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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itqann (将来我一定以身相许), 信区: Emprise
标  题: ● 边荒传说 19卷(1-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Feb 22 15:15:41 2003) , 转信

第 一 章 战云密布 
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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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珪独坐主帅帐幕内,心中颇有点犹疑不定。自懂事以来,他做事从来爽脆利落,

决定了的事也从不后悔,可是今次因牵涉到他最好的兄弟燕飞,他首次苦恼起来。

  早在多年前,他已看中边荒集优越的地利,所以刻意经营,终于在边荒集取得一席位

。除了通过边荒集大做南北贸易外,边荒集亦成为他掌握天下形势变化的耳目。

  消息并非单是来自飞马会,而是他另有一个情报渠道,亦用以监察飞马会对他的忠诚

。在争取到现在一族之主的地位和权力前,他一直受族内和左近各族的排挤和逼害,令他

养成不轻信任何人的心态。

  没有人可以例外,除了儿时直至现在仍是最好的兄弟燕飞。燕飞是永远不会出卖他的

,只恨燕飞体内流的有一半是汉人的血,使他对汉人同样是那么亲近。

  在北方,唯一令他畏惧的人只有慕容垂。他虽然自负,仍知在现今的形势下,如慕容

垂全力对付他,他拓跋珪必无幸免。

  慕容垂确不愧北方第一兵法大家,只看他两次攻陷边荒集的手段,就可看出他的高明

之处,根本没有人能撄其锋。

  可是燕飞把一切扭转过来,击杀竺法庆令弥勒教于旦夕间瓦解,亦使慕容垂阵脚大乱

。只要来攻他的是好大喜功的慕容宝,他拓跋珪已踏出统一天下最重要的一步。

  南方自谢安、谢玄去后,余于再不被他放在眼内。桓玄、司马道子和孙恩之辈,不论

谁人成为南方最后的胜利者,都难以和他斗胜争雄。南方只有一个人,能令他担心。

  目前他最大的障碍是慕容垂,不过慕容垂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纪美人。

  拓跋仪揭帐而入。

  经过一夜休息,拓跋仪疲态尽去,精神抖擞,正准备动身往边荒集去。

  拓跋珪没有抬起头来瞧他,仍是一副思索的神情,淡淡道:“坐!” 拓跋仪在离他半

丈许处坐下,默待拓跋珪发言,到此刻他仍不晓得为何拓跋珪把他从整装待发的马队急召

回来。

  拓跋珪终于朝他望过来,平静而坚决的道:“你今次回边荒集,我要你杀一个人。”



  拓跋仪愕然道:“杀谁?”

  拓跋珪若无其事的道:“刘裕!”

  拓跋仪虎躯一震,说不出话来,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他的心态实很难向任何生活在

边荒外的人解释,包括拓跋珪在内。杀个人对拓跋仪只是等闲的事,可是边荒的荒人正处

于空前团结的境况,人人肝胆相照,任何试图破坏荒人团结的行动,都是反荒人的恶行。



  他接管飞马会,是淝水之战后的事,可是他已深深投进边荒集的生活去,感到边荒集

与他不但荣辱与共,且是血肉相连。

  他感到自己再不了解拓跋珪,至乎有些反感,更清楚自己不会执行这拓跋珪派下来的

特别任务。

  拓跋珪道:“我们是兄弟,目前更是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心里有甚么话,尽

管说出来。”

  拓跋仪叹道:“如杀死刘裕,我们如何向小飞交待?”

  拓跋珪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轻轻道:“想置刘裕于死地的人这么多,只要你手脚干

净点,谁会怀疑到你身上去呢?”

  拓跋仪苦笑道:“刘裕现在已成边荒集的主帅,又得江文清和屠奉三的支持,若事情

败露,我们会成为荒人的公敌。且最大的问题是刘裕并不容易对付,以孙恩和司马道子的

实力,到现在仍没法办到,这个险是否值得我们去冒呢?”

  拓跋珪双目神光闪闪,仍是语调平和的冷然道:“我知道要你去做这件事,实在违背

你一向做事的作风,不过为了统一天下的大业,我没有选择余地。我认识刘裕这个人,曾

与他并肩作战,从个人的观感出发,我还有点喜欢他。不过勿要看此人在现时虽似与南方

的局势无关痛痒,事实上他的影响力却是与日俱增。我们的小飞摧毁了弥勒教南下作乱的

大计,亦同时造就了他,使他置身于非常特殊的位置,而在某一非常时期,他可以产生的

作用实是难以估计。”

  拓跋仪皱眉道:“那或许是很多年后的事,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要应付慕容垂

的反击吗?收复边荒集,把慕容垂拖在荣阳,该是首要之务,如我们杀死刘裕,恐怕会影

响荒人整个反攻大计。”

  拓跋珪微笑道:“要杀刘裕,只有一个机会,就是在此反攻边荒集的一战里,时机由

你掌握,错过了机会永不回头。现在他对你仍没有戒心,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可以把事

情做得妥妥当当。”

  拓跋仪低声道:“我仍可以畅所欲言吗?”

  拓跋珪耸肩道:“这个当然!你和小飞,都是我拓跋珪最信任和欣赏的人。”

  拓跋仪苦笑道:“到此刻我仍不明白非杀刘裕不可的道理,即使杀了他,燕飞仍只会

过他向往的生活,救回纪千千后,他也不会回到你身边来。”

  拓跋珪从容道:“根本不存在燕飞是否回到我身边的问题,我和小飞永远是最好的伙

伴和战友。至少在与慕容垂的生死斗争上,我与小飞站在同一阵线,荣辱与共。”

  拓跋仪终忍不住,直接了当的问道:“那为何非杀刘裕不可呢?且须冒着与小飞反目

的大风险?”

  拓跋珪双目亮起凌厉的光芒,旋又收敛。沉声道:“南方诸雄里,当然以桓玄声势最

大,所占地理位置亦最优越,现在有聂天还作他的走狗,更是如虎添翼,不过此人生性专

横高傲,终不是成大事之辈。其次到天师军,孙恩不单玄功盖世,且智比天高,只可惜天

师道一向被江左世家视为邪道,如孙恩想席卷南方,必惹起建康同仇敌忾,上下齐心,拼

死反抗。这是思想之争,没有任何化解的可能。”

  拓跋仪听得心中佩服,拓跋珪虽身在长城之外,可是对南北形势,却是了如指掌,观

察透彻入微,极具远见。

  拓跋珪续道:“司马道子虽掌握建康军权,本身亦是有勇有谋之辈,但因向与南人最

崇拜的谢安为敌,又纵容王国宝之徒作恶,更勾结弥勒教,所以不得人心,终不是众望所

归之人。至于北府兵,虽强胜一时,却是龙无首,刘牢之和何谦两大头领在任何一方面

均远及不上谢玄,又互相倾辄,似强实弱。南方在四大势力斗个你死我活下,你认为会出

现怎 样的情况呢?”

  拓跋仪答道:“当然是战火连绵,南方大乱。”

  拓跋珪叹道:“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刘裕成为最有机会冒尖的人,因为不论上下军民

,没有人不怀念谢安、谢玄在世时安乐繁荣的日子,而刘裕正是不言而喻的谢玄继承人,

兼之有边荒集作他的后援,只要他懂得顺应民心,南方终有一天落入他的手上。”

  拓跋仪听得哑口无言,拓跋珪说的是他从没有深思的情况,尽显拓跋珪异乎常人的想

象力,高瞻远瞩的过人视野。

  同时他晓得拓跋珪对慕容垂已是胜券在握,可是他怎能有此信心呢?

  拓跋珪双目杀机遽盛,冷然道:“假若没有刘裕,南方将会陷进长期的斗争和内乱,

那时只要我成为另一个苻坚,我可以轻易收拾南方的残局,完成我族多年来的梦想。哼!

我是绝不会犯苻坚的错误。现在你明白了吗?假如我有别的选择,我不会动刘裕半根毫毛

,可是竺法庆伏诛,却完全扭转了刘裕的命运,如再让他收复边荒集,我最害怕的情况将

会出现。与其让刘裕茁壮长大,异日更麾军北上攻击我们,何不根绝他于微时,扑熄他这

个火头,否则由他惹起的大火,将成燎原之势,直烧往北方来。”

  拓跋仪沉重地呼吸几口气,终于同意,点头道:“我看着办吧!”

  拓跋珪淡淡道:“今次随你回去的人中,有三位是我族出色的高手,且是悍不畏死的

勇士,你就看着办吧!”

  拓跋仪实时重申效死的忠诚,然后怀着沉重的心情,施礼告退。

 

  慕容宝进入慕容垂的治事堂,后者正伏案处理桌上的文件。

  慕容垂仍埋首工作,没有抬头的道:“坐!”

  慕容宝在一侧坐下后,慕容垂轻描淡写的道:“王儿怎样看拓跋珪这个人?”

  慕容宝双目立现杀气,狠狠道:“我一直不喜欢拓跋珪这个人,总觉得他是野性难驯

,心狠手毒。”

  慕容垂仍没有朝他正眼瞧来,道:“你凭甚么对他有如此印象?”

  慕容宝微一错愕,思忖半晌,答道:“或许是从他的眼神,你可以从他的眼睛看出他

心中想的,与说出来的是两回事。此人天性自私冷酷,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更没有自知之

明,不自量力。”

  慕容垂终于往他望去,双目精芒闪烁,沉声道:“王儿如果只看到这些表象,试问朕

如何敢放心让你去对付拓跋珪!”

