惊道:“七个月前属下曾回岛上,和黄州分舵的人谒见首座,想不到首座竟
记得小人。”

泪翻云望向左诗,柔声道:“左姑娘,有什麽口讯,要带给雯雯,陈敬可以用千里灵
,迅速将消息传回怒蛟岛。”

左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浪翻云给人的印象一向是云野鹤,不将世俗事务放在心上,
想不到如此细心体贴,想了想轻轻道:“告诉雯雯,她娘和浪首……首座在一起……很快回
来。”

本来她想说的是‘和浪首座一起,他会照顾我。’但话到了边,却说不出来,语音还
愈来愈细,听得那陈敬竖直耳朵。

浪翻云向陈敬道:“听到了没有!”

陈敬将头波浪般点下,以示听到,恭敬地道:“属下立即将这消息传回去给……给雯雯
。”

浪翻云再吩咐了几句,着他加到信去,微微一笑,脑中升起一幅当雯雯收到第一封专
诚寄给她的千里灵传书时的神情模样。

陈敬见浪翻云再无吩咐,知机地施礼去了。

左诗道:“谢谢!”

浪翻云微一错愕,心中涌起歉意。

左诗现在的苦难,所受的惊吓,与相依为命的爱女分离的痛苦,都是因自己而来。假设
自己没有在观远楼上出言邀请左诗上来相见,假设他浪翻云没有到酒铺找她们母女,在旁虎
视耽耽的敌人也不会选上左诗来引他上钩。

直至此刻,左诗不但没有半句怨言,还心甘情愿地接受他所有安排,还要谢他。

白望枫等人的围攻是不值一哂的愚蠢行为,真正厉害的杀奢是受楞严之命而来的黑榜高
手‘矛铲双飞’展羽。

鬼王丹是‘鬼王’虚若无亲制的烈毒,药性奇怪,一进入人体,便会潜伏在血脉内,非
经他的解药,无人可解,所以浪翻云若要救回左诗之命,便不得不亲自上京,找鬼王要解药


这一着另一个厉害的地方,就是凡服下鬼王丹的人,视其体质,最多也只有四十九天可
活,所以浪翻云必须尽量争取时间,携左诗北上,如此一来,多了左诗这包袱,浪翻云便失
去他以前独来独往,可进可退的优势,由暗转明,成为敌人的明显攻击目标。

他浪翻云乃当今皇上眼中的叛贼,兼之京师高手如云,他或可全身而退,但左诗呢?解
药呢?

想到这,浪翻云苦笑起来。

在范良极的带领下,韩柏搂着柔柔,穿过一堆乱石,转上一条上山的小径。

范良极忽地停下,愕然後望。

韩柏也是一呆,停下转身,奇道:“云清那……那……为何还没有来?”

范良极瞪了他一眼,一个闪身,往来路掠去,才出了乱石堆,只见面对着的一棵大树的
树身上,一枝发簪将一张纸钉在那,写着:“我回去了!不要找我。”八个字。

范良极闷哼一声,摇摇头,伸手拔下发簪,簪身还有微温,范良极将发簪送到鼻端,嗅
了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时韩柏放开了柔柔,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瘦削的肩头搂着,安慰他道:“死老鬼不
要灰心,情场上的男女便如高手对阵,有进有退,未到最後也不知胜败结果呢。”

范良极冷笑道:“谁说我灰心了?”

韩柏见他连自己唤他生死老鬼也没有还击,知他心情不但不是‘良极’而是‘劣极’,
心中大表同情但却找不到话来安慰他,不由想起了秦梦瑶,登时一颗心也像给铅块坠着那样
,沈重起来。

范良极两眼往後一翻,脸无表情地道:“那是谁?”眼光又落在手中的发簪上。

韩柏松开搂着他肩头的手,搔头道:“这要怎麽说才好,她是莫……”

“呀!”

一声怪叫,范良极弹往半空,打了个筋斗,落回地上,上身微仰,双手高举,握拳向天
振臂大笑道:“差点给这婆娘骗了!”

韩柏和柔柔一前一後看着他,均想到难道他给云清一句决绝的话便激疯了?

范良极一个箭步过来,来到韩柏前,将发簪递至韩柏眼前寸许的位置兴奋地道:“你看
到簪头的那对小鸳鸯吗?”

韩柏抓着他的手,移开了点,看了会点头道:“的确是对鸳鸯,看来……看来或者是云
清婆娘对你的暗示,对!定是暗示。”说到最後,任何人也可出他是勉强在附和。

范良极猛地缩手,将发簪珍而重之收入怀内,怒道:“去你的暗示,谁要你砌辞来安慰
我这坚强的情场硬汉。”再两眼一瞪,神气地道:“幸好我没有忘记,这枝银簪是我数年前
给她的其中一件小玩意,知道没有?明白了没有?”

韩柏恍然犬悟,看着像每条皱纹都在发着光的范良极,拍头道:“当然当然!她随身带
着你给她的东西,显是大有情意……”

范良极冲前,两手抢出,抓着他的衣襟道:“不是‘大有情意’,而是极有情意,无底
深潭那麽深的情,茫茫大海那麽多的意。”他愈说愈兴奋,竟然出口成章来。

韩柏唯有不停点头,心中却想道:云清那婆娘将这簪还你,说不定代表的是‘还君此簪
,以後你我各不相干’也说不定,但巳口当然半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范良极松开手,勉强压下兴奋,板着脸道:“你还未答我的问题?”

韩柏扭头望向垂首立在身後十多步外的柔柔,忽地涌起对方孤独无依的感觉,直至回转
头来,仍没法挥掉心内怜惜之意,搭着范良极肩头再走远两步,才以最简略的语句,介绍了
柔柔的来历。

范良极这时才知道这美艳的女子竟如此可怜,歉意大起,点头道:“原来这样,不如你
就放弃了秦梦瑶,只要了她和朝霞算了。”话一完,同时退开两步,以防韩柏勃然大怒下,
挥拳相向。

岂知韩柏愕了一愕,记起了什麽似的,脸色一变向他望来,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朝
霞有难了!”

范良极全身一震,喝道:“什麽?”

