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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严谨),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云海玉弓缘5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Oct  3 18:45:15 1998), 转信


 
云海玉弓缘-第五回 
 
 
                                第五回  
 
 
                            海外仙山藏隐秘  
 
 
                            洞中儿女两无猜  
 
    江南在树林 走了半夜,哪 寻得见金世遗的影子?残星明灭,东方天际,已  
露出一片曙光,邹绛霞道:『金世遗若肯见你,他早就应该来了。天快亮啦。还是  
回去吧。』江南仍不灰心,就道:『也许金大侠在考验我的诚意呢?再等一会儿吧  
,等到天亮了若还不见,我再与你回去。』  
 
    邹绛霞道:『呀,你这人真是有点傻气!』江南嘻嘻笑道:『你怕你妈妈责骂  
,你就先回去吧。』  
 
    邹绛霞 起小嘴兄道:『让你一个人在这 ,谁知道你还要闯出些什麽祸来?  
没办法,只好再陪你一会儿。走呀,找你的金世遗去!』江南笑道:『我的好姐姐  
,我知道你一定会陪我的,就像我知道金大侠一定会见我一样!』邹绛霞脸上一红  
,佯 说道:『不害躁,谁是你的好姐姐呀?』  
 
    江南伸伸舌头,正要和她开个玩笑,忽然肩头给人拍了一下,江南大喜若狂,  
叫道:『金大侠,你果然来啦,多、多谢你、你……』转头过来,那句多谢的说话  
尚未说完,蓦然吓了一跳,尖声叫道:『我的妈呀!你、你是谁?』  
 
    这人哪 是金世遗?只见他满睑血污,眼眶鼻子仍然不断淌出血来,过了一阵  
,江南认得出他是那个红衣番僧。  
 
    这刹那间,邹绛霞也吓得呆了。待到她拔出剑来,只见那红衣番僧已宇牢的抓  
着了江南的琵琶骨,沉声喝道:『将剑收起,你敢动一动,我就要他的命!』  
 
    江南动弹不得,哭丧着睑道:『喂,我可没得罪你呀!我不敢和你比武,我认  
输行不行?』藏灵上人停了一声,道:『不行!』江南道:『我刚才虽然打败了你  
的好朋友,其实那是金世遗帮忙的,你可不能找我报仇呀,照江湖的规矩,你要找  
就应该找金世遗去。』藏灵上人气往上冲,喝道:『谁与你讲江湖规矩?你再多话  
,我捏碎你的琵琶骨,再挖掉你的眼睛!』  
 
    江南吓得魂飞魄散,邹绛霞走了定神,说道:『藏灵上人,我听过爹爹说的,  
你是当今有数的武学大师,何以与小辈为难?』藏灵上人道:『你既知道我的身份  
,就该听我的话!』江南道:『你要什麽?』藏灵上人道:『随我来!』将江南拖  
进了一个附近的山洞,邹绛霞亦步亦趋的跟在後面,紧紧捏着剑柄,但听得藏灵上  
人不住的喘气,似 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进了山洞,天色已经大白,阴沉沉的山洞 透进一些亮光,照见藏灵上人那狰  
狞的面孔,越发显得可布!只听得他喘了几囗气,忽地提高声音说道:『将碧灵丹  
拿出来!』江南怔了一怔,道:『什麽?』藏灵上人道:『你这小子敢装糊涂,金  
世遗刚才扔给你的那个瓶子,内中藏的是碧灵丹不是?』  
 
    江南道:『哎哟,这碧灵丹可不能给你!』藏灵上人五指紧扣,大怒说道:『  
不给灵丹,便给性命,你要哪一样?』江南给他抓着琵琶软骨,痛得冷汗迸流,忽  
地大声说道:『你再迫我,我就把这瓶子摔破,碧灵丹见风即化,你纵然杀了我,  
他得不着灵丹!』原来他有一只手还能活动,趁着藏灵上人说话的时候,早已悄悄  
的把那只小银瓶捏在手中。  
 
    藏灵上人吃了一惊,想不到江南竟敢以死要胁,反而叫他没了主意,虽然恶狠  
狠的瞪着江南,手指却不由得不稍稍放松了。  
 
    江南说道:『这灵丹我是要拿去救我义嫂的性命的,如今我已看得出来,想必  
你也是受了重伤,急需灵丹活命。你若不是这样凶霸霸的对我,倒还有得商量。』  
藏灵上人道:『你将碧灵丹给我,我将平生本领都传授给你。』江南道:『我不稀  
罕你的武功。』藏灵上人道:『那你要什麽?』  
 