  慕容宝一震道:“父皇!”

  慕容垂终放下手上的工作,挨往皇座,悠然道:“慕容冲被人杀了!”

  慕容宝失声道:“甚么?”

  慕容垂道:“消息在一个时辰前传至,慕容冲的左将军韩延发动兵变,攻杀慕容冲,

立将军段随为燕王。”

  慕容宝仍是震骇未止,喘气道:“怎会发生的呢?”

  慕容垂道:“此事来得突然,却非没迹可寻,以慕容冲为首的鲜卑人,自苻坚被杀,

他们又占领长安,夺得大批粮货财物子女,个个归心似箭,迫切要求东归故地,但慕容冲

却恋栈长安,不愿柬归,于是慕容冲遂和手下将士间产生严重的分歧。在我们攻陷边荒集

之前,慕容冲还可以以我们在关东囤驻重兵一事作借口,拖延东归的大计。现在我们兵力

既被分薄,且不住调兵集结于荣阳之北,准备反攻平城和雁门,慕容冲在再没有借口下,

仍要留在长安,因而被手下看破其用心,不生变才是怪事。”

  慕容宝道:“如此岂非西燕兵会立即出关东来?”

  慕容垂沉吟片刻,道:“段随始终不是慕容氏宗室,其威望和实力均不足以服众,只

因事起突然,慕容冲又没有防备,方被其所乘。当以慕容永为首的宗室势力反扑时,段随

和韩延肯定没有还手之力。不过无论谁当上西燕之主,都不得不出关来,寄望能从我们手

上夺回旧燕的土地。所以只要我们制造一个有利他们出关的形势,西燕兵当会倾巢而出,

那也是他们灭亡的时刻。天上怎可容两个太阳,西燕是我们的枝叶,只可统一在我慕容垂

一人之下。”

  慕容宝恭敬的道:“王儿明白!”

  慕容垂凝神打量他半晌,沉声道:“慕容永是知兵的人,手下更是兵精将良,兼从苻

坚手上抢得大批粮资武器,并不容易对付,且我们还须兼顾边荒集,所以我必须改变计划

,留此坐镇,与慕容永等人斗智不斗力,以接收他手上的实力。而对付拓跋珪的事,则交

由你全权负责。”

  慕容宝兴奋地大声答应,道:“王儿必不负父皇所托,敢问父皇有何指示?”

  慕容垂道:“拓跋珪此人非是等闲之辈,不可掉以轻心。幸好他现在羽翼未成,手下

不到三万人,兵力薄弱,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所以只要你能坚持下去,直攻至盛乐,掠

夺他的战马和子女,终可令拓跋珪国破族亡,绝不可能有另一个情况发生。我会给你八万

精骑,先收复雁门和平城,再在长城内外设立坚寨,以保粮资的供应源源不绝,与拓跋珪

打一场以扎实为重的持久战,拓跋珪必败无疑。”

  慕容宝起立下跪道:“慕容宝领命!”

  慕容垂长长吁出一口气,心忖北方已有一半落入口袋里,同时想起纪千千,如让她目

睹自己歼灭西燕的整个过程,她会否对自己的观感改变过来呢?

 

  孙恩立在海岸边一块巨岩上,盘膝静坐。

  自从边荒回来后,天师道的事务分别交给徐道覆和卢循两徒打理,自己全心全意修练

“黄天大法”,以应付平生劲敌“大活弥勒”竺法庆。

  道德三干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谁知些子玄开窍,不在三千六百门。

  孙恩自创的“黄天大法”,上承道家之祖老子的《道德经》,再集两汉道法的大成,

渊源自黄老,法授天人,已达超凡人圣之境,非是一般武术能望其项背。

  竺法庆虽为佛门外道,至乎被视为邪魔奸孽,可是其“十住大乘功”,却是源自佛门

正宗,再加男女采补之术,实是佛门心法的另类异彩。

  道佛之争,自汉代以来从没有乎息过,他和竺法庆分别是代表道门和佛门最顶尖儿的

人物,他们的决战,已是命运注定了的。

  他的“黄天大法”,说到底仍是炼心之法。初层炼心,是炼未纯之心,屏情去妄,心

照于空。二层炼入定之心,炼心合气,氤氤氲氲,神功初奠。三层炼心,是名天地之心,

一阳来复,炼心进气,玄关窍成。四层炼退藏之心,玄关乍现,得气功成。五层炼筑基之

心,取坎填离,积金入腹,结丹累气。六层炼了性之心,玉液还丹,由后天转为先天,血

自化为白膏,意自凝作赤土。七层炼已明之性,以有投无,以实灌虚。虎向水中生,龙从

火里出,龙虎相搏,猛烹极炼,全身灵窍皆开。以先天制后天,性命合而为一,成大还丹

功法,七返九还,至此存神明性,道心永不动摇。八层炼己复之心,心定存神而通明,要

使身中先天真气,尽化为神,身中之神,能遨游于外,灵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出神入

定,不为物境所迷,炼心成神。

  孙恩在多年前已炼心至第八重功法,可是自此即再无寸进,幸好自边荒集回来后,他

的精气神均处于最巅峰状态,所以他掌握时机,潜修最高的第九层炼功心法。现在身处东

海大岛翁州,更感到突破在即。

  第九层炼心,炼的是还虚大法。当他到达第八重功法,早臻随心所欲的境界,可是灵

不虚则不能包涵万物,所以必须炼至众有皆空,清虚一毋,盘旋天地之间,是我非我,是

空不空,天地有毁,虚空不毁。乾坤有碍,惟空无碍,所以神满虚空,法周沙界。此“黄

天大法”之最,无以加矣。

  “轰!”

  孙恩从巨岩上升起来,举手长啸。

  他梦寐以求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黄天大法”,终于取得大突破,成就

至高无上的心法。

  只要将来能“炼虚合道”,他将可以白日飞升,破空而去。

  就在此时,他感应到卢循正全速往他得成大法处赶来,显是有非常重要的消息。

  当天师道德披天下,便是他功成身退之时。

第 二 章 千里战书 
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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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由东门入城,立即被把门的兵头截着,道:“刘裕你回来得真是时候,头子昨天

才发下命令,只要见你回来,立即押你老哥去见他。”

  头子是刘牢之另一个军中的匿称。

  刘裕笑道:“是否要上手铐?”

  那兵头叫方勇,曾和刘裕一同接受探子的训练,与刘裕稔熟,探手搭上他肩头,朝城

内走去。欣然道:“你老哥现在是大大有名的人,谁敢对你不敬。坦白说,我也有些佩服

你,到现在仍死不去、活生生的在老子眼前出现,你奶奶的!你是否戴了什么宝贝护身符

,被人怎么打都不死?”

  把门的北府战士见到刘裕,都举手致敬,口呼刘大哥,态度崇敬亲热。

  刘裕笑道:“护身符欠奉,烂命倒有一条,你要便来拿我的命吧!”

  方勇着人牵来两匹马,开怀笑道:“岂敢岂敢!连竺老妖都栽在你手上,谁敢拔你半

根毫毛?”

  刘裕接过马缰,愕然道:“杀竺老妖的是燕飞,为何算到我头上来?”

  方勇笑道:“不是一样吗?燕飞是你的战友,你是边荒集的主帅,当然是由你巧施妙

计,方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干掉竺老妖,完成玄帅的遗愿。此事传至广陵,轰动全城,人人

提起你老哥,都要竖起拇指,说一句‘英雄好汉’,你确是了不起。”

  刘裕开始明白燕飞斩杀竺法庆对自己声誉的影响,又感受到谣言的夸大失实处。不过

北府兵兄弟一厢情愿的想法,正代表自己与他们荣辱与共,亦代表着他们心里极待填补的

一个缺陷,就是他们需要继谢玄后的另一个英雄,作他们的心灵支柱,而那个人现在已变

成了他刘裕。

  只要他能再次光复边荒集,北府兵年轻一辈,将人人向他归心,视他为另一个谢玄,

而此为他手上最大的筹码。

  道:“上马吧!我也想见刘爷呢!”


  孙恩神采飞扬的立在巨岩边缘处,细听卢循一一报上从建康来的最新消息,潮浪一重

一重的相继而来,打上巨岩,溅起高达数丈的浪花。

  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震撼,当他听到竺法庆被燕飞斩首,终于动容道:“这是不可能

的。”

  卢循以带点嘲弄的语气道:“竺法庆肯定名大于实,否则怎会饮恨于蝶恋花之下?”



  孙恩缓缓摇头,柔声道:“竺法庆确有真材实料,他的‘十住大乘功’来自上代有怪

僧之称的不戒大师的‘碎金刚乘’,是佛门正宗。据吾师所言,‘碎金刚乘’专攻日精月

华,天下间只有‘太阳真火’方能与之抗衡。不过,纵然燕飞身具‘太阳真火’一类的奇

功,他能保命不死,已是难得,怎可以不但避过‘十止之劫’,还可以击杀竺法庆,此事

离奇至极,难道……不!这是没有可能的,且‘丹劫’在师尊坐化前,早不知影踪。”

  卢循一震道:“丹劫?”

