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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纵论形势
在吕不韦统领大军,出征东周的前三天,以项少龙为首这使节团,在一千
名精秦兵护翼下,离开咸阳,东渡黄河,踏上征途。
除了纪嫣然、乌廷芳、赵倩和滕翼、荆俊等外人,嫡系的乌家子弟只有十
二人,但这些人无不身手高,人数虽少,实力却不可小觑。
吕不韦方面除李斯和肖月潭外,还有精挑出来的三百名将家,这批人直接
听命於肖月潭,幸好浑身法宝的人与项少龙到此刻仍是关系极佳,故不会出现
指挥不灵的情况。
当然还有蒙骜的两位小公子蒙武蒙恬,人年纪还少,对项少龙又非常崇拜,
滕翼等都很疼爱他们。
负责领军的是一名叫吕雄的偏将,属吕不韦一族,表面上虽对项少龙毕恭
毕敬,但眼神闪灿,项少龙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既要共乘一舟,惟有虚与委
蛇了。
比之上趟到赵国去,人数虽增多了,但项滕等反觉实力不大如前。
这天将入韩境,抵达洛水西岸。
河水曲折东流处,山岭起伏,风光怡人。
由昨夜开始,停了五天的雨雪又开始由天上飘下来,人人都披上毛裘斗篷,
纪嫣然三女在雪白的毛裘里,更像粉妆玉琢的美丽洋娃娃。
她们因可以陪著上路,都心情开朗,不住指点著沿途的美景谈笑著,春盈
等四婢追随身後。
一路上李斯都混在肖月潭的吕府兵将里,以免给肖月潭等看破了他和项少
龙的特殊关系。
到了黄昏时分,他们在水和一片红松林间的高地临河结营,准备明早渡河。
吕雄派出了数百人伐木造筏,砍树叱喝之声,不时在树林间响起来。
趁诸女去打点营帐,项少龙和滕翼两位好兄弟,沿江漫步。
尽管天气严寒,但长流不休的水却没有结冰,天寒水暖,水气由河面升上,
凝结在河畔的树枝上,成为银白晶莹的挂饰,蔚为奇观。
美景当前,两人都不想说话。
踏足之处,脚下松软的白雪咯咯作响,头上则雪花飘舞,林海雪原,教人
滤俗忘忧。
不觉下,走出了营地外河水上游处。
足响传来,两人转头望去,皑皑白雪中,李斯来了。
项少龙和滕翼对望一眼,均知李斯不会只来找他们闲聊的。
滕翼笑道:「冷吗?」
李斯两手缩入绵袍袖内,张口吐出两团白气,来到项少龙侧,看著漫天飞
雪里银白一片的天地,回首望向红松林,道:「这些红树加工後极耐腐蚀,乃
建筑和家具的上等材料,又含有丰松脂,可作燃灯之用。」
滕翼讶道:「我出身山野,知道此树并不出奇,想不到李兄亦如此在行。」
李斯笑道:「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我自幼爱好四游学、寻朋访友,问得
多自然知得,滕兄见笑了。」
项少龙听他言谈高雅,见多识广,心中佩服,暗忖难怪他能助小盘统一天
下,轻拍了他肩头道:「让我们再随意逛逛!」
李斯欣然点头,三人沿河而上。
滕翼指著挂满树上的冰雪道:「太阳高升时,枝梢满挂的雪会如花片飘落,
那将是难得见到的奇景。」
项少龙见李斯如若不闻,暗自沉吟,知他有话要说,诚恳道:「都是自家
兄弟了,李兄有甚麽话,放心说出来吧!」
李斯微笑道:「两位大哥均是识见高明的人,对六国兴衰竟有甚麽看法呢?」
滕翼笑道:「李兄乃饱学之士,不若由你点醒我们这两个粗人好了!」
李斯谦让两句後道:「两位大哥请勿笑我,我这人最爱胡思乱想,但有一
事却想极也不通,就是现今齐、楚、燕、赵、魏、韩六国,除韩国一直落於人
後外,其他诸国,均曾有盛极一时的国势,兼且人材辈出,为何总不能一统天
下呢?」
项滕两人同时一呆,这道理看似简单,打不过人自然难以称霸,但真要作
出一个答案,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李斯停下来,望著下方奔流的河水,双目闪动著智慧的光芒,跌进了回忆
里悠然道:「三年前某个黄昏,我在楚魏交界看到一个奇景,就在一口枯乾了
的井内,有群青蛙不知如何竟恶斗起来,其中有几只特别粗壮的,一直战无不
胜,到弱者尽丧後,它们终彼此於交手,由於早负伤累累,最後的胜利者亦因
失血过多而亡。於是恍然大悟,明白六国就像那群井内之蛙,受井所限,又缠