韩柏连忙举手制止他的震惊道:“灾难只是正要来临,还未发生。”当下一五一十将偷
听到陈令方和简正明两人密谋的话说出来。

范良极脸色数变,眉头大皱,显亦想到韩柏早先想到的问题。

目前最直接了当的方法,当然是在陈令方将朝霞带上京城前,将她劫走,可是朝霞和他
们无亲无故,这样做只会将事情弄得一团糟,朝霞怎会相信他们这两个陌生人?要韩柏娶朝
霞,只是范良极一厢情愿的事罢了。

韩柏安慰他道:“放心吧!我已成功挡住了方夜羽两次袭击,再多挡一次,便可以迫方
夜羽决斗,干掉了他後我们便齐齐上京,一定还来得及。”

范良极瞪大眼,看怪物般直瞪着他。

韩柏大感不自然,伸手在他一瞬也不瞬的眼前扬扬,闷哼道:“死老鬼!有什麽不安。


范良极冷冷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韩柏气地道:“我知道,只是白发红颜,加上刚才那群人,就算我有你帮助也是死路
一条……”摊手叹道:“可是现在还由得我们作主吗?而且连你独行盗这麽懂得鬼行鼠窜,
藏头缩尾,也给他们弄了出来,叫我能躲到那去?”

范良极嘿然道:“那只是因为有心人算无心人,给他们找到清妹这唯一弱点,现在本独
行盗已从无心人变成有心人,不是我夸口……”

韩柏口中发出可恶的‘啐啐’之声,道:“你以前不是说过自己除庞斑外什麽人也不怕
吗?现在不但给人打伤了,还被赶得四处逃命,仍要说自己不是夸口?”

范良极气道:“我几时说过自己除庞斑外便什麽人都不怕?”

韩柏气定神道:“你或者没有说出来,不过你却将这种自大的心态写了在你不可一世
的神气老脸上,还想骗人自己不是那麽想。”他显然在报复范良极在秦梦瑶面前公然揭破他
对她爱慕那一箭之仇了。

范良极阴阴笑道:“对不起,我差点忘记了你已变成了什麽妈的韩柏大侠,难怪说起话
来那麽有权威性。”

“噗哧!”

在旁的柔柔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老一少两人,竟可在这四面楚歌、危机四伏的时候,
谈着生死攸关的正事时,忽然斗起嘴来,真教人啼笑皆非。

两人的眼光齐齐落在柔柔身上。

在薄薄的亮质丝服的包下,这美女玲珑浮凸,若隐若规的诱人体态,惹人遐思之极。
范良极乾咽了一口,道:“你这饮奶的小儿倒懂得拣人来救。”

韩柏针锋相对道:“你这老得没牙的老鬼不也懂得拣云清那婆娘来救吗?”

范良极脸色一沈道:“不是云清那婆娘,是清妹!”

韩柏学着他先前的语气道:“噢!对不起,你不也懂得拣清妹来救吗?”

范良极一手再扯着他衣襟,警告道:“什麽清妹,你这小孩儿那来资格这麽叫,以後要
叫清妹时,请在前面加上‘你的’两字,明白吗?韩柏大侠!”

韩柏装作投降道:“对不起!是你的清妹。”

两人对望一眼,忽地分了开来,捧腹大笑。

在旁的柔柔心中升起温暖的感觉,她以往大多数日子部在莫意的逍遥帐内渡过,每天
只能战战兢兢地在讨莫意欢心,八姬间更极尽争宠之事,从未见过像这两人那种真挚之极
的感情,心中亦不由得想到两人其实是在敌人可怕的威胁下,在绝望苦中作乐,振起斗志
,以保持乐观开朗的心情。

范良极伸手搂奢韩柏的肩头,正容道:“柏儿!我们来打个商量。”

韩柑警戒地道:“什麽?又是商量?”

范良极不耐烦地道:“我的商量总是对你有利无害,你究竟要不要听?”

韩柏无奈屈服道:“老鬼你不妨说来听听!”

范良极老气构秋地道:“现在事势摆明,方夜羽不会让我们活到和他决斗那一天……”
忽地脸色大变,失声道:“糟了!我们竟然忘了小烈。”

韩柏呆了一呆,心中冒起一股寒意,是的!他们真的忘了风行列,这个庞斑最想要的人


范良极燠恼道:“方夜羽这小子真不简单,只耍了几招,便弄得我们自顾不暇,阵脚大
乱。哼!不过小烈他已得厉若海真传,打不过也逃得掉吧!”

韩柏听出他话虽如此,其实却全无信心,不过现在担心也担心不来,唯有期望风行烈和
谷倩莲两人吉人天相吧。

范良极忽又兴奋起来道:“不再听你的废话了,来!我带你们去看一些东西。”

韩柏和柔柔同时一呆,在这样恶劣的形势,还有什麽东西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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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山雨欲来

方夜羽站在一个山顶之颠,艳阳高挂天上,在温煦的阳光,他挺拔的身形,充满着自
信和骄做。

他低头审视着手上失而复得的叁八戟,看得是那麽情深,那麽贯注。

站在他旁边的‘秃鹰’由蚩敌、‘人狼’卜敌、‘白发’柳摇枝、蒙氏双魔、十大煞神
的灭天、绝地和金、木、水、火、土五煞,均摒息静气,静待他的发话。

众人都有点沮丧,因为在昨晚的行动,定下的目标均没有达到。

方夜羽微微一笑,望向‘白发’柳摇枝道:“柳护法可知为何我将此戟让韩柏保管至决
斗之时?”

