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唐14-11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May  3 09:17:06 1998), 转信


第十一章        公子多情

寇仲踏足酒後院房舍的瓦面,正要跳下天井,从後门进入酒,一个人背对着他从
天井升起,刚好拦着他的去路。

只看此人的背影,至少有七、八成像杜伏威,又高又瘦,只欠了顶高冠,但却作
道士打扮,背挂一把式样高古的檀木剑。

他腾升上来的姿势更是怪异无伦,手脚没有丝毫屈曲作势发力,而是像僵般直挺
挺的「浮」上来。

寇仲心中大叫邪门,连忙止步,低喝道:「宁道奇?」

那道人仰首望往刚升离东山的明月,淡淡道:「宁道兄久已不问世事,你们尚未
有那个资格。」

寇仲放下提起了的心,但仍丝毫不敢大意,只听此人能和宁道奇称兄道弟的口气
,便知他是和宁道奇同辈份的武林前辈。

寇仲从容笑道:「道长如何称呼?法驾光临,有何指教?」

那道人柔声道:「贫道避尘,今趟来是想为我们道门尽点心力。只要你肯把取去
的东西交出,贫道会为你化解与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的仇怨,保证他们绝不再予
追究。」

寇仲抓头道:「若我真有盗贾,不如由我亲手送回去,何用道长你大费舌?」

避尘道长哈哈笑道:「因为我知你根本不肯交回宝物,所以才要来管这件事。」

寇仲哂道:「道长既自称避尘,为何忽然又有心来管尘世的事?」

避尘被他冷嘲热讽,却丝毫不以为忤,轻叹道:「问得好,贫道今次动了尘心,
皆因不忍看着千古以来唯一能勘破《长生诀》的两朵奇花,就这麽因人世的权位
斗争而毁於一夕之间。」

寇仲肃然起敬道:「原来道长有此心胸,请恕我寇仲年少无知,但如若我坚持不
交出宝物,道长会否亲手来毁了我呢?」

避尘莞尔道:「你的脑筋转得很快。不如这样吧!我背着你挡你十刀,若你不能
迫得我落往天井,你便乖乖的把和氏璧交出来,让贫道为你物归原主,把事情圆
满解决。」

寇仲苦笑道:「请恕我不能答应。并非因欠此把握,而是即使道长胜了,我也拿
不出和氏璧来,此事绝无虚言,不知道长肯否相信。」

避尘讶然转身,与寇仲正面相对。

避尘道长面相高古清奇,拥有一个超乎常人的高额,只看其肤色的晶莹哲白,便
知他的先天气功已达化境。

他那对眼睛似若能永远保持神秘莫测的冷静,有种超越了血肉形相的奇异感觉。

寇仲在打量他时,他亦用神地审视寇仲,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震骇神色。

不知如何,寇仲心中涌起对方可亲可近的感觉,更深信对方是抱着善意来介入这
纷争的。

避尘仰望屋顶上的星空,摇头长叹道:「寇仲你可知道自己已臻练虚合道的道家
至境,欠的只是火候吧了!」

寇仲不解道:「甚麽叫练虚合道?」

避尘再平视寇仲,神情肃穆,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我道门修练,共分四个阶段
,就是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练虚合道。其中过程怎都说不清楚,如
人饮水,冷暖自知。要知人的潜力无论如何庞大,总有尽头极限。所以前两个阶
段,指的都是肉身的修练。唯有後两个阶段,练的却是如何与充盈於宇宙之间的
道相结合;故能超脱肉身,达至入圣合道的化境。」

寇仲喜道:「我们练《长生诀》时,似乎打一开始就是道长说的後两个阶段的境
界。」

避尘苦笑摇头道:「这是贫道没法明白的事。现在该怎样解决这事呢?因眼前形
势,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佛道邪叁家之争。」

