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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狂侠天骄魔女7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Jan 9 18:51:04 2000), 转信
第七回 孤儿隐侠连心苦 破布残笺触眼愁
耿照向着那笑声的方向奔去,到了蓬莱阁附近,便给一个奇怪的景象吸引住了。
这蓬莱阁是蓬莱魔女日间作息的地方,前面是个院子,再前面是一片草地,两旁
有许多花树,院于两侧各开有一个月牙形的拱门。耿照站在一边拱门,从另一边拱门看
出去,只见一个怪人正在草地上大翻筋斗,旋风般地就要翻进院子里来。
这怪人的筋斗一个接连一个,翻得实在快得难以形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貌,
后面有一大群人呛喝着追赶他,飞刀、飞镖、铁莲子、铁激励等等各式各样的暗器,纷
纷向他身上招呼。可是他的筋斗,忽而向东,忽而向西,飞蝗般的暗器,竟没有一枚打
得中他,因而互相碰击,成了满空暗器交织穿梭的奇景。
两旁的花例,伎头的花朵给暗器打得纷纷落下,宛如洒下满天花雨。
蓬莱魔女倏地现身,站在台阶上喝道:“什么人这样无礼,珊瑚、玳瑁,给我将
他拿下。”珊瑚、玳瑁应声而出,把守着拱门,这二人乃是蓬莱魔女最得力的侍女,外絔
边吆喝追赶着的人,见她们出来,料想那怪人决难逃脱,不约而同便都止手。
眨眼之间那怪人已翻到拱门,珊瑚、玳瑁同声娇斥,珊瑚一剑刺去,玳瑁展开拂
尘,一招“乱拂飞花”,万缕干丝,向那怪人罩下。
那怪人的筋斗翻得飞快,首尾相连,形成了波浪形的一个个圆圈,珊瑚那一剑正
插进圆圈当中,本以为是非中不可,却不料只听得“铮”的一声,突然觉得剑柄一紧,
却原来是给那怪人一指弹开,弹开之后,又恰恰给耿渭的拂尘缠上。说时迟,那时快,
那怪人早已一个筋斗翻过了拱门。
蓬莱魔女柳眉一竖,斥道:“给我躺下!”中指一伸,虚空一戳,只听得嗤嗤声
响,她和那怪人的距离在三丈开外,但只是这么虚空一点,到怪人便似着了暗器一般,
“哎哟”地叫了一声,一个筋斗翻过一边,果然躺在地上。
可是他随即一个“鲤鱼打挺”,便翻了起来,站在蓬莱魔女的面前,哈哈大笑。
耿照这时才看清楚了那怪人的面貌,只见他一张马脸,脸色灰白,一双眼珠也自
得好不骇人。耿照大失所望,心里想道:
“这个人难道就是那个笑做乾坤华谷涵吗?怎的长得如此丑怪?
玳瑁不是说他是个书生的吗?却哪里有半点书生的文雅气息?”得力的侍女,外絔
珊瑚、玳瑁这时也给这怪人丑陋的面貌吓住了,尤其玳瑁,更是骇异之极,她最
初本来也有点怀疑这怪人是狂侠华谷涵的,现在一看,这才发现是个从来未见过面的陌
生人,不禁失声叫道,“你是谁?”那怪人裂嘴一笑,不答玳瑁,却冲着蓬莱魔女笑道
:“柳姑娘该知道我吧?”
蓬莱魔女冷冷说道:“白修罗,你笑什么?你以为我当真没有本领叫你躺下吗?