柳摇枝愕了一愕,深思起来。

这亦是当日韩柏大惑不解的事,因为将自己的趁手武器交与敌人,在武林确乃罕有之
极的事。

方夜羽淡淡道:“当日我看到他第一次拿起我的叁八戟时那种感觉,已使我知道这人对
武器的特性,有种与生俱来的敏锐触觉,当然,现在我们知道他这种触觉,是来自赤尊信的
魔种。”略一沈吟,嘴角再露出一丝笑意,眼光由柳摇枝移往山头外葱绿的原野,像想起了
当日的情景道:“所以我故意将右戟留给他,其实是以此无形中限制了他接触其他武器,亦
迫他只能以右戟和我交手。”

众人恍然大悟,亦不由得打心底佩服方夜羽的眼光和心智,要知即管赤尊信重生,用起
叁八戟来,也绝及不上方夜羽传自庞斑对叁八戟的得心应手。

“白发”柳摇枝脸色一变道:“我不知道其中竟有如此玄妙,还以为将叁八戟取回有利
无害,不过少主请放心,我们必能取韩柏的头回来向少主交代。”

方夜羽叹了一口气道:“假设我以追求武道为人生长高目标,韩柏将是我梦寐难求,使
我能更晋一层楼的对手,可是我身负逐鹿中原的大任,唉……”

蒙大、蒙二两人齐躬身道:“少主千万要珍重自己,在中原重振我大蒙的希望,全系於
少主身上。”

方夜羽环视众人,哈哈一笑道:“我们这次出山,首要之务,就是打击中原武林,想当
年朱元璋若非得到黑白两道的支持,何能成其霸业?昨晚我们看似未竟全功,其实已将黑白
两道打击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又嘿嘿一笑,哂道:“不可不知昨晚我们对付的人,都
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厉害角色,若我们能轻易完成任务,才是奇怪。”

众人因恐惧方夜羽责怪而拉紧的心情,齐齐松舒,都涌起下次必须全力以赴,不负方夜
羽所望的热情。

方夜羽见已激励起众人士气,正容道:“现在厉若海、赤尊信已死,江湖叁大黑帮其中
之二落入了我们手。白道十八种子高手心胆俱寒,又因韩府凶案陷於分裂边缘,只要我们
能坚持分而化之、逐个击破的战略,中原武林将元气大伤,那时我大蒙再次东来,朱元璋便
再无可用之将,天下还不是我囊中之物。”

众人纷纷点头。

要知破坏容易,建设困难,他们的目的并非太难达到,首先拿黑道开刀,将反抗的人剔
除,统一黑道,扩展地盘,削弱朝廷的势力,制造不安。这目标现在已大致达成,若非怒蛟
帮有浪翻云的覆雨剑顶着,则天下黑道,便已尽成为方夜羽的工具,这种由外至内逐步腐蚀
明室天下的手段,确是毒辣之极,而且非常有效。

方夜羽望向‘秃鹰’由蚩敌,道:“强老师的伤势如何?”

由蚩敌悻悻然道:“这范良极确是狡诈之极,老强的伤势相当严重,幸得少主赐以灵药
,不过没有百日精修,也难以复原。”

一直没作声的‘人狼’卜敌恭敬问道:“请小魔师指示下一步行动。”

方夜羽沈吟片晌,道:“我们一上来便占尽了上风优势,主因是在过去二十年,我们
默默耕耘下,不但培养了大批可用的人才,还建立了庞大有效的情报网,以暗算明,使敌人
措手不及。不过自昨晚之後,我们便由暗转明,兼且由老师等又现了身,必惹起敌人警觉。


柳摇枝道:“尤可虑者,乃是朱元璋的反应。”

方夜羽哈哈一笑道:“这我倒不太担心,朱元璋以黑道起家,得了天下後又反过来对付
黑道,开国元老所馀无几,唯一可惧者只是‘鬼王’虚若无,但我们却有师兄这一着厉害之
极的棋子,保护朱元璋自顾不暇,那还有情来理中原武林内发生的事。”

眼光落在由蚩敌身上,道:“不知里老师何时会抵武昌?”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蒙古五大高手智计武功均最超卓的‘人妖’里赤媚。均露出注意的
神色。昔日蒙皇能撤回塞外,就是因里赤媚对着了对方武功最高明的虚若无,否则顺帝能否
全身而退,也是未知之数,於此可见此人武技的强横。

由蚩敌道:“里老大现在应该也到了。”

方夜羽眼中闪过精芒,道:“既是如此,便由里老师主持追杀范良极和韩柏,若有里老
师出手,那愁两人飞上天去。”

接着嘴角牵出一丝冷笑,话题一转道:“双修府处处与我作对,若我教她有片瓦留下,
何能立威於天下?”

众人精神大振,轰然应是。

卜敌脸上规出一个残忍的笑容,道:“纵使风行烈逃到天脚底,也绝逃不出我们的五指
关。”

方夜羽略一思索道:“我们可放出声气,让天下人均知我们即将攻打双修府。”

众人大感愕然,这岂非使敌人知所防吗?

方夜羽傲然一笑道:“八派一向视自己为武林正统,又得朱元璋策封为八大国派,西宁
派更连道场也搬了往京城,近年来更是妄自尊大、崖岸自高,对双修府此等一向被他们视为
邪魔外道的门派,绝不会屑於一顾。现在厉若海已死,邪异门云散烟消,双修府少了这大靠
山,顿时陷於孤立无援之境,纵使我们宣称要攻打双修府,也无人敢施以援手。”

柳摇枝道:“我明白了,少主是想以此杀鸡儆猴,树立声威。”

方夜羽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理由,我是想引一个人出来。”

柳摇枝一震道:“少林的‘剑僧’不舍大师?”

方夜羽眼中掠过赞赏的神色,蒙氏双魔和秃鹰叁人武功虽和柳摇枝同级,但智计却要以
後者最高,点头道:“柳护法猜得不错,此人经师尊定,不但是十八种子之首,武功才智
还是八派第一,若能击杀此人,八派之势将大幅削弱,於我们大大有利。”

卜敌问道:“假设惹了浪翻云出来,我们恐难讨好。”

由蚩敌怒喝道:“浪翻云又如何?若他敢来,便由我和蒙大、蒙二应付,保证他有来无
去。”

方夜羽淡淡一笑道:“由老师万勿轻敌,不过卜敌也不须担心。”脸露出个高深莫测的
笑意,续道:“任他浪翻云智比天高现在对这事也将有心无力,只希望怒蛟帮会派出精兵,
赶往援手,那我们或可得到两颗人头。”

众人精神大振,若没有浪翻云在,怒蛟帮又因援救双修府致分散了实力,实在是覆灭怒
蛟帮的最佳良机。众人至此,不禁对方夜羽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夜羽眼中精芒再现,道:“我要的是凌战天和翟雨时两人项上的头颅,此二人一除,
怒蛟帮便再不足道,而且会对浪翻云构成最严重的心理打击,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众人轰然应诺,热血沸腾,只希望能文即赴战场杀敌取胜,以成不世功业。