斗不休,结果尽败死,这才动心到秦国一碰运气,当时我心中想到的是:只有
秦国这只在井外观战的青蛙,才能成为最後的胜利者。」
项滕两人无不点头,这比喻生动地指出了秦国为何可後来居上,凌驾於他
国的原因,正因她僻处西陲,未受过战火直接摧残。
李斯一直没有展露才华的机会,这时说起了兴头,口若悬河道:「六国里
最有条件成就霸业的,本是楚人。楚国地处南方,土地肥沃,自惠王灭陈、蔡、
杞、莒诸国後,幅员广阔,但正因资源丰富,生活优悠,民风渐趋靡烂,虽有
富大之名,其实虚有其表,兵员虽众,却疏於训练,不耐坚战。」
滕翼点头同意道:「李兄说得好,楚人是骄横自恃,不事实务,历代君王,
均不恤其政,令群臣相妒争功、或谄谀用事 ,致百姓心离,城池不修。」
项少龙想起李园和春申君,不由叹了一口气。
李斯续道:「若只以兵论,六国中最有希望的实是赵人,国土达二千里,
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以万计,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
到赵武灵王出,不拘成法,敢于革新,胡服骑射,天下无人能敌,可是此後却
欠明君,空有廉颇李牧,仍有长平之失,一蹶不振,最是令人惋惜。就若井内
之蛙,无论如何强大,只要有一个伤口流血不止,即成致命之伤。」
项滕两人心中奇怪,李斯来找他们,难道就是要发表这些高见吗?
滕翼道:「韩人积弱,燕人则北临匈奴,後方夹於齐楚之间,现在虽继四
公子後出了个太子丹,仍是难有作为。剩下只有魏齐两国,前者有信陵君,後
者有田单,均是不世出的人材,李兄又有麽看法?」
李斯傲然一笑道:「强极也只是两只负伤的井蛙吧!」
顿了顿淡然自若道:「信陵君伤在受魏王所忌,有力难施;田单则伤於齐
人的心态。」
项少龙想起他曾在齐国拜於荀子门下,心中一动道:「愿闻其详!」
李斯背负双手,往上游继续走去。
项滕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均觉这落泊文士忽然间像变了另一个人般,有种
睥睨天下的气概,忙跟在两旁。
李斯完全不知自己成了主角,昂然仰首,深深吁出一口长郁心内的豪情壮
气,道:「齐人最好空言阔论,嘿!说真的,在下也曾沾染了点这种习气。别
的不说,只是稷下学士,便多达千人,要他们论政治,游艺讲学,天下无人能
及,但若要出师征战,则谁都没有兴趣和本领。田单虽因势而起,挽国家於将
亡之际,可是事过境迁,那些只爱作空言者,谁都提不起争霸的劲头。」
转向项少龙道:「太傅今趟出使诸国,目的在於化解他们合从之势,若从
齐国先入手,必能事半功倍,只要齐人龟缩不出,楚人那敢轻动干戈,齐楚既
然袖手,赵人又与燕国缠战不休,魏国还有可为吗?」
项滕两人恍然大悟,至此才明白李斯说了这麽一番话的真正目的,就是指
出此行的第一个目标,非是魏国而齐人。
他们虽急於要上赵雅和赵致会合,但事关重大,把私事暂放一旁,亦应没
有其麽大碍。但这麽一个转变,各方面都必须重作一番的部署才行。
项少龙叹道:「李兄确是识见高明,项某人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便让我们
改道往齐,再到楚国,好完成大王交下的使命。」
三人再谈了一会有关齐国的事,才回到营地去。
项龙立即把肖月潭和吕雄两人召到主帐,说出了改道往齐事,却故意不解
释理由。
肖月潭沉吟道:「既是如此,我立即派人先往齐国递交文牒,知会此事,
但赵国有别於韩,我们应否先打个招呼,好借道而行,但过门不入,徙招赵人
之忌。」
这番话合情合理,项少龙仓卒决定改变行程,一时间那想得这麽周详,闻
言不禁大感头痛,难以决定。
现在赵齐交恶,他若如此明著去拢络齐国,赵人不理,说不定晶王后把心
一横,派李牧来对付他们,那就糟透了。
吕雄面色微变,道:「吕相曾明令指示,此行先到之处,乃魏京大梁,行
程早安排妥当,太傅这麽说改就改,怕会影响策略和军心,而且前途凶险难测,
太傅可否打消这念头呢?」
不知是否过於敏感,项少龙隐隐感有点不大妥当,一时却说不上来,沉吟
不语。
肖月潭却是站在他的一方,道:「将军怕是误会了相爷的意思了,相爷曾
吩咐肖某,离开咸阳後,一切由太傅权宜行事,太傅改道赴齐,其中必有深意,