    江南道:『我什麽都不要,我是可怜你!』藏灵上人大出意外,道:『你可怜  
我?』江南道:『我听说你是西藏第一高手,却给人伤成这样,而且还要孤伶伶的  
死在异乡,只有我江南来给你掘土埋葬,难道这还不够可怜?』江南的确是有怜悯  
他的心情,说起话来,分外凄凉。  
 
    藏灵上人叫道:『不要再说啦!』江南道:『不,你听我说,我可怜你,所以  
找确实想救你的性命。』藏灵上人道:『既然如此,还多说作甚,将银瓶交出来便  
是。』江南道:『不,你还是要听我说……』藏灵上人叫道:『好,你说,你说!  
』江南道:『你这样大声吓我,我又说不出啦。』藏灵上人给他弄得啼笑皆非,放  
低声音说道:『我的小爷,你说吧。』  
 
    江南道:『我听唐大侠说过,不论多重的内伤,只除开是本身的走火入魔,否  
则有三颗碧灵丹都能活命。我的义嫂内功深湛,有两粒碧灵丹想来可以够用,你的  
内功比我的义嫂更要高出许多,想来有一粒碧灵丹便可以保住性命了。』藏灵上人  
道:『好吧,一颗也聊胜於无,你将瓶子给我吧,我就只服一颗。』江南道:『你  
刚才对我太凶,我不敢信你。霞姐,你过来接了这个瓶子,拿出一粒来,要即刻送  
入他的囗中。』藏灵上人暗暗算计,待他们交接瓶子的时候,一有机会可乘,便立  
即先抢瓶子,然後毙掉他们的性命。  
 
    邹绛霞走到江南身边,正要伸手去接那瓶子,忽听得有极尖锐的叫声从山风中  
远远传来,邹绛霞但觉这叫声入耳钻心,难听之极!而江南却听出是有人用西藏话  
呼唤藏灵上人,这声音不是金世遗的,但这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却也不在金世遗  
之下。藏灵上人双眼一睁,眼光中露出无限恐怖,忽地叫道:『我要你的命!』立  
即便向江南抓去!  
 
    江南见他神色有异,早就暗暗留心,趁着他听得外面呼唤的声音,稍稍分心之  
际,突然缩肩塌腰,脱出了藏灵上人的掌握。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藏灵上人没有抓  
到他, 的一声,抓裂了一块岩石。  
 
    藏灵上人叫道:『好小子,你还要往哪 逃?哼,哼!你往哪 逃呀?』双手  
乱舞乱抓,江南害怕极了,瑟瑟缩缩的躲在一角,奇怪得很,藏灵上人竟似没有见  
他。  
 
    原来藏灵上人被金世遗用极厉害的内功震伤,眼耳囗鼻,流血不止,这时眼球  
已经爆裂,不能视物了。冉加上外面传来的怪叫之声,正是多年来他所要提防的人  
,在他武功消失之际,突然听到这个叫声,登时神经错乱,凶性大发。  
 
    忽听得『砰』的一声,藏灵上人撞着石壁,跌倒地上,失声叫道:『你这小子  
敢害我的性命!』  
 
    叫声凄厉,就像受伤的野兽嚎叫一般。江南又是害怕,又是奇怪,心中说道:  
『我是想救你性命,你却怎的说我要害你的性命?』但他实在害怕藏灵上人那 凶  
相,吓得连话也说不出声了。  
 
    藏灵上人的叫声越来越弱,但见他在地上挣扎打滚,一片一片的撕裂了袈裟,  
撕裂了衣服,过了一会,叫声停止,藏灵上人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邹绛霞走了定神,歇了片刻,在江南耳边低声说道:『敢情他是死了?』江南  
大着胆子,叫了一声『藏灵上人』,不见答应,再叫一声,又不见答应,江南叹了  
囗气,道:『呀,他真是死了。』  
 