  孙恩点头道:“师尊曾与不戒大师交手,故深悉‘碎金刚乘’的虚实,而万变不离其

宗,‘十住大乘功’虽为竺法庆自创,其源头和心法始终离不开‘碎金刚乘’,师尊既说

过‘太阳真火’能抗衡‘碎金刚乘’,当然也能与‘十住大乘功’平分秋色。而‘丹劫’

乃‘太阳真火’之最,照此推之,当可以克制‘十住大乘功’,问题在于,即使真的有人

能从‘丹劫’吸取‘太阳真火’以为己用,仍不容易破竺法庆的‘十住大乘功’,只能在

不受竺法庆的十住法影响下,大家在招数战略上见真章,以竺法庆千锤百炼的魔功,不论

燕飞如何进步,仍不是竺法庆的对手。所以我说此事奇怪至极。”

  卢循道:“天师曾差点要了燕飞的命,当然清楚他的强弱。不过燕飞杀竺法庆一事,

该非谣传,否则尼惠晖不会到建康寻燕飞的晦气?难道‘丹劫’真的落在燕飞手上?这是

不可能的。”

  孙恩长长舒一口气,目光投往广阔无边的大海,双目异采闪动,声音却充满生机和期

待,悠然叹道:“世事的曲折离奇,往往出人意表。燕飞先是在本人手底下死而复生,现

在又斩杀竺法庆于边荒,岂是可以随意小觑的人。想不到竺法庆、慕容垂之辈外,尚有一

个燕飞,令我孙恩不愁寂寞。燕飞呵!没有你这样的一个对手,人生又有何乐趣呢?”

  卢循心中激荡,更晓得孙恩已决定予燕飞另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因为对孙恩来说,

燕飞已取代了竺法庆在他心中的地位,成为一个能令他动心的对手。

  孙恩像忽然抛开燕飞一事,神驰意飞的道:“司马曜真的死了!”

  卢循道:“此事千真万确,下手的是成为司马曜贵人的妖女曼妙,如不是她被楚无暇

截杀于大江,情况会变得更精彩,不过现在已够司马道子头痛的了,唉!可惜千秋不知如

何被司马道子识破身分,累得道覆须立即把我们在建康的人撤走,使我们辛苦经营多年的

布置,毁于一夜之间。”

  孙恩微笑道:“有什么问题呢?我们得到的远比我们失去的多,些微损失,何用介怀

?为达成我们的梦想,总有些人须牺牲的。司马曜的横死,将令王恭、桓玄、殷仲堪、刘

牢之等人别无选择,只有连手麾军建康,名为逼司马道子交代司马曜之死的真相,实则为

必须杀司马道子以自保,否则如让司马道子假新上位的傀儡皇帝之手乱发圣旨,如何招架

?那时将是我们进攻建康的最佳时机,一举把南方所有反对的力量摧毁,好一劳永逸。所

以你有什么该担心的呢?”

  卢循终察觉孙恩的异于平日处,这不单是他出奇地随和轻松的语调,且字字珠玑,更

因此时的孙恩,像一个永不见底的深潭,蕴藏着无有极尽的智慧和异乎寻常的力量,却又

超然于众生之上。那种感觉玄之又玄,非比寻常。

  他刚才来时,因消息的震撼而心神不属,兼之因对孙恩的敬畏,不敢平视观察,所以

一时没有察觉孙恩的异样处。

  此时的孙恩,比以前任何一个时间,更像“天师”,“真”的“天师”。

  卢循发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张大口喘起气来,艰难的道:“天师……”

  孙恩往他瞧来,双目晶莹通透,又深邃无可测度,保持微笑的神态,柔声道:“趁现

在还有点时间,我须立即赶往边荒,只要燕飞在附近,我便能对他生出感应。我要以他的

人头来祭我天师军出征的大旗,让普天下晓得谁才是天下第一人。”

  卢循生出被孙恩看个通透的奇异感觉,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敬意,更清楚孙恩为燕飞

而心动,必须立即赶去会燕飞的心态,忽然双膝一软,跪往石上去,颤声道:“天师……



  仍是语不成句。

  孙恩仰望晴空,双目射出热切和憧憬的神色,道:“我去后,你们全力备战,结集战

船,待我回来后,时间该差不多了。”

  接着探手在卢循的天灵穴轻拍三掌,道:“好好给我练功!”

  每一掌拍下来,卢循都觉全身经脉遽震,所有窍穴跳动起来,说不出的受用。卢循福

至心灵,晓得孙恩是以无上法力助他修炼“黄天大法”,那敢轻忽,就那么跪在地上练起

功来,再不敢说话。

  孙恩一声长啸,到啸音收止,早去得无影无踪。


  燕飞紧接刘裕之后进入广陵城,他备有通行证件,把门的卫兵没有留难,盘问几句后

,放他入城。

  他还是首次到广陵,心忖还有时间,先四处逛逛,再到与刘裕约定处等待。

  就在此时,他的心湖忽然浮现孙恩的形相,还似正对他欣然微笑。

  这怪异无伦的情况一闪即逝,快速得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可是已像一块巨石,狂

掷进他波乎如镜的平静心湖去、激起溅空而起的水花和波荡的涟漪。

  他清楚感应到孙恩对他的杀机。

  燕飞完全不晓得孙恩身在何方何处,那种玄妙的联系模糊而遥远,更不明白孙恩如何

办得到,不过肯定的是,早臻达天人合一之境的孙恩在道法武功上又更上一层。

  燕飞心中叫苦,清楚自己又落在下风。

  他现在一心一意去反攻边荒集,是为配合拓跋珪营救纪千千进行的大计,实在不愿分

心到别的事上去,尤其是像孙恩这种可怕的对手。

  上次交手时的孙恩,武功已不在竺法庆之下,如他再有突破,燕飞能胜他的机会更是

微乎其微。最大的问题是他仍非心无罢碍,且比之以前任何一刻,更急切把纪千千主婢从

慕容垂的魔掌解放出来。

  可是他更清楚与孙恩此战是避无可避,且他是陷于完全被动的恶劣形势。

  他并不是畏惧孙恩,只是感到孙恩选此要命的时刻来对付他,已充分表现出孙恩掌握

到自己没法弥补的破绽和弱点,如他过不了孙恩这关,那过去的一切努力将尽付流水,他

固然一命呜呼,纪千千主婢则永远落在慕容垂手上,荒人失去边荒集,刘裕当不成北府兵

的统帅,拓跋珪则要亡国灭族。

  除非他能击败孙恩,否则情况将会朝最不幸的方向发展。

  没有人能在此事上帮半点忙,一切只能倚赖自己,看看蝶恋花是否有护主的能耐。


  门卫在主堂大门报上刘裕的名字,刘牢之的声音传来道:“进来!”

  刘裕举步入堂,刘牢之坐在一角发呆,几旁摆放着一封开了口的火漆密函,并没有朝

刘裕瞧来,只淡淡道:“坐下!”

  一时间,刘裕不知该坐到哪裹去,只好恭敬地来到他身前,施礼问好。

  刘牢之一脸苦思而不得的疲倦神色,指指身旁隔着小几的太师椅道:“坐!我有些事

须问你。”

  刘裕有点受宠若惊的坐在他一旁。

  刘牢之终于朝他瞧来,道:“你是不是从建康来的呢?”

  刘裕点头应是,忽然间,他已晓得几上的密函来自司马道子,信内并提及自己。

  刘牢之满怀感触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皇上驾崩了。我该怎么做呢?”

  后一句他显然不是求教刘裕,只是正纠缠心内的一句话,不自觉地冲口而出,显示他

正为某一个决定举棋难下。

  刘裕当然明白他的心事。

  刘牢之此刻正为选择站在哪一方而烦恼。以前王恭背后有司马曜全力支持,刘牢之投

向王恭一方是顺理成章,只要收拾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他便可得到司马曜的回报,名正言

顺的坐上北府兵大统领之位,说不定还可当扬州刺史。成为桓玄之外南方最有权势的人。



  现在司马曜死了,刘牢之若再站在王恭的一方,至少在名义上是与司马氏皇朝对苦干

,且因有桓玄牵涉其中,动辄会弄出改朝换代的局面。如被桓玄登上帝座,刘牢之肯定死

无葬身之地,还要被抄家灭族。刘牢之的为难处,可以想见。

  刘牢之肯于此时和这种心情下见刘裕,是因为刘牢之从密函里,晓得司马道子和刘裕

的紧张关系放缓,更想从他口中知道多点有关司马曜猝死的真相,问多点有关司马道子的

事,好帮助他作出决定。

  刘裕识相地保持缄默。

  果然刘牢之沉吟半晌后,忽然问道:“燕飞是不是真的杀了竺法庆?”

  刘裕点头道:“确是如此!”

  刘牢之往他瞥一眼,目光移往屋梁,徐徐道:“皇上是怎样死的?”

  刘裕小心翼翼的答道:“据传杀皇上的是他最宠爱的张贵妃,而张妃实是与桓玄有关

系的人,所以派郝长亨到建康来把她接走,不过功亏一篑,此女最后被弥勒教的楚无暇杀

死灭口,否则桓玄便可以借她之口,嫁祸司马道子。”

  他不敢说出曼妙的真正身分,怕的是难以向刘牢之解释,自己是如何得悉个中的来龙

去脉。

  刘牢之一震朝他瞧来,双目射出复杂的神色,道:“你倒清楚其中情况。”

  刘裕苦笑道:“全赖参军大人栽培,我只是尽探子的本分。”

  刘牢之淡淡道:“你回广陵来,是否想我出手助你们光复边荒集?”