方夜羽向柳摇枝吩咐道:“柳护法可乘机招揽双修府的死对头‘魅影剑派’,在游说的
过程,可多透露点我们的事与他们知道,其派主‘魅剑’刁项乃元兀未四霸之一陈友谅之
弟‘构江铁矛’陈友仁爱将,当年康郎山水道一战,朱元璋纳虚若无之计,利用风势焚烧陈
友谅的巨舟阵,豪勇盖世的陈友仁为虚若无所杀,刁项知势不可为,避回南粤,但对朱元璋
可说恨之入骨,凡有害朱元璋之事,均会戮力以赴。”

柳摇枝肃然领命。

蒙大道:“少主!对来自‘慈航静斋’的女高手,我们又应如何处理?”

方夜羽呆了一呆,他不是没想到要对付奏梦瑶,而是潜意识地在回避这问题,沈吟片晌
道:“秦梦瑶和师尊的关系非同小可,待我请示师尊後,再作打算。”

众人齐声应是。

方夜羽望向升上中天的艳阳,知道自己的力量亦是如日中天,只是寥寥几句话,便将黑
白两道全卷进腥风血雨。


怒蛟岛。

在帮主上官鹰的书房,上官鹰、翟雨时和凌战天叁人对坐桌上。

叁人均脸色凝重。

翟雨时道:“左诗被掳一事,最大的疑点是对方为何会拣上她,而不是其他人?要知浪
大叔和左诗最为人所知的一次接触,便是那晚大叔来观远楼与我们聚餐前,在街上扶起将跌
倒的雯雯,这种一面之缘的关系,并不足以使左诗成为敌人威胁大叔的目标。”

上官鹰和凌战天默然不语,静待瞿雨时继续他的分析。上官鹰对翟雨时智计的信心自是
不在话下,连智勇双全的凌战天也是如此,可见翟雨时已确立了他第一谋士的地位。

翟雨时清了清疲倦的声调,缓缓道:“所以这内好必须也知道大叔和左诗在事发那晚前
的两次接触,才有可能作出以左诗为目标的决定。”

上官鹰皱眉道:“但那两次接触只是普通之极的礼貌性交往,大叔邀请左诗上楼一晤时
,还被左诗拒绝了,由此可看出两人间并没有可供利用的亲密关系。”

翟雨时挨往椅背,让由昨夜劳累至这刻的脊骨稍获松舒的机会,淡淡道:“但事实上就
是敌人的好计成功了,千里灵传来的讯息,大叔已被迫要带着左诗赴京了,这告诉了我们
什麽?”眼光移向沈思的凌战天。

凌战天瞪了他一眼,低骂道:“想考较我吗?”

翟雨时微笑点头,心中升起一股温情,他和凌战天的关系由对立,至乎疏而不亲的信任
,以至眼前的毫无隔阂,份外使人感到珍贵。

凌战天眼光转向上官鹰,神色凝重了起来,道:“这代表了此内奸不但深悉大哥的性格
,还知道大哥和‘酒神’左伯颜的关系,知道只以左诗为左伯颜之女这个身分,大哥便不能
不尽力去救她。」上官鹰动容道:”如此说来,此人必是帮内老一辈的人物。“眼中精光一
闪,射向翟雨时道:”此人会是谁?“翟雨时迅速回应道:”我曾查过当左诗和雯雯送酒至
观远楼时,当时同在楼内,而又称得上是元老级人物的,共有叁人。“上官鹰脸色愈见凝重
,道:”其中一人当然是方二叔,另外两人是谁?“翟雨时冷冷道:”是庞过之和我们的大
医师常瞿白常老。“凌战天浑身一震,脸上泛起奇怪之极的神色,喃喃道:”常瞿白……常
瞿白上官鹰也呆了一呆道:“这叁人全部是自有怒蛟帮在便有他们在的元老,怎会是内奸。
”闭上布满红丝的眼睛,好一会才再睁开道:“会否是我们多疑?根本不存在内奸的问题,
而只是由於敌人高明罢了。”说到最後,声调转弱,连他也不相信自己的想法。

翟雨时淡淡道:“我还可从另一事上证明怒蛟帮有内奸的存在。”

两人同时心中懔然,愕然望向瞿雨时。

翟雨时道:“我在来此前,收到了长征的千里灵传书,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凌战天欣然一笑,低叹道:“真好!这小子还未死。”

上官鹰和翟雨时交换了个眼色,都听出这长辈对戚长征出自真心的爱护和关怀。

翟雨时道:“信中有两条重要的消息,就是楞严派出了手下西宁旅的‘游子伞’简正明
,游说隐居於洞庭湖岸旁乡间的‘左手刀’封寒,出山对付我们,但为封寒严拒。”

上官鹰脸上掠过不自然的神色,显是想起封寒受浪翻云所托带之离岛的乾红青。

这叁年来,他虽一直设法忘记这妻子,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成功,尤其在午夜梦回的时
刻。

翟雨时续道:“第二条重要的消息是庞斑与乾罗谈判决裂,乾罗昨晚在街上受到方夜羽
聚众围攻,受了重伤,但奇怪的是庞斑并没有亲自出手。”

凌战天一愕,然後吁出一口气道:“看来大哥估计不错,庞斑决战厉若海时,果然受了
伤,而且看来不轻。”接着一对虎目寒光一闪,嘿然道:“以乾罗的老谋深算,怎会单身赴
会?”

翟雨时道:“我另外收到黄州府暗舵传来的消息,乾罗山城的人在过去数日内曾分批进
入黄州府,但在黄州府一战中显然没有参与,其中原因,耐人寻味。”

凌战天皱眉道:“据大哥说,他那次见到乾罗,发觉乾罗已练成了先天真气,假若没有
庞斑出手,谁能将他伤了?”

