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唐17-9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May  3 09:54:41 1998), 转信

        第九章  霸刀岳山

天阴。

城门才启,徐子陵戴上面具,换过蓝色长袍,立即摇身变成盗取和氏璧时那副模
样,凭正式的通行证,缓步入城。

他并没有故意佝偻起高拔的身躯,带点蓬散的苍苍白发,配上清矍而威严的脸容
,他这老人予人的形像颇为引人注目。

他腰上还挂有长刀,一副仆仆风尘的老江湖形相。

因离开与寇仲约好见面的时间仍有两个时辰之久。逐随意在城内,不知不觉间,
又走上熟悉的天津桥。

桥上人车渐多,徐子陵想起昨夜在此听师妃暄说故事的情景,心中涌起既动人而
又略带惆怅的难言滋味。

她为何会忽然离开静修的禅院前来找他呢?又或者她是在办其他事时忽然碰上自
己。总言之她的行事每每出人意表,暗含玄机,教人难以测度。

步下天津桥,心神转到跋锋寒处。

这位曾与他同生共死的超卓突厥剑手,并非像他外表摆出来般无情,至少他便对
芭黛儿心存疚意,须千方百计避而不见。

就在此时,他看到两个熟人。

而天上乌云疾走,暴雨将至。

***

雨点在屋檐窗际,由稀转密,瞬眼间房子外整个天地都充满淅沥的雨声,彷如大
自然的妙手奏起最曼妙的乐章。

拥着香洁的被正作元龙高卧的寇仲,先想起露宿荒野的徐子陵,接着是尚秀芳令
人百听不厌的动人歌声,然後是倚在宋玉致怀内那温柔得可使人溶化的醉心感受
,鼻孔里似仍充盈着她如兰的体香。

这对自己又爱又恨的美人儿出乎意料之外地没有把他摔往地上,竟还把他抱起「
掷」到长椅处,才命手下将他抬进这客房来,真教他受宠若惊。

若说自己对她没有好感和爱意,便是自己骗自己的,至少有她在旁时,他从不感
到寂寞,时间溜走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自竟陵战败後,他从未试过睡得这麽香甜的滋味。

外面的雨声,尤使他感到房内的安全和写意。

李秀宁的印象忽地模糊起来,代之是宋玉致喜嗔交集的动人风姿。

足音响起。

「砰」的一声,房门洞开。

接着是关上窗子的声音。

寇仲不用看也嗅出来者是宋玉致,心中讶然。这种该由婢仆做侍奉漱洗的事,何
用劳烦她叁小姐的一对娇贵玉手。

这个意念仍在脑海中盘旋,宋玉致来到帐外,娇喝道:「睡够了吗?还不滚起来
!」

寇仲伸个懒腰,把手探出帐外,道:「叁小姐拉我起来好吗?」

「啪」!

宋玉致狠狠朝他摊开的手掌重重赏了一记,气道:「你若再胡闹,我便把你掷到
门外去。」

寇仲雪雪呼痛的坐了起来,抱怨道:「轻点打不行吗?」

宋玉致气得背转娇躯,怒道:「无赖!」

寇仲把双脚探出帐外,离床而起,刚好站在她粉背後,笑嘻嘻道:「叁小姐昨夜
仗义收留的大恩大德,我寇仲差点便永志不忘。」

宋玉致一呆道:「什麽差点?」

寇仲凑到她香肩上的小耳旁,柔声道:「若叁小姐肯以自己的香闺招待我,那就
真的永志不忘。」

宋玉致移前一步,转身挥掌。

「啪」!

寇仲脸上立时呈现五道血痕,瞬又散去。

宋玉致愕然道:「你为何不避?」

寇仲捧脸涎笑道:「我令叁小姐这麽气恼,理该受罚的。」

宋玉致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叹道:「寇仲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寇仲颓然坐倒床沿处,素素的事涌上心头,眼中射出沉痛的神色,低声道:「叁
小姐除非是心甘情愿嫁我,否则我绝不会逼你。」

宋玉致玉容平静下来,缓缓移往靠园的窗旁,轻轻道:「既是如此,你以後就不
要再在玉致眼前出现好了。」

寇仲一呆道:「叁小姐若有此意,我寇仲定必遵从。唉!想不到竟是我自作多情
,真个好笑!」

宋玉致旋风般转过身来,狠狠盯着他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还说甚麽自作多
情,再说我便杀了你。」

寇仲愕然道:「我心里怎会没有你?昨晚我还梦见在叁小姐的香闺内和叁小姐,
嘿!那真是个令小弟毕生难忘的美梦。」

宋玉致俏脸飞红,差点便要拔出佩剑,失去了平静的跺足大嗔道:「狗口长不出
象牙的大无赖,占人家的便宜还占得不够吗?」

寇仲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昨晚确是占了叁小姐颇大的便宜,那是人世间最香甜
的美事。」