  刘裕点头道:“弥勒教已因竺法庆之死冰消瓦解,边荒集的形势转为对我们有利,只

要大人肯点头,使淮河的水师封锁寿阳以东的淮水卜游,我们便有把握打赢这场仗。”

  刘牢之道:“粮食和武器方面又如何呢?”

  刘裕心忖难道真的这么顺利?可能是司马道子在密函里提到肯支持他们收复边荒集吧

!又感到有些儿不妥当,如刘牢之肯这么听司马道子的话,岂非代表他决定投向司马道子

的一方?那自己心上人的老爹王恭岂非陷入动辄败亡的险境?

  答道:“我会找孔老大想办法。”

  刘牢之沉默片刻,然后沉声道:“我现在说的,你须仔细听清楚,并要如实执行,否

则我将视你为背叛北府兵的叛徒。”

  刘裕就像在云端直跌下来,整条脊骨凉飕飕的,道:“大人请指示。”

  刘牢之双目精芒毕露,冷然道:“我要你立即退出荒人的所有行动,由这刻开始,不

准你接触任何外人,孔老大也包括在内,明白吗?到有适合你的工作时,我自会找你。”



  刘裕遽震失声道:“这怎么成?”

  刘牢之大喝道:“这是军令!”

  刘裕喘着气直视刘牢之,然后逐渐平复,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大人是不是决定与桓

玄合作,对付司马道子?”

  刘牢之脸泛怒容,冷笑道:“小裕你不觉得你愈来愈放肆吗?我的事怎到你来置喙?



  刘裕虽然心中充塞难以压抑的愤慨,仍晓得不宜顶撞他,垂首道:“大人可否容我说

出心底的话,那不是我为自己说的,而是为大人和北府兵着想。”

  刘牢之容色稍为放缓,显然也希望在此事上有人为他参详,道:“说罢!”

  刘裕正容道:“不论与桓玄或司马道子任何一方合作,均是与虎谋皮。现在北府兵最

宜严守中立,坐观其变。另一方面则再次打通边荒集的脉络,令北府兵维持自给自足的有

利形势,足可以应付南方任何突变。”

  刘牢之若无其事的哂笑道:“说到底,你都是想我支持你和你的荒人兄弟,对吗?”



  刘裕差点想拍几大骂,再拂袖而去,当然也晓得真这样做,绝无机会活着离开参军府

。惟有动之以利,道:“不论形势如何变化,只要边荒集尚在我们手中,我们北府兵便有

筹码去应付任何事情。请参军大人三思。”

  刘牢之叹一口气,道:“我并非没有深思此事。唉!我们现在自顾不暇,怎还有能力

去处理远在边荒的事?”

  刘裕知他意动,忙道:“如此我可不劳大人一兵一卒,也不用劳烦孔老大,就凭荒人

的力量,把边荒集夺回来交到大人手上如何呢?”

  刘牢之愕然道:“你真有此把握?”

  刘裕暗抹一把冷汗,直立而起,单膝下跪道:“愿领军令状!”

  刘牢之道:“你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刘裕讶然朝他望去,捕捉到他眼内轻蔑的神色,心中忽然感到很不妥当,一时却没法

想到原因。

  刘牢之阴森森地笑道:“好吧!若我不给你一个尝试的机会,肯定你不会心服。”

  刘裕对他最后的一点敬意终于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差点压抑不住的怒火,更晓得中了

他的奸计。刘牢之故意在边荒集-事上说得这般决绝,正是看穿他不会放弃边荒集,从而

制造出眼前的情况,令他不得不接受他任何苛刻的条件。

  刘裕缓缓起立,心忖有一天我会教你向我下跪。神色却保持冷静,道:“请大人赐示

!”

  刘牢之道:“你须凭自己的力量去收复边荒集,不可把北府兵拖进此事去。由现在起

,你暂时脱离北府兵,直到收复边荒集,才可以归队。你肯签押这样的军令状吗?”

  刘裕彻底明白过来,刘牢之是要他自我放逐,离开北府兵,因为刘牢之看死他在没有

北府兵的支持下,他绝无可能光复边荒集。

  对刘牢之他已心死,点头道:“一切照大人的吩咐好了。”

 

第 三 章 雪中送炭 
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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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在约定的酒铺一角,找到正自斟自饮的燕飞。他失去了说话的心情,三日不发的

连灌两杯闷酒。

  燕飞苦笑道:“看你的样子,便知道没有好结果。”

  刘裕一掌拍在台上,引起酒铺内其它客人的侧目,不过见到两人的体型气魄,谁敢斗

胆找麻烦。

  刘裕瞥燕飞一眼,把见刘牢之的经过道出来,最后道:“他奶奶的!他分明是针对我

。”

  燕飞皱眉道:“他是否决定投靠桓玄,所以晓得司马道子支持我们后,故意留难你呢

?”

  刘裕摇头道:“照我看未必如此,他怕恒玄应更甚于司马道子。这一着虽然是对付我

,但问题却出在你的身上。”

  燕飞愕然道:“见与我有关?确令我难以理解。”

  刘裕道:“事实上不论是刘牢之或何谦,均一直自视为玄帅的继承人,至于我这个闭

门继承人,他们只当作谣言和笑话,玄帅亦肯定不会在他们面前承认此事。”

  燕飞哂道:“我看他们根本不敢开口问玄帅。哼!既以玄帅的继承人自居,为何却对

竺法庆一事不闻不问?只顾着争北府兵的兵权。可见玄帅早看破他们的为人,知道他们是

自私自利之徒。”

  刘裕道:“你明白了。”

  燕飞点头表示明白。

  刘裕道:“虽然不是由我宰掉竺法庆,可是我身为边荒集的主帅,你杀死竺法庆的壮

举自然可以归功于我。在这样的情况下,谣言也可以变成事实。因为谁都晓得安公曾誓言

不让竺法庆踏足建康半步,玄帅击杀竺不归于建康的明日寺,正显示谢家的决心。现在我

完成了安公和玄帅的遗愿,立即在北府兵内确立了继承人的身分,成为刘牢之和何谦外北

府兵里最有影响力的人,号召力则更在他们之上。兼之与司马道子的紧张关系暂告缓和,

刘牢之开始对我生出顾忌,但又不敢直接对付我,怕惹起北府战士的反感,所以使出这种

卑鄙手段。”

  燕飞沉吟道:“司马道子因看到此点,所以也在玩手段,借刘牢之的手来对付你,这

一着非常高明。”

  刘裕叹道:“现在我们的形势又转趋恶劣,刘牢之说过不准我在任何情况下牵涉到北

府兵,如此我想借助胡彬在寿阳的水师之举,立告胎死腹中,问题将非常严重。”

  燕飞摇头道:“没有北府兵便没有北府兵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荒人从来不用外

人帮忙的。”

  刘裕解释道:“对聂天还来说,大江帮在新娘河的基地并非秘密,因为大江帮的叛徒

胡叫天清楚基地的事。以前聂天还不敢大意越过寿阳,是怕遭到北府兵水师的围剿,所以

基地在北府兵这大伞子下可以避开风雨,一直是安全的。可是只要刘牢之知会王恭,说不

会插手边荒集的事,这种对我们有利的形势,将荡然无存,而我们所有行动均变得有迹可

寻,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将处于绝对的被动情况。”

  燕飞道:“这方面还是你在行,我倒没想得这么多,幸好消息传至桓玄处,再由他转

告聂天还,由郝长亨落实执行,至少需七、八天的时间,我们只好与时间来个竞赛,看看

边荒集是否真的是气数未尽。”

  刘裕苦笑道:“另一个头痛的问题,是刘牢之明言我不可以找孔老大帮忙。以我们现

时在手上的粮食,最多可让我们支持上三个月,弓矢则一场大战未完已用罄,如此对我们

反攻边荒集的大计,会有很大的影响,逼得我们躁动求胜,而对方则是以静制动,以逸代

劳。”

  燕飞道:“军令状裹有写明不准找孔老大吗?”

  刘裕一呆道:“这他倒不敢写进军令状去,否则人人都晓得他是故意为难我。”

  燕飞哑然笑道:“这就成了,没有孔老大的帮忙,我将无力反攻边荒集,你也永远回

不了北府兵去,所以这是我或你的唯一选择,就是千方百计也要说服孔老大,虽然我不知

道如何可令他站到我们的一方来。”

  刘裕苦笑道:“我也想不出妙计。孔老大说到底都是个生意人,绝不肯做赔本生意,

偏是边荒集是最高风险的投资,可能半个子儿都收不回来,还会开罪了桓玄和刘牢之。”



  燕飞忽然朝门口瞧去,刘裕随他望去,一人正匆匆而入,似是找人的模样,见到两人

,露出喜色,朝他们举步走来,伙计忙赶来招呼。

  刘裕第一个弹起来,招呼那人入座,待那人坐好后,俯身凑到他耳旁道:“他是燕飞

!”

  那人闻言遽震道:“真的是你?”

  刘裕向燕飞打个眼色,拍拍那人肩头示意道:“孔老大!”

