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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唐18-1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May 6 10:36:11 1998), 转信
卷十八
第一章 语惊四座
鞭梢交击,发出一下清脆激响。
王薄长笑声中,左袖射出长达丈许的一截长鞭,似乎被对手的反震力撞得变成一
条九弯十曲的长蛇,但波动的幅度大得不合常理;因为以他刚才表现出的功力,
该可稳胜尉迟敬德一筹的。
反是这年青高手的归藏鞭,像是气势如虹,回转绕至,恶龙般往敌手噬去。
变化倏生。
王薄迅往左移,细如人指的定世鞭以肉眼难以看清楚的高速,作螺旋形的前进,
电光石火般一下子便把归藏鞭缠个结实,接往後疾退,不但避过鞭梢的进击,还
把对方的鞭子拉个笔直。
同一时间,另一条定性鞭从袖内钻出,先溜到地上,再窜往对手,到离敌双脚五
尺许处时,有如毒蛇昂首吐舌般,电疾的朝尉迟敬德小腹戳去。那种把细软长鞭
控制得像活了过来、随心所欲的境界,确教人叹为观止。
今趟连李世民都要脸色微变。王薄功力之高,实力之强,确是名不虚传。
尉迟敬德却是夷然不惧,闪电横移後仰,借着两鞭缠拉的力度,就以王薄为中心
,陀螺般转了半个大圈,接着竟往王薄疾冲过去。
纠缠约两鞭立时生起不断扩大的波浪纹样。
王薄冷哼了一声。
他已借鞭子向对方攻出十多重内劲,震得敌人血气翻腾,但尉迟敬德力之强,亦
出他意料之外,使他心中萌生杀机。
假以时日,总有一天尉迟敬德会超越於他,成为新一代的鞭王。
右定性鞭缩回袖内。
王薄坐马沉腰,定世鞭再次抖直,气贯鞭梢,立时把尉迟敬德硬「推」回去。
正要催劲施展杀手时,尉迟敬德的归藏鞭随着急退的步势,倏地与他的鞭子分离
,变回十多个鞭圈的握在手上,人刚好退到荣凤祥之旁。拱手施礼道:「王公的
鞭法确是独步江湖,天下无出其右。敬德今晚获益匪浅,他日有成,实拜王公之
赐。」
王薄暗叫可惜,表面只有装出豁达大度的模样,鞭收袖内,呵呵笑道:「长江後
浪推前浪,王某老啦!」
采声雷动中,荣凤祥摆出主人家的身份,殷勤侍候两人归席。侯希白却於此时到
了外面的园子去。
此时荣蛟蛟、董淑妮等一众年轻小辈拥到荣凤祥那席处,向寿星公敬酒,欢腾热
烈的气氛,代替了早先的鞭风掌影。
轮翻敬酒後,荣凤祥在一众小辈的簇拥下,往前两堂应酬去了。
***
郑石如仍隔着寇仲向尚秀芳表现他的才情,不过他确是博学多才,从讲唱文学如
变文、经文、词文、诗、书、赋等到乐舞、百戏、酒令伎艺,以至乎曲词的创作
,传奇的兴起,叙事诗的发展,随手拈来,均说得生动入微而有见地。
寇仲虽对他心存敌意,如他与阴癸派有密切的关系,亦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的
识见可稳作白老夫子的师公,即是他寇仲太师公的级数。
更令他惊异的是尚秀芳在对答上一点不逊色於对方,显示出她在各方面的识见均
不下於这「河南狂士」郑石如,又有意无意把问题带出,让席上各仕女参加讨论
,令座上气氛更为炽烈。
寇仲却半句话都插不上口。
他特别留意白清儿的反应,发觉她对郑石如向尚秀芳的殷勤讨好不但没有妒忌,
还不时助上一臂之力,使寇仲对他两人间的关系更感扑朔迷离。
郑淑明和云玉真都较少发言,只是不时拿俏目来瞧寇仲,看得他颇为不自在。
此时尚秀芳身旁一位叫凌伟的年轻公子,正畅论当时开始流行的「绮罗人物画」
。
此子是北方米行社邑长凌谋的公子,他的老爹与荣凤祥同席,由此可见其地位身
份。
行业性的结社,是商业发展的产品,同行业者多结成社邑、义邑、义社等自发性
的民间组织,藉以壮大声势和影响力。同时定统一价钱,避免恶性竞争。
像米、绢、帛、盐这类大社邑,组织更为严密,入社有一定的资格审定和手续,
而一经入社,往往不许轻易退社,甚至有父死子继的规定。
能当上社长邑长者,除了出色当行外,还要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人缘够广。
没有这些社邑的支持,任何政权都难以站稳,像荣凤祥便是北方赌业的社长,连
