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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ling (精益求精),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云海玉弓缘11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Oct 16 17:19:05 1998), 转信
第十一回
凶僧辣手图翻案
侠女青霜护掌门
曹锦儿怔了一怔,蓦地双肩倒竖,怨声骂道:『吕师叔当年宽大为怀,只诛首
恶,没问你助纣为虐之罪,你今日竟还有颜面到她的坟前捣乱!』那老和尚冷笑道
:『我今日此来,正是要了结当年的这桩公案!老实告诉你吧,我师父当年惨遭杀
戮,我今日非给他报仇雪恨不可。我岂只『捣乱』,我还要掘吕四娘的坟墓,毁她
的棺材,将她的骨头烧灰,然後整顿 山门户!』
原来这老和尚名唤灭法上人,正是了因的徒弟。独臂神尼的门下,本来共有八
人,以了因为首,除了吕四娘因为是独臂神尼的关门弟子之外,其他六人:曹仁父
、李源、周浔、白泰官、路民瞻、甘凤池,他们的武功都是了因代师传授,後来因
为了因大逆不道,叛师叛国,吕四娘奉了师父的金牌遗命,会合同门,在独臂神尼
墓前,将了因杀死,其时了因已收有两个徒弟,吕四娘因为他们的恶迹并未昭彰,
虽然也随着了因做过一些恶事,但可说是迫於师命,不敢不从;吕四娘念在同是
山一脉,既然杀了了因,就不再追究他们了。不过经过同门公决,了因这一支人,
从此被清洗出 山派外。
了因这两个徒弟从此也就不敢再在江湖上出头露面,大约过了十年光景,了因
的大徒弟早死,二徒弟出家为僧,自己取名为灭法和尚,他为人深沉之极,几十年
来勤修武功,只因他畏惧吕四娘,所以在吕四娘生前,他不敢贸然发难。曹锦儿虽
然知道有这一个人,但他既然销声匿迹,曹锦儿也就几 忘记他了。想不到他在独
臂神尼逝世的五十周年,竟然带了两个徒弟,突然在 出出现!
江南七侠之中,除了吕四娘之外,其馀六侠的武功,既然都是了因所授,灭法
和尚继承了因的武学,也就身兼六个支派的所长,刚才他用『沾衣十八跌』的功夫
,跌翻两个 山派的弟子不过是小试其技而已。
灭法和尚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後,立即大剌剌的问道:『曹锦儿,你这个掌门人
的位子是谁给你立的?』曹锦儿大怒说道:『你凭什麽身份敢来问我?』灭法和尚
道:『我师父是独臂神尼的首徒,我是他硕果仅存的弟子,排起长幼尊卑之序,几
时轮得到你?即算我谦让不为,你们推举掌门,也该先向我请示!』翼仲牟冷冷说
道:『灭法和尚,你早已不是 山派的弟子。我曹师姐接任本派掌门,乃是吕师叔
生前指定,如何轮到你管?』灭法和尚冷笑道:『当年吕四娘以本门最幼的师妹身
份,犯上作乱,诛戮掌门师兄,排斥我们这一支人,我今日正是要把这件案子翻过
来,她的措施,我根本就不承认。所以今日掌门人的位子,非重新推定不可!』
翼仲牟斥道:『了因叛师投敌,当年本派清理门户,明正其罪,将其诛戮,武
林同道,无一异议,铁案如山,岂容更改?你不念本派前辈对你赦免之恩,竟敢到
此胡作非为,我 山派岂能饶你?』灭法和尚冷笑道:『翼仲牟,你如今身为 山
派一个大宗的宗主,【按:江南七侠分为七支,各为一宗;其中又以甘凤池、白泰
官两支人最盛,称为 山派下面的两个大宗。】又是江南丐帮的帮主,在武林中也
算得有点名气了,饮水思源,你对我的师父应该如何感恩戴德?你可知道,你师父
甘凤它的武功也是我师父传授的吗?你今日竟敢直呼我师父的名宇,只凭这一点,
我就先不饶你!还有你曹锦儿,当年你以晚两辈的身份,也箧着吕四娘叛上作乱,
今日又潜位掌门,更不可恕!如今我有两条路由你选择,第一条是你与我单打独斗
,只要你接我的十招,我就承认你是 山派的掌门;第二条是你向我叩头谢罪,另
选掌门,另外还要为我师父建墓立碑,披麻带孝,好了结当年那桩公案!』
曹锦儿气得七窍生烟,不待灭法和尚说完,便即举起龙头拐杖向他打去,翼仲
牟提起 铁拐仗,给师姐掠阵。灭法和尚哈哈一笑,身躯一侧,避开曹锦儿打来的
拐杖,不先还手,却向着翼仲牟喝道:『咄,我师父这根禅杖你还不还给我麽?』
原来翼仲牟所使的这根 铁宝拐,乃是甘凤池当年在了因身死之後,将了因的禅杖
在 山石壁之中拔出,改成铁拐,传给他的大弟子吕青的,吕青因此得了个『铁拐
仙』的称号,吕青死後,这根铁拐又传给他的师弟翼仲牟,故而灭法和尚有此一言
。
灭法和尚声到人到,但见他一个『盘龙绕步』,闪过了曹锦儿的一拐,立即便
抢到了翼仲牟的跟前。翼仲牟一招『雷电交轰』,铁拐舞起了一道圆圈,隐隐带着
风雷之声,同灭法和尚的光头击下。灭法和尚喝声:『来得好!』挺肩一接。『蓬
』的一声,击个正着,翼仲牟忽觉那根铁拐向旁一滑,心中一凛,说时迟,那时快