    邹绛霞道:『我害怕得紧,快快离开这个山洞,回家去吧。』江南道:『不,  
我答应过埋葬他的,君子不能失信!』蹑手蹑脚的走到藏灵上人身边,一探他鼻息  
,但觉触手冰凉,这位西藏的第一高手,果然已是一瞑不视。  
 
    江南翻转他的尸身,忽听得邹绛霞叫道:『咦,这是什麽东西?』江南一眼   
去,只见邹绛霞正在地上拾起一卷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幅昼图,凑近亮光一看,  
但见昼的是一个大海中的孤岛,岛上有座火山,火山囗喷浓烟,邹绛霞道:『咦,  
山会喷火的麽?』江南道:『有的,有的,我在吐鲁蕃便见过喷火的山。你没看过  
西游记麽?孙行者借了铁扇公主芭蕉扇,才 灭了八百里的火焰山。』邹绛霞道:  
『那是闲书,爹妈不许看的。』江南道:『你真傻,闲书才有趣呢。可以偷偷地看  
。』  
 
    邹绛霞道:『还是看这幅昼吧,这个人拿着弓箭,是什麽意思?』昼上一个穿  
着明朝衣冠的人,抱着大弓,站在火山脚下,张弓搭箭,欲射未射。江南道:『我  
也不懂,或者他恨这座火山,想射它一箭。』邹绛霞道:『胡说八道。唔,这是一  
张古昼。』  
 
    江南道:『想不到这个番僧,居然也懂得风雅,随身还带有古昼呢。我听得义  
兄说过,若是出自名家手笔的古昼,那就是很贵重的东西。咱们不能擅取他的,让  
这幅画给他陪葬了吧。』邹绛霞看了一看,说道:『也并不怎麽古,这纸张是给烟  
薰过的,这种玉扣纸我外祖父也藏有,大约是三百年前的东西。』江南道:『不管  
它古也好,不古也好,是藏灵上人身上的东西,总带有晦气,我不要它。』邹绛霞  
道:『我也不想要,但这幅画画得太过出奇,一个巨人张弓搭箭,要射火山,这到  
底是什麽意思?我若弄不清楚,就不舒服。』江南道:『给你这麽一说,我的好奇  
心也给你引起来了,好吧,待我带回去给义兄一看,他读书很多,又藏有许多宇画  
,也许他看得懂。他告诉我然後我再告诉你。』说罢又喃喃自语道:『藏灵上人呀  
藏灵上人,我给你掘土埋身,要了这张昼当作工钱,想来你不会舍不得吧。』  
 
    邹绛霞噗嗤一笑,说道:『当心,当心,也许他在九泉之下还要咒骂你呢。呸  
,江南呀,你怎麽总是傻 傻气的,尽说怪话,快快将他埋了,咱们回家!在这个  
阴沉的山洞 ,对着一具死尸,不知你怎麽样,我实在有点害怕!』  
 
    江南道:『我也害怕呀!好,你帮我掘土吧。』两人解下佩剑,正在挖土,忽  
听得怪啸之声又起,而且越来越近,就在山彖的後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藏灵  
上人敢情定给人害了,你看这一路淌的鲜血!』另一个人说道:『不知他那幅画给  
人拿去了没有?哼,不管是谁,咱们合三人之力,定要将他剥皮拆骨!』这两个人  
说的是西藏话,邹绛霞半句不懂,但觉声音非常刺耳,令人极不舒服。  
 
    江南在西藏长大,这些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心头一震,想道:『不好,不好  
!这几个人如此凶恶,若然给他们发现,只怕不待我说个明白,就要将我拆骨剥皮  
。』急忙嘘了一声,叫邹绛霞不可大声说话,两人合力将一块大石推到洞边。  
 
    过了一会,脚步声来得更近.,而且停下来了。江南张眼从石隙 出,但见来  
的是三个奇形怪状的人,一个又高又瘦,穿着西藏服饰,发如红大,鼻孔朝天。一  
个身材魁伟,似是回疆的牧民,一双手脚比常人长许多,走路摇摇摆摆.,手指垂  
过膝盖。还有一个却是又枯又瘦的老妇人,两边耳朵都吊有一串耳环,叮当作响,  
穿的也是藏人服饰。这三个人走到山洞前面,东张西 ,那红头发的藏人说道:『  
咦,藏灵上人躲到哪 去了?』那长手的日人说道:『你看血迹到山边就没有了,  
难道他爬上山了?』那老妇人『哼』了一声,忽地说道:『就在这 ,你们怎麽   
不出来?』  
 
