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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唐10-8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pr 28 07:20:23 1998), 转信

        第八章  溪边夜话

商秀有如天上下凡的女神,在夜风中衣袂飘飞,负手傲立,淡然道:「你们今晚
弄的团油饭有极高的水准,令人满意。」

寇仲和徐子陵连忙谦谢。

这美女瞧往天上的星空,语调转冷道:「老家伙是否死了?」

徐子陵黯然点头。

商秀别过身去,背对他们,像是不愿被两人看到她的表情,好一会才道:「你两
个陪我走走!」

两人大奇,以此女一向的崖岸自高,孤芳独赏,这邀请实在太过不合情理。只好
满肚狐疑的随在她身後。

商秀在原野缓缓而行,星光月映下,她的秀发闪闪生辉,优雅的背影带着超凡脱
俗和难以言表的神秘美。

好一会商秀都没有说话。

到了小溪边一堆沿溪散布的大石处,她停了下来,轻叹道:「坐吧!」

寇仲忙道:「我们站成了。」

商秀自己拣了一块大石写意地坐下来,再道:「坐吧!」

两人见她坐下,那还客气,各选一块平滑的石坐好。

柳宗道等说话的声音在远处隐约传来。

商秀轻轻道:「你们是否觉得我很横蛮呢?睡了也要把你们弄醒来见我。」

寇仲苦笑道:「你是我们的大老板,我们自然要听你的命令做人了。」

商秀「噗吓」娇笑,入神的想了好半晌,微笑道:「这正是我爱和你两个小子说
话的原因,因为你们只当我是个老板,而不像其他人般视我为至高无上的场主。
最妙是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瞒我骗我,而我偏没法抓到你们的痛脚。」

两人大感尴尬。

徐子陵道:「场主认为我们在甚麽事情上有瞒骗之嫌?」

商秀娇媚的摇了摇螓首,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转,望往夜空,柔声道:「我也
不大知道。但总感到你们两人很不简单。娘常说鲁妙子聪明绝顶,生性孤傲,从
来看不起人,所以一直没有传人。唉!人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他为何这麽看得
起你们呢?」

寇仲耸肩道:「此事恐怕要他复活过来才知道了!」

商秀淡然道:「又是死无对证!他究竟传了你们甚麽东西?起程前我曾到他的小
楼走了一趟,这可恨的老家伙甚麽都没留下来!」

徐子陵沉声道:「鲁先生的巧器都成了陪葬品,与他长埋地下。」

商秀美目深注的朝他瞧来,淡淡道:「他没有东西留给你们吗?」

寇仲道:「只有几本记录他平生之学的笔记,场主要过目吗?」

商秀摇头道:「我不要碰他的东西。」

两人放下心来,暗忖这就最好了。

商秀忽然道:「骗人!」

两人吓了一跳,心想若她要搜身,只好立即翻脸走人。

商秀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扫视了他们几遍,平静地道:「这是不合情理的。老家
伙发明的东西均为江湖上千金难求的宝物,他既看中你们,怎会吝啬至此。不过
,我亦不会探究此事,让老家伙到九泉之下仍要笑我。」

两人暗松了一口气,脸上当然不露出丝毫痕迹。

商秀忽又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心有点乱,你们随便找些有趣的事说说好
吗?」

美人儿场主竟软语相求,两人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徐子陵忽然道:「不若我给场主起一支卦,看看为何场主会有心乱的情况发生。


寇仲心中叫绝。

商秀大讶道:「你懂术数吗?」

徐子陵昂然道:「刚跟鲁先生学来的。」怕她拒绝,忙依鲁妙子教的方法举手起
了一课六壬,捏指一算後正容道:「此课叫『蒙厄』,场主之所以会心乱,皆因
局势不明,陷阱於途之故。」

商秀愕然道:「似乎有点道行,就那麽的七天八天,你便学晓这麽艰奥的东西吗
?」

寇仲灵机一触道:「小晶是术数的天才,我却是兵法的天才,嘻!」

商秀不屑地道:「你是脸皮最厚的天才,也不照照镜子。」

寇仲哈哈笑道:「不要小觑老家伙的眼光,不信可考较一下我。」

商秀先嗤之以鼻,接着沉吟道:「好吧!孙子兵法有八大精要,你给我说来听听
。」

寇仲从容不迫道:「兵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若让我为场主分析眼前形势,场
主便不用因局势不明朗而心烦意乱。」

商秀呆了半晌,最後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道:「说吧!」

寇仲恭敬道:「今次场主率人往竟陵,是否因竟陵遣人来求救呢?」

商秀凤目一寒,微怒道:「是否馥儿把这事出来的?」

徐子陵不悦道:「大祸当前,场主仍斤斤计较於家法场规这等鸡毛蒜皮的琐事吗
?」

商秀呆了一呆,芳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此刻的徐子陵那还有半点下人的味儿,
一时间竟忘了斥责他。