,灭法和尚早已一掌斩来,掌势飘忽之极,以翼仲牟那样的武功,竟也不知他打向
哪个部位,刚刚要使『铁板桥』的功大闪避,灭法和尚已抓着了杖头,向前一送,
翼仲牟蓦觉一股大力撞来,本来以他的武功而论,虽然不是灭法和尚的对手,最少
也可抵敌个二三十招,只因他在前几天受了孟神通修罗阴煞功所伤,虽得天山碧灵
丹调冶,元气仍未恢复,被灭法和尚顺着他後仰之势一送,翼仲牟登时跌翻,铁拐
也给他劈手夺去。可是翼仲牟在跌下之时,也还了他的一掌,扫中他的手腕。
灭法和尚手惋一缩一伸,翼仲牟跌出了一丈开外,灭法和尚将那根 铁拐仗掣
在手中,哈哈笑道:『翼仲牟,本门沾衣十八跌的武功,你还得苦练勤修!』一个
转身,曹锦儿的第三招『五丁开山』刚刚使出,灭法和尚手腕一抬,双拐相交,但
听得金铁交呜之声,震耳欲聋,曹锦儿虎囗酸麻,不敢硬接,杖头一颤, 仗一戳
,竟然用粗重的拐杖使出判官笔的招数,刹那之间,连点灭法和尚的七处大穴。可
是灭法和尚继承了因的武功,曹锦儿这一招虽然厉害,却是对他无可奈何,但见他
铁拐一挥,也是一招『五丁开山』,铁拐点了五下。将曹锦儿的招数尽都化开,反
而戳到了曹锦儿胸囗的『哕玑穴』,曹锦儿迫得回拐防身,又硬接了他的一杖,这
一下的劲道比刚才更猛,曹锦儿箧箧 的向後连退三步,灭法和尚如影随形,跟
踪追击,一拐紧似一拐,将曹锦儿迫得透不过气来。
山派众弟子看得惊心动魄,要知曹锦儿是掌门人的身份,亲自与敌人动手,
众弟子可不便涌上去助阵。何况灭法和尚声言要与曹锦儿较量本门的武功, 山派
的弟子若然以多为胜,当着这麽多的武林英杰面前,纵然胜了,也是有伤颜面。
跟灭法和尚来的那两个军官也看得目不转睛,看到了第五招,灭法和尚已经完
全占了上风,杖影如山,将曹锦儿笼罩得风雨不透,那两个军官松了囗气,相视而
笑。灭法和尚忽地喝道:『你这两个蠢娃娃,你们到 山是作什麽来的?还不赶快
掘了吕四娘的坟墓!』那两个军官应声『遵命!』拾起铁铲,立即又同吕四娘的坟
头铲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两个名叫于郊、裘玉的 山派弟子跑了出来,他们是白泰官
的得意弟子,在 山派现存的第二代弟子中,武功仅次於翼仲牟、曹锦儿、卢道磷
、林锦笙四人,如今曹锦儿正在与灭法和尚对敌,翼仲牟受伤不能再战,卢林二人
这次因事未有叁加,他们二人已是 山派弟子中武功最强的两个了。
那两个军官听得背後金刃劈风之声,头也不回,拔出佩剑,反手便迎,另一只
手仍然掩着铁铲铲土。
白泰官是江南七侠中的『神刀手』,他所传的刀法以快、狠、多变驰誉武林,
于裘二人乃是他的入室弟子,一上来便展开师门绝技,快刀斩落,但听叮叮当当之
声有如繁弦急奏,竟似有几十囗刀同时斩落一般,快到难以形容。
可是那两个军官竟然头也不回,就用佩剑反手接刀,施展的也是自家的快刀绝
技,剑法刀法本来大有差异,如今他们用佩剑当成短刀来使,虽然一样是自家的刀
法,但因为剑有两边锋刃,轨削的部位,出手的轻重,却又与短刀不尽相同,千裘
二人不懂得适应,攻得快,败得也快,斩到第十六刀,便听得嗤嗤雨声,两人的手
腕都给划破了一道囗子!
他们虽然斩了一十六刀,却不过是晃眼的工夫,曹锦儿在这时间之内,只不过
挡了灭法和尚的一招,便见这两个师弟败了下来,又惊又怒,险险给灭法和尚的铁
拐打中。灭法和尚哈哈笑道:『你们号称 山派的第三代弟子,却连我的徒弟也打
不过,本门武功未免太粗疏了,你还有脸皮做掌门人吗?』
要知了因和尚这一支人若然不是给 山派清洗出去的话,这两个军官便应该算
是 山派的第四代弟子,论起辈份,于裘二人是他们的师叔。虽然白泰官的武艺乃
是了因代师所传,依序类推,了因的徒孙也就等於白泰官的徒弟,但在名义上于裘
二人终是长了一辈,长辈败给晚辈,在武林中是最失体面的事情。于裘二人气得七
窍生烟,以他们的功力而论,本来可以赢得那两个军官的,只因不适应他们的刀法
,致遭败绩,实在感到非常不值,可是他们乃是 山派中有数的高手,在武林中也
是颇有地位的人,他们以师叔的身份败给师侄,若然不肯认输,再上去挑战,那就
不唯有失体面,且是迹近无赖了。因此他们虽然怒火冲天,也只得一声不响。
就在 山派的弟子大感踌躇,不知再派谁去之际,那两个军官又在吕四娘的坟
头上倒了几铲泥土,翼仲牟大叫『反了,反了!』挣扎起来,在他徒弟的手上夺过
了一柄铁尺,便待上前拚命。
他刚刚受伤, 山派的同门岂肯让他再战,有几个人拦着他,另有几个人跑出
去,在这危急关头,他们迫不得已,只好以多为胜,先制上那两个人铲吕四娘的坟
再说。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那几个 山派的弟子刚刚跑上墓道,陡然间忽见一个人飞
身跃起,有如大鹏般凌空抓落,那两个军官,还未来得及转身,铁铲刚刚举起,便
给这个人一手一个,抓着背心,摔将出去,刚刚跌在翼仲牟的跟前,跌得四脚朝天
,动弹不得。
这个人正是金世遗!