寇仲微笑道:「坦白说,就算我真有和氏璧在手,也绝不会交出来。像和氏璧这
等宝物,唯有德者居之,谁有本事,便该属谁,若要拿宝,就凭真本领来索取吧
!」

避尘哈哈笑道:「你很像贫道年青时的性子,好吧!我再不管此事了!你们好自
为之。」

接着长笑而去,转瞬不见。

***

寇仲跃落天井,跋锋寒启门恭候。

他步入内,第一眼便瞥见徐子陵像尊卧佛般睡在一角,摇头失笑道:「这小子真
是个乐天派,惹得我也记起自己多晚没睡!」

跋锋寒搭着他肩头,神色凝重地道:「坐下再说。」

坐好後,寇仲环目四顾,奇道:「夥计们那去了。」

跋锋寒应道:「一锭重一两的黄金可令人愿意做很多事。」

寇仲这才注意到跋锋寒的脸色,奇道:「你的神情为何如此沉重,是听到刚才那
避尘的话吗?一看便知那是有德行的道门前辈哩!」

跋锋寒冷笑道:「今趟你偏偏看走了眼,此人叫『妖道』辟尘,而非避尘,叁十
年前曾横行北方,无恶不作,是魔门数一数二的高手,声望仅次於『阴后』祝玉
妍,幸好和氏璧真的不在你手上,否则刚才你定给他探出虚实。」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又大奇道:「你怎能如此清楚他的来历,我却从没有听过他
的名字。」

跋锋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关於魔门的事,你说是谁告诉我的呢?辟尘
虽与祝玉妍同是魔门,但各属不同的流派,平时勾心斗角,但对着外人时却颇为
团结。」

寇仲呆了半晌,皱眉道:「这妖道真厉害,连半分邪气都没透出来。」

跋锋寒道:「若非我知道魔门有这麽一号人物,也会像你般给他骗倒。只从这点
,便可知此人修养道行之高,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寇仲沉吟道:「他是否真能背着来挡我十刀呢?」

跋锋寒摇头道:「这是绝无可能的,连宁道奇都不行。他只是想诈出和氏璧是否
在你手上,现在反被你错有错的骗了。最後一番话表面好听,骨子却是推波助澜
,希望我们和了空一方先拚个两败俱伤,卑鄙之极。」

寇仲苦笑道:「还有甚麽像他这类的高手,不若你一并说出来给我听,让我心中
有个准备。」

跋锋寒赔以苦笑道:「不要自己吓自己好吗?至少在子时前,他也不会再来烦我
们,那时有命再说吧!」

寇仲叹道:「我倒有个消息提供,据闻曲傲和突厥的『龙卷风』突利准备联手来
对付我们,又是一场不易对付的硬仗。我们是否须改变做英雄好汉的计划,转而
研究如何落荒逃命呢?」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你认为在现今的情势下,我们仍可搭船坐车地轻易离城吗
?你留心听一下,外面静如鬼域,行人们都到那去了?」

寇仲奇道:「难道有人把街道封锁?」

跋锋寒油然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瞧了徐子陵一眼後,微笑道:「我们是否该向子陵学习,好好睡上一觉?」

寇仲道:「这提议最合朕意,唉!有人骑马来了!是否过早一点呢?」

跋锋寒道:「子时前来的是朋友,子时後则是敌人,你看我猜得是否准确。」

寇仲长身而起,朝与徐子陵隔了约叁丈的另一角走去,边伸懒腰道:「干扰我睡
眠的则朋友也变敌人,有甚麽事由你出头应付好了。」

跋锋寒瞧着寇仲搬台移桌,苦笑道:「你真够朋友。」

蹄声渐近,轰传长街。

寇仲躺在两张合起来的方桌上时,蹄声止於门外。

一把年青男子的悦耳声音在外边响起道:「你们叁个给我滚出来!」他说话的内
容虽毫不客气,声调却是温雅动听,斯文淡定,跟语意毫不相配。

跋锋寒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冷冷道:「来者何人!我跋锋寒今夜不杀无名之辈
。」