  燕飞心忖这叫一说曹操,曹操便到,省去不少工夫,忙抱拳为礼,又亲自为他斟酒。



  孔靖目不转睛地打量燕飞,待刘裕回到原位,俯前压低声音道:“这几天我一直派人

留意刘大人,所以刘大人甫入城我便知道。唉!江帮主曾派人来联络我,我这方面没有问

题,但参军大人却持保留的态度,令我非常为难。”

  燕飞道:“如孔老大选择置身事外,我们绝不会怪你。”

  孔靖点头道:“我明白!燕兄和刘大人都是真正的好汉子,否则竺法庆就不会授首于

燕兄手上,要杀竺法庆凭的再不单是武功,还须视死如归的勇气和超绝的智慧。燕兄完成

了玄帅的遗愿,已得到整个北府兵的衷心感激。我孔靖似是外人,其实我至少算是半个北

府兵,所以你们说我可置身于此事外吗?”

  燕飞和刘裕交换个眼色,均感孔靖非是等闲之辈,且颇有见地,更是胆大包天,因为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如传入刘牢之耳内,孔靖肯定会惹来浑身麻烦。

  孔靖续道:“大家都是跑惯江湖的人,废话我不说了,现在的形势对我愈来愈不利,

如让两湖帮的势力伸展到广陵来,我也只好带齐所有手足逃往边荒集去,聂天还一向与我

对着来干,不会放过我。”

  刘裕讶道:“孔老大的耳目真灵通,竟晓得建康军已从边荒集退走,而两湖帮则乘虚

而入。”

  孔靖色变道:“竟有此事?”

  燕飞道:“原来孔老大并不晓得此事,因何却作出两湖帮的势力快扩展到这里来的判

断呢?”

  孔靖现出凝重神色,把声音再压下少许,道:“你们竟不知参军大人已答应投向王恭

的一方,与桓玄和殷仲堪四方结成讨伐司马道子的联盟,并推王恭为盟主的事吗?”

  燕飞和刘裕听得面面相觑,心忖难怪刘牢之对他们反攻边荒集的事袖手不理。

  刘裕道:“何谦有何反应?”

  孔靖道:“正是何谦知会我此事,何大将军昨晚率手下离城,不知去向。”

  刘裕愤然道:“刘牢之愚蠢至极,在如此的情况下,保持中立才是明智之举。”

  孔靖叹道:“现在我们首要之务是光复边荒集,其它事只好摆到一旁,亦不到我们理

会。”

  刘裕望向燕飞,后者会意点头,表示同意他畅所欲言,以争取孔靖全心全意的支持。



  刘裕凑近点低声向孔靖道:“切勿惊惶!司马曜死了!”

  孔靖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

  燕飞暗叹一口气,南方已完全失控,未来的发展变化没有人能预料,而自己还要应付

孙恩这可怕的劲敌。忽然间,拯救纪千千主婢一事的成功希望,又变得遥远而渺茫。


  燕飞和刘裕坐小风帆离开广陵,负责驾舟的三人是孔靖的心腹手下,好让两人能争取

休息的机会。

  两人一时间哪睡得着,从船舱钻出来,到船头坐下说话,刺骨寒风阵阵吹来,以刘裕

的功力,也要穿上能御寒的厚棉袍,燕飞却是酷寒不侵,只于劲装上盖上披风,比起刘裕

潇洒多了。

  刘裕道:“孔靖很够朋友,且是有远见的人,晓得任由刘牢之如此胡搞下去,不是办

法。”

  燕飞道:“做生意讲的是眼光,他是看准你是可造之材。当然!安公和玄帅对他有很

大的影响力。”

  刘裕忧心仲仲的叹了一口气。

  燕飞讶道:“你在担心什么呢?还把刘牢之放在心上吗?至少我们找到一个肯在雪中

送炭的人。我很佩服孔靖,一是什么都不做,一是做得彻彻底底,而他已选择了全力支持

我们,这是边荒集之幸,更是我们的福气。”

  刘裕再叹一口气,道:“我在担心刘牢之又改变主意。不知司马道子给他那封密函的

内容如何呢?不过我看他当时的样子,似是犹豫不决,可知司马道子定向他许下极具引诱

力的承诺,而刘牢之投向王恭一方的决心显然非是坚定不移。”

  燕飞道:“这是没有原则的人常遇上的情况,哪方能予他最大的利益,便指向那一方

。不论对司马道子又或桓玄,他都有深切的顾忌。正如你提出的,最明智是保持中立,更

上之计是把边荒集控制在手上,而刘牢之这蠢人却因害怕助长你的声威,致坐失良机。”



  刘裕苦笑道:“北府兵落在这蠢人手上,后果实不堪设想。现在何谦已与他公然决裂

,往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我真的怕我们北府兵有很多人会被他害死。”

  燕飞倒抽一口凉气道:“不致于这么严重吧?刘牢之怎都该维护忠于他的兄弟。”

  刘裕道:“我们曾领教过司马道子的厉害,虽未见过桓玄,可是从屠奉三便可推测到

他的高明,你说刘牢之会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吗?第一个吃苦果的肯定是他,然后轮到其它

在军内有号召力的人,直至北府兵完全被控制在其中一人的手内。”

  燕飞不得不同意,道:“你这番话很有见地,此正是孔靖最大的恐惧,所以他把全盘

生意押在你的身上,而非刘牢之。”

  刘裕沉吟片晌,沉声道:“明晚我们抵达豫州,立即入王府救出淡真,如因此能瓦解

王恭和桓玄的联盟,刘牢之肯定会按兵观变,如此可暂缓南方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孙恩

亦没有可乘之机了。”

  燕飞从容道:“提起孙恩,我须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我可能随时离开以应付他,免他

影响我们反攻边荒集的大计。”

  刘裕听得一头雾水,道:“我不明白,怎会忽然扯上孙恩?他派人向你 F了战书吗?



  燕飞道:“差不多是这样,不过他只是通过心灵的奇异联系向我宣战。我有种感觉,

他正赶来设法杀死我。”

  刘裕骇然道:“竟有此事?是于何时发生的?以前你曾有过同样的感觉吗?孙恩此刻

该在翁州,离这里超过一千里之遥,怎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燕飞道:“这事是我在广陵城内之时发生,感应虽是一闪即逝,我却感到是千真万确

的。孙恩比以前更强大了,又更难以捉摸,我真正的感受是没法子具体描述出来给你听的

。”

  刘裕苦恼的道:“真的是节外生枝,不过如孙恩只是孤身一人,我们可以起攻之,

总好过你独力承受。”

  燕飞沉思顷刻,摇头道:“这一套对孙恩这种高手是不行的,试想如孙恩每天挑我方

的一个人来处决,到最后我还不是要与他单独决战吗?你对我竞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吗?



  刘裕尴尬的道:“我对你怎会没有信心呢?只不过……唉!坦白说,孙恩实在太厉害

了,任遥死时的情景我仍历历在目。如他再在武功上有所突破,天才晓得他会否变成异物

。像现在般他能在千里外令你生出感应,已是骇人听闻之极的事。”

  燕飞苦笑道:“你是否想问我是否也有孙恩这种本领呢?只是不好意思问出口,对吧

?实话实说,我真的没法办到,从这点推测,至少我在玄功上及不上孙恩。所以我希望能

在孙恩来到前,先击垮郝长亨的水战部队,如此我便可以抛开所有心事,在边荒与孙恩决

一死战。”

  刘裕皱眉苦思片刻,颓然道:“你与孙恩的决战似是无法避免,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办

法助你一臂之力。”

  燕飞深吸一口气,道:“你是关心我,所以方寸大乱。孙恩的搦战,是我诛除竺法庆

的必然后果,只要孙恩能杀死我,立可今天师军声威大振,比打赢其它胜仗更有效用。不

过这种压力对我也非没有好处,至少逼得我去思忖怀内《参同契》的深奥道法,希望能更

上一层楼。”

  刘裕发起呆来,好半晌后才道:“究竟竺法庆比之前和你交手的孙恩,双方高下如何

呢?”

  燕飞坦然道:“我没法告诉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两人各有绝艺,分别在竺法庆一意生

擒我,而孙恩却全心置我于死地,所以前者是有破绽可寻,因为已落于形迹。”

  刘裕呼出一口凉气,整个人就像浸在冰雪里,厚棉袍似失去抗寒的作用,说不出话来



  燕飞当然明白他的心情,如自己被孙恩杀死,不但荒人要完蛋,他刘裕亦将陷于山穷

水尽的绝对劣境,纪千千主婢也将永为慕容垂的俘虏。

  不!

  我燕飞绝不能饮恨于孙恩手上。

  燕飞探手抓着刘裕肩头,微笑道:“信任我吧!现在我们好好睡一觉。明晚我们会把

你的美人儿迎返边荒去,而我将会与孙恩在边荒决一胜负,我的蝶恋花再不会输给任何人

,包括孙恩在内。”

 
第 四 章 不欢而散 
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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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淮水黑沉沉的前方上游,七、八艘中型战船把河道完全封闭,对方占有顺水之利,

如要发动攻击,他们那艘没有武装只是用来运货的单桅内河船,肯定不堪一击,想闯关则

连江海流复活也办不到。

  刘裕和燕飞从熟睡里被惊醒过来,到船首遥观形势。

  刘裕问孔靖的手下李胜道:“够时间掉头走吗?”

  李胜脸色发青的摇头道:“若他们一心对付我们,趁我们掉头之际顺流来攻,我们必

无幸免。”

  刘裕忽然怀念起大江帮的双头船,前后均设舵位,掉头走不用拐个大弯,多么灵活自

如。

  燕飞看着半里外没有灯火、莫测高深,兼不知是何方神圣的战船,道:“是哪一方的

人?”

