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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唐14-1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May 3 09:07:51 1998), 转信
《大唐双龙传》卷十四
第一章 方外高人
阵阵梵呗诵经之声,悠悠扬扬的似从遥不可知的远处传来,传遍寺院。
叁人如入无人之境,登上安放了重达千斤巨钟的高楼上,俯瞰远近形势。
净念禅院内主建物都依次排列在正对寺门的中轴线上,以铜殿为禅院的中心,规
模完整划一。
除铜殿外,所有建均以叁彩琉璃瓦覆盖,色泽如新,却不知是因寺内和尚勤於打
扫,还是瓦质如此。尤以叁彩中的孔雀蓝色最为耀眼。可想见在阳光照射下的辉
灿情景。
他们处身的钟楼位於铜殿与另一座主殿之间,但相隔的距离却大有差异,前者远
而後者近。形成铜殿前有一广阔达百丈,以白石砌成,围以白石雕栏的平台广场
。
白石广场正中处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萨的铜像,骑在金毛狮背,高达两丈许,龛旁
还有药师、释迦和弥陀等叁世佛。彩塑金饰,颇有气魄,但亦令人觉得有点不合
一般寺院惯例。
在白石平台四方边沿处,除了四个石阶出入口外,平均分布着五百罗汉,均以金
铜铸制,个个神情姿态不同,但无论睁眼突额,又或垂帘内守,都是栩栩如生,
与活人无异。
其他建物就以轴上的主殿堂为整体,井然有序分布八方,以林木道路分隔,自有
一股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
在白石广场文殊佛龛前放了一个大香炉,燃着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气,弥漫於
整个空间,令叁人的心绪亦不由宁静下来,感染到出世的气氛。
徐子陵远观山门外伸直垂往山脚的石阶,低声道:「该是八百零八级,又会这麽
巧的。」
寇仲和跋锋寒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座大门紧闭的铜殿,研究对策。
诵经声就在铜殿之後相隔只有十丈许的大殿传出,寺内其他地方则不见半个人影
,有种高深莫测,教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情景。
最诡异的是除了铜殿前的白石广场四周和佛龛内点亮了灯火外,连诵经的殿堂都
是黑沉一片,使人意会到假若走上白石广场,便会成为最明显的目标。
不过今晚明月当空,照得琉璃瓦顶异彩涟涟,寺内外通道旁的大树都把影子投到
路上去,更添禅院秘不可测的气象。
寇仲探首下望,低声道:「究竟有甚麽不妥呢?为何我会心中发毛。」
另一边的徐子陵哂道:「这叫作贼心虚,明白吗?」
寇仲笑道:「我确是作贼,不过却不心虚。像和氏璧这类流传千古的异宝,根本
不属任何人所有,唯有德者居之。当然!谁有德行无人能够确定,所以现在只可
看谁的运气高一点,谁的拳头硬上些儿。」
跋锋寒虎目神光电射的盯着那道铜铸的门,皱眉道:「这座铜殿没有半扇窗户,
只在瓦顶上开了四个拳头般大的通气孔,假若了空大师亲自在面坐挥护宝,兼又
没忘关上铜闩,我们想不头痛就难哉怪也。」
寇仲移了过去,作老友状的搭着他肩头,眉开眼笑的得意道:「我可保证此事绝
不会发生,除非他想尝试走火入魔的滋味。这种长年苦修的老秃头,坐禅便如好
色者之於女人,少一天都不行。」
跋锋寒苦笑道:「你没听过佛家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你的保证不会有
超过一半的成功机会。」
寇仲愕然道:「我只希望了空不是那麽伟大的一个和尚。怎样?我下去试试如何
呢?」
跋锋寒沉吟片晌後,盯着徐子陵的背脊道:「陵少有没有意见。」
寇仲当然不会奇怪跋锋寒为何要先徵询徐子陵的意见,因为他也如跋锋寒般,对
