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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唐10-11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pr 28 07:22:32 1998), 转信

第十一章        重赏之下

翌日正午时分,船抵竟陵之前另一大城汉南,近码头处泊满船只,却是只见有船
折返,却没有船往竟陵的方向驶去。

船家去了打听消息,却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有强盗封河劫船,有人说竟陵城给江淮军破了,甚至谓有水鬼在河道中凿
船,总之人心惶惶,谁都不敢往前头开去。

这船家当然不会例外,无论许扬等如何利诱,总不肯冒此风险。

最後船家道:「不若我把这条船卖了给你们,让你们自行到竟陵去吧!」

许扬等面面相觑,皆因无人懂得操舟之技。

寇仲这时「挺身而出」,拍胸表示一切包在他身上。

交易遂以重金完成。

船家等携金欢天喜地走後,寇仲道:「我们的行李物资,全留在襄阳,现在既到
汉南,不若先入城购备一切,最好能买十来把强弓,千来枝劲箭,有起事来,便
不致处於捱打的局面了。」

又道:「还有就是火油、油布等物。水战我最是在行,以火攻为上,故不可不备
。」

男装打扮的商秀怀疑地道:「你真的在行吗?」

寇仲得意洋洋道:「你难道未听过我大破海沙帮的威猛战绩吗?若在水战上没有
一点斤两,怎能大破海沙帮呢?」

梁治虚心下问道:「那究竟还要买些甚麽东西呢?」

寇仲见徐子陵在一旁偷笑,喝了他一声「有何好笑?」才逐一吩咐各人须买的东
西。

陈言、骆方等洗耳恭听罢,一哄而去,各自依命入城购物去了。

寇仲见无事,提议先到码头旁的酒家吃一顿。

梁治摇头道:「现在时世不好,这艘船又是得来不易,你们去吧!我负责看守此
船。」商鹏和商鹤亦不肯上岸。

商秀见到寇仲期待的眼色,心中一软道:「好吧!」

徐子陵待要说想回房歇歇,却给寇仲一把扯着去了。

***

商秀步入酒楼,立即眉头大皱。

原来面挤满了叁教九流各式人物,把叁十多张台子全坐满了。

商秀掉头便走。

寇仲扯着她衣袖道:「场主放心,属下自有妥善安排。」

商秀甩开他的手道:「要我和这些人挤坐一桌,怎都不成。要挤你们去挤个够吧
!」

寇仲笑嘻嘻道:「我都说你可以放心的了。场主的脾性我们自是清楚,先给我几
两银吧!我立即变个雅座出来给你看看。」

商秀没好气道:「你自己没有钱吗?」

寇仲嬉皮笑脸道:「算是有一点点,但怎比得上场主的富甲天下呢?」

商秀苦忍英,抓了叁两银出来放到他摊开的大掌上。

寇仲取钱後昂然去了。

商秀移到负手一旁的徐子陵处,轻柔地道:「我还未有机会谢你呢!」

徐子陵知她指的是那晚并肩作战的事,微笑道:「那是一段难忘的回忆,该我谢
你才对。」

商秀「噗哧」娇笑道:「你和寇仲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真不明白你们怎会
混在一起的。他可把小事都夸成大事来说,你却爱把大事说成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子陵道:「平时他会是你说的那种德性,但遇上真正的大事时却绝不胡闹,或
者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另一面吧!」

商秀忽地俏脸微红,低声道:「我忽然感到很开心,你想知道原因吗?」

徐子陵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讶道:「场主究竟为了甚麽事开怀呢?」

商秀娇俏地耸肩然道:「根本没有任何原因。自我当了场主後,还是首次不为甚
麽特别开心的事而开心,这情况在小时才有过,想不到今天却能重温儿时的感觉
。」

徐子陵点头道:「场主这番话实在发人深省,嘿!那小子成功了!」

在重赏之下,被收买了的夥计特别为他们在靠窗处加开一张小台子,既不虞有人
来搭坐,又可饱览汉水码头的景色。

点了菜後,夥计打躬应喏的去了。

商秀满意地道:「你倒有点门道,不过叁两银子买来一张空台,却是昂贵了点。


寇仲微笑道:「只是一两银子。」

商秀愕然道:「那另外的二两银呢?」

寇仲想也不想,答道:「留待一会用来结账吧!你现在扮得像个身娇肉贵,脸白
无须的贵介公子,这类付账粗活自该由我们这些随从来做。看!又有好那道儿的
盯着你垂涎欲滴了。」

商秀整块俏脸烧了起来,狠狠道:「你真是狗口长不出象牙来,可否说话正经和
斯文一点。」

徐子陵失笑道:「场主中计了。他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分你心神,使你不会迫他把
中饱私囊的银两呕出来,刚叫的酒菜何须二两银子那麽多呢?」