”
此言一出,耿照不知道自修罗的来历也还罢了,珊瑚、玳瑁这两个丫鬟可是不禁
大吃一惊。原来江湖上有一对怪人,乃是挛生兄弟,哥哥通体皆自,弟弟却刚好相反,
长得似个黑炭头。这兄弟二人的本领都极高强,纵横江湖。任性而为,对黑道白道全不
买帐,他们的武功,出于天竺一脉,与中土各派都不相同。没入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来
自何方,但见他们武功高强,好恶随心,行事怪僻,因此就他们兄弟的形貌,给他们取
上个绰号。将哥哥唤作“白修罗”,弟弟唤作“黑修罗”。修罗乃是梵语中”魔王”的
意思。
珊瑚心里想道:“原来这怪人是白修罗,他们兄弟一向是同在一起的,今天却单
独来了。江湖上都说他们武功怪异,果然名不虚传。小姐隔空点穴的功夫,竟然也奈何
他不得。”
白修罗笑道:“我来的时候,主人曾事先吩咐我道:‘听说那蓬莱魔女的隔空点絔
穴功夫十分厉害,你可以试试她的功力如何?’他是早已料到你不屑与我近身动手,要
施展这门功夫的了。
果然给我的主人料个正着,也幸亏如此,我早就有了防备。”
蓬莱魔女不由得大大惊奇,她倒不是惊奇白修罗的本领高强,固然自修罗的本领
确是不错,但蓬莱魔女自间还可以胜得过他。蓬莱魔女惊奇的是:这白修罗竟然有个主
人。蓬莱区女心里暗道,“黑白修罗乃是大不怕地不怕的两个魔头,什么人竟能够收服
了他们,叫他们甘心情愿地认作主人,这倒真是咄咄怪事。”
白修罗在笑声中解下一条腰带,闪闪有光。蓬莱魔女一看,就知是白金丝编织的
。白修罗笑道:“我主人说,你的隔空点穴功夫,若是在三丈之外出指,多半是要点我
腰间的愈气穴,那是真气最难运到的地方,因此他给了我这条腰带防袭。倘若不靠这条
腰带,只凭我的闭穴功夫,只怕今天当真要在你面前栽个大大的筋斗了,柳姑娘,你的
功夫果是高明,看来也差不多可以及得上我的主人了。”
蓬莱魔女暗暗生气,冷笑说道:“你的主人是谁?他专为叫你试我的功力来的吗
?他为什么自己不来?”
白修罗笑道:“这倒不是,他是专诚叫我送贺札来的。顺便试试你的功力如何而
已。”
白修罗笑道:“我来的时候,主人曾事先吩咐我道:‘听说那蓬莱魔女的隔空点絔
蓬莱魔女道:“你的主人到底是谁?我有什么喜庆之事,要他来送贺礼?”
白修罗道:“我的主人是笑做乾坤华谷涵,他说你收服了冀北群盗,可喜可贺,
所以就差我给你送贺礼来啦!”蓬莱魔女听了,又惊又喜,心里想道:“原来他的主人
乃是华谷涵,这就难怪了。其实我也应该早就想到,除了是他,还有谁能收服黑白修罗
?”
只见白修罗取出一个檀香匣子说道;“这是我家主人送给柳姑娘的贺礼,请你赏
面收下。”珊瑚道:“小姐,要我给你看是什么东西吗?”便要上来代接,蓬莱魔女摆
摆手道“不必了。”坦然的从白修罗手中接过,随即当面打开。
原来江湖上顾忌甚多,珊瑚乃是怕匣中藏有机关,例如毒箭、毒药之类,故此有
此一问。她是想代棱了这匣于之后,拿到后面,用飞刀破开。她的飞刀本领,尽可以只
轻轻划开匣子而不损坏里面的东西,倘若匣子里没有什么古怪的物事,再拿来交给小姐
。要知江湖上险诈多端,借口送礼,暗箭伤人之事,在所多有,而接礼之人,在接到陌
生者的礼物之后,也多是先支给亲信的手下,先行检验,这是江湖上的通例。珊瑚虽然
知道狂侠华谷涵决不是卑鄙小人,但对白修罗却不敢过于相信,是以要循例行事,哪知
却给小姐拒绝,当下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退了下去。
蓬莱魔女打开匣子,只见金光恤然,原来里面藏的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金盒,蓬莱
魔女不觉一怔,心想:“华谷涵送的礼物怎的这么俗气?”珊瑚、玳瑁二人也不禁暗暗
好笑,想道:“我家小姐什么珍贵的珠宝没有见过,倘若白修罗的主人当真是华谷涵,絔
这华谷涵千里迢迢的差遣专人送来这样小小的金盒,也未免太小家气了。”但那金盒的
手工甚为精致,上面刻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蓬莱魔女虽嫌金盒俗气,也拿
在手中把玩。
白修罗道:“金盒里还有东西,请小姐过目。”蓬莱魔女笑道,“你家主人并非
绿林人物,钱财得来不易,何必这样破费?”她只当金盒里定然是藏看什么珍珠宝贝之
类,哪知打开一看,不觉大出意外!