徐子陵超乎常人的「感觉」非常尊重敬佩。
徐子陵的目光移往夜空,心神向往的道:「你们有没有留意他们念经的方法,是
一口气把经文念出来,所以念经便如吐呐呼吸,兼且他们是分作两组,一组念毕
,另一组毫不间断的连续下去,故能若流水之不断,既是好听,又是一种极好练
功的法门。」
跋锋寒和寇仲闻言脸脸相觑。
事实上他两人入寺後,精神全放在和氏璧上,只听了两句不知念些甚麽的经文後
,便把诵经声当作是耳边风。
跋锋寒动容道:「若把念经声的长短作为吐呐时间的量度标准,这的和尚都有非
常深厚的内功底子,而每组人数该在百许人间。」
寇仲色变道:「二百多个武功高强的和尚,还加上护寺的四大金刚,一个练闭口
禅的了空禅主,我的娘啊!」
徐子陵沉声道:「所以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若惊动他们,我们叁个说不定便要
长留在这当和尚,我倒没有甚麽问题,恐怕你们会受不了。」
寇仲吁了一口凉气道:「难道我们就这麽空手而回?」
徐子陵道:「如此见难而退,岂是大丈夫所为,这也叫贼有贼道。不过这禅院没
有一件事是合常理的。师妃暄既肯把关乎天下命运的和氏璧付托他们,自是有信
心他们有护宝之力,不会任你轻易进入铜殿,予取予携。」
跋锋寒和寇仲把目光再投往铜殿,均大感头痛。
寺内的一切都令人泛起高深莫测的寒意。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会否推开铜门,便警铃大响,那虽是小玩意儿,却非常有
效,亦是无法破解的。」
跋锋寒点头道:「这确是很聪明的防盗方法,只要在门内挂上铃子,我们在打开
这两扇重达千斤的铜门时,不中计才怪。」
「叮!叮!叮!」
叁下清脆的磬声,从做晚课的大殿传来,念经声倏然停止。
整座禅院万籁俱寂,只有鸣唧唧之音,逐渐填满山头与寺院的空间。
徐子陵移了过来,与寇仲和跋锋寒同时探头窥望。
跋锋寒低声道:「有人出来哩!」
一个接一个的和尚,鱼贯从铜殿後的大殿双掌合什的走出来。
寇仲笑道:「念了这麽久的经,现在定是集体去方便後再睡觉。哈!若二百多个
和尚去挤茅厕,定有些人等到忍他娘的不住,哈!」
跋锋寒和徐子陵为之啼笑皆非。
接着叁人同时色变。
只见有若长蛇阵的和尚,不但没有散队,还在一名有着令人懔慑的体型,与其他
身穿灰袍的和尚有别的蓝袍和尚领头下,笔直朝白石广场这边走过来。
除蓝袍和尚手持重逾百斤的禅杖外,其他人都手挂佛珠,眼观鼻,鼻观心的,宝
相庄严,但又不虞因视野收至窄无可窄而跌倒。
寇仲喃喃道:「茅厕该不在这个方向吧?」
跋锋寒猜测道:「或者是寺内的习惯,晚课後全体秃头都要到这来集训,然後再
散队。」
徐子陵见队伍领先的十多人已进入眼前的广场,不由缩低两寸,只剩下眼睛高过
钟楼的外栏少许,头皮发麻的道:「希望是这样吧!」
叁人毫无办法的瞧着二百叁十二个老幼和尚,整齐地在文殊菩萨和钟楼间的空地
列成十多排,面向菩萨龛。人数虽众多,却不闻半点声息,连呼吸声都欠奉。
除了领头那身穿着蓝色僧袍身段高大魁梧的大和尚外,另外尚有像他般身穿蓝僧
袍的叁个和尚,形相各异,跟他分立四角。令人很易猜到他们就是净念禅院的四
大护法金刚。
叁人居高望下去,都是心中发毛,暗忖这批和尚若组成一支僧兵,定能在战场上
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幸好现在所有人都是背向他们,使他们在心理上舒服点。
寇仲咕哝道:「定是待了空那老家伙出来训话。原来他的闭口禅只是用来骗香油
的。」
跋锋寒和徐子陵都强忍着不敢笑出来。
「咿丫!」
在叁人目瞪口呆下,两扇高达一丈的重铜门无风自动般张开来,露出面黑沉沉的
空间。不由庆幸刚才没有闯进去作贼,原来真有人在铜殿内。
除非铜门的内部是木材或空心的,否则叁人都自问没有把它如此轻易推开的功力
。
而推门者显然是以内劲一下子把门推开的。只是这份功力,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
步。
他们虽明知了空是高手,但绝不会想到是宁道奇那般级数的高手。
