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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oung (歪歪),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唐29-9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Mar 22 09:05:50 1998), 转信

第九章 偎倚谈心 
  

徐子陵戴上弓辰春的面具,沿洛水朝西疾行,忽然有女子的歌声从河中 

一艘小艇传过来,唱道..“洛水泱泱映照碧宫,奔波营役到头空,功名富贵 

瞬眼过,何必长作南柯梦!歌声凄婉动人,充满伤感和无奈,飘荡在洛河 

遥阔的上空,在如此深夜,份外令人悠然神往。 

徐子陵停下步来,心中一片宁和。自从与寇仲开始北上关中之旅,无数 

使他和寇仲猝不及防的事此起彼继,像一波接一波的浪潮般纠缠冲击,每次 

都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求生。可是在这一刻,像失落了无数日子的平静感 

觉,忽然又填满心间。整个人空灵通透,所有斗争仇杀阴谋诡计都像与他毫 

无牵涉,再不复对他有半分影响。 

倏忽间,他豁然而悟自己在武学上的修为又深进一层。这是种无法解释 

的感觉,臻至就是臻至,至於怎会在此一刻臻达这种境界,究竟是因为刚才 

刺杀假荣凤祥的行动,激发出这突破,还是因之前的不断磨练,则怎麽都难 

以分得清楚。 

何必长作南柯梦? 

生命本就有梦般的特质,古圣哲庄周梦见自己化身为蝶,醒来问自己究 

竟是他梦到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他,正是深入浅出的阐明生命这奇异的梦幻 

感觉。 

明月在轻柔的浮云後冉冉露出仙姿,以金黄的色光君临洛阳古城的寒 

夜,本身就有如一个不真实的梦。 

何者为幻,何者为实。 

假设能以幻为实,以实为幻,是否能破去魔门天才石之轩创出来能把生 

死两个极端融浑为一的不死印法? 

徐子陵顿时全身剧震,呵的一声叫起来。 

小艇缓缓靠往堤岸,女子的声音轻柔的传来道:“如此良宵月夜,子陵 

可有兴趣到艇上来盘桓片晌?” 

徐子陵闻言腾身而起,悠然自若的落在小艇上,安然坐下,向正在艇尾 
  

摇橹的绝色美女微笑道..“沈军师既有闲情夜游洛水,我徐子陵当然奉 

陪。” 

沈落雁清减少许,衣袂秀发自由写意的迎河风拂扬,美目含怨的迎观天 

上明月,樱唇轻启,浅叹道..“密公败啦!”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触,低吟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外;烈士暮年, 

壮心不已。密公只是静待另一个时机吧!” 

沈落雁的目光落到徐子陵的俊脸上,轻摇船橹,巧俏的唇角逸出一丝苦 

涩的笑意,摇头道:“时机过去就永不回头,密公之败,在过於自负,否则 

王世充纵有你两人相助,亦要俯首称臣。” 

徐子陵道:“你既做他军师,为何不以忠言相劝?” 

沈落雁望往左岸的垂柳,淡淡道..“他肯听吗?对你和寇仲他只是嗤之 

以鼻,否则怎会一败涂地。” 

徐子陵道:“密公选择降唐,当受礼待,仍未算一败涂地。” 

沈落雁像诉说与自己全无关系的人与事般,冷哂道..“有甚麽礼待可 

言,败军之帅,不足言勇!密公本以为率兵归降,当可得厚禄王爵,岂知唐 

皇予密公的官位不过光禄卿、上柱国,赐爵只是邢国公。反而徐世积不但仍

可镇守黎阳,又获赐姓李,官拜左武侯大将军,这分化之计,立将密公本部 

兵力大幅削弱。我早劝他勿要入长安,他却偏偏不听,只听魏徵的胡言,我 

沈落雁还有甚麽可说的?” 

她荒凉的语调,令徐子陵感慨丛生,对她再无半分恨意,微笑道..“不 

能事之则弃之,沈军师大可改择明主,仍是大业可期。” 

沈落雁凄然一笑,美目深注的道:“对李阀来说,我沈落雁只是个外 

人,且我亦心灰意冷,再无复昔日的雄心壮志!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收拾情怀好好做个李家之妇。” 

徐子陵心中一震,晓得沈落雁终於下嫁改了李姓的徐世积,今趟到洛阳 

是为要见秦叔宝和程咬金,却不是为李密作说客,而是为夫君找臂助。 

沈落雁垂下头去,轻轻道:“为甚麽不再说话?” 

徐子陵忙道:“我正要恭喜你哩!” 