金盒里只有三样东西,第一件是一张残旧的黄纸,蓬莱魔女拿起米一看,纸上写
的竟是自己的名字,另一行有八个字:甲午、丁卯、辛亥、庚辰。
蓬莱魔女小觉呆了一呆,原来这正是她的生辰八字,“我的生辰八字除了我的师
父之外,无人知道。这张黄纸华谷涵哪里得来?他给我送来我自己的八字,这又是什么
意思?”她奇怪之极,心里忽地感到一阵颤栗。
再拿起第二件东西一看,这东西更古怪了,是一片褪了色的破布,上面还有几点
血渍,蓬莱魔女将这片破布翻来复去地仔细端详了好一会,面色忽然大变。珊瑚、玳瑁
心里想道:“狂侠华谷涵当真是狂得可以,送来破布残笺,那不是有意戏耍小姐吗?这
样无札,怪不得小姐要生气了。”
但蓬莱魔女却井没有生气,她再拿起第三件东西,是两颗鲜艳悦目的红豆,连在
一起的。好生的红豆,甚为难得,但除了这点之外,却没有什么古怪。当真是华谷涵,絔
红豆又名相思豆,唐朝名诗人王维有五言绝句道:“红豆生南同,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一首诗,三尺童子俱能琅琅上口,珊瑚、玳瑁这两个丫
鬟,当然都是念过的了。心里便不禁想道:“狂侠华谷涵送来两颗红豆,莫非是有求凰
之意?”她们与蓬菜魔女份属主婢,情如姊妹,对小姐的终身大事自是关怀,于是暗暗
留心蓬莱魔女的神态。
只见蓬莱应女柳眉微蹙,低首沉吟,既不似喜悦,也不似气恼,却似一派惊疑,
又有点茫然的神态。原来这两颗红豆是她小时候亲手从枝头上摘下来的,红豆上还有她
的指甲痕。那时她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相思,只是觉得这两颗相连的红豆好玩,就将它
采下,珍藏起来。后来不知怎的失了,她也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却不料自己小时候失落
的玩物,如今却被别人当作礼物送来,又回到自己的手中,蓬莱魔女越想越觉奇怪:“
这两颗红豆怎会落在华谷涵手中?”
金盒里这三样“礼物”,每一样都是古怪透顶,尤以那片破布,更令得蓬莱魔女
心中震撼。她将这三样礼物再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蓦地向白修罗问道:“你主人叫你
将礼物送来,可有什么话说?”声音竟是微微颤战。
白修罗道:“主人只是叮嘱我将礼物送到,别的就没有什么吩咐了。柳姑娘若是
感到奇怪,就请移玉驾,前去问他。”蓬莱魔女道:“他为什么自己不来?”白修罗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蓬莱魔女恼道:“他无端给我送礼,自己又不肯来,连书信也
没有一封,好大的架子,真是岂有此理!”点之外,却没有什么古怪。当真是华谷涵,絔
白修罗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我的主人叫做笑做乾坤吗?
当今之世,有几人放在他的眼中?他送礼给你,那已经是非常看得起你了,你反
而责备他失礼,哈哈,敢情你比我的主人还要骄傲?”看来这白修罗对主人实是忠心耿
耿,竟敢在江湖上闻名丧胆的蓬莱魔女面前为主人大声抗辩。
珊瑚、玳瑁都捏了一把汗,担心蓬莱魔女一怒之下,会把礼物掷回,或者将白修
罗扣押。却不料蓬莱魔女的面色巨而缓和下来,淡淡说道:“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在我的面前也是一派狂气!”