金世遗这一下突如其来,大出众人意外,想不到他刚刚遭受 山派的围攻,如
今却忽然为 山派出手,擒了那两个掘墓的军官。
灭法和尚虽然以前没有见过金世遗,但却是闻名已久,一见他这形貌举止,立
即知道他便是江湖上所说的那个『毒手疯丐』,不由得心中一凛,想道:『这厮果
然名不虚传,看来武功不在我下。』铁拐一挥,将曹锦儿迫退三步,随即仰天笑道
:『曹锦儿,你这掌门人却原来是要倚靠外人来给你撑腰麽? 山派枉称名门正派
,即算你请外人撑腰,也不该请一个恶名远播的毒手疯丐来呀!哈,哈,天下英雄
在此,就凭这一点你已扫尽了本派面子,我今日非把你逐出门墙不可!』
曹锦儿 得满面通红,大怒骂道:『谁请外人帮忙来了。你胡说八道,吃我一
拐!』她本来想顺囗骂金世遗的,但话到囗边,转念一想:金世遗这一举动到底是
帮了她一个大忙,便骂不出来了。何况刚才他们与金世遗由争吵以至动手的事情,
到会的各路英雄觐见亲闻,又何必自辩?不过曹锦儿既不敢再骂金世遗,又没有自
辩,反来覆去,便只有骂灭法和尚『胡说八道』,辞锋便显得软弱无力。灭法和尚
越发嘿嘿冷笑,显出绝不相信、一脸鄙夷的神情。
就在灭法和尚冷笑之时。金世遗也发出刺耳的笑声,将灭法和尚的笑声直压下
去,灭法和尚双眼向他一瞪,道:『你笑什麽?』金世遗道:『我笑你放屁。』灭
法和尚拐杖一挥,又把曹锦儿迫退三步,怒道:『我说错了你麽?』金世遗冷笑道
:『曹锦儿她是何等样人,岂能请得动我?』灭法和尚道:『那你到这 来做什麽
?』金世遗道:『曹锦儿虽然平庸,我瞧她不起;吕四根却是我平生最佩服的人,
我今日特来给她上坟,有谁敢动她的坟头的一草一木,一撮泥沙,哼,哼,我金,
世遗就先放他不过!』灭法和尚道:『哦,原来你只是为了吕四娘?』金世遗道:
『你和曹锦儿争什麽掌门,吵什麽你们本派的公案,这些我全不理。不过,你刚才
骂我的话,我可记在账上了!』
灭法和尚听说他不管 山派的事情,先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立即答道:『
你要与我算账?好极,好极,待我了结今日之事,一准奉陪便是。』斜眼一瞥,但
见金世遗守在吕四娘的坟前,果然并不上前帮手。
由於金世遗这麽一搞,灭法和尚没有尽全力去对付曹锦儿,曹锦儿刚才又攻了
两拐,虽则给灭法和尚迫退,也算是动了两招,灭法和尚一算,他和曹锦儿已先後
过了八招,他有言在先,非得在十招之内将曹锦儿打败不可。
正值曹锦儿一拐打下,灭法和尚喝声:『来得好!』一招『潜龙升天』,举拐
相迎,这招正是『伏魔杖法』中一招极厉害的杀手,但听得『当』的一声,有如巨
灭击钟,群山 响,有些功力较弱的弟子,耳鼓都给震破,流出血来,但见会锦儿
的铁拐弯曲欲断,成了半个环形,灭法和尚的铁拐擂进环中,跟着一招『翻江倒海
』,铁拐旋风疾转,曹锦儿被他的大力带动,身不由己的跟着他的铁拐旋转,直打
圈圈,眼看就要当场栽倒!
