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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young (歪歪),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唐34-10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ug 26 21:03:58 1998), 转信
第十章水落石出
大雪停下。
沈落雁驾小艇离开码头,载着徐子陵来到比跃马桥
规模较小的飞云桥下,往南转两个河湾,就是跃马桥。
徐子陵有重历当日身处洛阳的感觉,眼前一切都好
像早曾发生过,但又似是非常陌生。
沈落雁收起船桨,任由水流把艇子冲得轻轻撞往桥
墩,曲起双膝,玉手环抱,下额枕在两膝间,明丽而带点
沧桑的眼神,在刚从乌云后钻出来的新月斜映下,饶有
兴趣的盯着徐子陵,却没有说话。
徐子陵给她看得不好意思,但心底仍承认沈落雁这
姿势神态非常动人。微微一笑道:“沈军师今晚约我来这
里,不知有何赐教。”
沈落雁轻松的耸肩头:“没有什么,只是想见见你
吧!你今年多少岁?我该不会比你大多少,我猜只大你两
三岁,你今年该是二十二或二十三,过了生日才算大一
岁。”
徐子陵苦笑道:“沈小姐好像忘记为他人妇的身份,
大家当朋友见个面没问题,但若似如今般三更半夜的在
桥底一艘小艇上碰头,会惹起别人的误会。”
沈落雁轻笑道:“难道在福聚楼定张桌子在众目睽
睽下见你就没有问题吗?”
徐子陵为之语塞。
沈落雁收起笑容,压低声音道:“我即将告诉你的事
非常重要,你要小心听着。”
徐子陵心中大懔,微微点头。
沈落雁沉声道:“昨晚秦王深夜把世勤召去,回来
后,世勋告诉我初二离开长安,原本的计划是我们会随
秦王参加终南山春狩的。”
不用她说下去,徐子陵猜到是什么一回事。
李世勃因为率领李密余部,可说是唐室唯一在关东
拥有重兵的将领。不用劳师动众仍可轻易对寇仲的运宝
团作出有效的拦截。在敌众我寡下,兼之又受财货宝物
的牵累,任他和寇仲比“邪王”石之轩更厉害,都要徒呼
奈何,任人渔肉。
这一着最聪明处,是不会惹起李建成或李元吉方面
的警觉。
沈落雁道:“我初时还以为秦王准备进攻洛阳,但世
勃对此使命的内情竟半点都不肯泄漏我知道,使我更肯
定他要对付的人是你们。”
徐子陵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刚才李世民还与他称兄
道弟,骨子里却在布局对付他们。不过他亦难责怪李世
民,因他只在他们离开关中才发动,没有违背约定。只是
心内总感到不大舒服。
徐子陵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为何今早你不直接
告知寇仲?”
沈落雁轻描淡写的道:“因为想徐子陵晓得沈落雁
为了他的安危,可把亲夫出卖。” ’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沈落雁坐直娇躯,掩嘴笑道:“只是骗你来玩玩吧!
不要认真。无人敢说你和寇仲是蠢人,但我却清楚你们
非常糊涂,有时更会钻进牛角尖。不知你们有否想过在
运送宝藏方面玩什么花样呢?”
徐子陵一点便明,虎躯轻震。
自抵长安后,他们一直为寻找宝库所在而烦恼,既
没空闲更欠心情去想这方面的问题。事实上运宝和寻宝
同样重要。如无周详计划,会进退失据,手足无措。
高占道等或有计划,但不外是如何把大批兵器宝物
从水道偷偷运离开长安,却非什么巧妙花样,在现今草
木皆兵、风声鹤映的情况下,他们的方法绝对行不通。
以李世民的精明,肯定查出高占道等与他们的关
沈落雁道:“兵家至道,不外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你
们实力薄弱,既不可与人对撼,就只有用疑兵之计。以你
徐子陵的聪明才智,不用人家教你怎么做吧?”
徐子陵衷心的道:“多谢指点 I”
沈落雁又道:“今早庞玉借故来向我们拜年,与世勋
闭门在书斋商议整个时辰,你可知庞玉在天策府是担任
什么任务的,正是我以前为密公负责的事。”
徐子陵记起早前在天策府独不见庞玉,原来他像沈
落雁般专责情报、查探、渗透一类的军事任务,若和李世
勃配合,此处又是他的地头,兼之他和寇仲身份暴露,明
暗互调下,他和寇仲的运宝队可能到被李世勋重重围
困,始醒觉是什么一回事。
沈落雁露出凝重神色,低声道:“我还收到一个小道
消息,你想听吗?”
徐子陵苦笑道:“已这么多坏消息,何碍再多一个。”
沈落雁道:“取得宝藏后,你是否会和寇仲分道扬
镖?”
徐子陵心中一紧,无法再对沈落雁的所谓小道消息
淡然处之,点头道:“究竟是什么事?”