寇仲好整以暇地分析道:「江淮军今次西来,时间上拿捏得无懈可击,显是谋定
後动::」

商秀截断他道:「谁告诉你们犯竟陵的是江淮军呢?」

寇仲得意洋洋的道:「若要人告诉才知道,就不是兵法的天才。有很多事不用眼
看耳听,亦可由心眼心耳想得到。」

顿了顿微笑道:「一向以来,竟陵的独霸山庄和我们场主你的飞马牧场,均是周
围各大势力口边的肥肉。只不过此肉难哽,致无从入手吧!现在四大寇进犯我们
牧场,而杜伏威则乘机兵胁竟陵,两者间若无微妙的关连,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在商秀的眼中,两人就像变成另外两人般侃侃而谈,使她亦不禁听得入神,忘了
他们地位资格的问题,皱眉道:「你对江湖的形势倒相当熟悉,但为何你竟能猜
到杜伏威只是在竟陵城外按兵不动,而不是围城猛攻呢?」

说到最後两句,语调转厉,玉容现出怀疑的神色。

徐子陵淡淡道:「围城只是下,杜伏威纵横长江,乃深谙兵法的人,怎会舍一石
二鸟之计而不用,试想假若牧场大军未到而竟陵已破,那时场主惟有退守牧场,
再联络四方城乡,严阵以抗。杜伏威再要扩大战果,就难比登天了。」

商秀娇躯微颤,沉吟不语,露出深思的表情,显为徐子陵之言语所动。

寇仲沉声道:「场主今次仓卒成行,说不定正中杜伏威引蛇出洞的奸计::」

商秀倏地立起,冷然道:「你两人回去睡觉吧!」

言罢匆匆往找柳宗道等人商议去了。

***

次晨起来,商秀把两人召到帐内,旁边尚有馥大姐和小娟,她神色凝重地道:「
今趟算你两个立下大功,异日我自会论功行赏,现在改变行程,你两人和馥儿、
娟儿随二执事折返牧场,知道吗?」

两人暗中叫苦。

寇仲皱眉道:「场主遣走我们,实属不智。」

馥大姐和小娟同时失色,暗忖他们如此顶撞场主,是否不要命了。

商秀的反应却没有她们想像中激烈,只是不悦道:「我何处不智,假设不给我说
出个道埋来,保证你们有苦头吃。」

寇仲从容道:「别忘了我们是::嘿!你明白啦!这样放着人才而不用,岂是聪
明的决定。」

商秀出奇地没有发脾气,叹道:「我不是不想把你们带在身边,只是此往竟陵,
凶险难测,有起事来,我怎照顾得到你们呢?」

寇仲压低声音煞有介事般道:「实不相瞒,我两兄弟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发
生变故时自保绝无问题。嘿!你们笑甚麽?」

馥大姐和小娟那忍得住,由偷笑变成掩嘴大笑。

商秀也为之莞,没好气道:「凭你们那叁脚猫般的功夫,有甚麽深藏不露可言,
快依命而行,我没有时间花在你们身上了。」

徐子陵忙道:「场主请再听几句话,我们身负鲁先生所传之学,对着老爹::嘿
!老杜的大军时,必能派上用场::」

商秀大嗔道:「恁多废话,待得你们将只学了几天的机关制出来时,早城破人亡
了。」

寇仲鼓如簧之舌道:「场主此言差矣,鲁妙子胸怀不世之学,其中之一名曰阵法
,就像当年诸葛武侯在采石矶设的八阵图,学这种东西讲的是天分而非时间长短
。例如小晶便一听就明,不信可他露几句让场主听听。」

商秀、馥大姐和小娟疑惑的目光落在徐子陵身上,他只好顺口胡诌道:「天数五
、地数五,五数相得而各有合,嘿!够了吗?」

寇仲加油添醋道:「这就叫天地五合大阵,能衍生变化而役鬼神,纵管对方千军
万马,如入阵中,便要::哈哈::如入雾中了。」

商秀半信半疑道:「你两个若改穿道袍,就成了两个尚未成年的妖道。」

馥大姐和小娟见到两人被讥斥的尴尬样子,惟有苦忍着笑。

寇仲见一计不成,又掐指一算道:「场主要遣我们回牧场,皆因怕我们小命不保
。所以我立起一卦,此卦::唔::此卦名『必保』,意思必能保住我们两条小
命,包保毫发不损。」

商秀哂道:「你何时又从兵法的天才变成术数的天才呢?」

寇仲脸容不改,昂然道:「起卦乃最简单的基本功夫,靠的是诚心正意,心为本
,数为用,所谓参天地而倚数,大衍之数五十,始於一备於五,小衍成十,大衍
则为五十五,明乎其理,卦准如神。」

他乃绝顶聪明的人,虽对术数兴趣不大,但旁听鲁妙子和徐子陵的谈论,怎都学
到点皮毛,加上乱吹牛皮,倒也头头是道。

商秀沉吟片晌,冷冷道:「你们为甚麽这麽渴望到竟陵去呢?竟连性命都不顾?