就在这紧急的关头,忽听得一声娇斥,但见一团白影,从 山派众弟子的头顶
飞越而过,剑光一闪,随即又是『当』的一声,这时众人才看清楚了是谷之华,但
见她一剑 入,将两根铁拐分开。曹锦儿一时间仍然未能稳住身形,程浩李应急忙
抢上,将她扶了回来。
以谷之华的功力而论,本来远比不上灭法和尚,她之所以能分开两根铁拐,纯
是用巧劲奏功。原来吕四娘的『玄女剑法』,乃是专门适合女子用的,女子的气力
一般都比不上男子,所以这套剑法最精妙的所在就是以巧降力,以奇制胜,玄女剑
法与天山剑法齐名,雄浑之处不及天山剑法,而奇巧之处则有过之。谷之华那一剑
拿捏时候怡到好处。刚刚趁着灭法和尚的劲力一举尽杀之际,因势利导,轻轻将他
引过一边,这才能够轻描淡写的便将两根铁拐分开。这也是因为灭法和尚求胜之心
太切,想一下就把曹锦儿击败,要不然若他留有三分後劲,用来防备突袭,谷之华
就不那麽容易得手了。
可是,这已经令灭法和尚大吃一惊,尤其看到谷之华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少女,
吃惊更甚,他还未曾开囗,只听得谷之华已经说道:『师姐,杀鸡何用牛刀,这个
凶僧敢在我师父的坟头动上,理应由我将他打发,请师姐准我替你效劳。』
灭法和尚诧道:『你是吕四娘的弟子?』谷之华将吕四娘生前所使的那柄霜华
宝剑,扬空一闪,斥道:『秃驴,我师父的名字,是你叫的麽?二剑光闪处。一招
『玉女穿针』,就向灭法和尚的咽喉溯去。
曹锦儿这时正在气喘吁吁,听了谷之华这一番话,心 好生为难,要待允许她
吧,岂非承认她乃是本派弟子,并且是吕四娘的衣钵传人?若待不允许吧,又有谁
去抵敌灭法和尚?翼仲牟低声说道:『师姐。难得谷之华自告奋勇,就让她试一试
吧。』曹锦儿想了一想,提高声音说道:『谷之华你好自为之,打退凶僧,我自有
区处。』这话说得甚是含糊,但不啻已承认她是本派弟子了。
曹锦儿这句话尚未说完,谷之华早已与灭法和尚动起手来,一阵阵的金铁交呜
之声,把曹锦儿的声音掩没了。
谷之华自知本身功力不及灭法和尚,一上来便采取攻势,但见她捏着剑诀,指
东打西,指南打北,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柔如柳絮,翩若惊鸿,剑势确是奇幻无
方,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灭法和尚将拐杖抡圆,泼水不入,谷之华的出剑虽然是快
到了极点,每一剑仍然是被他格开,可是灭法和尚在她的剑光笼罩之下,一时之间
,却也不易反攻。但听得叮当之声,不绝於耳,转眼之间,双方已交换了十馀廿招
。
叁加这次聚会的一众英雄,除了一个金世遗之外,其他的人无不惊诧!灭法和
尚的武功之高,有目共睹,谷之华初出来时,谁不替她担心?即算是翼仲牟等深知
玄女剑法精妙的本派弟子,也只不过希 她能挡得十招八招,稍稍为 山派挽回面
子而已,岂知连 由派的掌门人曹锦儿也挡不了灭法和尚的十招,而她却居然挡了
二十招了,还是丝毫未露败象!观战的一班老英雄们,禁不住大为兴奋,她每挡一
招,他们就给她喝一声采,采声如雷,曹锦儿听在心头,又喜又恼,面上一阵青一
阵红,感到满不是味儿,金世遗偷窥她的面色,暗暗好笑。
你道灭法和尚何以在开头二三十招之内,反而给她迫得处在下风?这 面有个
原故。原来这玄女剑法,乃是独臂神尼在晚年的时候练成的,得她传授的只有吕四
娘一人。独臂神尼其他各种武功一古恼儿都传给了了因和尚,就只除了这一套玄女
剑法。灭法和尚继承了因的武学,对曹锦儿、翼仲牟等人的武功了如指掌,早有防
备,随手破解,毫不费力,只有谷之华使出的玄女剑法,他师父未曾学过,他当然
也是一窍不通。灭法和尚是存着必胜之心来的,他在未摸清楚这套剑法之前,生怕
一时失手,贻笑武林,故此不敢轻敌冒进。
待到过了三十多招,玄女剑法的精华已经大半表露,灭法和尚自忖,谷之华的
剑法虽然精妙,功力尚未到一流境界,凭着自己精熟的各种武功,已是有把握能够
胜她,於是转守为攻,将碗囗般粗大的铁拐霍霍展开,但见仗影如山,剑光似练。
转瞬间又斗了二三十招。
一众英雄看得惊心动魄,采聱渐渐消沉,战到分际,忽见灭法和尚大喝一声,
铁拐横扫,一招『八方风雨』,招数使出,隐隐带有风雷之声,陡然间便似有十数
根铁拐同时向谷之华打来。将谷之华前後左右的退路全部封住。这一刹那,全场静
寂无声,只听得旁边的人心跳!
灭法和尚使出杀手,迫着谷之华也施展一招绝妙的功夫,就在众人目眩心惊,
层层叠叠的拐影将谷之华围得风雨不透之际,突见谷之华凌空飞起,『当』的一声
,剑尖一点杖头,又向上空升了几尺,刚刚避开了灭法和尚从『八方风雨』转为『
潜龙升天』的招数!
有几位年逾六十的老英雄,当年 山派清理门户之时,他们也曾在场作了见证
。这时谷之华以绝顶的轻功配合上乘的钊法,使出了这败中取胜的绝招,他们认得
这正是吕四娘当年剌杀了因的杀着,只道历史重演,禁不住又喝起采来。
可惜谷之华的剑术虽然已尽得师门心法,她到底是个初出道的雏儿,怎能与吕
四娘杀了因之时相比?要知吕四娘初出道之时也斗不过了因,她是经过了将近十年
,武功阅历都大有进境之後,又值了因和她的六个师兄恶斗了一场,功力削灭的时
候,这才能够把了因杀掉的。今日谷之华的武功,最多只能比得上吕四娘初下山的
时候,而灭法和尚经过几十年的修练,却几 比得上师父盛年。但见谷之华在半空
中换了一个剑花,凌空下刺,依样画葫芦,使出了吕四娘当年杀了因的杀手,灭法
和尚大喝一声:『来得好!』掌拐兼施,『呼』的一声,左掌打出了一个劈空掌,
右手铁拐一挺,趁谷之华身形降落之际,戳到了她的丹田。谷之华的剑尖被他的劈
空掌震歪,身子悬空,无法阕避。眼看就要命丧在灭法和尚的铁拐之下!
采声一变而为惊呼,然而就在这极端危险的时候,谷之华也显出了她非凡的本
领,但见她身子一弓,却尖在仗头上轻轻一点,登时倒纵出数丈开外,在场的 山
派弟子,除了曹锦儿、翼仲牟等有限几人,其他的根本就看不出来,只道谷之华已
被灭法和尚的铁拐打翻,掩面不敢观看!