沈落雁道:“宁道奇应师妃暄之请,当你们分开后务
要把寇仲迫得退出这场天下的纷争。否则若让寇仲安然
回到彭梁,即使他没有宝藏,天下的形势亦将会改写。在
李世民的眼中,只寇仲可令他畏惧。”
徐子陵变得手足冰冷,暗付连师妃暄竟也在算计自
己。虽说宁道奇要对付的是寇仲,但在他来说,与对付他
实在没有分别。不论如何,寇仲是他比骨肉还亲的兄弟。
沈落雁虽看不到他的面色,仍可猜到面具掩盖下的
俊脸必是非常难看。
徐子陵沉声道:“宁道奇会下辣手吗?”
沈落雁幽幽一叹,道:“为让李世民统一天下的目标
实现,以慈航静斋和宁道奇为首的佛道两门,在必要时
肯定会采取非常的手段。以寇仲今时今日的武功,谁有
本领能生擒他?凭宁道奇的身份地位,又不屑与人联手
对付寇仲,在那种情况下,寇仲的危况可想而知。否则秀
宁公主也不用借我的口来警告你们。秀宁公主是希望寇
仲悬崖勒马,放弃争天下的想法。因那想法看来已变成
令他致命的妄想。”
徐子陵再没心情耽在这里,感激的道:“徐子陵不会
忘记沈军师的浓情厚意,今晚你这么出来见我,不怕惹
尊夫起疑吗?”
沈落雁垂下嗪首,轻轻道:“应付这么小的事,我沈
落雁总有点手段。你要走了吗?珍重!”
徐子陵告别后,离艇登岸。
忽然间他心中填满怨愤与议愤,下定决心若找得宝
藏,怎都要助寇仲把货财运回彭梁,才会与寇仲分手。
这不但因寇仲是他的兄弟,更是因同情弱者备受欺
凌下生出的怒气。
徐子陵来到跃马桥时,寇仲早把跃马桥彻底搜查一
遍,仍是一无所获。凭他的眼力和比常人灵敏百倍的触
觉和感觉,几敢肯定这道壮丽的石桥没有任何玄虚。
经过一场大雪的洗礼,长安再被厚厚一重新雪覆
盖,虽仍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可是际此夜深时分,又在
昨夜狂欢之后,这天下名城由灿烂归于平静。偶有爆竹
之声从里巷深处传来,却远比不上除夕夜的盛况。
四周寂廖无人,严寒的天气,使巡城者也躲在岗哨
关卡内去偷懒。
寇仲藏在桥下暗影里,摇头苦笑道:“完蛋啦!明天
我就返乡下开食档,争天下再没我寇仲的份儿。”
这本是徐子陵最渴想听到的话。可是此刻真的听到
由寇仲亲口说出,心中却涌起难言的滋味,就像在赌桌
上一铺输掉手上所有筹码,并惨被其对手投以幸灾落祸
的目光。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到一边说话。”
寇仲道:“来吧!”
徐子陵随寇仲离开桥底,纵身跃上福聚楼高高在上
的瓦背处。这是跃马桥一带的最高点,除非有人像他们
般跃上来,否则不会给人发觉,是最安全的地方。
寇仲坐在屋脊,狠狠盯着斜下方横跨永安大渠,贯
通两岸的宏伟石桥,双目异光烁闪,显然非常不服气。
徐子陵道:“这或者是你命不该绝,找到宝藏可能令
你在劫难逃。”
寇仲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子心内暗叹,没有把沈落雁的话说出来,目光落
在桥上,道:“假若杨公宝库的作用,是在必要时提供杨
素大批财物兵器,以供他保命造反之用,那这个宝库在
开启后,必须可轻易方便的把兵器运上地面。”
寇仲点头道:“说得对 !假如把宝库的东西送往地面
都要三日三夜,杨素早给杨坚宰掉。”
徐子陵冷静地分析道:“兵器当然是给手下应用,所
以出口必在可容纳大批兵员的宅院里,若出口在水安渠
底又或朱雀大街,只会是个笑话。”
寇仲双目闪亮起来,目光越过重重铺上白雪的瓦
面,落在独孤阀寄居长安的西寄园,再点头道:“这么可
容数千人的院落并不多,跃马桥附近虽多豪宅,却以西
寄园占地最广,有最好的藏兵条件,它比无漏寺还大上
少许。”
徐子陵深思道:“无漏寺显然非是设置出口的好地
方,除非寺内的和尚全是杨素的人,这当然是没有可能
的。但为何鲁先生要兴建这么一座佛寺,有什么作用?”
寇仲一洗颓色,道:“我有个更大胆的想法,以鲁大
师的聪明才智,若只这么设计一座地下宝库,作用只是
收藏大批财宝兵器,实在不似他一贯的作风。所以他才
会特别传我机关之学。坦白说,在一般的情况下,我哪有
兴趣去钻研这类东西,他是要迫我去学习,免得他的绝
学失传。所以进入宝库之法,必与机关之学有关系。”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所谓大胆的想法,竟是如此。”
寇仲摇头道:“这只是序言,我想说的:杨公宝库可
能是一座地下堡垒,进可攻退可守,我敢肯定必有多个
出入口,在机关启动前,所有出入口都封闭,所以任李家
的人把长安翻转,仍摸不到宝库的影子。开关处就在跃
马桥,否则娘临终前就不会点明是跃马桥哩。”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石桥中间的六根望柱去,只有这
六根望柱,顶部给雕成六个俯探桥外的石龙头,画龙点,
睛般为石桥平添无限生气。
两人交换个眼神,同时看到对方内心的想法。
是龙是蛇,就要看这六个龙头。
徐子陵一震道:“我想到鲁先生为何要起一座无漏
寺啦!”