上官鹰和瞿雨时均露出感激的神色,若非得乾羁通知浪翻云有关他们被莫意和谈应手
追杀的事,使浪翻云及时授手,他们现在便不能安坐这书房之内了。

凌战天脸上现出懔然之色,道:“假设庞斑确是昔年蒙古开国时第一高手‘虎宗’蒙赤
行之徒,这方夜羽便极可能亦是蒙人之後,这次来搅风搅雨,恐有反明复蒙的目的。”叹了
一口气道:“若是如此,我们要面对的,就不但是归附於庞斑的黑道高手,还有蒙人剩下来
的馀孽了。”

上官鹰和翟雨时脸色齐变。

凌战天叹了一口气道:“当年老帮主为小明王韩林儿部下时,曾与当时蒙古最强悍的高
手‘人妖’里赤媚交手,虽能保命逃生,但所受的伤却一直未曾完全痊愈。後来朱元璋使阴
谋将小明王沈死於瓜洲江中,老帮主才与朱元璋决裂,率小明王旧部退来怒蛟岛,建立怒蛟
帮,若此魔再次出世,经过这二十多年的潜隐,恐怕要大哥的覆雨剑才可制得服他。”

叁人沈默下来,都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实出乎早先料想之外。

上官鹰长长吁出了一口气,道:“雨时,长征的来书中,还提到什麽事?”

翟雨时淡淡道:“他正和乾罗在一起。”

两人齐齐愕然。

翟雨时连忙解释道:“长征这封千里灵传书,显然是在非常匆忙的情况下写成,照文意
看,是他在乾罗受伤後,施以援手,现正护送乾罗到某一秘处去,希望很快可以收到他的第
二封信。”

上官鹰皱眉道:“这和你刚才所说,可从此证实怒蛟岛内有内奸有何关系?”.翟雨时
道:“当初我反对长征去找马峻声晦气,除了怕他和八派联盟结下不可解的仇怨外,更担心
的是方夜羽方面的人。”

上官鹰、凌战天两人了解地点头,因为在与莫意和谈应手的战斗,戚长征锋芒毕露
,成为了怒蛟帮继浪翻云和凌战天後最受瞩目的人物,视怒蛟帮为眼中钉的方夜羽,怎会不
起除之而後快的心?

翟雨时分析道:“但长征大摇大摆进入黄州府,还公然向简正明挑战,方夜羽等竟不闻
不问.,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凌战天击台赞道:“雨时果是心细如发,这事实说明了方夜羽知道了长征此行的目的,
自然不会从中阻挠,最好是长征杀了马峻声,那时我帮和八派势成水火,他们便可坐得渔翁
之利了。”

上官鹰动容道:“如此说来,我们帮内真的存在内奸了。但究竟是方二叔?庞过之?还
是常瞿白呢?这叁人均知道长征是到了什麽地方去的。”

凌战天脸色峦得非常阴沈,却没有作响。

翟雨时道:“整个早上,我都在苦思这问题,现在连头也感到有点痛……”

上官鹰关切地道:“雨时!我常叫你不要过分耗用脑力……”

瞿雨时叹道:“不想行吗?”再叹一口气後道:“照我想,方二叔的可能性最少,因为
他的活动围主要是观远楼的事务,从没有真正参与帮的大事,故并非做内奸的适当人选
。”

凌战天冷冷插入道:“是常瞿白!”

两人眼光立时移到他脸上。

只见凌战天眼中闪着可怕的寒芒,斩钉截铁地道:“庞过之我可担保他没有问题。”

两人知道他还没有说完,静心等候。

凌战天望往屋梁,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缓缓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对老帮主的暴死
不能释疑,虽说与里赤媚血战留下的内伤,一直未能彻底痊愈,但老帮主底子既好,内功又
深厚无匹,年纪尚未过四十五,如何会突然一病便死,事後我们虽然详细检验,总找不出原
因来,现在我明白了,我们是绝不会查出任何结果的,因为检查的人,正是在我们帮地位
尊崇的大医师常先生,常翟白!老帮主!你死得很惨。”

一滴热泪由他左眼角泻了下来。

上官鹰浑身一震,颤声道:“你说什麽?”他已忘了称凌战天为二叔,可见他的心头是
如何激动。.凌战天闪着泪影的虎目投向上官鹰,一字一字道:“我说常瞿白不但是内奸,
还是他害死了老帮主,只有他才可以在老帮主的药动手脚,而不虞有人知道。”接着一声
长叹道:“大哥一直不喜欢常瞿白,我还以为是大哥的偏见,直到这刻,我才知道凭着他超
人的直觉,已感到常翟白有问题。”

翟雨时按着激动的上官鹰,沈声道:“我心中也是这个人,他还有一个做内奸的方便,
就是每到一个时候,便可离岛独自往外采购药物。其他两人,方二叔近六、七年连半步也未
曾离开过怒蛟岛;庞过之虽亦常有离岛,但总有其他兄弟在旁。所以若要我说谁是内奸,常
瞿白实是最有可能。”

上官鹰狂喝道:“我要将这好贼碎万段。”

凌战天以平静至怕人的语气道:“我们不但不可以这样做,还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瞿雨时接入道:“因为所有这些推论,都只是凭空想像,全无实据,这些年来常翟白以
其高明医术,在岛上活人无数,极受帮众拥戴,若我们杀了他,会惹起帮内非常恶劣的反应
。”

上官鹰泪流满脸,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披人提醒自己敬爱的严父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连翟雨时也不知应怎样劝解他。

上官鹰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悲愤,暴喝道:“难道我上官鹰便任由杀父仇人在
面前走来走去,扮他道貌岸然的大国手?”

凌战天平静地道:“假设我猜得不错,他很快便要离岛采药了,当我们确定他是一去不
回,并不是贸然冤枉了他时,我们便可以开始数数他还有多少天可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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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盗王宝藏

武昌府。

午後。

陈令方大宅僻静的後花园*,人影掠过,闪电般没入了假石山林立之处。

带头的是范良极,他到了其中一座假石山前停了下来,熟练地伸出手来,在假石山近底
部处一轮拍打,接着双掌伸出,运起内劲,用力一吸,一块重约数百斤的大石,硬生生给他
吸拉起来,移放地上,露出一个可容人爬进的入口。

范良极得意地回头向身後的韩柏和柔柔道:“这是我布於天下叁十六个秘藏之一,叁个
月前才开凿出来。”接着竖耳一听,低呼道:“有人来了,快进去!”领先爬了进洞,又回
过头来吩咐道:“记得把门关上。”

韩柏暗忖这开在假石山的洞穴,必是范良极偷窥朝霞时,着无事开凿出来的。

柔柔来到他身旁,兴趣大生地低声道:“要不要爬进去?”

