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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唐10-6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pr 28 07:18:49 1998), 转信
第六章 第一滴泪
「砰砰彭彭!」
鞭炮在院落间轰天响起,加上欢呼呐喊的喝采声,把寇仲和徐子陵吵醒过来。
寇仲跳下床来,移到窗前往外瞧去,叫道:「小陵快来,这串鞭炮比得上过年时
扬州码头烧的那串。」
徐子陵发出一声呻吟,转身再睡,没有理睬他。
寇仲回到床沿坐下,叹道:「早劝过你的了,若肯听我的话,先联手处理了李天
凡的事,再去找四大寇晦气,你就不用现在身负大小伤口十八处了!」
徐子陵失笑道:「你何时养成对人幸灾乐祸的坏习惯?」
寇仲若无其事地道:「就在你昨晚抛弃我这可怜孤儿那刻开始的,你说是谁害人
不浅?」
徐子陵盘膝坐起来,淡淡道:「你该感激我才对。否则怎会像如今的意气风发,
噢!不!该是意气发疯才对。」
两人狠狠互瞧一眼,分别把头转往相反方向去。可是各自拉长了脸孔不过半晌光
景,又同时捧腹大笑。分别只在徐子陵是笑中有泪,因为牵动了正在痊愈的伤口
。
寇仲喘着气笑道:「其实我是中了你的奸人之计,甚麽李秀宁是你的,自该由你
仲少去英雄救美。那沈落雁难道又要算入我的数吗?除了你徐师傅外,谁更该去
英雄惩美呢?」
徐子陵伸手抚摸他大头道:「祖师爷有言,天地之间莫不有数,李秀宁注定是你
那遁去的一,不宜任何外人插手,我对你那麽好,竟敢来怨我。而大衍之数五十
,其用四十有九,除李秀宁这遁数外,其他的数谁说得定没包括美人儿军师在内
,怎知不可算入你那条数内?」
寇仲奇道:「陵少今天的心情为何好得这麽厉害?睡醒後便像思春的小鸟般唱个
不停。」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若你以为商秀会看上昨夜我扮演的刀疤大侠,那就是想疯
了你的心呢!我走时,她连我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说到这,心中不由忆起与这美女背贴背携手与敌周旋的滋味。
寇仲笑嘻嘻道:「你现在说甚麽都没有用,我们走瞧好了!哈!」
敲门声响。
小娟在门外嚷道:「除了你两个家伙外全牧场的人都起来祝捷,还不滚出来。」
只听她以前所未有的语调用词向他们叫嚷,便知她是如何兴奋忘形。
两人你眼望我眼,也看出对方欣然之意,只要令小娟这可爱的少女开心至此,昨
晚所有的辛劳伤痛,都是值得的。
两人出身寒微,故对婢仆阶层的小人物有特别的好感和亲切感。
小娟不待他们应话,续呼唤道:「快起床梳洗更衣,凯旋军快将回城,我们要到
城外迎接他们呢!奴家先去了!」
小娟姐走後,寇仲皱眉道:「我真不敢去想,昨晚一役赢来不易,更不知牺牲了
多少人。你说商秀会怎样处理陶叔盛和苑儿这对内奸呢?」
徐子陵沉吟道:「这两人都是有身分的人,陶叔盛更是非同小可,商秀应为此万
分头痛,此事亦必牵连到其他人。」
寇仲苦笑道:「希望这事能分了美人儿场主的心神,否则了下来,便会疑心到我
们身上,因为我们太多值得她怀疑的地方呢!」
徐子陵叹道:「拖後一天是一天,我的伤口没有叁、四天休想能愈合得无痕无迹
。」
寇仲一把将他从床上扯起来道:「那还不滚起来,现在至紧要是争取时间,更望
李秀宁能知情识趣点隐瞒我的事,使我们可跟鲁妙子多学点绝妙活儿。」
***
那天商秀和柳宗道都没有随队回城,领队的是大管家商震,他显然尚未知悉有关
苑儿的事,接受城民夹道欢迎时都不知多麽顾盼自豪。
回城的主要任务是处置伤创之兵和捐躯者的遗体,可想像战争仍在城外进行着,
对四大寇的败军加以无情的追击。
那晚黄昏时分,两人摸到鲁妙子的小楼去。这天下第一巧匠出奇地精神抖擞,指
着放在圆桌上的一对天遁神爪道:「这对东西好用吗?」
两人衷心诚意地点头,赞不绝口。
鲁妙子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子陵竟能运用这宝贝干掉一个大贼头,你们两人又
能使牧场反败为胜,否则後果实不堪设想。叁十年来,我从未试过像今天的高兴
。」
说罢一手拿起台面那对神遁,抖手就掷出窗外,投往崖下的深渊去。
两人愕然以对。
鲁妙子漫不经意道:「我是不想你们重蹈我的覆辙,若你们惯了依赖这类巧器,
休想在轻功上再有寸进,起始时虽得其方便,最後则得不偿失,明白吗?」
两人虽有点舍不得,但明白鲁妙子是一番好意,都点头应是。
