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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ugang (大地、海洋、天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第三章─人心险恶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Feb 26 08:18:11 2000), 转信

第三章─人心险恶
    入黑后,寇仲和徐子陵攀上藏身林谷旁的一座小山之顶,观察远近的情况。
    天亮后他们躲进大河北岸的密林里,藉林木的掩护往东北行,到北处才敢打坐
疗伤。
    经两个多时辰休养生息,寇仲和徐子陵首先回复过来,虽仍感到大量失血后的
虚弱,但己没有早前停下来时那种筋疲力竭、心力交瘁的情况。
    跋锋寒比他们狠,伤得亦比他们重,故仍留在林谷内养息。
    寇仲扫视远近天空,道「真奇怪!渡河后一直没见过康鞘利那头秃鹰,李世民
该不是这么肯轻易放弃的人。」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始终要回洛阳去,早晚逃不出他的指隙,他何须费神追来
?说不定恨不得我们去把窦军引来,让他能把王世充、窦建德和你寇少帅三大劲敌
一举收拾。」
    寇仲摇头道「窦建德是不会输的。只要他答应来援,我会尽起能动员的少帅军
,与他兵分两路的攻打虎牢诸城,李世民若来守虎牢,我会教他吃到生平第一场大
败仗。」
    徐子陵皱眉道「你去攻打虎牢,那谁去助王世充守洛阳?」
    寇仲叹道「这正是令人头痛的地方,不过洛阳的粮食顶多能捱个半月,若在个
半月内不能攻陷虎牢,洛阳便要完蛋。所以我去守洛阳是本末倒置,不若助窦建德
全力攻打虎牢,那是救援洛阳的唯一方法,像下围棋般,两个活口加起来恰可造活
,且可掉过头来吃掉李世民这条大龙。」
    徐子陵问道「你有把握在个许月的时间攻陷虎牢吗?贯通洛阳东面诸城的水道
全在李世民控制下,你是没法孤立虎牢的。」
    寇仲颓然道「事实上我没有丝毫把握。唉!见到窦建德再说吧!我尚未有机会
问你,石青璇有甚么心事话儿和你说?」
    徐子陵摇头道「我不知道。」
    寇仲失声道「不知道?这算是甚么答案,你不是说和她谈足整晚心事话儿吗?
    难道都在反反覆覆说著『不知道』这三个字?」
    徐子陵没好气道「我的不知道是指我和她将来的发展,唉!我现在根本没资格
去追求她,刚才便差点掉命,更看不到未来有甚么好日子。」
    寇仲探手搂紧他肩头,歉然道「是我不好,把你卷进这浑水内。但若非有你助
我,我早完蛋大吉,适才更要和老跋命丧大河。」
    徐子陵叹道「大家兄弟,说这些话来干甚么?要死大家死在一起,我定是前世
久下你的债。」
    寇仲刻震松手,呆瞪他好半晌后,抓头道「你真的要为我而跟李世民作对吗?