韩柏也很想看看这号称天下盗王的大贼,究竟放了些什麽东西在面,连忙点头示意。
两人一先一後往内爬去,韩柏进时顺手拿起大石,将入口塞上。

前面的柔柔爬得颇快,不断传来她双脚触地的声音,韩柏大奇,原来这娇俏的美女身手
实是不差跟着两脚一空,来到另一空间,顺势跃下。

韩柏落在凹突的实地上,环目一看,那有什麽宝藏,只是个十多尺见方的空间,
一点也不觉有斧凿之痕,只像是一个在假石山内的天然洞穴。

阳光由石山的隙缝小孔中透入,一点也不觉气闷。

范豆极神情奇怪,瞪着柔柔低声道:“小妮子轻功不错,为何总要人搂搂抱抱,不懂自
己走路吗?”

柔柔俏脸一红,垂头道:“公子要抱柔柔,柔柔便让他抱。”

范良极闷哼一声,瞪向韩柏道:“你这小子倒懂得混水摸鱼,趁风驶帆之道。”

韩柏搔头道:“我怎知她会自己走得那麽快?”顿了一顿哂道:“这个鼠洞就是你所谓
的叁十六秘藏之一吗?”

范良极不屑地冷笑道:“早说了你是无知小儿,以後在乱说话前,最好动动脑筋,假若
我范良极的宝贝就放在这鬼洞,有朝一日,陈令方那混账看这假石山看不顺眼,要移到别
处,我的东西岂非尽付东流?”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着洞内地土一瑰大石,用力横移,看
他用力的情况,此石显然比封着入口那石更重。

石头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往下延伸的通道。

柔柔惊叹道:“竟有道石阶,具是令人难以相信!”

范良极大感受用,得意地道:“换了是普通工匠,就算十个人一齐动手,要弄个像这样
的地下室出来,最少也要百日功夫,我老范一个月不到便弄了出来,来!请进!”

韩柏好奇心大起,便要步入,岂知范良极毫不客气伸手拦在他胸前,冷冷道:“我的‘
请进’并不是向你说的。”

韩柏和他嬉玩惯了,丝毫不以为怪,嘻嘻一笑,退往一旁。

柔柔缓步来到入口旁,有点担心地道:“面能否吸到气?”她没有像范韩两人长期闭
气的功力,自然要大为犹豫起来。

范良极显然对‘知情识趣’的她改观了很多,滔滔不绝夸赞道:“柔柔不用担心,我
的秘藏也是我藏身的地方,通气的设备好得不得了……”

韩柏心中一动,一把抓着范良极的衣袖,道:“老范!假若我们在你的贼巢躲上九天,
尽管方夜羽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找到我们。”

范良极两眼一翻,有好气没好气地道:“那十日後你到不到韩家的兵器库和方夜羽决斗
?”

韩柏点头道:“当然去,我韩柏岂会怕他?”

范良极揶揄道:“当然!我们的韩柏大侠若怕了人,就不是大侠了,那就请问一声,假
设在你老人家开赴战场途中,方夜羽布下人手对你加以拦截,你老人家又怎麽办?”

韩柏惯性地搔拨头,期期艾艾道:“这个嘛?这个……”跟着若有所得道:“那我们索
性在这躲一段时间,不就行了吗?”

范良极占得上风,益发要大逞口舌,阴阳怪气地道:“你要做地洞的老鼠,恕我这顶
天立地台起头来做人的盗王不奉陪了,不过你以後再也不要称自己作大侠,看来朝霞也不适
合嫁你这明知她有难也袖手旁观的吃奶大侠。”

韩柏见有‘崇拜’他的柔柔在旁,却给范良极这死老鬼如此‘嘲弄’,脸子上怎挂得住
,忿然转身,怒道:“那我现在便大摇大摆走到街上去,看看方夜羽、莫意等能拿我怎麽
样。”

柔柔惊惶叫道:“公子!”

范良极‘咕咕’笑了起来,走上来揽着他肩头,道:“我的小柏儿,为何做了大侠後,
连心胸也窄了起来,开开玩笑也不行,便要钻出去送死。”

韩相当然不是真的想出去送死,趁机站定道:“躲起来不可以,出去也不可以,你究竟
要我怎麽样?”

范良极陪着笑脸,但口中却丝毫不让道:“你的脑筋这麽不灵光,怎能再扮大侠下去。


韩柏想不到自称了一句‘大侠’,竟给这‘大好贼’抓住了痛脚,惹来这麽严重的後果
,他也是精灵之极的人,想了一想冷冷道:“我改名没有问题,不过看来你也难逃改名之运
,而问题则更严重多了!”

范良极愕然道:“改什麽名?”

韩柏反手搂着他乾瘦的肩头,嘻嘻笑道:“你不是叫什麽妈的‘独行盗’吗?不过我看
你其实最喜欢凑热闹,不如改作‘双行盗’,又或‘众行盗’、‘多人行盗’又或‘熙来攘
往盗’,那倒贴切得多。”

范良极一时语塞,回心一想,这小子倒说得不错,不过错不在自己,眼前此小子才是罪
魁祸首,自从遇上了他後,自己果然怕起了寂寞来。

韩柏见难倒了他,侠怀大慰,更表现出大侠的风,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深责自己
,人老了,思想也跟着成熟了,自然会抛弃以前的陋习。”不容范良极有反击的机会,向往
旁掩嘴偷笑的柔柔道:“来!柔柔,我们下去,看看‘熙来攘往盗’有什麽可看得上眼的东
西。”走前,推着柔柔步下石阶。

地室内果然空气清爽,但由明处走进暗处,一时间连韩柏的夜眼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擦!”