沈落雁白他一眼道:“真心的吗?” 

徐子陵俊脸微红,坦然道..“沈军师忽先传喜讯,确有点突然。不过对 

沈军师觅得如意郎君,我当然为你高兴。” 

沈落雁怔怔的瞧他好半晌後,叹道:“徐子陵呵!究竟谁家小姐才可令 

你倾情热爱呢?” 

徐子陵想不到她如此直接,大感招架不来,乾笑两声,以掩饰尴尬,苦 

笑道:“这句话教在下不知如何回答。嘿!沈军师怎知我会路经此处的?” 

沈落雁“噗哧”娇笑,又横他娇媚的一眼才道..“不要岔开话题,我们 

是老相识哩!说几句知心话儿也不成吗?人家又不是要迫你娶我。” 

徐子陵差点要唤娘。他与沈落雁虽一直处於敌对的位置,这情况至今未 

变,但事实上他却从未对她生出恶感,又当然说不上男女之情。两人间一直 

保持着微妙的关系,但沈落雁这几句话却把这微妙的包裹撕破。无论他如何

回答,很难不触及男女间的事,登时令他大为狼狈。 

沈落雁像很欣赏他手足无措的情状,欣然道..“怎麽啦!是男子汉大丈 

夫的就答我,究竟谁人能在你心中占上一个席位。要不要落雁点出几位小姐

的芳名来帮助你的记忆。” 

一向沉看多智的沈落雁,终於不用抑制心内的情绪,坦然以这种方式, 

渲泄出心中对徐子陵的怨怅。 

沈落雁像云玉真般,一直瞧看他们日渐成长,由两个藉藉无名的毛头混 

混,崛起而为威震天下、叱吒风云的英雄人物,又都是敌爱难分,纠缠不 

清。不过到现在云玉真已因素素一事和他们反目,而沈落雁虽名花有主,却 

仍欲断还连,馀情未了。 

徐子陵深吸一日气,差点要暗捏不动根本印,摇头叹道:“我和寇仲两 

人是过得一天得一天,那敢想及男女间的事,沈军师不用为此徒费精神 

啦!” 

他不由想起石青哕和师妃暄,假若她们其中之一愿意委身相许,自己会 

怎会办?又知这只是痴心妄想,连忙把这奢望排出脑海之外,心内仍不无自 

怜之意。 

沈落雁把艇转入一道支流,离开洛水,幽幽一叹,神情落寞,就似重现 

由侯希白的妙笔能捕捉到的写在扇面上那一刻永恒的神态。 

徐子陵看得为之一呆,心中怜意大生。回忆当年在萦阳从暗处听她和李 

世积的对答,两人间的关系显然非是那麽和睦恩爱,结成夫妇也不知是吉是 

凶。 

沈落雁把小艇缓缓停在一条小桥下,在桥底的暗黑中坐下来,桥外的河 

水在月照下烁烁生辉,形成内外两个有别的世界,气氛特异。 

她静静地美目凝注的瞧徐子陵,好一会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们竟能 

全无敌意的在此促膝深谈,可见世事无常,人所难料。” 

徐子陵感受到这动人美女温柔多情的一面,柔声道..“沈军师打算何时 

返回黎阳?” 

沈落雁似怕破坏了桥底下这一刻的宁和,轻轻答道..“不!我要回关中 

去,向密公作最後一趟的劝说?” 

徐子陵愕然道:“最後一趟?” 

沈落雁轻点头道:“我要劝他死了争霸天下的雄心,乖乖的作李家 

降臣,否则纵使能东山再起,终难逃灭亡之厄。” 

徐子陵默然无语,沈落雁要劝的虽是李密,但何尝不是对他和寇仲的忠 

告。 

沈落雁幽幽一叹,道:“现在连杜伏威都甘心降唐,被任命为东南道行 

台尚书令,封楚王,天下还有谁能与唐室争锋?” 

徐子陵沉吟道:“假若唐室失去李世民,沈军师又怎麽看?” 

沈落雁摇头道:“李世民是不会输的,天下间只有徐子陵和寇仲堪作他 

的对手,其他人都不行。” 

徐子陵愕然道:“沈军师太看得起我们哩!” 

沈落雁微笑道:]这倒不是我说的,而是秦王自己亲囗承认。他曾下过 

苦工收集和研究你们的战术,结论是有如天马行空,变幻莫测,令人根本无 

迹可寻,深得兵者诡变之道的意旨。你们欠的只是时间。只说寇仲吧!有谁 

能像他般胜而不骄,败而不殆,天生出来便是运筹帷喔,谈笑用兵的超卓将 
材?” 