洛阳帮都要找他出来代上官龙作老大,可见他德望之高。
只听凌伟道:「前代仕女图,多为烈女或孝女,寓有教诫之意。现今仕女的绘画
却不拘一格,游春、捣练、揽照、凭拦、下棋,甚至出浴都可入画。小弟曾慕西
蜀『川样美人』之名,亲往搜罗,喜得叁画,无不画功精细,所采『琴丝描』法
,细劲有力,温软动人,使画中美女呼之欲出。秀芳小姐若明天有空,能到在下
寒舍赏,在下必倒履相迎。」
寇仲心中暗笑,看来郑石如遇上另一个公开追求者了。
这米行大豪之子生得仪容俊伟,风度翩翩,谈吐不俗。虽不及侯希白那级数,却
是同一类型能轻易讨得女性欢心的男子。
不知是否因约了寇仲,尚秀芳对他的邀请毫不动心,黛眉轻蹙地「嗳哟」一声道
:「凌公子真个客气和赏脸,不过要待我下趟到洛阳才行哩!」
郑石如不待凌伟有机会再下水磨功夫,笑道:「寇兄对『绮罗人物』画又有甚麽
高见呢?」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寇仲身上,皆因自开始谈文论艺後,他便像变了个哑巴般,
没作半声。
寇仲心内连郑石如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齐,心中此时只能想起侯希白笔下的扇面美
女,却摆出从容不迫的神态,微笑道:「我对书画是门外汉,那会有甚麽卓论高
见。只知好的画下笔必须像用刀般力求准确,不多一分,不少半毫,笔到像成,
刻划入微,此番管见,谅要贻笑方家呢!」
尚秀芳动容道:「寇公子说这番话时,既透露出一种深刻的感情,又是见解独特
,岂是外行人的说话。」
寇仲尚未来得及沾沾自喜,白清儿抿嘴一笑,娇声嗲气的道:「原来寇公子是画
的大家,不知寇公子对用色方面又有甚麽高见?」
寇仲心知肚明她是要助郑石如一臂之力,好让自己在尚秀芳面前出丑,而他连色
彩用甚麽材料制成或在绘画能起什麽作用,都一无所知。最糟是他唯一认识的只
出自侯希白妙手绘成的美人画,却全是水墨作品,半点色彩都欠奉,简直评无可
评,说无可说。
幸好若论急才,他却是一等一的高手,硬架不行,便来一招卸诀,故意肃容道:
「只听清儿夫人这番话,便知夫人乃丹青高手,不知小弟有否猜错?」
白清儿微一愕然,那想得到寇仲不但曾到过她的画室,还曾偷偷躲进她放画纸的
大柜去,好一会才大惑不解道:「妾身确曾习画,却非是甚麽高手,寇公子是凭
那一方面作出如此猜测?」
寇仲见连郑淑明都瞪大乌溜溜的眼睛瞧自己,心中好笑。先向尚秀芳和云玉真各
赠一个灿烂的笑容,才好整以暇的道:「这道理是简单非常,就像爱好剑术的人
,才会对如何用剑的窍诀生出兴趣。坦白说,我对甚麽娘!噢!不是甚麽娘,而
是对绘画只止於欣赏而已。愚见以为,无须用色而生出色彩缤纷效果的画才是画
道最高的意境,不信的话可请侯兄把他的摺扇打开来看看。哈!一说曹操,曹操
就来了。」
众人循他目光瞧去,果见侯希白潇的身形映入眼帘。
***
玲珑娇返回座位,凑近徐子陵低声道:「王公有话,待会荣老板敬酒回来时,我
们立即离开。」
徐子陵点头表示知道,又把此事转告另一边的陈长林。
对面的邢漠飞正对他用神打量,此时微笑道:「为何小弟总觉秦兄有点儿眼熟?
是否在那里曾碰过面?」
徐子陵现在用的化名是秦节原,虽是随手拈来的名字,却以师妃暄的秦川为姓,
事後想起也有些异样的感觉。
那两位吐谷浑美女娜安和花莉两对大眼睛亦不住朝他瞧来,看来是他那百中无一
的英伟身型,即使欠上一张俊脸,也可令这对异族美女生出兴趣。
徐子陵如前运功改变嗓子,以微笑回报道:「说不定曾在某处街头与邢兄碰过头
吧,那时尚未相识,所以现在才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邢漠飞哈哈笑道:「秦兄之言隐含深理,可见绝非平凡之辈。偏是小弟从未听过
秦兄大名,此事确是奇怪。」
玲珑娇冷冷道:「中原地大人多,邢兄尚是初抵中原,未听过秦兄弟之名何奇怪
之有?」
邢漠飞并没有因她的针锋相对露出不悦神色,从容道:「小弟来此之前,曾下过
一番苦功,自问对中土各派名家高人所知颇详,所以才对秦兄生出好奇之心吧。
只不知秦兄是属阿派的高人?」
徐子陵淡淡道:「请恕小弟要卖个关子。此乃尚书大人的吩咐,请邢兄见谅。」
邢漠飞点头一笑,不再追问。
***
「什」!