宋玉致拿他没法,生气的坐倒在窗旁的椅子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寇仲赤脚来到她椅旁,单膝跪地,两手抓着椅柄,仰头打量这正鼓起香腮的美女
,柔声道:「我敢向着苍天打报告,寇仲心里绝对有宋玉致。」

宋玉致迎上他的目光,哂道:「当然有啦!因为我是你去争天下的其中一块踏脚
石嘛。」

寇仲摇头道:「起始时我确是带点功利之心。但到昨晚,我才发觉自己难以自拔
的想着玉致你。」

昨晚他回城後,因任恩等被惨杀和听到素素的不幸而致苦痛难堪,不知如何竟忽
地很想见宋玉致,故才登门找她。

宋玉致玉容出奇地静若无波止水,徐徐道:「寇仲你须谨记大丈夫言出如山,你
刚才答应了以後再不会来烦玉致,现在怎能反悔?我不理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总
之我的心无法把你容纳,言尽於此,你走吧!」

寇仲的心像给万斤大铁重击一下,疼痛得差些翻倒地上。

忽然间,他清楚知道由於自己起始时摆出的不当姿态,已深深触怒了宋玉致,令
她无法再接受自己。

她肯定对他寇仲有深切爱意,但恨意亦是同样深切。

现在已是错恨难返。

他除了脸色转白外,表面的神态并没有显露出内心的感受。

他长身而起,深深瞧了她一眼後,颓然道:「玉致珍重!」

就那麽赤足的回到风雨漫天的户外去。

***

徐子陵打着刚买的伞子,蹑在郑淑明和白清儿两女的身後。

郑淑明乃长江联的女当家,由於丈夫死在跋锋寒手上,於竟陵外率联盟旗下的清
江派、苍梧派、江南会、明阳帮、田东派等组成的联军,围攻跋锋寒,却给自己
和寇仲凑巧碰上,破坏其事。後来郑淑明含恨之下和钱独关、恶僧、艳尼等联手
,在城内伏击他们。待两人脱身突围之後,便撇下了郑淑明。想不到她此时会到
洛阳来。

这新寡文君美艳如昔,与白清儿共撑一伞,言笑晏晏的,在天街的胭脂水粉流连
出入,似乎浑忘了丧夫之痛。

徐子陵横竖来无事,更希望能由白清儿身上得到点阴癸派的线索,逐随她们走了
一个街口。

在滂沱大雨掩护下,跟起来也易於隐蔽形迹。

就在此时,有人来至他身旁,低声道:「这位老丈,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子陵可以肯定从未听过这人的声音,没有朝来人瞧去,沙哑着嗓子冷笑道:「
老夫没有兴趣和任何人说话,给我滚开。」

那人怒哼道:「这叫敬酒不喝喝罚酒,让郑某人看你有多大道行。」

指风袭至。

徐子陵移形换位,只一闪身便到了另一位置,跟施袭者隔了两堆共七、八个其他
躲在屋檐下避雨的人。

那人咦了一声,显因徐子陵的高明而大感意外。

徐子陵猜到对方应是「河南狂士」郑石如,心知肚明自己跟两女的事已被发觉,
逐打着伞子快步转入一条横巷去。

地上的低洼处此时积满雨水,雨点仍不住下,屋檐地上水花激溅,各具奇姿异态
,织出这伟大城的雨景。

郑石如在後方追上来,狂喝道:「止步!」

徐子陵手按刀柄立定,冷冷道:「老夫已有数十年没动刀子杀人,你最好不要迫
老夫破戒。」

郑石如沉声道:「老丈高姓大名?」

徐子陵不屑地哂道:「你明知老夫不会说出姓名,仍要出口相问,岂非多馀之极
。」

戴上这个连发的假面具,徐子陵便感到代入了另一个身份中,变成个非常霸道冷
酷的老者。

郑石如哈哈笑道:「不用你说出来,我郑石如也猜出你的身份,四十年前名震陕
北的『霸刀』岳山,何时变得如此藏头露尾了?」

徐子陵心中好笑,有机曾定要查查这「霸刀」岳山是甚麽人,闷哼一声,朝前续
行。

郑石如竟不敢追来,只叫道:「岳老师今趟出山,当是要一雪前耻,但现在时势
已变,个人之力实难展抱负,岳老师请叁思,石如稍後再拜会。」

徐子陵头也不回的走了一段路,肯定没有人跟後,才闪到一角,换上「刀疤大侠
」的面具。

心想这「霸刀」岳山必曾是威震一方的高手,後因某种挫折,故归隐不出达数十
年之久。只看以郑石如这级数的一流高手,仍对他心存畏敬,又大力招揽,便知
其武功非同小可。

但这时已无暇多想,匆匆往会寇仲。

***

寇仲湿淋淋的跨过福成绸缎庄的防水闸,踏进这洛阳最着名店子广阔的前进大堂
时,老板李福成正向郑淑明和白清儿推介手上的货式道:「这是正宗的鲁锦,特
别在织造前须预先染色,故色泽多而鲜艳,图案变化万端。由打棉、捻布芯、纺
线、染色、上浆、络线、经纱、穿综、上机织布、整理,到最後的严格检验,所
有工序一丝不苟。我现在手上这幅唤作万人迷,若:咦!」

