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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唐23-6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pr 14 09:03:45 1998), 转信
第六章 栈道争雄
徐子陵终踏足大巴山内险象横生、名闻今古的栈道上。
这种盘山迂回而的人工险道,主要是在悬崖绝壁间开凿石孔,孔中嵌入木梁,梁上再
木板而成。
人走在其上,一边是岩凹凸的崖壁,一边是直落千仞的山崖,山风吹来,感觉上更是
摇摇晃晃,立足不稳。胆子大的,也觉步步惊心;胆子小的,则是寸步难行。
徐子陵初历奇景,顿然心情开朗,把师妃暄惹起的不愉快心情一洗而清。沿途只见奇景
层出不穷,悦目之极。
他抱游山览胜的心情,欣赏被野树草丛覆盖的深山高岭,奇峰异石。
云杉,冷杉,红杉,铁杉等各式杉树,夹杂银杏、香果树、桐树,做成千变万化的自
然生态。不但是禽鸟栖息的乐园,更有金丝猴、猕猴、牛羚、毛冠鹿出没其间,生气盎然。
拐一个弯後,景物又变。
先是水瀑声轰然作响,而随栈道空间不住开阔,阵阵水气扑面而来,只见对山水雾弥
漫中,一道瀑布有如出洞蛟龙般从断崖洞隙喷泻而下,直抵崖底,成翻滚的急流,再依山势
冲奔而去,壮人观止。
徐子陵看得心神皆醉,停步负手静观,只觉整个人的精气神无限腾升,与万化冥合。
在这刹那的光景中,他再无内外之分。
人是自然,自然是人。
所有斗争仇杀,在这天然的奇景前,均变得无关痛。
就在此刻,一把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道:「我们定是特别有缘,竟能在此遇上徐兄。
」
徐子陵仍在俯首凝望山崖下由飞瀑形成的山流,先是汇为大大小小十多个层层而下的水
潭,潭底布满彩石,在阳光下荡漾的水波斑烂绚丽。微笑道:「当然是特别有缘,不知侯
兄是要离川还是入川呢?」
侯希白缓步沿栈道走来,手上美人扇轻摇,说不尽的风度翩翩,潇洒不群。
徐子陵心中暗叹,若在这处动手,双方均无退路,只能在一方败亡後,事情才可了结。
同时暗怪自己大意,自离开扬州後,便一直疏忽了这花间派的年青高手,事实上他只是暗伺
一旁,寻找像眼前般的良机。
师妃暄是否因他在附近,所以不想与自己同行入川?听师妃暄的口气,对侯希白她只有
好感而无恶感。
侯希白在离他丈许处停下脚步,油然道:「周显王在位之时,秦惠王欲灭蜀,却苦於不
知由何处攻入,遂命人作石牛五头,将金粉涂在牛尾,伪称牛能屎金,把牛送与蜀王。蜀王
大喜下命人栈道以迎金牛,秦军终沿金牛栈道攻入蜀中,灭掉蜀国。此道是否为川人带来
祸害的罪魁祸首呢?」
徐子陵回首望向来时行经盘山而下的栈道,淡然道:「後来诸葛亮『六出岐山』,姜维
『九伐中原』。亦沿此道输遣兵员,可见罪不在这金牛道,而是在其人,侯兄以为然否。」
「嗖」!