白修罗道:“我只负责把礼物送到,你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礼物你已经收下
,我可要回去交差了。”说完便走。蓬菜魔女的几个侍女都把眼睛望着她,等她的指示
。蓬莱魔女却一声不响,并不阻拦白修罗。
白修罗走后,蓬莱魔女的面色越发阴沉,捧着金盒,在屋子里绕了几个圈子,似
是心事重重,却又不愿和人商量。珊瑚、玳瑁服侍她多年,从未见过她这样神态,心里
有点害怕,可又不敢问她。蓬莱魔女忽地抛下众人,独自走回房中,珊瑚想跟她进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蓬莱魔女已把房门关上了。珊瑚讨了个老大没趣。
蓬莱魔女关上房门,将金盒搁在桌上,对那三样东西发了一会呆,惘惘然暗自沉
思:“我是一个不知身世来历的孤女。我师父说,他当年是在路边的乱草丛中发现我的絔
。那是十八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一年冬天,他正在赶往四川赴一个朋友的约会的途中,
大雪下得正紧,忽然听得路旁有婴儿的哭声,嗯,真是无巧不巧,我恰好在他经过之时
啼哭,要是没有那一声哭声,我早已不能活在人世了。
“我师父发现是个给大雪冻得几乎冷僵了的弃婴,心里好生怜惜,就把我抱了起
来。我那时还是未足周岁的在襁褓中的婴孩,其实说是‘襁褓’那还不对,我只不过是
被一件破旧长衫包裹着的弃婴。呀,我的父母为什么这样狠心,大雪夭,只将一件破旧
长衫包裹着我,就把我抛弃了?
“我不会说话,当然不能告诉他我的来历。于是师父在我身上搜索,看看我的父
母可给我留下什么东西。在那个战乱的年月里,父母抛弃婴儿,事属常见,不足为奇。
但一般的情形,做父母的除非不会写字,否则总会将婴儿的身世来历,以及自己的姓名
住址,详细列明,希望有人拾到,将来还有团聚的机会。
“我的师父在那件长衫的袋子里,果然找到了一张字条,但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
话,希望过路的仁人君子将我抚养。除此之外,就只是写着此女名柳清瑶,何年何月何
日何时生了。我父母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竟然都没写上。
“我师父是个风尘隐侠,性情怪僻,但对我却是钟爱非常。
他有一个儿子,比我大六岁。他将我当作女儿一样抚养,但他却不要我叫他做爹
爹,他传授我武功,只要我叫他做师父。我长大之后,才明白他的这番心意。”现我的絔
蓬莱魔女想至此处,面上一红,“我那师哥人很聪明,对我也很体贴,每天跟我
练武、玩耍,我也一直将他当作哥哥。可是不知怎的,他在十六岁那年,忽然弃家远走
,此后没有回来。
我师父很是生气,说他不学好,跟一个坏人跑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师父没
有说,我也不敢问。有一次他的一位老朋友来看他,说起他的儿子在江湖上结交匪人,
胡作非为,他气得不得了。过后他痛饮一场,喝得大醉,醉后吐露真情。原来他本意是
要我做他的媳妇,但不料发生了如此意外的变化,这事情也就不必提啦。他还说他已决
意不认师哥作儿子了,吩咐我,从今之后,倘若见到师哥,也不许再理睬他。
“这件事情过后,他对我更是疼爱异常,将他全副武功,都倾翼传授给我。并且
费尽心力,广托友朋,查访我的生身父母是何来历,是否还在人间?可是我的父母留下
给我的就只一件破长衫和那张字条,此外毫无线素可寻。只凭这两样东西,哪能在茫茫
人海之中,查探出我父母的下落?”
父母留下给她的那两件东西,在她成人之后,师父便交与她保藏了。在事一幕一
幕从心头闪过,蓬莱魔女定了定神,从箱底下找出那两件她珍藏了多年的东西,先拿起
那张字条,最后那一行开列着自己的生辰八字:甲午、丁卯、辛亥、庚辰。蓬莱魔女再
展开狂侠华谷涵送给她的那张黄笺,黄笺上写的也是这八个字,仔细对比,字迹完全一
样。显然是出于同一个人的手笔,开列这两张八字的人,还有谁呢,当然是她的父亲了
。,他传授我武功,只要我叫他做师父。我长大之后,才明白他的这番心意。”现我的絔
蓬莱魔女再抖开那件破旧的长衫,长衫的后心破了一块,据师父说,最初发现的
时候就是如此的。蓬莱魔女拿起狂侠华谷涵送给她那片破布,往长衫上一凑,刚好补上
。这证明了:这片破布就正是从她父亲这件长衫上撕下来的。
蓬莱魔女对这两件东西,每在无人的时候,就偷偷拿出来看,已不知看过多少遍
了。父亲的笔迹,长衫的大小形状,早已深印脑中。所以刚才当她一打开白修罗送来的
金盒,看到华谷涵的“礼物”,就禁不住心头大骇。但当时还觉得这事太过怪诞离奇,
令人难以相信。因此尽管她当时已可以肯定黄笺上开的八字是她父亲的笔迹,而那片破
布也是从那件长衫上撕下来的,但还是要拿来对一对。现在已经对过了,结果也证实了
,毫无可以怀疑的余地!