众僧齐宣佛号,又吓得叁人一跳,心中都泛起杯弓蛇影的感受。
一个高挺俊秀的和尚,悠然由铜殿步出,立在登殿的白石阶之顶。
众僧在四大金刚带领下,合什敬礼。
叁人那想得到练闭口禅的禅主了空大师,不但非是愁眉苦脸的老和尚,还是如此
年轻俊秀,横看竖看都不会超过四十岁。
他的身材修长潇,鼻子平直,显得很有个性。上的弧形曲线和微作上翘的下,更
拱托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长的脸上既是非常好看,又是一派悠然自
得的样儿。下领宽厚,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
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
最使人一见难忘是他那对深邃难测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测其深浅,又不
敢小觑的心。
那了空穿的是一袭黄色内袍,棕式外套的僧服,份外显出他鹤立鸡群般的超然姿
态。
就在此时,其中一名护法金刚一声唱喏,全体和尚都如臂使指地,整齐划一的转
过身来,面向高起达十丈的钟楼,合什施礼。
叁人吓得立刻滑坐地上,脸脸相觑。
不知谁在下面叫道:「佛门静地,唯度有缘!」
此语刚说毕,众僧一起念诵,木鱼钟磬,又遁着某一规定韵律於诵经声中此起彼
落,连夜空都似沾上了详和之气,份外幽邃探远。
寇仲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问道:「是否已发现了我们呢?」
跋锋寒道:「此事难说得很,或者他们念一会便散队去睡觉?」
徐子陵挨着围栏,摇头道:「我对此没有丝毫奢望。现在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是
立即溜掉,死了对和氏璧这条心;另一条路则在这捱时间,直至有和尚走上来撞
钟。」
寇仲狠狠道:「他们没有理由能发现我们的。武功最高的有小白脸和尚了空本来
是在铜殿内下地狱,现在该碰巧是这个样子,我们怎都应待上他娘的一会儿。」
跋锋寒摇头道:「上乘武功,讲究应进则进,该退便退。我对你们中原寺庙的规
矩虽所知不多,但总没有不向佛爷菩萨而向钟楼念经的道理,摆明是要在动手前
先超度我们这叁个在他们来说是罪孽深重的人。只是一个了空我们加起来都未必
胜得过,你不走便恕小弟不奉陪了!」
寇仲苦笑道:「走便走吧!为何把话说得这麽重,还嫌我今晚不够失望伤心吗?
」
就在此刻,叁人同时生出感觉,朝眼前楼中心处的庞然巨钟瞧去。
「当!」
钟响前,叁人早捂着耳朵。
一粒佛珠撞响了铜钟後,反弹掉在叁人眼前处。
叁人同时色变。
竟是一粒铜珠,却能敲得出令整座钟楼都震动起来的巨响,这是甚麽禅功?
衣袂拂动的声音传上来。
叁人那忍得住,探头瞧去。
下面的和尚全体转了身,包括了空大师在内,都是面向铜殿。
叁人那还不知机,忙跃下钟楼,落荒逃了。
***
叁人回到早先驻足的山头,犹有馀悸的瞧着远方山上令他们有过如噩梦般经历的
净念禅院。
跋锋寒叹道:「难怪师妃暄把和氏璧藏在那,世间竟有这麽厉害的和尚!」
寇仲颓然道:「王世充真懂介绍,竟叫我去闯谋人寺,回去定要跟他算账,至少
打他叁下屁股。哈!」
跋锋寒捧腹道:「亏你还有兴趣说笑,我这一生人从未试过这麽的窝囊,真想一
把火烧了他鸟的寺院。」
寇仲见徐子陵嘴角含笑,赞道:「陵少的修养真好,裁了这麽一个大斗,仍像刚
干了个小姑娘般快乐。」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你自己满肚怨气,便随处找人发,还说是兄弟?」
寇仲已笑得喘起气来,指着徐子陵道:「他的样子不只是很开心,而是非常开心
,老跋你不觉奇怪吗?」
徐子陵失笑道:「老子开心都不行吗?关你寇仲的鸟事?」
今吹轮到跋锋寒讶然道:「子陵为何真像很开心的样子?」
徐子陵淡淡道:「因为这个盗宝游戏才是刚开始,所以我心情大佳,明白吗?」
