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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xas (百无禁忌), 信区: Emprise
标题: 之五感情线索——父子天伦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Dec 15 19:55:35 1999), 转信

之五感情线索——父子天伦

　　接上一次的说法，先谈感情线索。在令狐冲的感情世界中，最重要的就是与岳不群、
宁中则的感情关系：这是一种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前段日子看过电视剧《道北人》，建国
决定供养燕平的大哥 (可惜名字忘记了，哪位能给我提一提)
去公安学校读大学，同时也知道自己一无所能，要赚钱供他读书恐怕保不住会做出什么样
的非法的事情，于是，在惜别之际，建国问后者，将来你是警察了，如果是我犯了罪，你
会不会来抓我？后者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久久难以做答，只是苍白地对建国说你不会犯
罪。我想，令狐冲对于
岳宁二老的心情之复杂，较之前面的故事，会更加严重得多。令狐冲和杨过在许多地方不
一样，其中最大的不一样，从他的人格发展和基调来看，恐怕就是他比之杨过有一个非常
幸福的童年，虽然也是孤儿，但是可以猜想他从小是在岳宁二人 (尤其是宁中则)
的极大的父母之爱陪伴下长大的，看一看他对宁中则的那种自然流露的依赖之情，就非常
清楚，只有从小跟母亲长大的孩子会这样。也就是因为他的童年是非常幸福的，他才没有
具备象杨过那样强烈的愤世嫉俗，而是怀着极大的爱心去看待世界的，其天性的纯然和人
格的健全，在仪琳的一
大段细锁但又准确的叙述之中表露无余。延伸上去，如果岳不群不是因为年青时经历了师
门的派别之争导致大火拚的惨剧，而且还要承担一个寂寥的华山派残局的话，岳不群从一
般社会伦理和道德伦理两方面而言，都应该是令狐冲的前身（性格上的不同暂且不论）；
只是全书没有机会展现
岳不群的变形历史和青年时的经历。小说在一开始的时候，作者笔下所营构的华山派的融
融的大家庭气氛，简直让我忘记了还有江湖险恶这些事，这也是金庸在小说里利用极少的
机会为岳不群和令狐冲的人格打下了一个底子，在以后的发展之中，就很少有机会这么做
了。

　　应该说，令狐冲的健全的人格和他的爱心是对岳不群夫妇的一种最大的奖赏，如果不
是因为武侠小说的特定需求，我真愿意这个基调发展成为一个家庭伦理剧。在金庸笔下，
象令狐冲这样接近现实生活而又具有如此健全和自然的人格的人物形象是不多见的，这个
人物的存在，做为一种
标准，在号称“君子剑”的师父岳不群逐步走向其反面的时侯，反衬出的除了邪恶之外，
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又有情可原，是在压力之下人性发生的丑陋的扭曲。令狐冲是何等幸运
有这样从小爱他和抚育他、教导他的师父、师母，又何等的不幸最终失去了他们。他有从
小爱护他的师父、师母
，使得他和杨过之间有一种根本的不同，那就是他的独立的人格的自由发展在很大程度上
来源于师父和师母的呵护、鼓励，只是到了江湖险恶代替融融的家庭之乐成为生活的主题
时，这种呵护和鼓励的主要支撑者自己逐渐扭曲了，随之而来的是反过来以无形的、更大
的压力压向令狐冲。于
是� 诟星橄咚髦校芎投氛鸾フ季萆戏纾星椴豢杀苊獾爻鱿治；鱿址锤星
榈亩鳌ＳΩ盟担橹辛詈逅龅降拿苤校胧Ω甘δ� (主要是与师父)
的感情与理智的矛盾是最尖锐的，也是最深刻的。在此后失恋所造成的强烈的自暴自弃，
相当多地来自于这个矛盾而令狐冲自己不自知。他的人性本原相当多地来自于师父的君子
形象和师父所教导的君子人格形象，在发展过程中却又受到师父的人格变态的扭曲形象和
变态力量的巨大阻力，
这是一种人性本身自我维护 (令狐冲) 与自我扭曲 (岳不群)
之间的直接较量，使得他痛苦不堪，在自我发展要求之下会不由自主地损害师门利益，也
就是自己的变态异化的师父的利益，而这种损害却是他极其不愿造成的。因此他始终都在
回避与师父的直接冲突，他把岳不群当做父亲，自然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会成为这样无耻
的人，如同杨过小时候
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坏人一样。事实上，以令狐冲的智力，早就应该能够看
出师父的问题本质所在，但是他却象一头驼鸟一样，潜意识里反对自己对于师父的正确判
断，并且为师父寻找种种接口，回避一切说明师父可能具有反面理念的想法，如此等等。
所有这一切，不是用一
个简单的“拖泥带水”来说得清的。有意见认为令狐冲对于师门的留恋接近于病态，我觉
得应该考虑到那可能是一种对于父母亲情的留恋，如同我在写《宿命》这首诗时所试图表
现出来的那种对于父亲的亲情一样，这种感情无论一个人如何去抵抗，如何在社会默认的
行为方式下竭力抗争，
都是徒劳的，一个人无法在感情上摆脱从小感情交融的父母。

　　所以我觉得，在令狐冲与岳不群之间，感情的挣扎远远大于观念、道德准则的冲突所
带来的斗争。斗争越是尖锐，就越衬托出感情之深厚。至于岳不群之与令狐冲，一方面是
严重不满以至于最后发展成为仇恨，但是另一方面，却始终存在 (是存在，而不是占据主
要地位)
亲情的痕迹。至于宁中则之于令狐冲，则几乎完全是母爱，舐犊之情往往油然而生，往往
因此而不顾社会道德准则的框约，将母爱发挥得淋漓尽致。这种母爱在金庸笔下在所多有
，每每都能让人动情于怀，潸然泪下。

　　在这样浓厚的感情色彩之中，金老似乎在告诉我们，导致我们追求人性发展的原始动
力来自我们内心对于自由的需求，而阻碍这种发展得以满足的反作用因素却又往往来自我
们自身的内心扭曲的变型形态，这种变型形态在《笑傲江湖》里居然是以人伦中极为重要
的父子人伦的形态出现
，使得这种发展和反发展的矛盾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远远不是用简单的对错正反的概念
能够说得清楚的，这也许就是《笑傲江湖》之最富于社会历史价值和伦理价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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