寇仲道:“定是作通气用的,必要时杨素可和手下到
地库避难,再从另外秘道逃走。我的娘,这里离城墙只数
百丈远,其中一条地道出口说不定会在城外。”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凝望六根龙头望柱,道:“怎么
样?要不要试试看?”
寇仲苦笑道:“我很害怕。”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害怕?你是否在说笑。”
寇仲叹道:“我真的很害怕。既怕龙头纹风不动,又
怕龙头机关发动时,长安的地底发出辄辄与轰隆轰隆的
异响,令全城的人都晓得我找到杨公宝库。”
徐子陵差点捧腹狂笑,喘着气道:“亏你还有心情说
笑,要不要由我代你这机关学小学徒去检验?”
寇仲露出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道:“刚才我检查
时,发现六根龙头望柱的结构与其他望柱有异,非是整
根连着的,而是把圆柱嵌进中空的方柱内去。我当时已
起疑,只没想到与机关有关,才疏忽过去。记得鲁大师在
飞马牧场的密室吗?机关发动后,整座密室竟沉往地底。
徐子陵再吸一口气,笑道:“兄弟 来吧!看看是买大
开大,还是买大开小。”
两人像儿时有重要行动前肩头先互碰一下,这才翻
下屋顶,借夜色的掩护往跃马桥掠去。
登上石桥,来到六根龙头望柱间,两人你眼望我眼,
终由寇仲两手摸上其中一根龙头望柱。
一团乌云刚好从东南方飘至,把仅有的一点微弱月
色掩盖。
报更的浙声从远处传来。
寇仲压低声音道:“在鲁大师的机关学中,启动机关
共有十多种‘钮法’,最高明的钮法是启动前和启动后看
来没有半点分别,希望这六个龙头是这一种,否则六个
龙头各望一方就糟糕透顶。”
徐子陵笑道:“你不知这世上有尊师重道这回事吗?
小心鲁先生不保佑你。”
寇仲微一用力,石龙纹风不动,再反复用力,左扭右
转,龙头仍没有反应。
徐子陵并不失望,低声道:“这才合理。否则机关早
给多手的人发现,鲁先生亦不用传你机关绝学,快动脑
筋。”
寇仲道:“我舍不得放开手,你可否到桥底看看,钮
有钮锁,理该在桥底下面非桥面。”
徐子陵皱眉道:“我又没学过土木机关,怎懂开锁?”
寇仲苦笑道:“我比你好不了多少,否则刚才就该发
觉有锁。你今天运气比我好得多,小弟再受不起失败的
打击。”
一队巡兵从西市的方向操过来,两人忙翻下桥栏,
以内功吸附在桥底下。
十二名巡兵,阔步登桥,忽然停下。
其中一人道:“这场大雪下得把人和鸟儿都冷得躲 ;
起来,否则今晚仍会很热闹。”
其他人笑的骂的,议论纷纷,又说起昨晚宫内的盛
典,显然尚沉浸在昨夜的高涨情绪中。
桥底的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瞧着望柱底部,功聚双目
下,隐见一圈淡淡的圆柱与桥身的接痕,若不是有目标
的查察,必会当是石纹忽略过去。
巡兵在他们热切期待下,终于离开。
寇仲兴奋的道:“我的娘.打到啦!你来动手。”
徐子陵腾出右手,运转玄功,以拇指顶着圈痕的中
心,用力上顶。
“咋嚎”一声,圆柱往上陷入,变成一个深若两寸的
凹位。
寇仲剧震道:“成功啦 J”
徐子陵道:“这种钮锁不用懂机关学也能开,该还有
五个锁。”
他话尚未完,寇仲满桥底游动,以最快的速度寻到
其他五个钮锁,照本宣科的启动。
两人重回桥上。
寇仲再捧着一个龙头,口中念念有词的试着用力,
忽然龙头给他拔起近两寸。
徐子陵大喜道:‘‘成功了!”
寇仲紧张的道:“还未成,究竟该向左转还是右扭?”
徐子陵一呆道:“你问我,我去问谁,不会有分别
吧?”
寇仲道:“怎会没有分别,扭错了,说不定整座桥塌
下去,我们都变成落水狗。”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左扭吧!”
寇仲往左一扭,龙柱纹风不动。
寇仲大喜道:“今次真的成啦!”
往右运力,龙柱乖乖的转了一个圈,到寇仲放手时,
龙柱座落原位,果然与先前丝毫无异。
寇仲大口喘气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句话,恐怕天下间只徐子陵一人明白他真正的含
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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