跋锋寒和寇仲呆了起来,只懂瞪着他,却找不到可说的话。
只要不是疯子,就该不敢再起意去盗宝。
徐子陵又道:「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不可杀伤庙内任何一个和尚。」
寇仲和跋锋寒更是愕然以对。
那些和尚不来杀伤他们,他们已该酬神作福,岂敢再有其他奢望。
徐子陵傲然卓立,遥望灯火黯淡中的净念禅院,油然道:「和氏璧确在铜殿内,
我感觉得到。」
寇仲大感不解道:「在那又如何了,就算你肯让我们大开杀戒,我们也没有丝毫
成功的机会。」
跋锋寒点头同意。
双方的实力太悬殊了。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我们只要做到一件事,今晚和氏璧就是我们的。」
两人齐问道:「甚麽事?」
徐子陵从容道:「只要我们能再躲到钟楼上就大功告成。」
寇仲抓头道:「徐师傅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徐子陵在两人热切的期待下,油然道:「刚才在铜门开启前,我首次感觉到殿内
的和氏璧。」
寇仲和跋锋寒为之愕然。
假若徐子陵说的是「铜殿启门时,他感应到和氏璧在殿内」,那是顺理成章,两
人亦不会惊奇。因那意思便像敞开了门「看」到东西那般。
徐子陵一股劲儿的说下去道:「那是在了空以真劲推动铜门前约十息的时间。如
小弟所料不差,直至那刻了空仍以和氏璧在进行某一种禅定的功法,所以我才会
感受不到和氏璧的存在。直至他收功的一刻,我才能对和氏璧有感觉。」
寇仲皱眉道:「这和盗宝能否成功有何关系?」
跋锋寒欣然道:「当然大有关系。子陵是否感到和氏璧有异样的情况?」
徐子陵点头道:「正是如此,甚至了空也受不住。故而要启门出关,暂且离开。
王世充并没有说谎,和氏璧的而且确不住变化,但只有达至先天至境的禅道高人
,才能感到璧内所蕴藏的异力。你们本该也有感觉,只因当时分了心神,距离又
远,才发觉不到而已。」
寇仲生出信心,道:「快说出你的盗宝大计。」
徐子陵道:「首先我们要假定王世充所说和氏璧会随天星而不断变化这番话非是
吹牛皮。若事属如此,那和氏璧的变化也该如天星般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跋锋寒一震道:「子陵是否指和氏璧正逐渐生出对禅道中人有害的变化,所以全
体和尚均须远离铜殿,而只能驻守在外围的地方?」
寇仲苦思道:「整个禅院唯铜殿正门对着的白石广场灯火通明,只要派几个眼力
较好的和尚在广场四周监视,恐怕苍蝇飞过都瞒不到他们,我们又如何入殿?」
徐子陵道:「这完全是一场赌博。我赌的是了空因以和氏璧练禅出了点岔子,故
必须觅地静修,予我们可乘之机。」
跋锋寒不解道:「只是那四大护法金刚和二百多个武功高强的和尚,已非我们应
付得了。看他们那操练有素的样子,说不定还懂得甚麽罗汉大阵、金刚大阵那类
玩意儿。」
寇仲拍腿叹道:「我明白了,只要能引得他们在铜殿前动手,他们自该比我们更
受和氏璧的影响,说不定打两下便抱头溜走,哈!这真有趣。不过我们得手後又
如何逃走?」
徐子陵笑道:「你这叫心切则乱,只要我们能把和氏璧抢到手,便等若取到对付
众和尚的恶咒。但我们必须待至和氏璧对他们最有害的一刻才可下手夺宝。若误
了时机,便要等待它下一趟循环,但人家亦该有所预防!」
跋锋寒道:「子陵似乎肯定我们不会像那些和尚般会受到和氏璧的不良影响,致
功力大减,这究竟有甚麽道理?」
徐子陵微笑道:「那纯粹是一种直觉,因和氏璧只会令我生出想亲近的感觉。不
过由於它会变化至甚麽地步,却不是我所能预估,所以必须先藏身於最接近宝璧
的地方,观其变化,等到最适当的时机才动手。明白了吗?」
寇仲和跋锋寒均精神大振,一洗刚才窝囊失意的心情。
徐子陵虎目神光电闪,淡淡道:「去吧!」
领先再朝净念禅院疾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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