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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xas (百无禁忌),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读王朔评金庸随感中篇3 就[天龙八部]商榷(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Nov  8 12:22:08 1999), 转信

谈过金庸的经历和为人，下面来谈谈关于小说本身的问题，这也是全面评价
     王朔文章的基础之一。由于王先生没有读过金庸多少东西，和他争论金庸小说
     的艺术性本有对牛弹琴之嫌。好在王先生读过一点[天龙八部]，虽然是盗版
     的，虽然没读到三分之一，但也给人留了说话的余地。加上[天龙八部]的问题
     也因此引起了其它一些争议，我便在这里就该作品的展开两方面的议论。一是
     针对王先生评论的看法，二是我自己对这部小说的认识。
     段誉是王先生唯一提出来的作为论据的金庸小说的人物。王先生认为他是抄袭
     贾宝玉。乍一看的确有相似之处，但其实大谬不然，如果你看红楼梦眼睛里不是
     只有一些儿女琐碎之事而还能稍微看深一点的话。段誉和贾宝玉的第一大区别就
     在于，贾宝玉生长在一个虚伪的世界里，(所以曹雪芹以贾为姓)，他身边的人
     大多是虚伪的，满口仁义道义，一肚子男盗女昌，就象柳湘莲说的，这府里恐
     怕只门口的石狮子是清白的。所以，贾宝玉只能把他对真善美德期望寄托在闺
     中女儿的身上，但她们也多少带了面具，只有晴雯和黛玉是真诚的，那也注定
     她们的悲剧。宝玉的看破红尘正是对这个虚伪没落世界的彻底失望。但即使如此
     ，宝玉身上总带了很多纨裤子弟的习气，并因此连累了不少人。而段誉恰恰相
     反，他从小生长在一个说真话的世界里，从他的父母，伯父，他身边的朋友，都
     是光明磊落，正直侠义，所以，他对人对事的态度总是乐观，相信，真诚的。
     他从来没有有意对哪位女子轻薄过，对她们的欣赏是他爱美爱生活的一部分，这
     和宝玉是完全不同的。宝玉见到老子就象耗子见猫，他的那些不平只敢对黛玉
     说，而段誉只要认为是对的，一定会说，一定会干。他身无武功就去管神农帮
     的闲事，明知王夫人可能将他埋了还是要说他岂有此理，飘渺峰上不顾得罪
     众人而反对欺凌弱女，少林寺内宁可得罪王语嫣也要义正词严地指责慕容复并与
     其动手，这就是“真”的环境下熏陶出来的段誉，在一个虚伪的环境中绝不会
     出现这样的人物。除了真实，段誉是热爱这个世界的，他信佛，但是不是看破
     红尘，而恰恰是相信佛法会化解一切恩怨是非，使人间更美好。
     [天龙]中的另一位主人公虚竹也不通世事，也信佛，不为名利挂怀，也很真。
     这和段誉有相似之处。但段誉是在一种高尚文化的熏陶下培养的“真”，而虚
     竹是璞玉，是自然造就，而且段誉从小学的是爱，虚竹从小学的是戒凡心，
     和段誉不同。所以，他不象段誉那么有侠义心，而且，段誉当了皇帝还象从前
     那样，虚竹听了星宿派的门人吹捧会有点飘飘然。这些是仅从人物形象本身做
     简单分析，至于将人物放在全局下去探讨其形象上的区别造成的对作品主题的
     的影响，篇幅所限，暂不多言。
     王朔说一道菜不必吃完也能知道好坏，因此以为对金庸小说有了发言全，这
     就错了。因为菜做好了好坏就定了，书没看完可能有很多你想不到的变化。象
     [天龙八部]部金庸小说中内涵最厚(没有[鹿鼎记]广)，阅读难度最大的作品尤其
     如此。王先生说，开头人物是什么脾气，以后永远都是那样，那是因为他没看到
     那个顽皮，有点任性的小丫头阿朱，因为萧峰而变得温柔体贴，而且会隐藏心事
     。他说一到要出人命的时候就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挡横儿的，可他没看到是在当萧
     峰一掌打向阿朱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包括不在天上就在一旁的阿紫)
     “那是你心上人！”。他也许更不知道，当萧峰这位大英雄大豪杰一箭插向自己
     的时候，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就在他身边的两位义弟也不行。而三十年前，那场
     注定许多人命运，先后因之死了许多人的惨案发生时，又有谁站出来说一句，这
     是一场阴谋呢？他说全部人物都有一些胡乱的深仇大恨推动着，这有道理，可这
     深仇大恨的根源是什么？往小了说，是胡汉的恩仇，民族与家国的重负，慕容氏
     挑起，中原豪杰参与，改变很多人命运的雁门关之役不就是吗？而往大了说，贪
     嗔爱欲痴，正是这造成这些解不开的深仇大恨的根源。天龙八部的世界是一个非
     人的世界�(这也是书名的来由)所谓“有情皆孽，无人不冤”，所有的人在欲望的
     苦海中挣扎，如何能够解脱？书中告诉我们，这一切都可在佛法中得到化解。
     从现实的层面讲，是摆脱狭隘的民族观，以博爱之心去对世界，从哲学的层面
     讲，是超脱名利贪欲的羁绊，才能看清人生的价值。这就是[天龙八部]崇高的
     格调和悲天悯人的情怀。
     说[天龙八部]的语言，王先生首先就认定浙江话和广东话都入不了文字，然后
     暗示其在文字上一无可为。不过说金先生的语言是文言文这只能归结于王先生没
     读过多少书，起码缺少对中国语言历史的起码了解。关于这一点建议去看看高中
     语文的教参，再简单翻阅一下白话革命的历史。一句话，先弄懂中国话是怎么来
     的再议论别人的语言入不入的了文字。关于金庸小说的语言，专著甚多，仅就书
     而言，那聊聊几笔勾勒出的江南风物，就非一般昨家所能。在去年美国举行的
     [金庸小说与21世纪中国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一片讨论金庸小说语言的文章
     是这样结尾的：
     “金庸以他打通儒释道的艺术境界又一次印证了这个充满辩证法的哲理：语到极
     致是平常。
     　遗憾的是，我们大多数学者骚客不但达不到这个平常，而且理解不了这个平
     常，还自以为语言奇丽，用词怪异，才是读书人的风采。有感于此，笑引一
     则民间字谜结束此文：“道士腰间两个蛋，和尚肚下一根筋。平平常常两个
     字，难坏多少读书人！”（谜底下个世纪公布）　
     也许，王先生自许不是读书人，所以不在此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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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
                           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
                             我不再与世界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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