“华谷涵怎的会得到这两样东西?这且不问。他既然有我父亲的东西,又给我送
来,嗯,他一定知道我的身世来历!
“我师父为我寻访生父生母,多少年来,半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只道在这世界
之上,已无人知道我父母是谁了。想不到居然还有一个人知道,呀,我一定要向那华谷
涵问个明白!”
蓬莱魔女是早知道狂侠华谷涵这个名字的了。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
有一段故事。她对着华谷涵那三样礼物发呆,这一段往事,义再一次在她的心头浮现出
来。他传授我武功,只要我叫他做师父。我长大之后,才明白他的这番心意。”现我的絔
那是两年之前,她开始得了“蓬莱魔女”这个绰号,威名远震江湖的时候。她有
一个好友,是南阳武学名家云仲玉的女儿,名叫云紫烟,有一次派了她的一个同门师妹
前来见她,请她帮忙:说是云家父女遭遇横祸,有一个人无理取闹,要迫云紫烟做他的
姬妾,倘不答应,就要一路纠缠,令云家父女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蓬莱魔女听了大为惊骇,要知云仲玉的武功极高,云紫烟除了家传武艺之外,并
曾在峨嵋无相神尼门下学艺三年,剑法高强,亦是非同小可,怎会有人敢这样无礼地迫
害他们,而且他们又是这样惧怕此人,要来请自己前去相助?于是急忙问云紫烟的师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知道这个人是谁?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有一天云紫烟在路上碰见一个华服少年,云紫烟起初也没
有怎样留意他,后来见他一直跟在后面。
不禁心中有气,向他多看了两眼。那少年就索性追了上来,言辞轻薄,向她挑逗
。云紫烟性烈如火,最恨无行少年,立即勃然大怒,骂那少年道:“你这贼子瞎了眼睛
啦,也不打听姑娘是什么人,癫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再敢无礼,我就把你的招子废了。
”那少年哈哈笑道:“我这双眼睛正要留着看你这样的美人儿,我还没有饱餐秀色,你
让我多看一会,再把它废了成不成?”
云紫烟几曾受过这样调戏,大怒之下,不假思索,当真便施展神弹绝技,要打瞎
他的眼睛。我武功,只要我叫他做师父。我长大之后,才明白他的这番心意。”现我的絔
哪知这少年极为了得,把云紫烟的七颗连珠弹都接了去,云紫烟拔出剑来,与他
相斗,不过十招,他就把她的宝剑抢了,云紫烟怕受他侮辱,跳上悬崖,大叫道:“你
再上前一步,我就跳下去。我死了,你也活不成。我父亲是南阳云仲玉,定然为我报仇
,把你碎尸万段。”那少年笑道:“你这样的美人儿,我怎舍得迫你死呢?我要你心甘
情愿嫁我。”云紫烟拼着一死,破口大骂,那少年却把宝剑掷还给她,冷笑说道,“你
说我是癞蛤蟆,好,我这癫蛤蟆却们要食你这块天鹅肉,你等着瞧吧!”他扔下了这几
句话,竟自扬长去了。
云紫烟还以为那少年是给她父亲的名头吓退的,她回家告诉父亲,父女二人都是
极为生气,云仲玉正要亲自出马,查探那少年是谁,要剜掉他的眼珠,打断他的双腿,
替女儿出一口气。哪知第二天那少年已是不请自来。
那少年按照江湖规矩,先递上拜帖,当时他人未进来,云家父女还不知道是他,
只见拜帖上的具名是“晚辈公孙奇”,云仲玉从没听过这个名字,胆他交游极广,只道
是哪位好友的门人弟子,便请他进来相见。
那公孙奇倒也彬彬有礼,竟向云仲玉行起叩拜的大札,云仲玉连忙将他扶起,问
他来意。那少年道:“晚辈昨日与令媛道上相遇,深心仰慕,不揣冒昧,意欲高攀,想