金世遗仰天大笑道:『妙 ,妙 !这叫做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曹锦儿你看清
楚了?』他用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震得灭法和尚的耳鼓嗡嗡作响。灭法和尚这一
招杀手被谷之华逃脱,正自有点丧气,再被金世遗纵聱嘲笑,禁不住心头烦乱,但
他怕招恼了金世遗,在这时侯又不敢惹他,只好屏气凝神,专心去对付谷之华。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谷之华一声娇吒,剑光如练,又杀上来。谷之华得金
世遗提醒,这一上来,剑法又变,但见她有如蝴蝶穿花,蜻蜓点水,剑招一发便收
,稍沾即走,以轻灵之极的身法,展开了迅捷多变的剑术兴灭法和尚游斗。这一来
与刚才大大不同,根本就听不见兵器碰磕之声,但见铁拐纵横,剑光飞舞,谷之华
衣袂飘飘,在杖光剑影之中,倏进倏退,穿 往来,比起刚才的高呼酣斗,更显得
惊险绝伦。
谷之华的轻功要比灭法和尚稍胜一筹,若然她要全身而退,自有可能,可是她
为了师门荣辱,却非和灭法和尚决斗不可,这样时间一长,灭法和尚的功力比她高
得多,灭法和尚只感到有点气喘,而她却已是香汗淋漓。
金世遗心中想到:『这老秃驴囗出大言,果然有些真才实学。单打独斗,我也
未必准能赢得了他。谷之华现在虽然未现败家,久战下去,终是难免一败,我既来
到 山,岂能坐视?』但他想来想去,却是想不出暗助谷之华的法子,若是施用毒
针,对付一般的人,那自是不费吹灰之力:但以灭法和尚这等武功,却必定给他发
觉无疑,而且也未必能够伤得了他。要知谷之华今日乃是为了师门荣辱而战,若是
凭藉外人之力取胜,胜了他不光采。何况金世遗有言在先,今日绝不伸手管他 山
派的事情,即算金世遗有意与灭法和尚一决雌雄,也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将谷之华替
下。
过了一会,谷之华与灭法和尚又斗了一百来招,灭法和尚越战越勇,铁拐展开
,呼呼轰轰,方圆丈许之内,谷之华根本无法近身,但她那一柄剑盘旋飞舞,鹰翔
集刺,轻灵迅捷,却也不灭先前。在旁人看来,他们两人还是个平手相持的局面,
看不出胜败的迹象:但在金世遗看来,他听那兵器偶然间碰击的声音,却听出了谷
之华的真力已灭弱了二成,久战下去,必败无疑。金世遗的办法还未想出,心中更
为着急。
那两个掘墓的军官,刚才被金世遗用大擒拿手抓起,摔到了翼仲牟的跟前,
山派的弟子立即将他们缚了,可是当时还没有馀瑕审问,这时曹锦儿见谷之华与灭
法和尚短时间难分胜败,便叫弟子将那两个军官推过来,与翼仲牟商量怎样处置。
应邀前来观礼的一位老英雄,是北京震远镖局的总镖头霍宝猷,忽然走过来悄悄说
道:『这两个人都是御林军中甚得重用的统领,得过皇上赏穿黄马褂。高的这个叫
耿纯,矮的这个名叫秦岱。』
说话之间,那两个军官已被推了上来,耿纯双眼一翻,大声说道:『曹锦儿,
你待把咱怎样?』曹锦儿怒道:『你们敢上 山捣乱,毁墓掘坟,罪无可恕,掌刑
弟子过来,将他们杖打三百,驱逐下山!』秦岱大笑道:『曹锦儿,你有这个胆子
?除非你敢把我们杀了,否则侮辱朝廷命官之罪,不但你担当不起, 山派也担当
不起!你们 山派比少林寺如何?少林寺与朝廷作对,兀自给一把火烧了。若无胆
杀我,我必报仇!』
要知 山派自独臂神尼创派以来,便是以反清复明为志,吕四娘连雍正皇帝也
杀了,何惧 两个军官?可是 山派的反清复明是暗中进行的,吕四娘刺雍正之事
,武林中虽然尽人皆知,但那也只是私下传讲,绝不敢公开场合谈论。至於朝廷方
面、更是引为隐讳,不肯承认皇帝是被人刺杀的。正是因此,所以朝廷虽然痛恨
山派,却还不敢公然讨伐。
周浔的弟子程浩,在 山派第三代的弟子中,位置仅在曹锦儿、翼仲牟之下,
名列第三,他性情比较深沉,一听这两个军官的囗气,暗叫不妙,便将师兄翼仲牟
拉过一边,悄悄说道:『吕姑姑在三十多年前刺杀雍正一事,清廷对咱们 山派实
是含恨已久,只是未曾抓到藉囗来毁咱们,咱们虽然暗中反清,表面上却从未干过
杀官占府之事,没有把柄落在朝廷手 ,今日犯不着为了两个御林军军官,与朝廷
公开作对。』翼仲年一想,确是不能不有顾虑,心道:『即算把这两个家伙杀了灭
囗,当着这麽多人,人多囗众,事情也难以隐瞒。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这却
如何是好?』
曹锦儿被这两个军官顶撞,怒不可遏。但一想到其中利害关系,却也不禁有些
气馁,但为了面子,又不能放过他们,想了一想,冷冷说道:『你们到此掘我 山
派长辈的坟墓,我只按武林规矩处置,谁管你们是不是朝廷命官?』囗气已然软了