侯希白张开美人扇,一下一下的煽动,快慢不一,却似依循某种没有规律中隐含规律的
节奏,像很易捉摸偏又没可能把握,感觉怪异至极点。
讶道:「想不到徐兄对川蜀的历史如此熟悉,可知得现时我们所立的栈道已经过多番改
道修,最古的金牛道起於陕西眉县,经斜谷、褒谷栈道入汉中,再西出勉县,经阳平关入
川,过青川、剑阁、梓潼、绵阳而抵成都。现在汉中入蜀一段已改为由宁强越七盘关,正是
这段令徐兄驻足赞叹,似要登仙而去的险径。」
侯希白踏前一步,把两人间的距离拉近至八尺,美人扇仍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摇动,发出
「霍!霍!」风声,向徐子陵那一方的扇面,正是唯肖唯妙,尽显她缥渺莫测本质的
动人画像。一角处尚有风情万种,另有一番韵味的名妓尚秀芳。
徐子陵负手而立,见侯希白没有回答,续道:「看来侯兄是不肯答此问题。小弟忽生奇
想,假设我们其中之一忽然荣登仙籍,保证江湖上没有人会知道。」
侯希白哑然失笑道:「徐兄这想法非常有趣。只恨仙界无门,不会随便为人开启,徐兄
怕要好梦成空哩!」
徐子陵嘴角逸出一丝毫不在乎的笑意,淡然自若道:「仙界有门或无门,甚至是否有仙
界或来生,小弟根本从来没有过任何想像或期待,故何来好梦成空。甚至对生生死死,徐某
人都看得很淡,侯兄是否有兴趣试试看?」
侯希白终於色变,双目亮起凌厉的异芒,扇拂的节奏更趋复杂,却仍是丝毫不乱,若非
听的是徐子陵,换过次一级的高手,恐怕已忍不住抢先出手。
***
寇仲仰躺床上,却没法眼安眠,直勾勾的瞧舱房的顶部,心内思潮起伏。
他想的是与杜伏威的关系。
杜伏威可说是第一个看得起自己的人,认为自己有资格继承他的香火和事业,但自己却
因种种原因,拒绝他的好意。
当年他肯放寇仲离开历阳,足见他过人的心胸气魄,透露出不符他作风的真挚情意。
他寇仲的回报则是苦守竟陵十天十夜,令杜伏威只能惨胜。
今天他又要去破坏杜伏威进攻江都的大计,想想也教人神伤无奈。
他那个叫陈盛的爱将,对寇仲完全是个陌生的人。往日无冤,近日也无仇。但今晚他却
要千方百计置他於死地,好激起杜伏威的怒火,这一切都为了争霸天下。故而不择手段,无
所不为。争天下就正是这麽一回事。
唉!
不过若让当年的事重演一次,他仍会拒绝杜伏威的好意与提议。
真正的原因是杜伏威太不得人心,而他更不愿因人成事。
想到这,寇仲跳起床来,吩咐门外伺候的手下召陈长林、卜天志等到来一议。
***
徐子陵生出感应,倏地别转虎躯,变成正脸向比他斜上八尺,立於栈道的侯希白。
目光交击,两人毫不相让的对视。
侯希白停止摇扇,收在背後,颔首道:「徐兄高明得令在下感到意外。」
徐子陵微笑道:「彼此彼此!」
两人说的均非客气话。
事实上自侯希白扬声说话,两人已正面交锋。而徐子陵实有点幸运,其时他因对岸山瀑
的美景,心神与万化浑合无间,进入无人无我,忘内忘外的至境,深合《长生诀》之旨,虽
没有提气运功,但体内众窍生意盎然。先天真气自然流转,浑身没有丝毫破绽。
侯希白选在此处出现,本是要借水瀑奔腾之势和轰隆巨响,以掩盖他踏在栈道引发的震
荡和微音;处心积虑的希望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击功成,除去这个在很多方面能与自己相捋
的劲敌。
他从斜伸的盘山栈道逼压下来的步法,张扇摇扇的节奏,无一不暗含玄奥的法则至理,
只要徐子陵受其影响稍一分神,他将全力出手。拚受伤也要在这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环
境中击杀对方。
岂知徐子陵不但丝毫不受他的影响,还依然保留在那令他惊异莫名的高深莫测状态中,
言语间暗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使他感到若逞强出手,只会是俱亡之局。
所以他才衷心赞赏徐子陵。
对徐子陵来说,侯希白亦使他没有丝毫可乘之隙,致迟迟不敢别转身来,因怕心神失守
。
侯希白摇扇的节奏该是魔门类似祝玉妍所施的天魔音力的一种功法,一个不好,会牵动
对手可怕的攻击。直至等待侯希白心中出现震荡。他才选取对手在摇拨两音中间的准确时间
转身;他完成时刚好是对方美人扇摇尽的精准刹那。
这种一丝不误把握对手听似漫乱无章的摇扇节奏,等若已把此摇扇奇技澈底破掉。
由此可知侯希白一向是把真正实力隐藏起来,故他才有「彼此彼此」的回应。
徐子陵仍是负手背後,昂然卓立,双目紧盯对方,气势却不断积蓄扩张,摆出随时放手
拚搏的强硬姿态。
侯希白仍是那副潇自如的样子,但却是屹立如山,生出一股凛冽冰寒的气漩,遥遥克
制对手,大有横扫天下的气概。
徐子陵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然道:「侯兄是凑巧碰到我入川,还是早知我会入川?」
侯希白一边窥伺对手空隙,边答道:「此事异常复杂,却与青璇有大关系,徐兄怎麽想呢?