吕将军还是研究一下,看看如何作妥善安排好了。」
项滕均感愕然,想不到肖月潭对吕雄如此不留情面。
吕雄反应却更奇怪,反堆起恭顺之色,点头道:「小将有点糊涂了,这就
去找屈斗祁商量,等有了初步行军部署,再来向太傅和肖先生报告。」言罢出
帐去了。
肖月潭看著他离开,双目现出不屑之色,冷哼一声。
项少龙忍不住道:「肖兄似乎不大满意此人哩!」
肖月潭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以吕爷的精明,为何要拣此人
来负责领军,这等只知谀媚弄巧之辈,德能均不足服众,当年我和图爷为吕爷
奔走之时,他们这群吕氏族人,都不知厕身於那里,现在吕爷荣登相国之位,
他们却争著来巴结邀功,相爷偏又重用他们。」
项少龙这才白他们间的关系。
如此看来,即使吕不韦之下,亦可大致分作两个系统,一个是以图先和肖
月潭为首的家将派系,另一则是包括了吕雄在内的吕不韦本族之人,为了权力
而致互相倾扎。
吕雄刚才提起的屈斗祁,是领军的另一偏将,本身虽是秦人,却是蒙骜的
心腹手下,名虽为吕雄的副手,但在军中的资历威望,均非吕雄这被破格提的
人能望其项背。
斗争确是无处能免。
只是这小小一个千许人的使节团,情况已非常复杂。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少龙你为何忽然改变行程呢?是否怕阳泉君勾通了
韩人,在路上伏击我们?」
项少龙倒没有想及这方面的问题,亦知刚才和李斯密话,这位老朋友定会
大感不舒服,乘机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刚才我找到李先生,问了他有关齐
国的形势後,发觉齐人最易说话,这才改变主意,决定先往齐国。」
肖月潭欣然道:「原来如此,少龙真懂用人,李斯这人见多识广,对天下
形势更是了若指掌,只可惜不为相爷所喜,未得重用。」
又微笑道:「现在我才明白少龙为何要指定李先生随行哩!」
滕翼插入道:「吕雄这人靠得住吗?」
肖月泽叹了一口气,道:「这个真是非常难说,基本没有甚麽问题,此行
若出了事,谁都不能免罪。」
顿了顿续道:「少龙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坦白说出来,今趟在出使人选上,
曾经发生过很大的争拗,我和图爷均力主由你出使,吕雄他们的吕氏一族,却
主张应由吕夫人的亲弟弟诸萌担当,只是相爷权衡轻重後,终采纳了我们的意
见,但已闹得很不愉快了。」
项少龙暗付不拣我可最好了,但现在米已成炊,上了虎背,怨恨只是白费
精神,陪著他叹了一口气,苦笑起来。
肖月潭诚恳地道:「我和图爷都知少龙淡薄功名利禄,可是现在我们和以
诸萌为首的吕家亲族势成水火,少龙至紧要为我们争这一口气。」
项少龙这时才知道自己成了图先一派争取的人,更是啼笑皆非。
此时帐外忽傅来兵刃交击的声音和喝采声,大奇下,三人揭帐而出。
主营外的空地处,一身戎装的纪嫣然,正与蒙恬互持长矛对打练习,好不
激烈。
乌廷芳、赵倩、蒙武、荆俊和一众亲卫,则在旁呐喊助威,热闹非常。
纪嫣然虽占尽上风,可是蒙恬仍苦苦支撑,似模似样。
滕均想不这十七岁许的小子如此了得,不由齐声叫好。
蒙恬见项少龙在旁观战,精神大振,一连三矛,使得矫若游龙,挽回了少
许颓势。
纪嫣然倏地把对手的重矛横拖开去,待蒙恬一失势时,她便退了开去,矛
收背後,娇笑道:「假以时日,恐怕嫣然不是小恬的对手哩!」
蒙恬连忙施礼谦让,令人大生好感。
足音响起,吕雄面有得色地领著一面忿然之色的屈斗祁,往他们走来。
三人交换个眼色,都知吕雄从中弄鬼,煽动了屈斗祁来作出头的丑人。
两人来到三人身前,正要说话,项少龙先发制人,微笑道:「这些日来,
尚未有机会和屈偏将说话,请!」
转身入帐。
屈斗祁微一错愕,跟了入去。
吕雄想入帐时,却给滕拦著,客气地道:「吕将军对改道之事,必已胸有
成竹,太傅有命,著本人与将军商量,不若到本人帐内谈谈吧!」
吕雄无奈下,惟有随他去了。
剩下肖月潭一人在拈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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