鲁妙子的目光投往窗外落日的美景,触景生情的喟然道:「时间和生命间有着微
妙和不可分割的关系,像日夜的交替,便如生命般使人难以捉摸,又心生怅惘,
难以自己。就像成成败败,只是某一瞬间的事,并无不可逾越的鸿沟,到头来,
一坯黄土会把所有成败埋葬。你们终是年轻,现在会很难明白我这番话,但终有
一天会有我同样的感受,胜利的後面或者就是失败,两者合二为一。」
两人都听得皱眉深思。
鲁妙子脸上泛起回忆的神情,轻经道:「我生平只锺情於两个半女子,这麽说你
们是否觉得奇怪呢?」
寇仲道:「那半个定是阴后祝玉妍了,先生究竟和她有甚麽?」
鲁妙子笑道:「小子你倒很实际,找到机会便追问有关阴癸派的事。」
寇仲毫无愧色道:「小子只是想为先生讨回一个公道。」
鲁妙子点头道:「这正是我看上你们最主要的原因,若不害害这个妖妇,老夫死
也不能目瞑。」
徐子陵苦笑道:「先生放心好了,我们早与阴癸派结下梁子。」
遂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寇仲把经过事情道出,当说到能令体内没有半丝脉气的情况
时,鲁妙子露出凝重的神色。
寇仲最後得意地道:「现在这妖女该以为我们已魂游地府,你骗我,我骗你,多
麽有趣。」
鲁妙子沉吟片晌,肃容道:「听你们这麽说,这妖女确已得祝玉妍真传,成为阴
癸派从祝玉妍之後修成天魔功的人。」
徐子陵好奇问道:「天魔功这麽难练的吗?,」
寇仲思索着道:「至少该有叁个人练成,否则谁把天魔功传下来呢?」
鲁妙子拍案道:「说得好,不过创成《天魔秘》的人却非阴癸派的人,其来历更
是神秘莫测。不像慈航静斋的《剑典》般乃是开山祖师地尼所着。」
徐子陵像已明白的道:「那《天魔秘》就有点像《长生诀》了,历代虽有人修练
,却从没有人能长生不死,包括我们两个在内。」
鲁妙子欣然道:「和你们说话可省了很多时间,《天魔秘》、《剑典》、《长生
诀》和神秘莫测的《战神图录》,并称古今四大奇书,每本都载有关於生命和宇
宙千古以来的秘密,岂是如此容易被勘破的。」
两人齐声问道:「《战神图录》?」
鲁妙子道:「这或者是四大奇书中最虚无缥缈的一本书,历代虽口口相传,却从
没有人见过,详情我也不太清楚,所以莫要问我。」
寇仲皱眉道:「假设祝玉妍和真学成了天魔功,那除了慈航静斋的人外,谁还能
与之匹敌?」
鲁妙子淡淡道:「就是你这两个小子。」
徐子和寇仲你眼望我眼,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寇仲抓头道:「我只是误打误撞练出了点门道来,事实上对诀内那些鬼画
符的怪字一窍不通,嘿!这也算练成吗?」
鲁妙子哑然失笑道:「《长生诀》一代传一代,也不知多少人练过,但从没有人
能练出武功来,偏是你们能办到。误打误撞也好,适逢其会也好,总之就是如此
。且只看连都害不死你们,便知来自《长生诀》的古怪武功,可抗衡天魔功法,
否则我早劝你们找个地洞躲起来,永远都不要再在江湖出现了。」
接着兴奋地搓手道:「好了!话休提,言归正传,有没有兴趣多知道点关於阴癸
派的事?」
***
次晨两人才返回宿处,睡了不到叁个时辰,就给兰姑过来弄醒,不过今趟却是一
番好意,原来给他们安排了新居。
那是园众大师傅居住的宿舍,位於飞马园之南,共有四座独立房子。
两人的期望本来只是每人可各自拥有间像样些的房间,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兰姑
领着他们来到其中之一的门阶前道:「这屋子是前堂後寝,其他澡堂等一应俱全
,屋子已教人打扫好,你们可立即搬东西过来呢!」
寇仲和徐子陵尚是首次拥有一座独立的房子,心中都涌起异样的感觉。
兰姑出奇地和颜悦色道:「这几天人人都忙个不了,待梁副管家下来时,我会给
你们申请一位婢子,好侍候你们的起居。」
接着又眉花眼笑道:「记着你们是园的人,有机会见到场主时,至紧要多为园说
几句好话。」
两人恍然大悟,因为他们成了场主经常召见的红人,所以此妇才刻意巴结讨好。
兰姑又道:「宁公主方面派人通知我,你们今天有空就到她那处去,她对你们那
天弄的糕饼,很是欣赏呢!」
***
黄昏时两人把无可再简单的行李财产搬入各自挑选的房间後,回到宽敞的厅子坐
下。
寇仲伸了个大懒腰叹道:「这就叫权势了,就算园之内亦是如此。若不是商秀另
眼相看,我们仍要堆在那窄迫得可挤出卵蛋的小房。」
徐子陵淡淡道:「李秀宁找你,为何还不滚去见她呢?」
寇仲斜眼兜着他道:「一世人两兄弟,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去见她吧?