    江南吃了一惊,心道:『这老妖妇的鼻子好灵!』只听得那老妇人又道:『我  
闻得出藏灵上人那股气味,他一定躲在附近。』那个红头发的藏人用西藏话大叫道  
:『藏灵上人,我等并无恶意,请来相见!』连叫数声,并无答应。那手长脚长的  
回人说道:『咦,附近又没有山洞,他躲在哪儿?』  
 
    那老妇人叫道:『藏灵上人,你再不出来,我们可要对不住啦!』转过头对那  
两人说道:『他一定是躲在山石的缝隙中,咱们他抓出来!』扬手一抓,被她抓着  
的一块岩石应手而裂,江南大吃一惊,心道:『若给她的鬼爪抓了一下,那还了得  
?』但觉邹绛霞贴近了他,身躯微头,江南伸手紧握它的手掌,小声安慰她道:『  
不要害怕,他们这样一闹,金大侠一定会来。』邹绛霞手心淌汗,轻轻『哼』道:  
『等到你的金大侠来了,咱们早已落在他们的掌中了。』  
 
    那长手长脚的回人道:『好,咱们都来动手!』扬手一个劈空掌发出,但听得  
『轰隆』一声,一块山石滚了下来,那红头发的藏人道:『不在这儿!』反手一掌  
拍出,将另一块大石震得摇摇欲坠,那回人再加上一掌,登时震天价的一声巨响,  
一块大岩石竟给他们连根拔起,飞了下来,震得江南和邹绛霞都几 站立不牢。  
 
    那回人叫道:『你是不是受了重伤?赶快出声,免得耽误!』那老妇人道:『  
咦,我还闻得有生人的气息。莫非他是受伤之後,破人挟制着了。』忽地改用汉语  
喊道:『金世遗,有胆的出来!』这三人都是同一想法:能够打伤藏灵上人的,除  
了金世遗之外,大约没有谁了,於是纷纷喝骂,想把金世遗激怒出来。  
 
    江南暗暗祷告,但愿金世遗听见他们的骂声,小道:『你们骂得越是厉害越好  
!』那三个魔头骂了一阵,不见反应,  喳喳的议论了一会,又发起劈空掌来,  
但听得轰轰隆隆之声不绝於耳,山坡上的石块给他们震得纷落如雨!  
 
    江南正在心惊胆战,陡然间一股大力推来,那块对着洞囗的巨石摇动起来,江  
南叫声『不好』拖着邹绛霞急忙跃下,刚刚闪过一边,但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那块大石竟给他们的劈空掌方震倒,滚入洞中,把藏灵上人的尸身压着了。那老妇  
人哈哈大笑道:『在这 了,在这 了!藏灵上人,你还不出来吗?』  
 
    江南和邹绛霞吓得魂不附体,只见那三个魔头一步一步的走近前来,那回人眼  
利,一眼瞥见躲在山洞 的竟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不禁大为诧异,高声喝  
道:『你们是谁?』话犹未了,忽地踪身一跃,跳起丈馀,那老妇人叫道:『不要  
睑的金世遗,你躲在洞中暗算,算得什麽英雄好汉o』江南大喜若狂,连邹绛霞也以  
为是金世遗到了。就在这一瞬间,『金大侠』这三个字尚在江南的舌尖打滚,未曾  
叫得出来,忽然听得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从山上飘下来,紧接着有人娇声斥道:『你  
们自己瞎了眼睛,我明明就在这儿,谁躲在洞中向你们暗算了?』  
 
    江南惊诧得无法形容,来的竟然不是金世遗,而是一个少女。这少女正站在对  
面山坡的一块岩石之上,衣袂飘飘,似欲凌风而降。  
 
    那三个魔头的惊骇更在江南之上,他们都有一身极厉害的武功,耳目的灵敏比  
之常人,自是要胜过十倍百倍,然而竟看不出这女子是怎样来的,那长手长脚的回  
人怒喝一声,把手一扬,一支箭状的东西疾飞而出,原来这就是那少女刚才向他暗  
中射出的一枝枯枝,被他接到手中,此时反打回去。那红头发的藏人和老妇紧接着  
发出劈空掌。但见狂风起处,砂石飞扬,那绿衣黄裳的少女就在砂飞石走之中,倏  
的飞身扑下,这三个魔头竟自拦截不住,霎眼之间,就被她抢到山洞的前面。  
 