侯希白的摺扇张开少许,露出一位跃然於扇上的美女图像,气清兰麝馥,肤润玉
肌丰,虽只是水墨之作,但果如寇仲所言,不半点颜色而自具五彩之艳。最难得
是把美女那「身轻委回雪,罗薄透凝脂」的惊人美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又恰到
好处。
尚秀芳「啊」的一声愕然道:「侯公子何时将妾身写到扇上去?秀芳蒲柳之姿,
怕会污了公子的宝扇。」
谁都从尚秀芳的神情看出她被侯希白的画艺深深打动,而事实上席上男女亦无不
为侯希白妙绝天下的画笔动容。
云玉真秀眸射出妒嫉的神色,但又无可奈何,打开始她便清楚侯希白这种到处「
留情」的性情。
包括郑淑明和白清儿在内,各女都艳羡难禁。
独是寇仲则有解脱出来的感觉。
远是李秀宁,近则宋玉致,先後两次发生在不同时空的感情打击,加上更曾与他
有肉体关系的云玉真和董淑妮,都在暗中算他害他,使得他对於所谓爱情心淡之
极。故国色天香的尚秀芳虽似是对他青睐有加,他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反觉得是
不必要的烦恼。
倘尚秀芳把目标转到侯希白身上,他只会高兴而不会妒忌失落。
郑石如却因横里杀出这麽强劲的对手,一时慌了手脚,招架乏力。
侯希白收起摺扇,轻吟道:「粉胸绣臆谁家女,香拨星星共春语。芳姑娘有倾国
倾城之色,颠倒众生之艺,希白拜服。」
此人文采风流,措词优雅,谁个女子不为之心动。
寇仲哈哈笑道:「小弟对绮罗画的认识,就是从侯兄扇上活色生香的美人儿而来
。现在有侯兄在,各位就不用再听小弟的胡诌哩!」
尚秀芳白他一眼,心中奇怪,暗忖难道此人心胸广阔至全不会妒忌的境界。
她走遍大江南北,见惯众生之相。像寇仲这类有资格向她追求的男子,在她面前
总是力求表现,设法压倒其他对手,像孔雀开屏般以博得她的垂注。
只有寇仲这特别的人是反其道而行,大力表扬其他人。
想到这里,侯希白予她的震撼,不由减弱几分。
此时宋鲁驾临,和众人打个招呼後,同寇仲道:「来!我想和你说两句话。」
寇仲赔罪後,随地步出侧门外的半廊处。
阵阵喧闹声,从前两堂的方向传来。宋鲁凭栏而立,凝望鱼池,沉声道:「你是
否开罪了致致?」
寇仲苦笑道:「她可是走了哩?」
宋鲁点头道:「她连我的话都不听,就那麽走了。」
寇仲深深叹气,说不出话来。
完了!
他和宋玉致是彻底的完了,再没有挽回的希望。却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宋鲁忽然道:「你有甚麽打算?」
寇仲颓然道:「鲁叔指的是那方面呢?」
宋鲁叹道:「我也有点弄不清楚,其实那方面都行。我只想知道你心中究竟有甚
麽计划。刚才在席上,表面上各人都客客气气,其实敌意甚浓,话里有话。」
接目光移到他脸上,沉声道:「你要小心王薄,适才他向王世充多次暗示你是个
很有野心的人,手段卑劣。」
寇仲苦笑无言。
一旦卷入这争霸天下的洪流去,千种万样的烦恼危险亦随之而来,教人防不胜防
。
宋鲁低声道:「你对起出『杨公宝库』,究竟有多少成把握。照我看李世民对此
正虎视眈眈,绝不容许你成功,免得破坏了目前对他有利的形势。」
寇仲只好道:「这仍是未知之数。唉!玉致走时,有说过些甚麽呢?」
宋鲁道:「你该清楚她的性格,甚麽事都只会藏在心内。她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说不定迟些她下了气,便会回心转意。」
跟拍拍他肩头道:「放手去干吧!我会为你说好话的。幸好你是南方人,大家比
较亲近一点。」
寇仲愕然道:「鲁叔的意思是::」
宋鲁目光落在鱼池旁的一丛牡丹花上,冷哼道:「北方『虏姓』诸族,一直力图
摧折我们南方血统和文化纯正的士族。杨坚之辈,虽争习南风,意图恢复我汉族
王朝的正统,骨子里还不是胡人吗?假若你能以南人统治北方,我们宋家定会大
力支持,你明白吗?」
寇仲精神大振道:「明白了!」
堂内人声喧沸。
荣凤祥终应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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