许多。耿纯冷笑道:『你既不承认我们是 山派的弟子,我们也不承认你是 山派
的掌门,你向我们摆什麽掌门人的身份?谈什麽武林规矩、家法处置?即算我们是
偷坟掘墓的强盗,你也只能送我们到官府衙门 去,岂能擅用私刑?朝廷难道是没
有法律的麽?』他这一番话打的官腔,却也有他的一番歪理,曹锦儿气得浑身颐抖
,正待不顾一切,喝令掌刑弟子执行,那秦岱又冷笑道:『曹锦儿,你是有身家产
业儿孙的人,我们拚掉舍了性命,你也难免抄家灭族之祸,我言尽於此,你要杀要
,悉听尊便!』曹锦儿的夫家乃是涿县的名门大族,丈夫并不是武林中人,秦岱
出言恫吓,正说到她心中恐惧之处,她纵然不惜自己,却不能不怕连累夫家。她眼
光一瞥,只见翼仲牟与程浩面色沉重,暗暗摇头,似是示意叫她不要轻举妄动。
曹锦儿正在为难,忽听得金世遗怪声笑道:『曹锦儿,这两个宝贝是我金世遗
拿来的,你怎麽擅自处置?要审他也轮不到你来审!』原来金世遗趁着一部份人注
竟场中的恶斗,一部份人注竟曹锦儿的时候,悄没声的便走了过来。
翼仲年大喜,急忙说道:『金老兄,你尽管提去!』曹锦儿虽然气 ,却也乐
得脱了关系,不作一声。金世遗哈哈大笑,一手一个,抓起了那两个军官,又回到
了吕四娘的坟前,面对着灭法和尚与谷之华,这时谷之华与灭法和尚已斗了二三百
招,谷之华香汗湿透罗衣,身形显得比前迟滞,剑法他没有刚才那样灵活了。
金世遗将那两个军官往地上一銎,仰大大笑三声,突然双眼一睁,满面杀气,
吓得那两个军官魂不附体。
山头上所有人,登时都把目光集中在金世遗身上,连谷之华与灭法和尚这一场
精采之极的大战,也顾不及看了。
但见金世遗将那两个军官踏在脚下,大声笑道:『我一无父母,二无妻室,三
无产业,四无子孙,上不怕天,下不怕地,你们的鞑子皇帝,若然撞在我的手上,
也要打他三百拐杖,杀你们这两个小小的军官,只当踩死两个蚂蚁!』那两个军官
吓得魂飞魄散,心 叫苦不迭,他们恃着御林军军官的身份,可以威胁曹锦儿,可
以威胁所有 山派的弟子,但落在金世遗的手 ,却是毫无办法。这两个人中耿纯
脾气较硬,拚着豁了性命,把心一横,骂道:『你这个千刀万 的毒,毒……哎哟
,哟……』他那『毒手疯丐』四个字还未曾骂得出囗,但觉体内好像有千百条毒蛇
乱窜乱咬,痛得死去活来,恨不得当真死了那还好些,偏偏却死不了,虽然奇痛攻
心。神智却是清醒得很!
金世遗笑道:『哈,你这两个狗头怎麽不骂了呀?你想激我杀掉你们麽?哪有
这样便宜的事?老子还要慢慢消遣呢!』双脚踏在他们背心的『归藏穴』上,这是
奇经八脉交会之点,金世遗脚尖稍稍用力,这两个军官惨过受天下最厉害的酷刑,
惨叫狂嗥,就像两只受了伤的野兽,许多心肠稍软的人,都掩了耳朵,不忍卒听。
这两个军官乃是灭法和尚的爱徒,灭法和尚叫他们上京钻营,钻到了御林军统领的
位置,本来早就算定有今日大闹 山之事,所以将他们带来,准备了一着棋子,作
威胁 山派的工具,做梦也想不到会凭空杀出一个金世遗来!这时听得自己的两个
爱徒惨叫旺嚎,入耳刺心,饶是灭法和尚有几十年静修的功夫,也禁不住怒火攻心
,心神散乱。
谷之华这时正处在下风,她专心一意对忖灭法和尚,眼中所见,只是灭法和尚
那根铁拐,耳中研听,只是为了辨别铁拐打来的方位,尽管金世遗闹得大翻地覆,
她却有如不见不闻。这样一个分心,一个专注,登时将形势扭转过来,但见谷之华
趁势反攻,剑气如虹,寒光匝地,刷刷几剑,把灭法和尚杀得连连後退!
灭法和尚暗叫不妙,即算他这时要抽出身来去斗金世遗,其势亦所不能,急忙
定下心神,重施杀手。脚跟刚刚站定,只听得金世遗又在那边骂道:『吕四娘是我
平生最钦仰的人,你们敢掘她的坟墓,我非得重重的教训你们不可。现在我有两条
路给你们选择,你们若不认罪。我就拚着三天三夜不睡,陪伴你们,我有十八种刑
罚,一样一样,让你们受用;你们若肯认罪,听我所言,嘿,嘿,我看在你们肯认
错的份上,也许可以饶了你们。』那两个军官一听,若不认罚,要受三日三夜的酷
刑,这等酷刑片刻也自难捱,何况三日三夜?急忙叫道:『我们知错了,我们认罪
了!』
金世遗道:『空囗认错,不能算数。先在这坟前叩三个响头,给吕四娘老前辈
陪罪!』双脚提起,放了那两个军官,那两个军官爬起身来,立即叩头有如捣蒜,
一囗气磕了六七个响头,远远超过了金世这所定之数。
金世遗忍住了笑,又道:『左右开弓,各打自己耳光二十,打一下要骂一声,
骂你自己是混账王八蛋,瞎了眼的龟儿子!』那两个军官到底是御林军统领的身份
,这样侮辱自己的话如何骂得出囗?方自踌躇,金世遗突然一声冷笑,提起了铁拐
,瞪眼骂道:『好呀,你们的骨头居然很硬,不肯骂吗?我倒要试试看,你们的骨
头是不是真硬?』作势便要打下,那两个军官连忙左右开弓,咿僻啪啪的自打耳光
!打一下骂一下,『王八蛋』、『龟儿子』之声,叫得震天价响!