娶令媛作我的姬人,待以平妻之礼。特来求老伯俯允。”
云仲玉这才知道他就是昨日调戏自己爱女的那个少年,听了他这番话,更是气得絔
七窍生烟,再不答话,一掌便向他的天灵盖劈下。
云仲玉有大力金刚掌的功夫,掌力猛烈,足可裂石开碑,满拟这一掌就要把那少
年打得脑浆迸流。
哪知一掌打下,只觉触手如绵,陡然间,一股强烈的力道猛震回来,以云仲玉这
样的武功,也禁不住跄跄踉踉连退数步。
那少年笑道:“老伯请站稳了。”身形一晃,就到了他的跟前,要来扶他。
云仲玉下由得心头大骇,原来这少年用的是最上乘的“借力打力”功夫,把云仲
玉那一拿之力,全都反震回去,打在云仲玉身上。云仲玉是个武学大行家,哪敢让他再
触着自己的身子,当下使出平生本领,以刚柔兼济的一招“云手”,封住了对方的掌势
。
云紫烟这时已听得是那少年的声音,出来助战,父女联手,一剑双掌,与那少年
拼命,兀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那少年一掌震退了云仲玉,劈手又夺了云紫烟的宝剑,冷冷说道:“我要吃你这
块天鹅肉那是易如反掌,但我不愿亲家变作仇家,云仲玉,我要你心甘情愿地将女儿送
给我。今日你已见过我的本领了,以我的人才,做你的女婿有何不配?你父女俩再仔细
商量吧,我给你二日期限,三日之后,我再来讨回音。”说完之后,把云紫烟的宝剑插絔
在门头,又扬长而去。
云仲玉交游极广,本来可以广邀武林朋友给他助拳。但他是个大有身份的人,这
样的事情说出去实在有伤体面。三日的期限短促,转眼就来到了。云仲玉无奈,只好携
女儿到一个好友家中暂避,这人与他肝胆相照,武功也不相上下,让他知道,也不怕为
他耻笑。
那少年的消息灵通之极,到了那天,竟然又寻上门来,将云仲玉的好友也一同打
败,这还不算,还把他的家也捣个稀烂。
临走时说道,“我劝你别连累朋友了,你走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非得你两父
女亲口答应婚事不行!好,这一次我再给你宽些期限,十天之内,来讨你的回音。”
云仲玉一世英名,想不到在垂暮之年,竟给一个后生小子大加戏侮,迫得无路可
走。他一气之下,几乎就要自杀,幸亏那位朋友劝止。几个人商量,揣测那少年的用意
,似乎不但是要报复云紫烟骂他那句“癞蛤蟆”之仇,而且分明是有意追得云仲玉在江
湖卜无处立足。云仲玉一生行侠仗义,朋友极多,仇人也很不少,看这情形,这少年很
可能是他的一个仇家请出来,请他故意与云仲玉为难的。这少年自称公孙奇,云仲玉和
他那位朋友都是交游广阔的人物,但对这“公孙奇”的来历多方查探,却竟是毫无所知
。
云仲玉又不愿张扬出去,他们再三商量之后,只有两个办法可行,一个是逃到峨絔
嵋山去,求云紫烟的师父无相神尼庇护,但路途人远,虽有十天期限,也绝不能赶到峨
嵋:另一个办法,是云紫烟想起的,那就是请她的新交好友蓬莱魔女相助。
云紫烟的师妹奉命而来,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蓬莱魔女,求蓬莱魔女拔
刀相助。
蓬莱魔女听了,大为惊骇,还不只是因为那少年的手段之狠,本领之强,而是因
为她已知道了那少年的来历。
那名叫公孙奇的恶毒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父公孙隐的独子,小时候天大
和她在一起练武玩耍的师哥。
虽说她的师父早已不认这个儿子,并曾吩咐她,叫她也不要再理睬这个师哥,但
蓬莱魔女对这位师哥总还是有点关心,自出师门之后,也早就暗中打听过他的消息。
蓬莱魔女受师恩深重,每当她想起师父老年失子。总不免替师父难过,因而她私
下抱了一个心愿,希望能够见到她的师哥,劝他改邪归正,回家向父亲认罪,父子重好