徐子陵人急智生肃容道:「因为鲁先生看我们要学以致用,为牧场尽力。」

寇仲续道:「他临终前还说我们不但非是夭折短命之相,且还福缘深厚,所以可
放手闯一番事业出来。」

两人惯了一唱一和,听得商秀都玉容微动,问道:「你们的卦是否可预知吉凶?


寇仲脸不改容道:「这个当然。有甚麽事要知道的,找小晶掐指一算便成了。」

徐子陵心中恨不得揍一拳寇仲,表面却只好摆出天下第一神算的样子,肯定地微
笑点头。

商秀好像经过很大努力才说服了自己般,没精打采地道:「好吧!就让你们留下
来试试看。有甚麽好歹时只好怪那老家伙看错相。你们做了鬼後切勿怨我没有警
告在先。」

***

众人继续行程。

往竟陵去的由原先的二十八人变作二十人,还要分成四组,各采不同路线,而以
沿途的城镇作会合点,为的自是要掩人耳目。

商秀不知是因要借重他们的占卦能力,还是爱听两人胡扯,又或要亲自保护他们
,编了徐子陵、寇仲与她同组,另外还有梁治、吴言,再加上商鹏、商鹤两大元
老高手,实力以他们这组最强大。

一行七人,扮成行旅,商秀更穿上男装,与商鹏、商鹤改坐到马车中。

寇仲和徐子陵仍充当御者。梁治和吴言则扮成护院武士随车护驾。

午後时分人马切入官道,朝竟陵西北的大城襄阳开去。

道上人马渐增,商旅则结伴而行,以壮声势。只有江湖人物,才敢独来独往,又
或两叁个一起的往来道上。

梁治堕後少许,向商秀报告道:「属下问过由襄阳来的人,听说此城现由当地大
豪钱独关把持,此人擅使双刀,称霸襄阳,谁的账都不卖,管治得还可以。不过
入城的税相当重,往来的商旅都颇有怨言。」

商秀道:「我们定要在襄阳关门前入城,明早就可坐船下竟陵,虽多花上一天时
间,却可教敌人摸不清我们的行程,仍是非常值得的。」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恍然,知道商秀接受了他们的劝告,故在往竟陵的路线上弄点
花样。

商鹏的声音传来道:「不若由老夫先一步赶往襄阳,安排船只的事宜,在这天下
纷乱的时刻,有时重金亦未必可雇到能载人马的大船。」

商秀道:「鹏老请放心,秀已命许扬和骆方兼程赶往襄阳办理此事了!」

商鹏赞道:「场主很细心呢。」

梁治尚要说话时,急剧的蹄音从後传至。

寇仲和徐子陵待要回头後望,梁治不悦喝道:「不要多事,快把车驶往一边去。


两人给他吓了一跳,忙把车子驶向道旁。

一队叁十多人似是江湖上亡命之徒的汉子,如飞般在他们身旁驰过,人人都别头
朝他们打量。

其中带头的一个年青的汉子还道:「像不像?」

另一胖子答道:「理该不是!」

接着旋风般消没在道路转弯处外。

徐子陵和寇仲同时抹了把冷汗,原来这对话的两人正是「金银枪」凌风和「胖煞
」金波。

那天他们藏在瓦砾底下,听过两人说话的声音,所以立即认出他们来。

後来他们想追去找他们试功力,却遇上了柳宗道等人,受雇到飞马牧场当厨子,
想不到又在这碰上他们。

幸好没有给认出来,否则就麻烦透顶。

他们到襄阳去干甚麽呢?

梁治奇道:「这些是甚麽人?」

商秀忽然道:「小晶!你给我起一卦看看他们是干甚麽的?」

徐子陵无奈「掐指一算」,道:「他们在找两个人,其中充满兵凶战危的味儿。


吴言「啊!」一声後道:「那定是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人把南方弄得天翻地覆
,又身怀『杨公宝库』的秘图,人人都希望能把他们擒下。」

梁治点头道:「副执事所言有理。不过这两个家伙既能在千军万马中刺杀任少名
,岂是易与之辈,这些人只是不自量力。」

商秀沉声道:「寇仲和徐子陵年纪有多大,知否他们是甚麽模样吗?」

吴言答道:「他们出道也有好几年,怕该有叁十来岁吧!我听人说过他们长得粗
壮如牛,脸目狰狞,一看就知非是善类。」

两人一边心中大骂,另一边又对吴言非常感激。

商秀默然片晌,才下令道:「继续赶路吧!」

两人知又过了关,松了一口气。

「呼!」

鞭子轻轻打在马屁股上,马车重新驶上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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