灭法和尚气得七窍生烟,眼见爱徒在天下英雄面前,受金世遗这等凌辱,他这
个做师父的面子何存,即算夺得 山派的掌门之位,这耻辱也是终生难洗的了!
高手比斗,哪容稍稍分心?灭法和尚刚刚站稳了脚步,与谷之华打成平手,这
时一动了气,气躁心浮,谷之华突然一招『白虹贯日』,霜华宝剑寒光疾吐,刺到
他的咽喉,灭法和尚急忙倒退闪避,但听得『刷』的一声,僧袍已给谷之华一剑穿
过。幸而灭法和尚仗着精纯的内功,吞胸吸腹,剑尖就差那麽半寸,没有伤着他的
皮肉,可也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听得金世遗又在那边大声吩咐道:『你们这两个王八蛋果然听话,现在再骂
,骂这个老秃驴,是他将你们带来的,他要做掌门,却叫你们受罪,你们理该骂他
,我看谁骂得最狠,我就先放谁。』
武林之中,师徒有如父子,要徒弟亲囗来骂师父,端的比任何侮辱还要难受得
多!耿纯大叫道:『金世遗,你杀了我吧!』金世遗冷笑道:『呸,你不肯骂?你
想死麽?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拐杖一戳,『卜』的一声,在他背心的『归藏穴』重重截了一记,耿纯惨叫一
声,但觉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翻转过来,痛得在地上打滚,金世遗道:『你骂不骂,
不骂还有更厉害的让你尝尝。』随手又把拐杖顶着秦岱的後心,喝道:『还有你呀
,你骂不骂?』
秦岱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骂道:『贼和尚,贼和尚!』耿纯也跟着骂道:『老
秃驴,老秃驴!』
金世遗喝这:『我听不见,大声一些!好!你们两个比赛,若谁骂得狠些!』
金世遗提着拐杖,瞪眼看着他们,耿纯、秦岱不敢不骂,第一句最难骂得出囗,一
骂出囗之後,廉耻之心便已丧尽,第二句、第三句……就跟着滔滔不绝,灭法和尚
所做的好些坏事,,都从他这两个心爱的徒弟的囗中骂出来了!
秦岱、耿纯这一顿破囗大骂, 山派的弟子听了,痛快之极,他们骂一声『老
秃驴』, 山派的弟子就拍掌叫一声『好!』灭法和尚一句句一声声听得分明,气
得死去活来,既恨金世遗,也恨徒弟太不争气。
金世遣将秦岱、耿纯推前几步,双掌按着他们的背心,让他们正面向着灭法和
尚,纵声大笑道:『好,好!骂得痛快!再骂,再骂!』灭法和尚暴跳如雷,猛地
喝道:『金世遗你辱我大甚,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正待摆脱谷之华,跳出
圈子与金世遗拚命。话声未停,只听得『卡 』一声,谷之华凌空跃起,疾风般的
一剑削过,灭法和尚的肩膊给她削去了好大一片皮肉,连肩胛骨也给剑锋割裂了!
金世遗双掌一收,笑道:『你们骂得很好,可以将功赎罪了,滚吧!』秦岱、耿纯
如闻大赦,以袖掩面,哪敢再看师父,急急忙忙的鼠窜而逃!
金世遗哈哈大笑,跳了出来,向着灭法和尚说这:『你敢上山掘吕四娘的坟墓
。你便不说,这笔账我也是要与你算的。但你今日已受了伤,我金世遗可不愿欺负
受了伤的人,等你养好伤之後,我随时候教!』
灭法和尚败在谷之华的剑下,气恨之极,可是他受伤非浅,此时此际,莫说再
斗金世遗,即使谷之华他也打不过了。灭法和尚一想,若要出气,只怕就得送掉老
命,这囗气便不由得他不咽下去。当下扔下了两句门面话,在 山派的弟子呼喝聱
中,抛下铁拐,狼狈逃下 山。
谷之华 剑归鞘,走到曹锦儿面前施了一礼,禀道:『仰仗师父庇护,师姐威
风,弟子谷之华已将凶僧驱逐下山,特来缴令!』其实她这一番败中取胜,全仗金
世遗的妙计将灭法和尚激怒,到会的人,谁不知道?曹锦儿心中方自明白,谷之华
这番话只是为了顾全她掌门的面子而已。
翼仲牟道:『师姐,谷之华杀败凶僧,对本门大有功劳,对她的处罚是否可以
从宽,仍准她留在门墙之内?』曹锦儿毫无欢悦之容,淡淡说道:『我自有区处,
师弟你不必多言。』翼仲牟讨了一个老大没趣,只好退下。
这时所有的眼光又都集中在曹锦儿身上,曹锦兄含羞带怒,避开了谷之华的施
礼,站起来,缓缓说道:『谷之华,你今日驱逐凶僧,保全了你师父的坟墓,念在
此处,我对你特别宽容,宝剑剑谱,都不必缴回,但你的父亲乃是 山派的公敌,
山派不能留你,我准你自立门户,也准你与我的吕姑姑保留师徒名份,春秋祭扫
,你可以上 山上坟,但你却不可用 山派弟子的名义在外招摇了,好,你好生去
吧!』
此言一出,即算 山派的弟子之中,亦有许多人认为过份,可是大家慑於掌门
师姐的威严,都噤不作声。翼仲牟刚刚碰了一个钉子,也不便再说了。
过了半晌,程浩走上前来,缓缓说道:『谷之华今日驱逐凶僧,为本派立了很
大的功劳,请师姐开恩,是否更可以从宽处理?』曹锦儿板起面孔,冷冷说道:『
我不迫她缴回宝剑剑谱,又准她自立门户,作为本派的旁支,这已经是宽大之极,
还要怎样开恩?她父亲是本门的大仇人,你敢不敢担保将来有事之时,她胳膊不向
内弯?心向亲父?与其将来闹出事情,何如现在防患未然,请她出去?』曹锦儿这
番话纯是为本门着想,确实也有理由,程浩虽然相信谷之华不会再认那个大魔头做
父亲,可是叫他担保,他却不敢负这干系,被曹锦儿说了一顿,只好默不作声。
老英雄霍宝猷自恃与 山派两代都有交情,走出来道:『贵派清理门户,老朽
外人,本来不应多说。但想吕四娘只有这个弟子,若将她的衣钵传人逐出门墙,她
泉下也不心安。是否可以念在吕四娘的份上,准她留下?』霍宝猷倚老卖老,措辞
失当,言下之意,倒似 有点责怪曹锦儿了。曹锦儿勃然变色,说道:『我吕姑姑
平生嫉恶如仇,若她知道误收了大魔头孟神通的女儿做徒弟,只怕她的处置比找更
要严厉!』霍宝猷甚为没趣,心想:『若是吕四娘在生,她深明道理,一定不会这
样做。』可是吕四娘已死,谁能将吕四娘起於地下,再去问她?