到这刻,他才发觉白清儿和郑淑明的两对美目望到了别处去。

事实上店内的五名夥计和其他叁组客人的目光正全集中在寇仲,和从他身上泻滴
而下沾湿了大片地板的水渍上。

寇仲似丝毫不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而若非他体型标悍,兼背负长刀,早便给人
轰出门外。

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以防水绢包好的秘本、钱袋等物,边嚷道:「我不要女人穿的
万人迷,只要一套现成的男装,另加一对马靴,这里若没有就给我到别处弄回来
,我当照付双倍价钱。唉!真难受!」

郑淑明美目射出森寒的杀机,声如冰雪的从玉齿缝处吐出来轻叱道;「寇仲是你
!」

「寇仲」两字甫出,李福成和众夥计立时露出敬畏之色。

李福成随手抛下给他赞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鲁锦,躬身道:「原来是寇爷,失敬失
敬,尚书大人是福成的老朋友,请到里面坐下先喝口热茶,一切自会为寇爷办得
妥妥贴贴。」

寇仲暗忖洛阳不但是天下交通总汇,还是消息传递得最快的大都会,欣然道:「
待我先和老朋友交待两句,老板要不要为我量度尺寸,小弟比较欢喜较松身的衣
,哈!」

李福成像忘记了两女似的,连忙接过夥计递来的软尺,又不顾寇仲湿透的身子,
便在他身前忙碌起来。

寇仲向正对他怒目而视的郑淑明眨眨眼睛,笑道:「小弟并非跋锋寒,那样瞪着
我干吗?淑女和君子同级,所以君子动口时,淑女也不可动手。迟些我订桌酒席
向女当家赔罪好吗?」

白清儿「噗哧」娇笑,挽着郑淑明的臂弯道:「姐姐不要睬他,我们到别处玩儿
,眼不见为净。」

寇仲怎肯放过她,微笑道:「彼此彼此,别忘了通知妖女,早晚我定会旧恨新仇
一并跟她算账。」

白清儿嘟起红彤彤的美丽小嘴,若无其事的道:「我根本不知你在说甚麽,我们
走。」

郑淑明却疑惑的道:「甚麽妖女?」

话尚未完,已被白清儿拉得朝街外走去。

寇仲高呼道:「除了阴癸派的妖女外,那里还有妖女呢?哈!唉!」

想起宋玉致,他笑的心情立时消失。

***

徐子陵的疤脸大侠撑着伞子在街上徐徐漫步。

脱掉外袍後变成一身劲装疾服,再没有先前「霸刀」岳山的影子。

即管没有郑石如的事发生,他也准备好改装换脸,好令进城的老人家彻底消失,
不留任何可供人追寻的痕迹。

行人道与车马道间的渠道变成两条小溪河,加上从两旁瓦顶屋檐像帘幕般倾泻而
下的雨水,似生力军般不断注往街上,颇有冲奔之势。幸好洛阳的去水系统发挥
功能,否则势成泽国。

地上雨花处处,远近视野模糊,街上人车稀疏,徐子陵不由生出天地间独我一人
的奇异感觉。

假若师妃暄正陪他在此豪雨中漫步,听她娓娓动人的故事,嗅着她身体传来的芳
香,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

他记起了这淡雅如仙的美女从桥栏处凝视洛水的侧面,表情是如此地专注,似完
全感觉不到他瞥视的目光,只沉醉在某一神奇的思维空间里,与他像活在两个不
同的天地间。

师妃暄出人意表的相会,不但令他难忘,且是令他寻味无穷。

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像师妃暄予他的震撼和感受,犹如一股无名的力量把他带进一
个从未曾踏足,但又是直至这刻也难以相信其确实发生了梦幻般的境界去。

这令人倾倒的美女,她内心深处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情况。

假若他徐子陵以强而有力的双臂把她拥入怀内,她那对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深
邃美眸,会生出怎样的变化呢?

徐子陵嘴角飘出一丝苦笑。

自修练《长生诀》後,他对男女之情日渐淡泊。过去亦从来没有这种渴望,但不
知是否这场突来的豪雨,却使他生出这使人黯然神伤的驰想。

说到底她终是方外之人,且修为甚深,追求的是崇高的理想而非是男女情欲,任
何对她的痴心妄想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空留残怨。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万念化作一念,一念转作无念。

所有恼人的思想立时一去成空,心平气和的朝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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