那人默然半晌,才柔声答道:「跋兄请恕在下一时冲动之下口出粗言。如若跋兄
肯化干戈为玉帛,交出和氏宝璧,让在下归还妃暄小姐,在下愿为刚才惹怒跋兄
的话敬酒道歉。」

声音从紧闭的门缝传入,扬而不亢,字字清楚,只是这份功力,便教人不敢小觑


徐子陵和寇仲均匀的吐呐呼吸此起彼落,造成奇异的节奏,隐隐中似透出某种难
言的道理。

跋锋寒皱眉道:「我最讨厌说话兜兜转转的人,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要代师
妃暄出头?」

那人发出一阵长笑声,道:「听跋兄的语气,交回和氏璧的事是没有得商量哩!
那只好动手见个真章。」

跋锋寒搜索枯肠,仍想不到街上是那个年青高手,索性不答他,闭目冥坐。

「砰!」

门四分五裂,化成漫天木碎,满内。

以跋锋寒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功夫,亦为之动容。

要知这两扇门只是虚掩,毫不受力,而对方竟能一拳隔空同时把两扇门板震碎,
其功力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境地。

一位说不尽风流倜傥、文质彬彬,宛如玉树临风的年青英俊男子出现破开的入门
处,手持画上美女的摺扇,正轻柔地摇着,一派悠然自得之状,那像来寻晦气的
恶客。

跋锋寒一对虎目爆起电芒,盯着来人恍然道:「原来是『多情公子』侯希白,难
怪如此落力护花,失敬失敬。」

他以一种极端冷淡漠然的语调说出这番话来,充满冷嘲热讽的意味。

侯希白俊脸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叹气道:「实不相瞒,在下一向对叁位心仪向
往,绝不愿在这样的情况下碰头。咦!寇兄和徐兄不是受了伤吧?还是在睡觉呢
?」