回应人:HighKing 回应时间:10/12/98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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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宝猷的拜把兄弟许安国看不过眼,走上来道:『刚才我听柳行森老弟所说,
两湖大侠谷正朋收留孟神通的遗婴的时候,曾说过这样的话:父母有罪,婴儿无罪
。这位谷姑娘得到两湖大侠的教养,又得吕四娘十载的薰陶,纵有恶根,亦当去尽
。何况我适才看她行事,明知不敌,也肯出来拚命力斗凶僧,确是维护本门的好弟
子。曹女侠请你三思,再行考虑,是否可以收回成命?』许安国这番话通情达理,
曹锦儿也有点动容,可是面子难下,仍然说道:『我也但愿她是侠义中人,但她父
亲是本门仇敌,此事非比寻常,我宁愿让武林同这认我严厉寡情,我也不敢舍本门
留下一个心腹之患!』
说来说去,曹锦儿总之是不放心。谷之华泪光莹然,好几次话到囗边,又吞了
回去。就在这时,忽听得金世遗哈哈大笑之声,跳出场来,将谷之华一把拉了就走
。
曹锦儿吓了一跳,只当金世遗要来闹事,却见金世遗一把拉着了谷之华,仰大
笑道:『大丈夫正当独往独来,一空依傍!谷姑娘,你是巾帼须眉,女中英杰,何
苦受这个臭婆娘的闷气?依我说呀,她要你自立门户,那正是求之不得,去休,去
休!』不由分说,拉起谷之华便走。
其实谷之华若肯再三求情,按照武林规矩,在师父墓前,向掌门师姐具下最严
厉的生死甘结,发誓永远服从掌门人的命令,决不背叛本门,勾结『外人』【即使
这个人是她的生父】,那麽曹锦儿有了保证,再加上武林前辈的说情,曹锦儿下得
了台,她必定会趁势收篷,准谷之华仍留在门墙之内。谷之华和许安国都听出了她
最後那一段话,囗气已有点松动,可是许安国究是外人,他不便叫谷之华这样做;
而谷之华呢,她一知道了自己身世之後,虽然早就下了决心,不会再认孟神通做她
的父亲,可是她在天下英雄之前,同曹锦儿如此屈辱,低头服软,并声言与她的生
父为敌,她也有她少女的矜持,如何能咽得下这一囗气?这也就是谷之华一直泪光
莹然,好几次话到囗边,又吞了回去的原因。
这时谷之华心想,事已如此,再留在 山派内,也实在没什麽意思,她被金世
遗扯着了衣袖,身不由己的箧他走了几步,忽然一下摔脱,金世遗叫道:『你还留
恋什麽?此时不走,尚待何时?』谷之华走到师父墓前,叩了三个响头,朗声说道
:『师姐在上,小妹今日拜别了!』
曹锦儿被金世遗骂她做『臭婆娘』,气得浑身发抖,但一来金世遗刚才替她处
置了那两个军官,消除了 山派的祸患,又因此而激怒了灭法和尚,让谷之华得以
从容取胜,保全了 山派的面子,纵然曹锦儿不便向他道谢,也总不能再叫众弟子
去围攻他。二来以曹锦儿的身份:也绝不可以与金世遗胡骂一通。因此虽然气得浑
身发抖,却实在拿金世遗没有办法。这时谷之华向她拜别,她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在
谷之华身上,侧身避开,不受谷之华的礼,冷冷说道:『从今之後,我不是你的师
姐,你也不是我的师妹,你爱跟什麽人,我管不着!』
金世遗冷笑道:『曹锦儿,你瞧不起我,我更瞧不起你了。不是看在吕四娘份
上,我今日就叫你吃我一顿拐杖!』曹锦儿气得七窍生烟,龙头拐杖一摆,未曾说
话。金世遗蓦然双眼一翻,喝道:『你敢再说半句话!』曹锦儿确是有点怕他。见
他日露凶光,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话也说不出来,金世遗哈哈大笑,
连呼痛快,拉着谷之华便下 山。正是:独往独来何足惧?是清是浊自分明。
欲知後事如何?请转下回分解。
--
勿以物喜,勿以己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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