    那少女眼珠一转,利剪一般的眼光从那三个魔头扫过,微笑说道:『你们就想  
动手了麽?我一准奉陪就是!』那红发藏人惊疑不定,问道:『尊师是哪一位?你  
是特地来与我们作对的麽?』  
 
    那少女道:『昆仑散人,我劝你们三位还是回去吧。你忘记了三十年前和一位  
武林前辈的誓约了吗?桑木姥,你这一大把年纪,又何苦还要到中原生事?还有你  
,金日 ,以你自己的修行,亦尽可以开宗立派,又何必还觊觎别人棺材 的武功  
?』  
 
    这三个魔头吃惊非小。原来那红头发的藏人名叫昆仑散人,三十年前来到中原  
兴风作浪,与吕四娘斗剑,败在吕四娘的剑下,吕四娘迫他立下誓言,要他有生之  
日不许跨过昆仑山南面,他是听得吕四娘前年已经生化,这才敢来的。那老妇人叫  
做桑木姥,她有个妹妹叫做桑青娘,是灵山派长老云灵子的妻子,这次她本来要邀  
云灵子夫妇一同来的,云灵子夫妇却正在闭关修练一种厉害的武功,因此她再和那  
两人合伙。至於那长手长脚的回人,则名叫金日 ,他天赋异禀,曾练过西域各派  
的武功,确 有独创一家的资格。  
 
    昆仑散人双目一张,问道:『你是吕四娘的什麽人?』那少女道:『我恩师的  
名字岂是你叫得的!』桑木姥大笑道:『我可不曾听得吕四娘收过什麽徒弟,你以  
为冒她的名头就可以吓走我们吗?哼,哼!就是吕四娘复生,我亦不惧!』吕四娘  
平生未曾收过徒弟,此事武林中人所共知,怪不得桑木姥不肯轻信。可是昆仑散人  
却是暗暗起疑,心中想道:『她怎麽知道我在三十年前向吕四娘立下的誓言?莫非  
她真是吕四娘的关门弟子?』  
 
    三个魔头之中金日晖年纪较轻,而又最为自负,他久已听说吕四娘和冒川生是  
中原的武林泰斗,常常惋惜自己没机缘会见他们,见识他们的武功,而他们都死了  
。这时听这绿衣少女自认是吕四娘的弟子,昆仑散人面上又带着惊疑的神气.他按  
捺不住,打量了这少女一眼,对昆仑散人道:『你一定认得吕四娘的武功家数,我  
替你去试一试她!』  
 
    话声未了,只听得『砰』的一声,一道电光倏的从他手中飞出,江南躲在洞中  
,眼睛被这光亮刺了一下,大吃一惊,小道:『这是什麽妖法?敢情定掌心雷麽?  
』心念方动,但见那少女凌空飞起,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碧色的光华,江南还未曾  
看得清楚,但听得一片繁音密响,好像敲击乐器一般,金日 叫了一个『好』字,  
手掌一翻,又是『砰』的一声,震得好些砂石飞进洞来。  
 
    江南揉揉眼睛。看了一会,这才看得清楚,原来金日 手中拿的是一件极其古  
怪的兵器,不知是用什麽金属做的怪棒,挥动之际,发出红白黄三色的闪闪光华,  
而那『砰砰』之声,则是他的掌风激荡所致,只因他出手太快,旁人看来,便像打  
雷一般!  
 
    金日 精通西域各派的武功,而且融会贯通,练成了『雷电棒法』,久矣 就  
想到中原争雄,哪知第一次来到中原,就碰到了这个少女,转瞬之间,斗了二三十  
招,竟是占不到丝毫便宜。心中暗暗吃惊,生怕在同伴面前失了面子。他初上来时  
,不过是想试那少女的武功,还未曾施展出全身本领,这时已不敢当作试招,招数  
一变,陡然间大喝一声,一招『雷母照镜』,怪棒一挥,电光疾闪,.霹雳声声,  
棒端戳到了少女胸前的『哕玑穴』,棒法的怪异,江南看不出来,但那声势的猛烈  
,却已吓得他心惊胆战。  
 