  刘裕狠狠道:“该是北府兵的战船。他娘的!怕是刘牢之想杀我。”

  燕飞暗叹一口气,更明白刘裕的为难处,以他和刘裕的身手,借水遁肯定可避过此劫

,但孔靖送他们到豫州的三位兄弟肯定必死无疑,他们怎可以不顾而去?

  忽然心中一动,摇头道:“不该是刘牢之,他怎敢公然杀你呢?”

  刘裕一震道:“对!咦!似乎是何谦的水师船队。”

  李胜叫道:“打灯号哩!”

  对方亮起三盏风灯,成一品字形,徐徐升降。

  刘裕现出奇怪的神情,道:“对方打的是北府兵水师间通讯的灯号,着我们靠近,是

和平的灯号。”

  燕飞道:“便依他们之言行事,如他们是在骗我们,结果并不会有分别。”

  刘裕明白他的意思,不论他们掉头逃走,又或往对方直驶过去,如对方一心要攻击他

们,结果仍是一样。

  刘裕安慰李胜道:“直驶上去吧!如情况不对头,我们会与你们共生死的。”

  李胜感动的道:“孔爷没有看错人,两位大爷确是义薄云天的人,我们三兄弟把命交

给你们了。”依言去了。

  风帆重拾先前的速度,朝何谦的水师战船驶过去。

  刘裕向燕飞解释道:“北府兵共有三支水师部队,分别驻扎于广陵、淮阴和寿阳,淮

阴的水师船队由何谦指挥。看来何谦离开广陵后,便沿邗沟北上淮阴,且猜到我们会经此

往颖口,所以在入淮水处守候我们,情况吉凶难料。”

  燕飞道:“何谦既投向司马道子,该与司马道子有紧密的联系,理应晓得司马道子与

我们之间的事。”

  刘裕道:“很难说!司马道子这人很难测,直至此刻我仍深信他利用刘牢之,来对我

行借刀杀人的毒计。”

  敌船各船首倏地亮起风灯,照得河面明如白昼,一艘快艇从船队里驶出,朝他们而来



  刘裕和燕飞立即轻松起来,因为对方确有诚意,至少不会在他们进入箭矢射程内时突

然攻击,因为会殃及他们派出的快艇。至于是否因怕他们两人逃走,故以先诓他们上船,

再聚众围攻,则要船贴近过去才知道。

  刘裕道:“艇上有刘毅在,他是何谦的心腹,也是我认识的同乡。”

  快艇迅速接近,刘毅立在艇头,举臂表示没有恶意,道:“大将军想见你老哥一面,

绝没有恶意。”

  刘裕迎着寒风笑道:“大将军的消息很灵通呢!”

  快艇拐个弯与小风帆并排前进,刘毅应道:“若连你刘爷到广陵我们也懵然不知,还

有脸出来混吗?这位是……”

  燕飞淡淡答道:“小弟燕飞,见过刘毅兄。”

  刘毅和撑艇的六名北府兵同时现出震动的神色,呆瞪着他。

  在帅船的主舱里,刘裕和燕飞见到北府兵除了刘牢之外,最有权势的大将——何谦。



  何谦身形高挺,年纪在三十许间,面目精明,举手投足间均显出对自己的信心,这样

的一个人,确不甘居居于刘牢之之下。

  何谦表现得相当客气,站在舱门迎接他们,对刘裕表现得很亲切,对燕飞更特别礼数

十足,又令亲卫离开,只余刘毅一人陪侍。

  在舱厅的大圆桌坐下后,刘毅为各人奉上香茗,然后坐到一侧去。

  何谦打量两人一番,微笑道:“我已收到琅讶王的信息,清楚现在的情况。实不相瞒

,我本奉有王爷的密令,准备偷袭新娘河,把大江帮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现在当然不会

这样做,亦庆幸不用干这种事。唉!我是多么希望玄帅能长命百岁,那我们就不用陷于如

此令人无所适从的局面里。”

  燕飞和刘裕听得心里直冒寒气,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在新娘河大江帮的秘密基地

,竟是司马道子的攻击目标。何谦乃善于水战的北府大将,兼之手下水师船队训练有素,

如骤然施袭,江文清肯定难逃大祸。

  刘裕问道:“大将军是如何晓得大江帮在新娘河的基地呢?”

  何谦毫不隐瞒的道:“消息来自王恭,再由刘牢之透露予我,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

小裕你现在该明白刘牢之是怎样的一个人。”

  刘裕听得心中暗恨,消息的源头当然是来自聂天还,再由桓玄指示王恭知会刘牢之。

刘牢之则不安好心,清楚司马道子想铲除荒人反抗力量的心意,所以卖个顺水人情,转告

何谦,希望笨人出手。

  这样做对刘牢之有什么好处呢?当然是希望大江帮与何谦拚个两败俱伤,他却坐得渔

人之利。而刘裕则失去重要的支持。

  刘裕愈来愈憎恨刘牢之,虽明知何谦在挑拨离间,仍全盘受落。

  不论是刘牢之或何谦,都是北府兵的叛徒,一个投向桓玄,一个甘为司马道子的走狗

,如北府兵因他们而落入桓玄或司马道子之手,谢玄创立北府兵以制衡司马氏的振奋精神

,将会云散烟消。

  何谦又道:“上次我差小毅向你传话,想与你见个面,丝毫无不良居心,而是想告诉

你我何谦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何谦绝不会像刘牢之般压制后辈。玄帅对小裕另眼相看,肯

定小裕有令玄帅看得上眼的优点,后继有人,是喜事而不是坏事。大丈夫马革裹尸,我和

刘牢之说不定会有那么的一天,下辈中自然需有人奋而起之,所以小裕你能冒出头来,我

们该高兴而非千方百计排挤你。”

  刘毅道:“上次大将军是要警告小裕你,琅玡王对你非常不满,事实上大将军一直为

你在琅玡王处说尽好话,现在琅玡王既和小裕前嫌尽释,大将军便不用为难了。”

  何谦淡淡道:“我支持琅玡王并非因佩服他的为人行事,而是比起有野心的桓玄,琅

玡王维护的始终是大晋司马氏的正统,只要我们能助明主登上帝位,我们北府兵便能继承

玄帅的遗愿,北伐光复中原。”

  刘毅接口道:“琅玡王已对大将军作出承诺,只要能除去桓玄和孙恩的威胁,会全力

支持大将军北伐。大将军对小裕非常欣赏,只要小裕肯为大将军效力,刘牢之肯定动不了

小裕你半根毫毛。”

  燕飞心中一阵感触。

  每一个人都无法避免以自己为中心,从这个角度去看每一件事,焉自己找出每种做法

的理由,并认为自己做的事是对的。何谦当然有他的理想,但也为此理想而盲目去相信绝

不该相信的承诺。

  刘裕本身的权位在北府兵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在现时特殊的情况下,他已成为在北府

兵极具号召力的英雄人物,所以刘牢之想杀他,而何谦则力图把他争取到自己的阵营去,

好令自己声价大增。

  他更为刘裕感到为难,大丈夫讲的是一诺干金,只要他现在答应投靠何谦,封锁淮水

的难题将迎刃而解。假如他说不,天才晓得何谦会如何反应。

  刘裕可以说什么呢?

  刘裕此时想的却是司马道子予刘牢之的密函。

  何谦和刘毅都定神看着刘裕,等待他的决定。

  刘裕叹了一口气,道:“大将军勿要怪我冒犯,不知琅玡王有否请大将军移师建康,

以助他守稳建康呢?”

  燕飞心中一动,明白刘裕心中的想法。

  何谦微一错愕,与刘毅交换个眼色后,道:“我不明白小裕为何有此一问?”

  刘裕道:“大将军可否无证实我的想法。”

  何谦不悦的皱起眉头,道:“琅玡王确曾提议我为他守石头城,不过我却认为该留在

淮阴以牵制刘牢之,并保证淮水水道的安全,减低桓玄封锁大江的不良后果。”

  刘裕道:“如琅玡王坚持,大将军会否顺应琅玡王的要求呢?”

  何谦不悦之色更浓,沉声道:“你心中想到的究竟是什么呢?何不坦白说出来,不用

猛兜圈子来说话。”

  刘毅也道:“大将军是直性子的人,和大将军说话,不用有避忌。”

  刘裕苦笑道:“我怕大将军很难把我说的话听入耳内去。我只可以说,如我是大将军

,绝不会踏足建康半步。”

  何谦双目神色转厉,直盯苦刘裕片晌后,神色始缓和下来,道:“你是凭什么有此判

断呢?”

  刘裕道:“大将军可知琅讶王写了封密函给刘牢之呢?”