    」
    徐子陵凝望远方山野尽处,淡淡道「起始时,我很怀疑你争天下的动机,是否
只是要为自己争回一口气那么简单,又或是男儿要成大业撷取名利权力那一套?你
说你并不想当皇帝,我当你是随口说说。可是你在无暇分身之际仍到长安和我并肩
对付石之轩,为就洛阳更不惜把皇帝宝座拱手让与窦建德,使我感到你是个没有私
心的人,而我一直没看错你,寇仲确是我的好兄弟。」
    寇仲一阵激动,垂头差惭的道「坦白说,我最初确曾立志创立不朽大业,没有
甚么宏大理想,只是不愿被高门大放的人永远骑在头上,更要向李秀宁证明我比柴
绍优越。幸好有你在我身旁作好榜样,你愈淡泊无争愈显得你人格的高贵和我的鄙
俗。我其实不断向你老哥学习,而玉致的不肯谅解我,更使我深深反省以往功利薰
心的劣行。他娘的!做皇帝有啥瘾儿?看看李渊做皇帝做得多么辛苦,还不是悔悟
吗?当我决定把皇帝让给窦建德做,我不知多么轻松,只是不知该如何向宋缺解释
罢了!唉!以他的性情,说不定会拔刀把我干掉。」
    徐子陵反手搂他肩头,微笑道「般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
,而直到今天李世民仍是占尽上风。」
    寇仲摇头道「李世民也没甚么好日子过,李渊差遣李元吉来作他副手,摆明是
防他据洛自立,又或与我们修好结盟,对抗关中。刚才大家隔河对话时,我有种直
觉李世民并不想杀我们,还恨不得我们去放窦军来解洛阳之围。要杀我们的是李元
吉,他应奉有李渊密谕,强迫和监督李世民去做某些事,其中包括杀我寇仲。」
    旋又思索道「若我是李小子,绝不会那么急于收拾我和老窦,唐室劲敌愈少,
他的利用价值愈失,这道理他没理由不明白的。」
    徐子陵道「李世民在战场上虽是无私的统师,遵守成王败寇的规则,私下却是
一个重情义和有高尚情操的人,否则妃暄不会拣选他为未来真主。他要把唐室在关
外最有威胁的敌人除掉,为的非是一己之私,而是著眼大局,先为家族尽忠,再保
中土的完整。可以这么说,中原愈快统一,突厥人愈没机可乘。李世民为的不是自
己,而是天下。」
    寇仲沉吟道「你真是他的知己,在我眼中他却是愚忠愚孝的蠢蛋,自己去打生
打死而由别人来收成,动辄还不得善终。」
    徐子陵不同意道「他并非你认为的那种人,还记得除夕夜廷宴时他与李建成针
锋相对的情景吗?他是懂得为自己争取的人,攻陷洛阳后凯旋回归长安之日,就是
他和李渊摊牌的时刻。他会尽其所知来劝谏李渊,若他老子仍不听他的话,他说不
定会反出长安。」
    寇仲叹道「李渊现在人强马壮,李世民有何造反的资格?不过那时我们肯定早
战死沙场,眼不见为净,再与我们没有关系。」
    徐子陵愕然道「你像是比我更悲观。」
    寇仲苦笑道「皆因你从未试过在战场上和他交锋,我却在慈涧吃过大亏。他娘
的,这小子真有鬼神莫测的手段,年纪不比我们大多少但却既沉稳又狠辣,得而不
骄、失而不馁。手下将士人人用命,好像永不会犯错的样儿。王世充和窦建德的军
队比大唐军实差上一截,我们那嫩娃儿般的少帅军更差得远。我真的有些儿怕他。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少有这么坦白的。」
    寇仲仰观夜空,双目爆起精芒、沉声道「这叫知己知彼。我们对付石之轩连番
失误,正因摸不清石之轩的才智武功,所以我不希望在李世民身上再犯同一错误。
无论我们以往和李世民关系如何,从昨晚起我们和他已势不两立,包括你陵少在内
,都是他欲杀的人。他娘的!这就是他所谓的大公无私。」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欲语无言。
    寇仲拍拍他肩头道「今晚我两兄弟的谈话非常有建设性,大家都把长期郁在心
底的话倾吐出来。他奶奶的熊,我们别无其他选择,只好依原定计划去见老窦,看
看老天爷究竟想帮那一方的忙。」
    是夜三人继续行程,全速赶路,天亮时进入夏军的势力范围,他们朝黎阳疾行
,途中遇上夏军一个垒寨,问清楚窦建德大军所在处,次日正午后抵达黄河支流北
水西岸的武陟,窦建德大军驻扎之地。