    忽听得邹绛霞叫道:『快看,快看!妙 ,妙 !』只见那少女长剑一展,风  
雷之声,登时静止『那少女的长剑搭着怪棒,绞了几绞,剑把一翻,金日 突然发  
出一声怪叫,  箧箧的倒退几步,按着光华闪闪,剑棒再交,又是一片断金戛玉  
之声,震得各人的耳鼓都嗡嗡作响~昆仑散人越看越是吃惊,那少女所使的正是吕四  
娘的『玄女剑法』,变化精微,功力深厚,看来已是尽得吕四娘的传授,心中一想  
-.『若给她再过十年,岂不又是一个『吕四娘』出现,我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昆仑散人如此一想,杀机陡起,竟然不顾一派武学宗师的身份,突然一跃而上  
,手掌一翻,向那少女当头拍下。  
 
    昆仑散人练的是西藏红教的『大手印』功夫,比起正派武功中的『金刚掌』、  
『摔碑手』等刚猛掌法,还要厉害得多,这一下突如其来,本以为非中不可,哪料  
这少女竟似背後长着眼睛一样,霍地一个『凤点头』,反手便是一剑,碧莹莹的剑  
光,正迎着昆仑散人的掌心,昆仑散人认得那是吕四娘生前所用的『霜华剑』,有  
断金切玉之能,单单一柄宝剑,昆仑散人尚不惧怕,但那少女以正宗的内功运用宝  
剑,却正是金钟罩铁布衫之类『横练功夫』的克星,昆仑散人怎敢冒险尝试?急忙  
将按下去的大手印撤回,但听得『轰』的一声,那堵着洞囗的大石,被他的掌力所  
震动,又同 面滚进了一丈多,这一来,那洞囗更是完全敞开了。  
 
    江南紧紧握着邹绛霞的手掌,两人的掌心都是不断的淌出汗来,又冷又湿。但  
江南的心头却是一片温暖,反而不觉得有刚才那样害怕了。就在这时,忽地又听得  
砰砰几声,好几块拳头大的石子,被昆仑散人的掌风激起,飞进洞来,打中了江南  
身後的石壁。  
 
    昆仑散人接连两掌,都被那少女轻轻巧巧的避开,心头火起,立意要将她置於  
死地,当下把全身真力,凝聚掌心,呼的一声,又是一个『大手印』按下,这时金  
日 的怪棒正使到一招『八方风雨』,棒影千重,将少女前後左右的退路全都封住  
。昆仑散人得意汪笑,眼看她已完全在自己掌力的笼罩之下,纵有天大神通,也难  
逃脱。  
 
    哪知这少女不但武功高强,人也机灵到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一招极  
巧妙的剑法,剑尖在金日 的捧端一引,而自己却以迅捷绝伦的身法闪到了金日   
的背後,这一来就把金曰 变成了她的挡箭牌,但听得『砰砰』雨声,昆仑散人的  
掌力已将金日 震得倒退三步,但他自身也给金日 的怪棒迫得几 立足不稳!这  
少女何等灵敏,立即一剑刺去,只听得『 的一声,昆仑散人乱蓬蓬的头发被剑尖  
削去了一片,但随即又是『 的一声,这少女的霜华宝剑,也给金日 的怪棒荡开  
了。这少女的武功,若然是单打独斗的话,要比金日 与昆仑散人都稍胜一筹,但  
以一敌二,则最多不过能抵挡五六十招,幸而她刚才机智绝伦,使得这两人的内力  
互相对耗,如此一来,仗着她那绝顶轻功与上乘剑法,竟然与这两大魔头,打了一  
个平手。江南伏在洞中,但觉风声震耳,好像在大海之中,被狂涛卷得起伏不定;  
 将出去,但见一道刺目的红光与一道青碧色的寒光互相纠结,那是金日 的怪棒  
和少女的宝剑所发出的光华,人影都在光华笼罩之下,江南根本就看不出来,更无  
从知道谁占上风了。只是看了一阵,好像那回光球越演越近,心中不由得七上八落  
,暗暗担心。邹绛霞忽地低声说道:『有一条人影,同咱们这个山洞行来,你看这  
是谁?』  
 