  燕飞暗忖刘裕直呼刘牢之之名,且是在何谦和刘毅这些北府兵将领面前,显示他再不

视刘牢之为北府兵的最高领导人。

  何谦释然道:“难怪你心生疑惑,琅玡王当然有向我提及此事,密函的内容我也清楚

。小裕肯向我透露此事,可以显示小裕对我的诚意。大家是自己人,什么话都可以说。燕

兄弟亦非外人,将来我们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刘毅向何谦道:“我清楚小裕的为人,义气至上,大将军何妨多透露点我们的计划让

小裕弄清楚我们的情况,好教他不用白担心。”

  刘裕和燕飞交换个眼神,都心呼糟糕。因为司马道子当然可以在何谦和刘牢之间大玩

手段,向这个说一套,向另一个则又说一套,左右逢源。

  照他们的猜测,司马道子最后的目的是要把两人都害死,令北府兵四分五裂,司马道

子方可以把北府兵控制在手上。

  只可惜现在不论说什么,何谦都听不入耳。

  何谦信心十足的道:“我对琅玡王亦非没有防范之心,只要我一天兵权在手,他便不

敢动我半根毫毛。我手下将领更对我忠心耿耿,明白我与他们祸福与共。我现在等的是小

裕你一句话,只要你肯站在我这方,我会全力支持你收复边荒集,并保证你可以在北府兵

里出人头地。”

  燕飞忍不住道:“大将军既不当我燕飞是外人,可否容我问一个问题,大将军既对司

马道子有防范之心,有否想过司马道子会在给刘牢之的密函一事上有隐瞒呢?”

  刘毅道:“燕兄有这个想法,是因不明白琅玡王和大将军的关系。今次琅讶王请大将

军到建康去,不但说明把石头城交由大将军全权指挥,且答应把女儿许配大将军,大家结

成姻亲。”

  刘裕和燕飞明白过来,司马道子确是手段高明,许下如此令何谦没法拒绝的承诺。何

谦不论如何位高权重,在建康的世家大族眼中始终是个庶人,有地位而没有高门的身分。

可是如何谦娶了司马道子的女儿,立即可晋身王族和贵胄,已踏足高门世族的禁地。

  这对南方任何庶人寒门都是惊人的诱惑,像何谦这种大将亦不例外。

  刘裕和燕飞此时更坚定先前的想法,司马道子千方百计诱何谦到建康去,是要杀他以

争取刘牢之背叛王恭、桓玄和殷仲堪的联盟。

  可是在现今的情况下,他们的空口白话能对何谦起什么作用呢?

  刘裕确不忍谢玄生前的爱将如此被司马道子害死,刘牢之犹疑的神情仍在心湖裹不住

浮现。尽最后的努力,使出最后的一招道:“我在建康曾到乌衣巷见过大小姐,承她告诉

我,琅玡王一直在游说二少爷当北府兵的大统领,大将军是否听过此事呢?”

  何谦从容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琅讶王是要用二少爷来压制刘牢之,现在形势改变

,琅玡王决定把此任命搁置,小裕不用为此担心。小裕真的是为我好,我非常欣赏小裕这

种态度,刘牢之不重用你,是他的损失。”

  燕飞和刘裕听得颓然不能再语,只能你眼望我眼,因为再没有方法可以改变何谦的决

定。司马道子确是玩手段的高手,骗得何谦服服帖帖的。

  事实上到此刻,连他们对自己判断的信心也动摇起来。难道司马道子确有与何谦衷诚

合作之意?

  刘毅怂恿道:“小裕你若想在北府兵内有一番作为,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大将军定

会酌才而用,全力栽培你。”

  刘裕心内亦在挣扎着,如纯为边荒集,他自该掌握这个机会向何谦表示效忠。可是如

从他的立场来说,要继续成为北府兵年青一辈景仰的人物,他绝不可以投靠何谦一方,因

为投靠何谦等于向司马道子效忠。

  如要成为北府兵未来的希望,他只可以走谢玄特意独行的路线,谁的账都不买。

  不论是桓玄或司马道子,他都不能交好,否则会令北府兵内所有对他有期待的人彻底

的失望。

  刘裕深吸一口气,正容道:“我曾亲笔在刘牢之面前签押军令状,必须凭己力光复边

荒集。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承诺。或者我是个顽固的蠢材,不过我却觉得必须这么做,便当

是一次历练的机会。大将军看重我,刘裕会铭记于心。一切可否待我们收复边荒集再说呢

?”

  何谦双目立即杀机大盛,凝望刘裕。

  燕飞晓得刘裕话虽说的得体圆滑,仍是开罪了何谦,不过亦知何谦只会记在心里,不

会立即动手,因为司马道子仍要借刀杀人,利用他们去对付两湖帮。

  刘毅则现出失望的神色,显示他确对自己的同乡有好感。

  何谦点头道:“好汉子!小毅给我送客!”

  刘裕起立施礼,道:“请大将军千万勿要失去防人之心,小裕告退哩。”

  何谦安坐不动,只冷哼一声,表示心中的不悦。

  两人无奈下只好离开,心中想到的是“不欢而散”四个字。

 


第 五 章 幸福之门 
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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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城,黄昏,桓府。

  “司马德宗!”

  桓玄差点喷饭,大笑道:“司马道子真有你的!竟推个不会说话,连寒暑冷热都不知

道的白痴来当皇帝?”

  侯亮生和杨全期恭敬的立在一旁,瞧着桓玄开怀大笑。

  桓玄从置于主堂一端的坐席站起来,负手在大堂来回踱步,忽然停下来道:“司马道

子你也有今天哩!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要你尝尽苦楚,方能泄我桓玄心

头之恨。”

  侯亮生和杨全期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底下的寒意,桓玄一直苦待的机会,终于

来了。

  司马德宗今年十五岁,是司马曜早逝的爱妃生的儿子,六岁时被策封为皇太子,不过

没有司马道子点头,他休想能登上帝座。

  侯亮生道:“可惜张贵人被楚无暇所杀,否则我们便出师有名了?”

  桓玄移到两人前方,狠狠道:“真没有用!小小的一件事也办不妥,郝长亨话说得漂

亮,办起事来却是一塌糊涂。”

  杨全期道:“郝长亨是低估了楚无暇的本领。”

  桓玄仰首望上道:“楚无暇可以有什么本领呢?竺法庆也不外如是,竟被区区一个荒

人燕飞所杀。哼!真希望有机会遇上燕飞,让我的‘断玉寒’可以饱饮他的鲜血,看看他

的‘蝶恋花’如何了得。”

  侯亮生和杨全期都不敢说话。

  桓玄目光投向杨全期,道:“王恭方面有何消息?”

  杨全期答道:“两位刺史大人商量过,讨伐司马道子是势在必行,不过却很难以他弒

君之罪而出师。”

  桓玄大怒道:“他们商量过?他们能商量出什么来呢?为何不先来向我请示?王恭真

的自以为是盟主吗?他的美丽女儿在哪里呢?为何到今天仍未送到江陵来?”

  两人见他大发雷霆,都噤若寒蝉。人道事君如伴虎,而侍候桓玄更似侍候一条剧毒的

恶蛇,谁也不知道何时会给他噬上无救的一口。

  桓玄忽又哑然失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就先要司马道子杀一头狗,王国宝

勾结弥勒教,弄得南方入神共愤,建康世家人人自危,我们就以讨伐王国宝为名,直攻入

建康,我要司马道子在我面前下跪,摇尾乞怜。哈……”

  杨全期瞥侯亮生一眼,见他低垂着头,看不清楚他眼内的神情,不过却可肯定他与自

己心内的感觉不会相差太远。如让桓玄登上帝位,南方真不知会变成怎样的局面。

  桓玄又道:“楚无暇现在和司马道子是哪种关系?”

  杨全期忙答道:“听说楚无暇已成为司马道子私房内的新宠,打得火热。”

  桓玄欣然道:“那就更精采。全期,你给我立即知会殷仲堪和王恭,上表力数王国宝

的罪状,并调集兵马,不要漏掉王国宝引进楚无暇一事。哈……司马道子你也有今天了,

你可曾想过会陷进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不杀王国宝则建康上下不服;杀王国宝吗?则令

自己威信大削,且明告诉人用人不当。”

  杨全期暗叹一口气,应道:“领命!”

  桓玄现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神情,柔声道:“你要着殷仲堪提醒王恭,他的宝贝女儿一

天未到江陵,我一天不会发兵。他如给司马道子先发制人害死了,不要怪我没有警告在先

。”

  杨全期和侯亮生开始有点明白,桓玄要王恭献上女儿为妻,非只是贪图美色如此简单

,而是要挫辱王恭的名士尊严,令他成为俯首听命的走狗。

  桓玄的断玉寒现在肯定是南方第一把名器,不过如论手段的毒辣,桓玄更是稳居首座

,没有人可与其争锋。


  刘裕和燕飞抵达豫州,已是傍晚时分,两人凭身手腧墙而入,依谢道韫的指示来到王

淡真寄居位于城北的醉心院。

  他们绕着院落外墙走了一遍,大致弄清楚形势后,见时间尚早,怕王淡真仍未返后院

休息,不敢轻举妄动,遂到邻宅主楼的瓦顶上隔远观望,等候时机。

  刘裕皱眉道:“奇怪!院内的守卫并不严密,似是虚应故事的样子。难道有司马元显

之事为鉴下,王恭仍不紧张淡真吗?”

  燕飞当然明白他事到临头,患得患失的心情,提议道:“我们可以立即进去查探,弄

清楚真正的情况后,你便可以安心了。只要淡真小姐在此,今晚你定可携美远走高飞。”



  事实上刘裕亦有十足把握王淡真会喜出望外随他远遁,否则不会着谢钟秀来向他求救

。不过一刻未见到心中玉人,仍是难以安心。点头道:“你老哥在此为我押阵便成,想不

到我在军中的训练,竟会在此情况下派上用场,世事之奇,确是出人意表。我去了!”