」
徐子陵失笑道:「你当李秀宁是洪水猛兽吗?她要见的只是你而非在下,我才不
会那麽不通气,哈!恕小弟爱莫能助了!」
寇仲跳将起来,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哈!不说意头不吉利
的话了!去便去吧!」
见寇仲兴奋地去了,徐子陵心中好笑,舒服地躺在椅,目光投往窗外的园林中,
心中却想起昨晚和鲁妙子的交谈。
这天下第一巧匠,确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既曾读万卷书,也曾行万里路,使
他们得益不浅。
正因他是非常人,所以行事亦往往出人意表,令人奇怪不解。
忽然心有所感,然後足音传至。
徐子陵几乎立刻在脑海中勾划出骆方的面容,不由心中大讶,为何自己从没有刻
意去辨认骆方的足音,却能如此自然而然仅从步声就可把他辨认出来?
骆方此时神采飞扬地跨门人屋,叫道:「还不恭贺我,现在我是副执事哩!」
***
寇仲走过石林,向把门的李阀卫士报上来意。
不一会他来到那天李秀宁和苑儿说话的偏厅处,侍卫退了出去。
寇仲等得纳闷,离开椅子,倚窗外望。一对美丽的蝴蝶正在花丛间争逐嬉戏。
李秀宁的足音自远而近,最後在他身後响起道:「谢谢你!」
寇仲淡淡道:「我可以走了吗?」
李季宁默然片晌,轻柔地道:「你还记得那次我隔着窗子以匕首制着你吗?」
寇仲不由被她勾起了美丽的回忆,那是个明月斜照的晚上,他和徐子陵拿账簿去
向李世民领功,攀爬船舱时听到李秀宁声音迷人,忍不住探头窥视,给李秀宁发
觉後以匕首抵着他的咽喉。
那是一见锺情,亦是他失败之极的初恋起始的刹那,更令他刻骨不忘。
寇仲苦笑道:「怎会不记得呢?想有半刻忘记也不可能。所以我现在才要走,否
则我就算变了熏鱼也不肯走。」
李秀宁「噗吓」娇笑道;「若你真是熏鱼,我就一口吃了你,教你以後甚麽地方
都去不了。告诉秀宁,你是否为了这个原因,所以拒绝了世民二哥的邀请?」
寇仲背着她道:「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猜到这原因。」他笑容内的苦涩更深了。
李秀宁叹了一口气道:「寇仲啊!秀宁怎值得你错爱呢?这世间不知多少胜於秀
宁百倍的女子正等候你的爱宠。寇仲啊!抬头看看上天好吗?」
她盈盈来到寇仲身侧,指着繁星满天的夜空道:「每颗星宿,都代表一个机缘,
所以那就是数不尽的机缘,就像星宿的无穷无尽。秀宁和你的遇合,只是其中一
个机缘。但此外仍有无数机缘,有些是痛苦的,有些是快乐的,甚至有令人苦乐
难分,黯然神伤的。你是非凡的人,自应有非凡的遭遇,不应为偶一错过的机缘
介怀。」
寇仲做了最渴望但也是最不明智的事,朝她瞧去。
只见清丽绝伦的美人儿正仰首观天,双目射出如梦如幻的渴望神色,凄迷动人至
极点。
寇仲剧震道:「问题在秀宁你正是我心内那夜空的明月,其他星宿於皓月下,全
变得黯然无光。」
李秀宁的目光朝他射来,两人目光一触後立即各自避开,都好像有点消受不了的
样儿,情况极端微妙。
寇仲捧头痛苦道:「这种事只会愈说愈纠缠不清,我都是早走为是!」
李秀宁吃了一惊道:「多听秀宁两句话好吗?」
寇仲一个斗,到了窗外,回复了一贯的调皮潇,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淡然道:「
若宁公主要代令兄世民招揽我们两个人,就请免了。」
李秀宁狠狠瞧了他好半晌後,跺足道:「你快要令秀宁生你的气了。」
寇仲两手按在窗槛处,似要靠这动作支撑身体的重量,颓然道:「惨了!今天我
真不该来,你每个神情,都只会使我的单思症病情加重,现在怕该已病入膏肓。
」
李秀宁螓首低垂道:「就当我是求你好了,寇仲啊!忘了我吧!」
寇仲转身便去,无精打采地背着她扬手道别。接着在林木间忽现忽隐,好半晌才
消失在李秀宁被泪水迷茫了的眼帘外。
她终於为寇仲下了她第一滴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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