    江南的眼睛被光芒刺得极不舒服,但他此邹绛霞稍能忍受,冒着强光,睁眼一  
瞧,心中暗暗叫道:『但愿是金世遗那就好了。』那知看清楚了,来的却并非金世  
遗而是那个老妇。江南这一惊非同小可,想道:『糟糕,糟糕!这个老妖妇最为恶  
毒,她一进来,不知如何泡制我们。』邹绛霞但听得江南的牙齿打战,忽然用一双  
手紧紧的搂着她,邹绛霞不知道发生的是什麽事情,脸红直透耳根,想推开江南又  
没有力气,一时间反而忘记自身所处的险境,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叫江南所做的事  
情了。  
 
    原来桑木姥见金日 和昆仑散人合战那个少女,相持不下,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我不如让他们两败俱伤,待我坐收渔人之利。对,就是这个主意,我先入洞中  
,取了藏灵上人那张画图再说。』  
 
    桑木姥趁着他们激战正酣,蹑手蹑脚的绕到他们後面,正想走入山洞,金日   
忽地叫道:『对,咱们用车轮战法困毙这个妖女,昆仑散人,你要不要先歇一会?  
』他只道桑木姥是上来助阵的,一囗将她的行动喝破,昆仑散人比他深沉,一听之  
下,心头一凛,料想桑木姥不怀好意,乘机说道:『好,我就先歇息一会。』飞身  
一跃,跳出圈子,抢先奔向山洞。  
 
    幸而这两个魔头各怀私心,要不然桑木姥若是偷施暗算,那少女因为力敌两人  
,全神贯注,根本就不会察觉她。昆仑散人走开,她所受的压力,登时减弱,长剑  
一挥,将金日 迫退两步,蓦地反身一跃,一招『大漠孤烟』,剑光直射如夫,倏  
的便刺到了桑木姥胸前!桑木姥又气又恨,飘身一闪,摘下了两串耳环,向那少女  
射出,这两串耳环乃是她的独门暗器,一共十只,带着呜呜的啸声,一只按着一只  
,在空中散开,互相碰击。有的斜飞,有的直射,有的相碰之後,竟然拐弯飞到!  
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串耳环,都布在山洞的面前,固然拦住了那个少女  
,同时也令昆仑散人受阻,不能抢在她的前面先入山洞。  
 
    那少女人在半空,见耳环交叉袭到,她一个『鹞子翻身』,霜华剑倏地飞出一  
片寒光,有四只耳环被她的剑光一卷,登时绞碎,一片一片的,好像洒下了满天花  
雨,昆仑散人双掌齐挥,拍出了两个『大手印』,掌风激荡,呼呼轰轰,将另外六  
只耳环以及那满空碎片都震散得飞出数丈开外。然而他被这样的阻了一阻,桑木姥  
已抢在他的前面,先到洞囗。  
 
    忽听得那少女娇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这个!』铮的一声,一  
溜银光向桑木姥飞去,桑木姥长袖一挥,施展铁袖功夫,想卷住这汶暗器,那知这  
少女的劲力竟是大得出奇,『嗤』的一声,暗器穿过衣袖,激射而上,铲去了她的  
半边耳朵,原来这暗器乃是少女的头簪。桑木姥去了半边耳朵,虽无大碍,但她那  
耳环形的暗器,从今之後,却是休想挂上去了。  
 
    桑木姥辈份甚高,被一个小辈铲去半边耳朵,引为奇耻大辱,解下一条腰带,  
迎风一抖,当作软鞭使用,同那少女横扫过来,同时叫道:『这妖女太过无礼,咱  
们何必与她讲什麽武林规矩,乾脆先毙了她,连车轮战也不必了。杀了她咱们再一  
齐进这山洞去搜索藏灵上人!』金日 心肠虽然较直,却也不是笨人,见桑木姥与  
昆仑散人刚才好像要抢着先入山洞,猛然醒觉,猜到了他们的用心。想道:『三人  
合力杀这丫头,虽是不大光采,但却可以防止自己人先起内阕。』於是首先响应,  
怪棒一挥,疾攻而上,而且大声囔道:『对,对!咱们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杀了  
她再入洞寻宝!』昆仑散人见他们已经说开,当然不好意思再入山洞。於是这三大  
魔头,都撕下了面子,不顾武林身份,合力对付一个籍籍无名、初出江湖的少女。  
桑木姥姐妹练的是西藏密宗的『柔功』,她的妹妹桑青娘昔年就曾以一根腰带,与  
冰川天女恶战过一场,虽然败在冰川大女剑下,也曾斗到百馀招外。桑木姥的功大  
比妹妹更高,这条腰带挥舞起来,有缠、打、圈、扫、 、卷、沾、拖八法,可柔  
可刚,比之寻常软鞭,厉害何止百倍!  
 