徐子陵苦笑道..“你们太过誉啦!就算寇仲这个自大的小子听到也要脸 

红。更可况我们正要到关中去送死,死不了才可以说其他的事。” 

沈落雁微伸懒腰,向徐子陵示威似的展露胴体美好诱人的线条,再瞥他 

百媚千娇的一眼後含笑道:“包括李世民在内,今趟没有人看好你们关中寻 

宝之行,独有奴家却持相反意见,对你们这麽有信心。子陵该怎麽答谢奴 

家?” 

徐子陵一呆道:“你要我如何谢你?” 

沈落雁忽然霞生玉颊,神态娇媚无伦,横他一眼後轻移娇躯,坐入徐子 

陵怀内。 

徐子陵脑际轰然一震,已是软玉温香抱满怀。 

沈落雁的小嘴凑到他耳边微喘道:“今次别後,沈军师将变作李夫人, 

落雁亦从此再不沾手军务。现在只愿能留下与子陵一段美好的回忆,消泯过

去的恩恩怨怨,所求是轻轻一吻,子陵勿要怪落雁放荡。” 

徐子陵来不及抗议或拒绝时,沈落雁的香唇重重印上他的嘴唇。 

小桥下别有洞天的暗夜更温柔了。 
  

寇仲躲在横街暗黑处,挨墙而立,虎目闪烁生辉的监视斜对面荣府的大门。 

荣府灯火通明,光如白昼,中门大开,不住有外貌强悍的江湖人物进进 

出出。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潜入荣府是没有可能的。 

寇仲非真的要到荣府去探消息,而是要捕捉一个机会,以背上的井中月 

斩杀化身为荣凤祥的辟尘妖道。 

他更憎恨的人是忘恩负义的王世充,但碍於形势,必须留下王世充的狗 

命,以对抗东来的关中大军。 

经过过去一段艰苦的日子,他的井中八法已臻成熟,可随意变化,得心 

应手。最使他获益不浅的是与绾绾的南阳之战,令他知道不足之处,更清楚 

自己要继续发展的长处。 

当他使出超水准的刀招时,即使以宋缺之能,亦要小心应付。那代表另 

一更上层楼的武道境界。若他能攀至那层次,他会成为另一个“天刀”宋 

缺。 

适才在曼清院凌空劈往可风妖道的一刀,正表示他已破茧而出,晋入新 

一层次的刀法修为的先兆。故令可风心神完全被他井中月所慑,让伏骞一击

奏功。 

对不能杀死辟尘老妖,他打心底的不服气。现在他务要凭一己的力量, 

在几近不可能的情况中做到这件事。 " 

至於是否曾有这个机会,就由老天爷来决定。 

此刻他心中全无杂念,不但没丝毫紧张,毫不把生死放在心内,连应有 

因等待而来的烦躁焦急,亦点滴不存。 

他感到似能如此的直待下去,直至宇宙的终极。 

这是从未有过的奇异精神状态,冷若冰霜,稳如山岳。 

蹄音响起,一辆外觐平凡的马车从荣府开出,转入大街,御者位置坐看 

两个人,赫然是在曼清院贴身保护可风妖道的两个老君观高手。 

寇仲大感奇怪,那敢迟疑,一个翻身,跃上屋顶,遥遥尾随追去。 
  

徐子陵虽远离刚才和沈落雁缠绵热吻的小桥,鼻内仍残留她醉人的香 

息,感受到沈落雁对他刻骨铭心的爱恋、伤感和无奈。 

他更奇怪自己虽对这美女有好感而无爱欲,但仍感到这初吻旖旎温馨, 

香艳迷人,动人至极点。 

假若吻他的是石青璇又或是师妃暄,会是怎麽的一番滋味? 

扑落一道横街,倏地立定。 

月色洒照下的长街,无尽地延展眼前,再过三个街囗,往左转再越过通 

津渠,便是伏骞在洛阳宣风坊的行居。 

“当” 

一下能发人深省,微仅可闻,仿似来自天外远方的禅院钟声,传入徐子 

陵耳内。 

徐子陵深吸一囗气,把旖念杂想全排出灵明之外,缓缓转身,迎看手持 

钢钟,卓立五丈外的佛门高僧从容道:“见过了空大师,.” 

竟是来自净念禅院武功练至回复青春的佛门圣僧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微微笑道..“徐施主可肯随贫僧返禅院留上一段时日呢?” 

徐子陵心中苦笑,要来的终於来了。寇仲恐怕要面对的更是师妃暄和其 

他四大圣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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