    只看武陟城外营帐连绵,沁水舟船云集,便知窦建德有西攻唐军之意。
    由于跋锋寒没有见窦建德的兴趣,经商议后,徐子陵留下陪伴跋锋寒,两人在
城外一处山头等候寇仲的消息。
    寇仲独自入城,窦建德正和手下大将举行会议,闻得寇仲从洛阳突围而来,大
喜下偕刘黑闼、徐圆朗、新归降的孟海公、大将张青时、中书舍人刘斌、国子祭酒
凌敬一众武将文臣,在帅府大堂接见寇仲。
    除孟海公和徐圆朗外,其他人都曾在黎阳之战跟他碰过头,小别重逢,自有一
番寒暄热闹。
    孟海公年纪四十许问,面相粗豪,神情严肃,很少露出笑容,但寇仲却直觉感
到他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不轻易和人交朋友,一旦为友,则可为朋友两胁插刀都
不敏半下眉头。
    徐圆朗比孟海公至少年轻十岁,身材修长硬朗,举止从容,看人的目光总带著
探询和审视的味儿,是有胆有色、智勇俱备的人物。
    此两君均曾威霸一方,投降夏军后成为窦建德最重要的班底。
    分宾主坐好后,窦建德和手下轮番询问洛阳的情况,显示出他们对洛阳的关心
,寇仲一一回答,坦白表明洛阳水深火热的处境,最后道:「自宋金刚被李世民大
破于柏壁,突厥大汗颉利入侵中原之计受重挫,一贯以来唐据关中,夏据河北,郑
据中原三足鼎立之势再不能保。唐室威势愈盛,对郑、夏愈为不利。现李世民率二
十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兵分多路,把洛阳外围各城逐一蚕食,今更把洛阳重重
围困。李世民攻破洛阳之日,就是位挥军北上攻夏之时。际此生死存亡的时刻,窦
爷何不放下旧怨,趁唐军攻城不下,出兵救郑,只要能收复虎牢,唐军必退,那时
窦爷声威大振,谁敢不从?」
    窦建德微笑道:「是否王世充那兔患子请少帅来向我求援?」
    寇仲苦笑道:「我也在为我的少帅军著想。」
    窦建德目光落在夏军首席谋臣凌敬处,示意他说话。
    凌敬发言道:「少师与我们关系密切,少帅有难,大王绝不会坐视,可是王世
充此人反覆难靠,不可信任。假设他忽然向唐室投降,我们岂非陷于进退两难之局
。」
    寇仲求助地往刘黑闼瞧去,后者双目露出无奈神色,微一摇头,表示他不宜插
嘴。
    寇仲明白过来,晓得窦建德非是不肯出兵,而是要争取最有利他的条件,不但
要王世充屈服,更要他寇仲屈服。
    今趟见到的窦建德,与上趟在黎阳时见到的窦建德大有不同处。虽然仍是如假
包换的那个人,可是其踌躇志满,似把天下置于其脚下的自信气魄,又使他像变成
另一个人。寇仲对他再没有亲切可近的感觉,不由想起李世民「建德新胜孟海公,
将骄卒惰」的评语,不断的成功确能令人改变。
    寇仲叹道:「我寇仲可向大王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在某一程度上,洛阳已不
由王世充话事作主,除非他能先杀死我寇仲和五千少帅军的精锐,而这是王世充现
时的实力无法办到的事。」
    徐圆朗沉声道:「我们若解洛阳之围,对王世充有甚么好处,他已无力守卫洛
阳,那时洛阳不是落进少帅手中,就是给我大夏军进占之局,与被唐人攻陷有何分
别?
    」
    寇仲心中涌起不舒服的感觉,在来见窦建德前,他还抱著自家人好说话的心态
,一切有商有量。待现在见到窦建德,刘黑闼又有难言之隐的无奈神情,令他感到
窦建德到他颇有戒心,纵容手下们群起质询,令他满腹败唐大计无从说出,因要说
服窦建德援郑已非易事。
    寇仲敛容道:「首先我寇仲郑重声明,洛阳或陷于唐人,或成大王囊中之物,
都绝不会落到我寇仲手上。我的目的只是要击退李世民,将大唐军赶回关中。」顿
了顿续道:「至于王世充因何向大王厚颜乞援,照我猜是人皆有侥幸之心,王世充
亦不能免。际此山穷水尽之时,若投降李渊,过往所有辛苦建立出来的成果尽付东
流,且他的情况比诸李密更有不如,是不得不降,所有过去做皇称帝的风光一去不
返。只要王世充想想李密在长安的情况和下场,当知回头路不好走又难捱,故要趁
尚有本钱作垂死挣扎前搏他娘的一搏,最理想当然是大王与李世民斗个两败俱伤,