    这少女对付一人绰有馀裕;对付两人,也还勉强可以支持;对付三人,则已是  
力不从心,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激战中昆仑散人一个『大手印』将少女的剑尖震歪,桑木姥的腰带见缝即钻,  
好像毒蛇吐信一样,倏的便穿了进来,卷着这少女的手腕,虽然不是持剑的那一只  
手,但受了牵制,这少女的身法登时迟滞不灵,金日 怪棒一挥,将她的宝剑对出  
外门,昆仑散人一声怪笑,立即一掌向她的额门拍下!  
 
    那少女霍的一个『凤点头』,头上的一股银钗倏地飞起,昆仑散人见过她这暗  
器的功夫,早有防备,左手一招,发出了一股阴柔的掌力,右手拍出的那个刚猛之  
极的『大手印』,仍然原式不变,同那少女的头顶直拍下来。  
 
    以昆仑散人的功力而论,他所发出的那股阴柔掌力,本来可以卸掉银钗的激射  
之势,将它招入手中。哪知就在这一瞬间,他左手的手腕忽似给利针刺了一下似的  
,掌势一偏,掌力登时减弱了一半,那股银钗飞上,正好迎着他拍下来的右掌,『  
波』的一声, 入了他的掌心,拍下来时,不但失了准头,力道亦已大大减弱,这  
少女何等机灵,一个『盘龙绕步』,立时闪开,利剑一挥,先把桑木姥缚着她左手  
的那根腰带割断,随即一招『推窗 月』,把金日 的怪棒荡开。  
 
    这两个魔头还未知道昆仑散人受了暗算,被这少女出其不意疾攻几招,几 吃  
了大亏,弄得莫名其妙。昆仑散人掌心鲜血淋 ,大怒骂道:『好妖女,你用的是  
什麽恶毒的暗器?今日非要你的命不可!』一咬牙,忍着疼痛,拔出了掌心的那支  
银钗,取出了一对判官笔,右笔盘旋飞舞,让着胸囗咽喉等处要害,左笔立即抢入  
内圈,戳那少女的命门要穴。  
 
    就在这时,忽听得山坡上有人哈哈大笑,朗声说道:『瞎了眼的老妖怪,刚才  
不是我打你,你却算在我的头上,现在分明是我打你,你却又赖别人。好笑呀,好  
笑!像你这等有眼无珠的老糊涂,居然也敢在这 丢人现世。』  
 
    江南大喜如狂,登时忘了害怕,拉着邹绛霞的手道:『我说他一定会来,你瞧  
这不就是他来了!』便要爬山洞囗去看,恰好金日 一棒打来,击中洞中的岩石,  
石片碎落如雨,江南身上的衣裳也结石片划破了几处,吓得连忙再躲进去,邹绛霞  
笑道:『你安份些吧,等你的金大侠打赢了,你再出去见他也还不迟。』外面金世  
遗的声音传进夹道:『江南,你这小子倒很有良心,居然还惦记着我,好,就看在  
你的份上,我叫这三个混蛋一齐滚蛋便是!』邹绛霞笑了起来,小道:『爹爹妈妈  
将金世遗说得多麽可怕,却原来是这样有趣的人。』江南更是乐不可支,对着邹绛  
霞指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说:『你瞧,我没有吹牛吧?金世遗是看在我的面上才  
来的哩!』  
 
    其实金世遗乃是为那少女来的,那几个魔头骂他的时候,他已经来了。他发现  
那少女躲在山上他却又躲在少女的身後。那几个魔头没有发觉少女:那少女因为全  
神贯注在那三个魔头身上也没有发觉金世遗。金世遗想看这少女的功夫,故意不露  
声息,後来看到这少女的武功好得出奇,大为诧异,因此直等到她最危险的时候才  
现出身来。正是:独战三魔人不识,风尘怪客费疑猜。  
 
    欲知後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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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以物喜,勿以己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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