如初。可是她两年来闯荡江猢,多方打听,却丝毫没有得到师哥的消息。
正因为她抱着这个心愿,所以当她听到了师哥作恶的消息之后,一方面固然是暗
暗痛心:“师哥果然是结交匪人,胡作非为。”一方面也抱着希望:“我见了师哥,把
师父怎样为他难过的事情一一告诉他,倘若他还有大良,想来也应悔过了。”是逃到峨絔
当然她不会向云紫烟的师妹说出,这公孙奇就是她的师哥,只是一口应承,立即
和她赶回去援救云家父女。
可惜路途遥远,她们二人虽然兼程赶路,到了南阳云仲玉那个朋友的家中,已经
是迟了一夭,过了公孙奇与云仲玉相约的期限了。
蓬莱魔女惴惴不安,以为云紫烟已给她的师哥携去,或者最少已是受了一场侮辱
与折磨了。
哪知云家父女满面笑容地出来迎接她,向她道翻之后,说道:“好了,好了,那
恶少年公孙奇已给人赶跑了,从今之后,他是不敢再来纠缠我们了。但你远道而来,拔
刀相助,这番好意,我们还是一样铭感于心。”
蓬莱魔女听了,不由得又是大为惊诧,急忙间云紫烟,是什么人将公孙奇赶跑的
。
云紫烟道:“我们给他迫得无路可逃,毫无办法,刘伯伯(云仲玉的那个朋友)
只好多约了两位知己,陪我们父女,坐在家中,等候横祸的到来。那时我们唯一的指望
只是柳姐姐你能够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只有大伙和他拼命了。
“中午时分,那恶贼果然来了,他一来就声言,这次我爹爹若是依然不肯允婚,絔
他,他,他就要强抢了。我们大伙和他恶斗,那恶贼端的十分厉害,片刻之间,刘伯伯
和他约来的两位友人,都已受了重伤。
“我爹爹叹了口气,说道:‘好女儿,咱们不能量辱,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云家
的清白。’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正要横剑自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然听到了一阵
笑声。”
云紫烟的师妹诧道:“一阵笑声?哦,莫非是咱们的笑师叔来了吗?”她们的师
父峨嵋无相神尼有个同门师弟,武功极高,对人和气,笑口常开,因此人人称他为“笑
和尚”,他本来的姓名法号,反而没人知道了。云紫烟等一班同门师姐妹也都习惯了这
样叫他。
岂知云紫烟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笑师叔,是一个咱们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此
人的武功之高,当真是深不可测,依我看来,绝不在咱们的笑师叔之下。”
她的师妹骇然问道:“是哪位老前辈?”
云紫烟笑道:“是一个看来还不到三十岁的中年书生。”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
:“一阵笑声过后,这书生突然出现,摇着一把折扇,指着那恶贼骂道:‘你作恶多端
,终于给我撞上了。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这次我还不想要你的性命,快快给我滚开。’
“那恶贼对这书生似乎颇为忌惮,说道:‘你是什么人,何必来此多管闲事?’絔
那书生道:‘你管我是什么人?你不服气,尽可和我打上一架。我若输给了你,
立即撒腿便跑,你若是输了给我呢?’那恶贼道:‘从今之后,不再踏进山东半步。’
那书生道:‘还不许再纠缠云家父女。’那恶贼冷笑道:‘你有本领将我打败,一切依
你。’那书生笑道:‘好,我就是要你这一句话,我也不怕你违背诺言,我自有本领整
治你。来吧!’