火褶燃起,点亮了一盏挂在墙上的油灯。

室内大放光明。

韩柏和柔柔两人齐齐一呆。

若他们见到的是满室珍玩,价值连城的珠宝玉石,他们都不会像现在般惊奇,因为范良
极身为大盗之王,偷的自然不会是不值钱的东西。

室内空空荡荡,只有在室中一角,用石头架起了一块木板,放了十多个匣子,还有一札
十多卷羊皮和一个长形的锦盒,也不知面写了或画上了什麽东西,较像样的是木板旁的一
个大箱子,看来面放的应是较值钱的珍宝吧!

范良极一点也不理两人失望的表情,来到那木箱旁,洋洋自得地道:“你们猜猜箱内放
的是什麽东西?”不待两人反应,迳自将箱盖掀开,原来是一箱衣服杂物。

韩柏和柔柔脸脸相觑,这算什麽珍藏宝库?

范良极见捉弄了他们,心怀大畅,故作神秘地道:“你们若要看什麽名画玉马,巧艺奇
珍,我其他秘藏多的是,但都不及这室内的东西来得宝贵和有用,至少在眼前这光景是如
此。”顺手将那锦盒拿了起来,递给韩柏。

韩柏听他话中有话,接过锦盒,一看下全身一震,差点连锦盒也掉在地上,愕然望向范
良极。

范良极双手环抱胸前,对韩柏的强烈反应大是满意。

柔柔和这一老一少两人相处多了,也感染了他们那无拘无束的气氛,将头凑过去,只见
锦盒上写着‘大明皇帝致高句丽王御笔’,不由也‘啊’一声叫了起来。

竟是大明和高句丽两国皇帝的往来文牒,不知如何竟来到这地室。

韩相贱仆出身,不要说皇帝老子,只是府主便觉高不可攀,现在连皇帝的手书也来到自
己手,困难地咽了一口涎,战战兢兢地道:“我可以看看吗?”

范良极眼中射出得意之极的神色,阴阴笑道:“我还以为你是目不识丁的傻瓜,这麽久
还不打关来看看。”

韩相信心十足,将锦盒打开,心想幸好我自幼便伴着韩家两位少爷读书记字,虽然受尽
二少爷韩希武的气,但偷学来的东西绝不会比这二少爷正式拜师学回来的少。

范良极在旁嘀咕道:“朱元璋什麽出身,我才不信他写得这麽一手好字,九成九是由身
边的人代书,还说什麽御笔,见他祖宗的大头鬼。”

韩柏见怪不怪,把他对皇帝的轻蔑和大逆不道言语当作耳边风,探手从锦盒内取出被名
贵锻锦包得隆隆重重的御书来。

柔柔接过锦盒,又接过他解下的锻锦,让他腾空双手,展书细览。

一看之下,韩柏暗暗叫苦,字他倒认得六、七成,可是明明平时懂得的字,拼在一起,
便变成深奥之极的骈骊文章,看了半天仍是参详不出个中涵义。

范豆极目不转晴盯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韩柏心道这次糟了,一定被这死老鬼极尽侮辱之能事了,虽然看不仅可能与做不做得成
大侠没有直接关系,但总非光茉之事。

范良极阴阴道:“上面写着什麽东西?”

韩柏仔细看了范良极一眼,心中一动,将御书递过去道:“你看得懂吗?”

范良极呆了一呆,泛起一个尴尬之极的苦笑,摊开双手道:“和你一样。”

两人互瞪半晌,忽地指着对方,齐声大笑,连眼泪也笑了出来。

柔柔也笑得弯下了腰,这几年来,她从未有过这麽开怀,忽尔,所有以前的苦难,眼
前的危险,全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最快恢复过来,从笑得蹲在地上的韩柏手上接过御书,细心地看起来。

地室顿转宁静,两个男人期待地看着这娇媚的女郎。

在火光掩映下,柔柔专注的神情,分外有种超乎凡俗的娇态。

柔柔微微一笑,卷起御书,望向两人,见到两人期待的呆相,禁不住‘噗哧’娇笑,点
了点头,表示她看得懂。

两人齐声欢呼起来。

柔柔道:“这是我们皇帝写给高旬丽皇帝的书信,开始时,先恭喜蒙人退回漠北後,高
句丽能重建家园,信中希望两国今後能建立宗藩的关系,又提及高句丽盛产人参,要求高句
丽每叁年进贡一次……”

范良极拍腿叫道:“这就对了,这是一个高句丽皇帝派来的进贡团,谢天谢地,这次朝
霞有救了,我们也有救了。”

韩柏和柔柔脸脸相觑,参不透范豆极话玄虚?

范良极情绪亢奋之极,一口气说道:“叁个月前,我因事到了建州和山东边界的塔木鲁
卫,凑巧碰上了马贼拦路洗劫一队马车队,这批恶贼手段毒辣,整个马车队五十七条人命一
个不留,我大怒下追踪了一日一夜,赶上这群马贼,也杀他们一个不留,从他们手上抢回来
的就是这些东西。”

柔柔恻然道:“这个从高句丽来的进贡团员是不幸。”

韩柏道:“整个五十多人的使节团,就得这麽多东西?”

范良极不耐烦地道:“我只有一双手,拿回这些东西已算了不得哪。”转向柔柔,恭敬
地道:“柔柔姑娘,比起那些什麽大侠实在高明得多,烦看看这些羊皮地图和文件,看
看有什麽用。高句丽文大部分都是汉文,既然能将那比少林寺藏经阁内的秘答更深奥的御
书也看得懂,这些定难不倒。”

柔柔惶恐地看了韩柏一眼,见他对自己比他‘高明’毫不介怀,心中定了点,轻轻点头
,那顺从的模样,可教任何男人心花怒放。

范良极看得呆了一呆,喃喃道:“假若有一天我的清妹能像那麽乖就好了。”

韩柏皱眉道:“死老鬼,你弄什麽鬼?”

范良极跳了起来,来到他面前,指着他的胸口道:“你就是高句丽派来的使节,我就是
你的首席男侍从,柔柔是你的首席女侍从。”跟着跳到那十多个匣子前,道:“这些就是进
贡给朱元璋的人参。那些就是我们的衣服和不知写着或画着什麽的文件,你明白了没有?”
韩柏色变道:“什麽?你要冒充高句丽的进贡团,去……去见朱……朱元璋!”