  看着刘裕的背影消没在醉心院的高墙后,燕飞的心中仍盘旋着刘裕“世事之奇,确是

出人意表”两句话,暗忖只希望这两句话在今晚并不灵光,否则将会对刘裕造成严重至永

难复原的打击。

  不由想到纪千千,如纪千千有什么意外,自己又会如何呢?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颤抖

。唉!自己如果仍处于这种状态下,如何逃过孙恩一劫?掉转头来说,假设自己不幸惨死

于孙恩手下,纪千千又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燕飞暗吃一惊。晓得自己如此抛不开心事,遇上孙恩必败无疑,忙排除万

念,守心于一,灵台逐渐清明起来。

  一切又重新在掌握里。

  心中涌起明悟,他如想与纪千千有重聚的一天,必须把纪千千当作修行的一部分,剑

道既是天道,也是人道。硬把纪千千排挤出脑海外,是他绝无可能办到的事。只有天人合

一,视与孙恩的一战,是为纪千千而赴的一战,方是他力所能及的事。

  忽然间他心中填满对纪千千的爱恋,并再不孤单。纪千千虽然在边荒的另一边,可是

同时又近在身旁,且是两心合一,共渡任何劫难艰险。

  他再没有任何畏惧。

  此时刘裕又回来了。

  燕飞大感不妥,怎会这么快呢?


  燕飞追在刘裕身后,直抵淮水旁的码头区,到此刻刘裕仍未有机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事,只是心急如焚地着燕飞随他到这襄来,而燕飞则猜到王淡真已离开醉心院,从水道离

开豫州。

  岸旁泊着三十多艘大小船只,其中七、八艘仍在上货或卸货,在灯火下忙碌地工作着



  刘裕很快找到目标,明显地轻松起来,指着上游的一艘三桅官船道:“幸好仍未走,

我认得她的家将。”

  他们两人站在一堆从船上卸下来的货物后,遥观情况。

  燕飞心呼好险,王淡真大有可能是起程往荆州去,经淝水入巢湖,再南下大江。此时

大船旁的岸上只余下十多个重甸甸的大木箱,正由脚夫送到船上去,二十多名全副武装家

将模样的大汉,聚集在登船的跳板附近,监察情况。想起这十多个箱子盛的是王淡真的嫁

妆,燕飞便为刘裕感到心伤。幸好他们及时赶至,王淡真的苦难将会成为过去。

  刘裕喃喃道:“老天爷有眼,让我听到两个婢女为淡真的离开哭作一团的对话,否则

将无所适从。”

  燕飞拍拍他肩头道:“现在是登船的最佳机会,迟则不及。”

  刘裕道:“我跟在你身后好了。我的心很乱。”

  燕飞笑道:“你该兴奋雀跃才对!一切包在小弟身上,随我来吧!”领着刘裕离开灯

火照耀处,借黑暗的掩护,潜往官船上游处,投入冰寒的河水里,从水底往官船游去。

  片刻后,两人从右舷的船身旁冒出水面,依附在船身处。

  燕飞把耳朵贴着船身,探掌按着船身使出吸劲,不让河浪影响他窃的听行动。

  刘裕焦急的瞧着他,官船随时起航,如不能迅速登船,待对方一切安顿下来,难度会

增加。朝上瞧去,两名家将正站在甲板处张望,幸好他们的位置是灯光不及的暗黑处,又

是紧贴船身,对方没有察觉两位不速之客。

  刘裕正思忖燕飞能否纯凭听觉,判断出王淡真所在的舱房,忽然发觉燕飞已把他硬扯

进水里去。

  头顶上的水面灯火照射,刘裕心叫好险,自己因心神不属,所以警觉性远逊平时。不

过纵然处于最佳状态,要学燕飞般如此未卜先觉的避过船上守卫的侦察,他仍自知办不到



  这可说是以王恭为首的建康世族与桓玄的一场政治交易式的婚姻,由于事关重大,护

送的人员均打醒十二分精神,不容有失。全凭燕飞超乎一般高手的灵觉,他们方能乘隙而

入,来到此可登船的位置。

  如何把王淡真带走是另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如没有燕飞助他,凭他个人的力量,确

难办到。

  灯光往船尾的方向移过去。

  燕飞仍扯着他的手臂,也不知他如何借劲,又从水襄冒出去,还带得他贴着船壁往上

游去。下一刻燕飞已打开舱窗,刘裕忙机敏的窜入无人的舱房内。

  燕飞钻进来时,舱外的廊道传来几个人轻重不同的足音,吓得刘裕不理从湿透的衣服

不住滴下来的水,闪到门旁。到足音过门不入远去了,方松一口气。

  燕飞把舱窗关上,移到他旁低声道:“先弄干衣服,我来处理地上水迹。”

  刘裕心忖哪来时间弄干身上湿透的衣服时,燕飞的手掌按上他背心,一股灼热无比的

真气直输入他体内经脉,水气立即开始从湿衣蒸发,神奇至极。

  燕飞亦没有闲着,一边散发衣服的湿气,另一方面则用另一只手,发出灼热的掌风,

刮往地上的水迹。

  一时间舱房满是水蒸气。

  燕飞凑到他耳旁道:“淡真小姐就在对面的房间,现在她房内尚有一个小婢,我们再

没有时间待她离开,我着你过去时,你便启门入室,把小婢点倒。我在这里为你押阵,当

你发出弹甲两下的暗号,我会过来会你,然后一起离开,便大功告成。”

  刘裕把兴奋得有如烈火焚烧般的情绪硬是压抑着,只急喘两口气,点头表示明白。

  房内的水气逐渐消散,他们的衣服干得七七八八。

  又有人在外面走过。

  燕飞喜道:“天助我也,小婢离开哩!”

  刘裕紧张起来,心想的是当王淡真见到自己时,喜出里外,仿如作梦的动人情景。自

己今次将不顾一切,务要令她离苦得乐,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事能阻止他刘裕。

  他绝不会再令王淡真失望。

  燕飞倏地把门拉开,低呼道:“现在!”

  刘裕毫不犹豫地闪出去,王淡真所在舱房的门出现眼前,自出生以来,从没有一道门

比眼前的门对刘裕有更重要的意义,那是通往幸福的唯一通路。


  拓跋珪领着手下大将长孙嵩,长孙普洛和汉人谋臣许谦、张衮及数百亲卫战士,沿阴

山南麓的丘原策马飞驰,直至奔上一个高岗,方勒马停下,众人随之。

  拓跋珪深吸一口气,俯视远近。

  盛乐的灯火出现在正南方,这位于黄河河套东北的中型城池,便是他拓跋族的首都,

大河在盛乐南面流过。

  只要他能击败慕容垂,大河中下游之地早晚将尽归他所有,边荒集与盛乐间再无任何

阻碍,南方的物资可源源不绝地供应他的所需。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雪景。事实上天气已逐渐转暖,严冬终于过去,春暖花开代表的不

是好日子,而是战争来临的时候,决定拓跋族命运的大战,将在黄河河套爆发,他已作好

一切准备。

  不知如何,自拓跋仪带着杀刘裕的密喻离开后,他总有点心神恍惚。原因或许是因与

燕飞的交情。自认识燕飞后,十多年来他还是首次感到有点儿对不起燕飞,不过他仍没有

为此决定后悔。

  为了复国,为了征服天下,一切个人的感情和恩怨均须置诸脑后。

  拓跋珪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拓跋族需要一个精采的故事。”

  众人都听得摸不着头脑,只好静心听他说下去,没法接口。

  拓跋珪徐徐吐出一口气,喷了一团白雾,无限感触的道:“自我们拓跋部迁徙至匈奴

旧地,到今天我拓跋珪在世,不自不觉间历经快三百年了。随着土地的扩展,新近更得到

平城和雁门两座大城和长城内大片土地,使我们得到了大批有先进生产技术和悠久文化的

汉族人民。我们虽凭金戈铁马征服了他们的人,却绝没法单凭武力去统治他们的心,所以

我们必须有完善的政策,才能巩固我们的治权。”

  张衮欣然道:“大帅能有此看法,足证大帅高瞻远瞩,胸怀大志,非如一般只求一时

胜利之辈,如此我们大业可期。”

  拓跋珪尚未称王称帝,故军中将领一律以大帅尊之,亲近的族人则称其为族主。

  另一心腹汉族谋臣许谦道:“大帅刚才说的我族需要一个精采的故事,是否上朔源流

,令拓跋族有名正言顺统治天下的名分呢?”

  拓跋珪拍马赞道:“许司马果然明白我,一说便中,快给我想想办法。”

  张衮笑道:“汉族向有炎黄子孙之称,自黄帝大败蚩尤,确立汉统,汉族便雄霸中土

。我们便由黄帝入手如何?”

  拓跋珪精神大振道:“好主意!”

  许谦道:“黄帝有多少个儿子,传说纷云,难有定论。听说他最小的儿子昌意受封于

北土,说不定他正是拓跋族的先祖,只要我们力撑此说,便可以正名分。”

  拓跋珪大喜道:“对!谁能指证事实不是如此?诸位有什么意见?”

  众人纷纷称善。

  拓跋珪仰天一阵大笑,豪情奋发的道:“由今天开始,我拓跋族就是黄帝的子孙,从

北土回来,终有一天我们会征服中原、泽被天下。”

  众将齐呼喊,喝采声远传八方。

  拓跋珪拍马驰下高岗,朝盛乐跑去,众将士追随左右,像一股龙卷风般在雪原上纵情

驰骋,似是天下间再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们如虹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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