商秀欣然道:「真好!小陵在帮我哩!」

转向寇仲摊大手掌娇嗔道:「拿回来!」

寇仲一把拿着她娇贵的玉掌,低头研究道:「掌起叁峰,名利俱全!」

商秀赧然缩手,大嗔道:「你怎可如此无礼的。」

寇仲嚷道:「不公平啊!刚才场主让小陵拉着手儿谈心,现在我们看看掌相都不
行吗?」

商秀大窘道:「人家那有啊!」眼角扫处,见徐子陵哑然失笑,醒悟过来,跺足
道:「休想我再中你的奸计,快把侵吞的银两吐出来。」

言罢自己却掩嘴笑个不停,惹得更多人朝她这俏秀无伦的公子哥儿瞧来。

寇仲虎目寒芒亮起,扫视全场,吓得那些人忙又收回目光。

商秀笑得喘着气道:「若你寇大爷急需银两,十锭八锭金子我绝不吝啬,何须偷
扼拐骗的去谋取区区二两银呢?」

寇仲吁了一口气,伸个懒腰微笑道:「摊大手掌讨钱的男人最没出息,用心用力
赚回来的才最有种。」

徐子陵听得心中一动。

这两句话最能总括寇仲争霸天下的心境,垂手可得的他是不屑为之,愈艰难愈有
挑战性的事他却愈是兴致勃勃,否则当年他已接受了杜伏威令人难以拒绝的提议
了。

商秀显是心情大佳,再不和寇仲计较,这时夥计端上饭菜,两人伏案大嚼,她却
浏目窗外,瞧着从汉水边折返的船只道:「谁能告诉我竟陵发生了甚麽事呢?」

寇仲嘴中塞满食物,却仍含糊不清的道:「一锭金子!」

商秀失声道:「甚麽?刚才那二两银我还未和你计算,现在又想做没有出息的讨
钱鬼吗?」

寇仲一本正经的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要消息,人家要金子,好公平啊
!」

商秀见他怪模怪样的,忍唆不住下横了他一眼,掏出一锭金子来,嘴上恶兮兮的
道:「你倒说得轻松,一两银买张空台,一锭金买个鬼消息,还不知想赚金子的
人是否胡说八道。」

寇仲吞下食物,舒服地长叹道:「钱是用来花的,不花的银两只是废物。这是一
个以钱易物的社会,假设用得其所,不但能使你舒服地享用一切,生活得多姿多
采,还可为你赚得到名利和权势,甚至皇帝小儿的宝座。」

商秀动容道:「原来你想学人争做皇帝,不过你现在花的都是我的钱哩!」

徐子陵旁观者清,见寇仲施展浑身解数,逗得商秀乐不可支,大大减少了与两人
间的距离,正是他争取这美女异日支持他的手段。

寇仲忽然出人意表地长身而起,高举金子,大喝道:「谁能告诉我竟陵究竟发生
了甚麽事,这锭金子就是他的了。」

他的声音含劲说出,立即把嚣哗吵闹得像墟的所有声音压下去。

人人目光射来,当见到他举在半空那黄澄澄的金子後,七成的人都嚷着「知道」
,且轰然起立,场面哄动。

「铮!」

寇仲拔出井中月,轻轻一挥,宝刀闪电般冲天而起,刀锋深嵌入横梁处。

刀子露在梁外的部分仍在颤震不休时,寇仲大喝道:「我就是割掉任少名鸟头的
寇仲,若有人敢以胡言乱语来骗我,又或说的是人人都知道的消息,我就踢爆他
娘的卵蛋。」

这几句话後,登时所有人都坐了回去,再不哼声,就在此时,一个书生打扮的中
年汉才油然站了起来,说不尽从容自若。

寇仲喝道:「你们继续吃饭,大爷不欢喜给人望着的!」

众座客噤若寒蝉,各自埋首饭桌,谈笑的声音也大大降低了。

寇仲指着那中年儒生道:「你过来!」

接着大马金刀的坐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商秀道:「有趣吧!这就是金子配合刀
子的威力了。」

商秀白了他娇媚的一眼,低骂道:「满身铜臭的死恶霸。」

芳心同时升起异样的感觉。

一向以来,她在飞马牧场都是高高在上,不要说会被人作弄或逗玩,连想吐句心
事话的都找不到。偏是跟前这小子,每能逗得自己心花怒放,兼又羞嗔难分。

这确是新鲜动人的感觉。

禁不住瞥了徐子陵一眼,他正露出深思的神色,又是另一番扣动她心弦的滋味。

中年儒生来到台旁,夥计慌忙为他加设椅子,还寇爷前寇爷後的惟恐侍候不周。

夥计退下後,寇仲将金子放在儒生跟前,淡淡一笑道:「先听听你凭甚麽资格来
赚这金子。」

儒生微笑道:「在下虚行之,乃竟陵人士,原於独霸山庄右先锋方道原下任职文
书,今早才乘船来此,请问寇爷,这资格还可以吗?」

这人说话雍容淡定,不卑不亢,叁人都不由对他重新打量。

虚行之大约是叁十许岁的年纪,双目藏神不露,显是精通武功,还有相当的功底
,长得眼正鼻直,还蓄着五绺长须,配合他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
度。