跋锋寒淡淡道:「侯兄不用理会他们,大家初次相识,不若先喝两杯,然後动手
,如何?」

侯希白定神打量跋锋寒,好一会才道:「这叫名副其实的先礼後兵,让在下先敬
跋兄一杯。」

大步走过来,在跋锋寒对面坐下。

跋锋寒凝坐不动,一瞬不瞬地瞧着侯希白把摺扇收入袖内,又伸手为他和自己斟
酒。

侯希白丝毫不因对方锐利得似能洞穿肺腑的目光而有半分不安,动作潇好看,不
愧是能令天下美女倾心的风流人物。

侯希白双手轻捧酒杯,致礼道:「闻名不如见脸,跋兄没有令在下失望。」

跋锋寒毫无回敬的意思,淡淡道:「侯兄的摺扇以精钢为骨,不知扇面却是用甚
麽材料造成?」

侯希白微笑道:「这个问题我还是首次碰到,跋兄的眼力真厉害。敝扇乃采天蛛
吐的丝织成,坚勒无比,不畏刀剑。」

跋锋寒哈哈一笑道:「好兵器,只不知上面是否绘有师妃暄的画像呢?」

侯希白低头凝望杯中的美酒,苦笑道:「此扇独欠妃暄小姐,跋兄可猜到原因吗
?」

跋锋寒从容一笑道:「这个该不难猜,一是她气质独特,侯兄感到难以把握;又
或侯兄用情太深,反患得患失,无从墨。」

侯希白颓然道:「跋兄提的这两个原因都有点道理。在我来说,却是不知该以她
那个神态入画,才能表现她至美之态,故一直犹豫,未敢动笔。」

跋锋寒动容道:「这番话比甚麽赞美更能令人动心,不如侯兄一口气在扇面上画
出十多个师妃暄来,每个代表她一种姿态神韵,不就可把难题破解?」

侯希白叹道:「那恐怕要画无穷尽的那麽多个才成,如此对她可太不敬了。」

跋锋寒愕然半晌,才举起酒杯,道:「说得精采,跋某人敬侯兄一杯。」

碰杯後两人均一口饮尽,半滴不剩。

放下酒杯後,侯希白的目光变得像剑刃般锐利,直望跋锋寒,声音转冷道:「此
事能否和平解决?」

跋锋寒断然摇头道:「侯兄少说废话。」

侯希白不解道:「跋兄一向不过问家国之事,为何独要卷入眼下这无谓的争端中
,得到宝璧於跋兄有何用处?」

跋锋寒不耐烦地道:「侯兄不是要动手吗?跋某正想见识一下侯兄震惊天下的扇
艺,这叫相请不如偶遇,侯兄请!」

两人双目同时精光大作,毫不相让的互相凝视。

一股浓烈的杀气,从侯希白身上直迫跋锋寒而去。

他身上的文士服无风自拂,猎猎作响,倍添声势。

跋锋寒却是静如渊海,又像矗立的崇山峻岭般,任由海浪狂风摇撼冲击,亦难以
动摇其分毫。

桌面的酒杯子都颤震起来,情景诡异至极点。

两人再对望半晌,均知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最後唯只动手一途,以寻出对方的
弱点破绽。

「飕!」

扇子来到侯希白手上张开,面向跋锋寒的一面画了八个美女,各有不同神态,极
尽女性妍美之姿。

跋锋寒一呆道:「扇角那个不是沈落雁吗?我从未见过她这种神情,也从未想过
她可如此引人的。」

侯希白的气势有增无减,脸上却露出温柔神色,轻轻道:「落雁是个很寂寞的女
孩子,那一天当我采来一朵白菊花,为她插在头上时,她便露出这既惊喜但又落
漠的伸色。当时她定是想起别人。我不但没有嫉忌,还把她那一刻的神情画下来
。只有这神情才最能代表她。」

「锵!」

跋锋寒拔剑出鞘,横斩桌子另一边的侯希白。

「什」!

扇子合起,潇自如地架着跋锋寒这凌厉无匹的一剑。

两人同时摇晃一下。

双方无不凛然。

跋锋寒这看似简单的一剑,事实上极难挡格,在闪电般的速度中,连续变化叁次
,估量侯希白如何高明,亦要狼狈避退,那知竟难逃被他挡个正的命运。

侯希白心中亦泛起难以相信的感受。

自出道以来,无论碰上如何威名赫赫,横行霸道的对手,也找不到能挡他十扇之
辈。

但他应付跋锋寒这幻变无方的一剑,却要施尽浑身解数。

他表面虽似是轻松自如,内却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他天生便是潇不群的人,表现於武技也是这样子,就算被人杀死,临死前仍会潇
潇的,不会像一般人的狼狈。

两位如若彗星崛起於武林的年青高手,终於正面交锋。

剑扇凝止桌面上的空间。

侯希白连续挡了跋锋寒从剑上传来一波比一波强劲的五道真气,动容道:「跋兄
比我想像中要厉害多了。」

跋锋寒亦是心中暗惊,想不到侯希白高明至此,若非经和氏璧昨晚改造经脉,这
刻毫无花假的内劲火并,自己说不定要吃上暗亏。

淡然一笑道:「彼此!彼此!」

斩玄剑一收一吐,离开了侯希白的「美人扇」,一口气隔桌刺出五剑。

侯希白的美人扇或开或,总能妙至毫巅的挡着跋锋寒水银泻地式的狂攻猛击。

最妙是寇仲和徐子陵仍是熟睡如死,似是丝毫不知两人间正以生死相拚搏。

一声「呵欠」。

寇仲从「桌床」上坐起来,拭目奇道:「侯希白你这是何苦来由,和氏璧根本不
在我们手上,就算在我们手上,我们也可以撇开他娘的江湖规矩,先联手把你宰
了。」

「锵!」

斩玄剑回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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