范良极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而是你,我只是从旁协助,不过我的帮助可大了,只
要动用一两个秘藏,便可使你成为天下最富有的人,包保京那批爱财如命的贪官污吏,巴
结你都嫌巴结不及呢。”

韩柏道:“那有什麽作用,何况我对那些什麽礼节一无所知,扮也扮不来。”

范良极道:“用处可多了,不过现在不便透露你知,哈哈!任方夜羽如何聪明,也绝想
不到我们摇身一变,成为了高句丽派来进贡的特使。”

韩柏一颗心卜卜狂跳起来,若要躲开方夜羽,这条确是绝妙的好计,怕只是怕弄假成真
,真的去了见朱元璋,那才糟糕。同时心中也隐隐猜到范良极这招是专为朝霞而设计的。

范良极手舞足蹈道:“有钱使得鬼推磨,我包保有方法将你训练成材。”

韩柏道:“那你的清妹又怎样?”

范良极哈哈一笑道:“都说你不懂得对付女人,定要一松一紧,欲擒先纵,现在她说明
要我不用找她,我便不找她一段时间,到她心时,我再翩然出现,包保她……哈哈哈…
…-韩柏看着他脸上陶然自醉的神色,恨得牙地道:”你不怕方夜羽的人对付云清吗?
“范良极昂然道:”首先,她会回去提醒八派的人,加信防备。其次,方夜羽一天未完全统
一黑道,就不会对八派发动全面攻势,以免两方受敌,这我倒蛮有信心。“韩柏心内叫苦连
天,暗忖自己似乎是做定了这个从高句丽来,却连一句高句丽话也不会说的使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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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彩蝶展翅

庞斑负手立在花园的小亭,默默望着亭外小桥下潺潺流过的溪水。

一只蝴蝶合起翅膀,动也不动停伏在溪旁一块较高耸起的小石之上,令人无从知道它翅
膀上的彩图究竟是何等美丽。

只有等待她飞起的刹那。

轻芳羽毛的步声传来。

白仆的声音在亭外响起道:“主人!怜秀秀小姐使人送了一个竹筒来。”

蝴蝶依然动也不动。

庞斑道:”给我放在石台上。“白仆恭恭敬敬将一个制作精美,雕有图画的竹筒子放在
桌子,退出亭外,垂手静立。庞斑收回凝注在蝴蝶身上的目光,转过身来,望往竹筒。只见
筒身雕着一个古筝,此外还有一句诗文,写着:“抛残歌舞种愁根。”

庞斑脸上的表情全无变化,默默拿起竹筒,拔开活塞,取出藏在其中的一卷宣纸,打开
一看,原来写的是“小花溪”叁个字,跟当晚於“小花溪”正门所看到牌匾上的字形神俱肖
,清丽飘逸,一看便知是出於同一人手书。

但也和牌匾上那样,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

庞斑凝神看着怜秀秀送来的这张小横幅,足有半晌时光,平静地道:“是谁送来的?”
白仆肃然应道:“是由察知勤亲身送来的。”

庞斑淡淡道:“请他进来!”

白仆应命而去,不一会带了战战兢兢的察知勤进来,候於亭外。

庞斑目光仍没有离开那张宣纸,平和地道:“察兄你好!”

察知勤慌忙躬身还礼,只差点没有跪下去。

庞斑台起头来,像能看透一切的目光落在察知勤脸上,淡然道:“秀秀小姐离开了‘小
花溪’吗?”

察知勤全身一震,终於跪下,颤声道:“小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事小人还是当秀
秀小姐托我送这竹筒来时,才承她告知,魔师怎会知道?”

庞斑叹道:“这叁个字写得斩钉截铁,充满有去无回的决心,但在最後一笔,却犹豫了
片晌,却离艰舍,好一个‘抛残歌舞种愁根’,好一个怜秀秀。”不待察知勤回应,又道:
“秀秀小姐到那去了正”察知勤道:“秀秀小姐已在赴京师的途中。”

庞斑道:“是秀秀小姐要你告诉我,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察知勤惶恐地道:“是小人的主意,但当时我曾问秀秀小姐,她是否许我告诉魔师你老
人家她的去处,秀秀小姐凄然一笑,却没有答我,上车去了。”

庞斑脸容没有半点波动,平静地道:“察兄请了。”

察知勤连忙起立,躬身後退,首至退出了通往月门的碎石路上,才敢转身,在白仆陪同
下级去。

庞斑静立不动,好一会後才将小横幅珍重地卷了起来,放入筒内,按回活塞,收在身後


方夜羽肩宽腿长的身形映入眼帘。

他直抵亭内,先行大礼,才肃立正容道:“师尊!夜羽有一解不开的结,请求师尊赐与
指示。”

庞斑微微一笑道:“是否为了秦梦瑶!”

方夜羽浑身一震:“师尊怎会知道?”

庞斑仰首望往像个大红车轮般快要没於墙外远山处的夕阳,眼中抹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痛
苦。长长吐出一口气,道:“静庵啊静庵,只有才能向我出了这磨一道难题。”顿了一顿
,沈声道:“乾罗死了没有?”

方夜羽答道:“乾罗受了重伤,在一段时间内也不足为患。”顿了一顿道:“风行烈也
逃走了,不过他像是突然走火入魔,失去了动手的能力,被双修府的人救走了。”

庞斑像是一点也没有听到他的说话,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再落在石上的蝴蝶处,他丝毫
不奇怪蝴蝶仍在那,因为由他转过身来接怜秀秀送来的告别之物开始,他的耳朵从没有片
刻放过那蝴蝶,并没有听到振翅的声音。

他仍然看不到蝶翼上的图案。

庞斑淡淡道:“赤媚来了,有他在你身旁,除非是浪翻云来了,否则他可以助你应付任
何事。”

方夜羽愕然道:“师尊!”

庞斑淡淡道:“我要回宫了。”

轻轻吹出一口气,像一阵清风向蝴蝶卷去。

蝴蝶一阵颜震,终耐不住风力,振翅飞起,露出只有大自然的妙手才能绘出来的艳丽图
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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