寇仲点头道:「资格全无问题,请说下去吧!」

虚行之仰首望往横梁的井中月,油然道:「用兵之要,军情为先。寇爷可否多添
一锭金子?」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相望时,商秀再掏出一锭金子,重重放在他身前台上,冷哼道
:「若你说的不值两锭金子,我就割了你一只耳朵。」

虚行之哈哈一笑,把两锭金子纳入怀内,夷然不惧道:「诸位放心,这两锭金子
我是赚定的了。」

寇仲有点不耐烦的道:「还不快说!」

虚行之仍是好整以暇,徐徐道:「竟陵现在是外忧内患,外则有江淮军枕重兵於
城外,截断水陆交通;内则有倾城妖女,弄致兄弟墙,互相残杀。」

寇仲等立时色变,同时亦感到两锭金子花得物有所值。

徐子陵沉声道:「那妖女是否叫?」

今次轮到虚行之讶道:「这位是徐爷吧!怎会知道此女呢?」

商秀道:「这些事容後再说,你给我详细报上竟陵的事,一点都莫要遗漏。」

虚行之道:「若在下猜得不错,小姐当是飞马牧场场主商秀,才会这麽关心竟陵
,出手更是如此阔绰。」

叁人再次动容,感到这个虚行之绝不简单。当然商秀颐指气使的态度亦漏出她是
惯於发号施令的身份,只是虚行之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寇仲道:「竟陵究竟发生了甚麽事,又为何你竟知是妖女?因为表面看她却是个
仙子呢。」

虚行之苦笑道:「打从她装睡不醒时,我已提醒方爷说此女来历奇怪,不合情理
,可是方爷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只沉迷於她的美色。」

徐子陵奇道:「方道原难道不知是方庄主的人吗?」

虚行之叹道:「这正是我要提醒方爷的原因。妖女和方爷间发生过甚麽事谁都不
清楚,但结果方爷却被方泽滔所杀。幸好我知大祸难免,早有准备,才能及时只
身逃离竟陵。现在方泽滔手下再无可用之将,兼且军心动摇。若我是商场主,现
在最上之策是立时折返牧场,整军备战,同时联系各方势力,以抗江淮军的入侵
。」

叁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想不到竟陵势劣至此。

原本稳如铁桶的坚城,却给弄得一塌胡涂,危如卵。

寇仲道:「杜伏威那边的情况又如何?」

虚行之答道:「杜伏威亲率七万大军,把竟陵重重围困,却偏开放了东南官道,
以动摇竟陵军民之心,粉碎其死守之志,确是高明。竟陵现在大势已去,城破只
是早晚间事。」

商秀冷冷道:「金子是你的了。」

虚行之知她在下逐客令,正要起身离开,寇仲虎目射出锐利的寒芒,微笑道:「
虚先生今後有何打算?」

虚行之苦笑道:「我本想到广东避难,但又有点心有不甘,目前仍未作得决定。


寇仲试探道:「像先生这等人材,各路义军又正值用人之时,先生何不四处碰碰
运气?」

虚行之叹道:「若论声势,现今当以李密为最;但以长远计,则该以李阀凭关中
之险最有利。可是我却不欢喜李密的反骨失义,又不喜高门大族的一贯官派作风
。其他的不说也罢。」

商秀讶道:「李渊次子李世民雄才大略,更喜广交天下英豪,任人惟才,一洗门
阀颓风,为何竟得先生如此劣评。」

虚行之道:「李阀若能由李世民当家,一统可期。问题是李渊怯懦胡涂,竟舍李
世民而立长子建成为储君。李建成此人武功虽高,人却刚愎自用,多疑善妒,罢
了,看来我还是找处清静之地,作个看热闹的旁观者好了!」

寇仲眼睛更亮了,哈哈一笑道:「先生生於此世,若不轰轰烈烈的创一番事业,
岂非有负胸中之学。若换了是我,与其屈志一生,不若由无到有的兴创新局,纵
使马革裹,也胜过郁郁闷闷的逐月逐年的捱下去。」

虚行之愕然道:「原来寇爷胸怀壮志,但天下大势已成,还有何可为呢?」

寇仲笑道:「其中妙处,容後再谈,假若我寇仲命不该绝於竟陵,就和先主在洛
阳再见。」

虚行之色变道:「你们仍要到竟陵去吗?」

商秀正容道:「畏难而退,岂是我等所为。」

虚行之沉吟片晌,又仔细打量了寇仲好一会後,断然道:「就凭寇徐两位大爷剌
杀任少名的胆识,我就在洛阳等两位叁个月的时间。」

当下约好相会的暗记,才欣然道别。

取回梁上的井中月後、寇仲等匆匆赶回船上,得到所有人相继归後立即启碇开航
,望竟陵放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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