让当年李密火拼宇文化及的情况重演,若从这角度去看,投降唐室和向大王求援,
该有很大的分别。
    」
    窦建德手下另一谋臣刘斌领首笑道:「少帅辩才无碍,教人佩服。不过少帅渡
河攻虎牢之策,仍有斟酌余地。以我大夏军之强,攻唐军之强,实胜败难料。更上
之策,莫如避强攻弱,趁唐军围城之际,我大夏用兵济河,攻取怀州、河阳,使重
将守之,设立粮道,阵脚稳后再太行,入上党,徇汾、晋,趋浦津。如此可有三利
,首先如蹈无人之境,取胜可以万全;二则拓地收众,我大夏形势益强;三为关中
震骇,郑围自解。为今之策,无逾于此。」
    寇仲一呆道:「大夫所言,实是上上之策,对唐军确能形成巨大的牵制,不过
却有两大问题,首先我们的对手是李世民,若晓得大王不渡河而西攻,必全力攻打
洛阳,置其他不顾,只要唐军能封锁大河,大王只能暂时称雄放大河北岸。第二个
问题是洛阳只余半个月的存粮,捱不了多久,如大王决定不渡大河,我只好和手下
立即撤离洛阳,回彭梁看看还可以有甚么作为。」
    孟海公脸色一沉道:「少帅语带威胁,实属不智。」
    寇仲心头火发,暗忖自己今趟来求援,全无私心,为的是天下万民,对方不但
不领情,还处处进迫,教人气愤不平。
    刘黑闼开腔打圆场道:「少帅只是实事求是,我刘黑闼敢以性命担保,少帅此
来对我大夏是心存善意。」
    窦建德亦知开罪寇仲实为不智,点头同意道:「我们曾和少帅并肩作战,深悉
少帅为人,海公乃是初见少帅,故有此误会。」
    孟海公虽见刘窦两人先后为寇仲说好话,仍不肯道歉,拉长脸孔不发一言。
    窦建德默看寇仲半晌,沉声道:「现在形势有异,少帅再非孤军作战,『天刀

    宋缺刚占海南,末家舰队随时北上,使北方情况更趋复杂,如我大夏军与李世
民为争洛阳相持不下时,宋缺大军杀至,究竟有利于我大夏,还是有利于唐室,又
或最后只便宜了宋缺,让他坐收渔人之利,少帅可否释我疑虑?」
    寇仲恍然大悟,关键处仍在天下人震惧的宋缺,李渊既为此难以安眠,窦建德
亦心生惧意。在这种情况下,他寇仲的少帅军休想能与夏军衷诚合作,攻取虎牢。
    窦建德能是李世民的敌手吗?忽然间他乐观的心情烟消云散,前途一片渺茫,
而战死洛阳的可能性陡增,还要连累徐子陵和跋锋寒两位好兄弟。
    叹一口气后,寇仲长身而起,正容道:「我寇仲以我的信誉人格保证,在洛阳
胜负未分之际,只要我寇仲尚有一口气在,宋缺绝不会沾手洛阳。且沈法兴、李子
通仍在,宋家在海南阵脚未稳,故于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宋家舰队始能北上。只要
大王答应出兵解洛阳之围,我寇仲会死守洛阳,恭候大王兵至。我现在必须立即赶
返洛阳,只待大王一句话。」
    他再没说下去的耐性,要与窦建德摊牌。
    堂内鸦雀无声,目光都落在窦建德身上。
    高踞堂北石阶龙椅内的窦建德双目神光闪闪,一瞬不瞬的凝视寇仲,然后长笑
道:「好:少帅快人快语,我窦建德岂会拖泥带水,三天内我大夏的先头部队会渡
过大阿,若上天认为我窦建德是当皇帝的料子,半个月内我将和少师在洛阳城外会
师,那时希望少帅能对自己将来的去向,给我一个肯定的答覆。黑闼,替我恭送少
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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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清楚、看明白、瞧准了,别说我没提醒你。我这个人不出类‖
        ‖拔萃但也不庸庸碌碌,不太玉树临风但也非歪瓜劣枣,不家财‖
        ‖万贯但也不一无所有。有点懒有点馋有点笨,也有点耐心有点‖
        ‖恒心有点信心,也就是说缺点不是没有但优点也有时会闪闪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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