“那恶贼在腰间一拍,突然手中多了一柄软剑,原来他是把软剑当作腰带,缠在
腰间的。他和我们搏斗的时候,从来没有用过兵器,如今一见这个书生,就要动用软剑
,显见在他的心目之中,早已认定那书生是个劲敌。
“能够当作腰带的软剑,当然是百练精钢,练成了可作‘绕指柔’的宝剑,那书
生双手空空,除了一把忻扇之外,别无兵器,我们都是深知那恶贼的厉害的,不禁暗暗
为他担心。
“我们心念未已,他们两人已在交手,说也奇怪,那书生竟然就用这把折扇,硬
挡他的宝剑。只听得那恶贼剑尖抖动,嗤嗤有声,我们在旁边的都觉得冷气森森,寒风
扑面,好不厉害!
可是那恶贼连刺了数十剑,每一次剑尖触及那书生的折扇,都好似有一股潜力牵
扯他的宝剑似的,总是滑过一边。那书生一把折扇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招招都是政向
那恶贼的要害穴道。书生似乎颇为忌惮,说道:‘你是什么人,何必来此多管闲事?’絔
不过片刻,那恶贼已是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
蓬莱魔女听了,也不禁骇然,心中想道:“这书生用的是最上乘的卸力功夫,我
虽然也懂得这门功夫,但要像他这样,用一把折扇,就能卸开我师哥的凌厉剑势,只怕
也未必能够。想不到武林中竟有这样一位人物!”
云紫烟接着说道:“他们恶斗了大约一炷香时刻,那书生忽地又是一声长笑,声
如金石,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我急忙堵住耳朵。笑声未了,只见那书生的折扇倏地张
开,向那公孙奇面门一扇,那恶贼似乎被他激怒,径自一剑刺去,那书生大喝一声‘撒
手’,扇子一翻一覆,倏地一个盘旋,手法快如闪电,我们还未曾看得清楚,只听得那
恶贼大叫一声,两人的身形已是倏地分开,那恶贼的宝剑果然已到了那书生的手中,也
不知他是怎样抢过来的?
“那恶贼撤腿便跑,书生哈哈笑道:‘谁要你这破铜烂铁,拿回去吧!’将那柄
宝剑掷出,俨如一道长虹,向那恶贼的后心飞去,那恶贼反手一接,却接不着那书生的
劲道,‘卜通’的就摔了一跤,我气他不过,正要上去给他一剑,那恶贼也真了得,一
个‘鲤鱼打挺’,早已翻起身来,拾起宝剑,越过围墙了。他跌倒、爬起、拾剑、越墙
,四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那书生叹口气道:‘可惜你一身武功
,却不学好。这次由你去吧,下次撞在我的手上,可不能轻饶你了!’那恶贼叫道:‘
你别猖狂,至迟三年,我必来向你领教!’说到‘领教’二字,那声音最少己在一里开
外!书生摇了摇头,他赢了那个恶贼,却反而笑容尽敛,神色黯然。”此多管闲事?’絔
云紫烟的师妹道:“可惜,可惜,便宜了这个恶贼。那书生姓甚名谁,你们可有
问他么?”
云紫烟道:“我们父女当然是立即向他道谢,问他姓名。那书生却不回答,只是
仰天大笑,朗声吟道:‘昂头天外笑,湖海一书生,但识狂歌客,何须同姓名?’狂歌
大笑声中,转眼之间,已是走得无影无踪!”
云紫烟的师妹又说了几声“可惜”,“这书生帮了咱们这样大忙,咱们竟然连他
的名字都不知道。”
云紫烟笑道:“他虽然没有说,不过刘怕伯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蓬莱魔女与云紫烟的师妹同声问道:“他是何人?”云紫烟道:“刘伯伯说这人
定然是‘笑傲乾坤’狂侠华谷涵。”
蓬莱魔女诧道:“狂侠华谷涵?这名字我倒没有听过。”云紫烟的师妹笑道:“
这书生的行逞确是有几分狂气。”云紫烟道。
“据刘伯伯说,狂侠华谷涵出现江湖,也不过是这几年间的事情。
他到处打抱不平,有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知道他的姓名的人极少。刘伯伯也是
听得一位老前辈说的,这位老前辈和他有点交情,但亦是只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的
来历。”
这就是蓬莱魔女第一次听到华谷涵这个名字的经过。想不到就是这个华谷涵,现
在给她送来了这三样古怪的礼物!这段往事在她心头掠过,她不禁又看着这三样礼物发
呆了!正是:
芳心早幻檀郎相,亦狂亦侠亦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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