」
徐子陵暗叫厉害。
要知在栈道上动手,甚麽身法步法都派不上用场。只有全力硬拚一途。
两人武功纵有高下之别,却是相差不远。故必须利用种种手段去削弱对方的斗志,分其
心神,以求一击成功。
侯希白这几句话,正是有这作用。
若徐子陵因「复杂」二字而分心去思索,兼之侯希白又亲慝的唤「青璇」,益发教人觉
得他和石青璇的关系扑朔迷离,那他便要中计。
幸好他对男女得失均比人淡泊,故而没有太大反应,反微笑道:「侯兄可知小弟入山之
前,刚与师小姐畅谈整夜。」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且暗示师妃暄正在附近。
照徐子陵的分析,侯希白之所以能选在这截击他,消息该是从长江联处得来,皆因云
玉真和长江联的郑淑明有秘密联系,而以侯希白对女人的手段,更增加这个可能性。
侯希白果然微感错愕。
徐子陵怎肯放过这苦心经营的良机,欺身进步,一拳痛击。
侯希白并不出扇,只是撮掌成刀,左手疾劈。
「蓬」!
劲气交击。
两人均像触电般往後跌退,把距离拉至一丈过外。
侯希白露出凝重无比的神色,喝道:「为何不是螺旋劲气?」
徐子陵压下翻腾的血气,亦是心中暗惊。若非对手误以为自己用的是螺旋劲气,只这一
交手便要吃上暗亏。
自己已制造出种种有利形势,仍落得个平分秋色之局。可知侯希白的真正实力,至少仍
高他一筹。何况侯希白尚未出扇。
微微一笑道:「侯兄怎麽用的亦非是不死印的奇功?」
侯希白双目射出前所未有的凌厉神色,沉声道:「是否妃暄告诉你的?」
徐子陵对抗他愈趋凌厉的气势,哂道:「只此便知侯兄尚未有机会接触石青璇,否则
或会错猜是她告诉我吧?」
侯希白回复从容,失笑道:「但也可以是在下刚拜访过她的芳居,对吗?」
徐子陵长笑道:「对极了!」
双掌同时推出,登时生出一股狂,直向侯希白卷去。
***
战士在辛勤工作,舱房内却是午後懒洋洋的平静气氛。
寇仲日光扫过卜天志、陈老谋、洛其飞、陈长林四人後,沉吟半晌,才徐徐道:「我有
两件事,要和各位从长计议。」
众人知他还有下文,都静心等待。
寇仲露出思索的神色,道:「今晚我们只须使陈盛负伤而不用杀他,我要借陈盛之口,
告诉杜伏威是谁伤他。」
卜天志道:「这个没有问题。只要我们设法多烧他几条船,便足以惹起杜伏威的怒火。
」
陈长林道:「陈盛该认识古俊,若发觉破绽,将会前功尽废。」
陈老谋插入道:「外形没问题,混乱之际,只要有五、六分相似便成,长林可否将他大
概的样貌描出来让我参考?」
陈长林点头答应,却道:「古俊使枪的手法很特别,假若陈盛见过的话。定可分辨出来
。」
卜天志问道:「你见过吗?」
陈长林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冷哼道:「不但见过,还曾领教过。」
众人听话意,便知他和古俊交过手,说不定还吃过亏。
寇仲喜道:「那就成啦!只要学得一两成,陈盛还会误以为古俊是蓄意把武功隐瞒呢。
」
顿了顿续道:「另一件事,就是要为长林兄报仇,务要杀死沈纶。但又须令沈法兴以为
是杜伏威杀的,那麽他们这个死结就永远解不开来。」
洛其飞道:「我和长林曾对此反覆思量,均认为只要在杜伏威中计进攻沈纶时,待沈纶
退兵的一刻我们即从旁伏击,那所有账都会算到杜伏威身上去,困难处只是地点时间的配合
。」
寇仲沉吟道:「假设陈盛遇袭受伤,杜伏威不进反退,缩在清流重新部署,那就糟糕透
顶,所以我们必须再有後,迫得老杜不敢拖延才成。」
卜天志皱眉道:「有没有甚麽方法,可令杜伏威以为沈纶把他出卖予李子通?故老杜必
须速战速决,且先击溃其中一方的势力,否则将会陷入两面受敌的因局。」
寇仲拍腿赞道:「这个只是举手之劳,马上使人捎个信给李子通,这家伙立即散播谣
言,说沈法兴已与他讲和。这谣言若能在陈盛被袭前先一步传入老杜耳内,就更可令他深信
不疑。」
接长身而起,伸个懒腰道:「今趟我真的可以大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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