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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世纪的心灵撞击》5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Jan  8 18:52:05 2000), 转信


《世纪的心灵撞击---浅析金庸小说和西方艺术的内在联系》(五)




    以下谈戏剧效果的引入.

    为了与前文相区别，这里所阐述的戏剧概念范围比较宽，包括现代的电影艺术。

    金庸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曾经写过许多剧本，并且有剧本得过文化部的奖。他
曾经在电影公司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这段经历对他后来的文学创作有极大的裨益。
一方面，和夏梦的精神恋爱，造就了后来小说中许多女主角的雏形，为后来主角的爱
情定下基本的格调；更重要的一层，是他开始尝试把电影艺术引入文学创作中。这在
新武侠作品，乃至新文学中都是极为少见而极有特色的。

    金庸自己说，戏剧中他喜欢莎士比亚的作品。莎士比亚重人物性格、心理的刻画，
借外在的动作表现内心，这对他有影响。而中国传统小说中那种从故事和动作中写人
物的方法，他也努力吸收。金庸似乎喜欢通过人物的眼睛去看，不喜欢由作家自己做
平面介绍。中国人喜欢具体思维，较少抽象思考，他也许注意到这特点，尽量用在小
说笔墨上，促成了他的小说具有电影化的效果。

    《射雕》中梅超风的回忆，就是典型的电影式的；

    《书剑》中场面跳跃式的展开，也是受电影的影响。一些场面、镜头的连接方法，
大都和电影有关。

     至于把小说里场面舞台化，更是受了西方戏剧的影响。《射雕》中郭靖的“密室
疗伤”，是戏剧化的处理。

    《越女剑》中少女阿青和范蠡在山顶等待白猿时一段描写，就是典型的电影剧本。
(可惜找不到原著，否则摘录在下面一定效果更好。)

    我一直觉得各种艺术形式到了最高境界是相通的。电影或者说戏剧，和一般文学
作品一样如此。所以一直以来，被改编成电影的作品数不胜数。当然，由于各种原因，
很多改编的作品是非常不成功。
新武侠作品，乃至新文学中都是极为少见而极有特色的。
    例如，有位作家对金庸有相当的影响。就是美国的作家凯恩，他的作风与海明威
很相象，他们两个再加上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和威廉.福克纳，这几位美国第一流的作
品对欧洲近代小说发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凯恩有点模仿海明威，他的造句简短有力，
描写激烈的感情、粗鲁的火热的性格，在性的方面肆无忌惮，都很象海明威，但社会
意义却胜过了海明威的大多数作品。

    凯恩有一名作《相思曲》，是一个很有力量的故事，控诉恶劣的社会怎么样摧毁
一个天才，怎么样杀死一个善良的少女，怎么样破坏一段纯洁的爱情。但是在好莱坞
改编成电影时，却变成了一个女人祸水的俗不可耐的故事。

    《相思曲》有个经典的情节，男主角丹蒙在教堂里强暴了女主角，但是在电影里
却变成了女主角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虔诚的唱着《圣母颂》。凯恩对好莱坞一点也不
尊敬，甚至在作品中极尽讥讽之能事。于是好莱坞对他的小说也使用了暴行，不过不
是在教堂里，而是在摄影场上。

    可能扯得比较远了些。举这个例子，首先是表明电影和小说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金庸能成功的运用相当的不容易；更想表明我对现在大多数金庸作品改编成电影的强
烈不满。我以为，正是有了象《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之类的垃圾，才使不少人对金
庸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还有一点感触，在此一并写出，就是关于金庸作品的语言。
新武侠作品，乃至新文学中都是极为少见而极有特色的。
    其实金庸登峰造极的语言艺术，需要多少篇幅才能说得明白！但是我相信，金庸
的语言，受五四后新文化的影响，要比受西方文化影响更大。所以在此只是一笔带过。
他的早年作品，采用新文学语言写成，《飞狐外传》则到后来才改写了太新文艺腔，
类似外国语文法的句子。总体上说，金庸从新文学和西方文学上吸收了大量营养，才
造就了他出色的富有表现力的叙事语言。

   看一看《射雕》的开篇，那样的写法，完全是新文学的语言，多么生动而深刻！短
短一行，看似平淡，其实很经得起咀嚼品尝。
   无数写景色的文字，如果说和新文学有什么不同的话，是它比一般新文学作品写得
更优美。也许本人孤陋寡闻，我几乎没有在什么新文学作品中读到那么优美而有魅力
的文字。“小河如青缎带子般在月色下闪闪发光”的意象，就把许多新文学作品比下
去了。

    而写情更是金庸的拿手好戏，就《天龙八部》中青竹桥那一段的感人，我可以大
胆的说，不仅是新文学，在西方文学中也很难找到类似有感染力的段落。

    而这种炉火纯青的文字所造成的意境更启人深思。

    意境是文学创作中一个高层次的美学范畴，是作品形象和语言艺术所提供的无穷
余味，我感觉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它适用于世界上一切高品味的艺术。在五四新文学
和西方优秀作品的熏陶下，又从自己的创作实践中，金庸形成了重视意境、创造意境
的艺术追求。著名学者陈世襄盛赞金庸小说有意境，确是一语中的。金庸小说的意境，
就在于形象含蓄的写出人生的本色本味，写得委婉别致，写得韵味深长，给读者以灵
魂的震颤和心灵的撞击。
    这是文学的上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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