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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dm (千江月),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冰川天女传(40-25)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Sep 19 00:52:20 1999), 转信

             第二十五回  妄动无明  玄功消一旦
                         安排有道  衣钵得真传

    七枚冰魄神弹同时出手,洞冥于竟然若无其事,冰川天女
也不禁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洞冥子一跃而起,五
指如钩,朝着冰川天女的面门,便是一抓。洞冥子一身黑色衣
裳,身形起处,如一缕黑烟,倏忽滚至,他十指都长着极长的
指甲,这一爪抓下,莫说给他抓破面门,只要在冰川天女吹弹
得破的粉脸上着了一下,这后果便是不堪想像。
      金世遗满腔愤气,本想到会上胡闹·一场,他用碎石将十多
个在外面轮值的武当道士打了笑穴和麻痒人,像赶鸭子一样赶
入会场,正在洋洋得意,不料冒川生将一串念珠甩了出来,只
是一举手之间,就破了金世遗的打穴法,使那十多个武当道士
立时恢复常态。毒龙尊者的点穴法独创一家,金世遗曾以此打
败不少强敌,自以为天下无人能破,哪知与唐经天几次交手之
后,这碎石打穴的功夫已被唐经天识破,虽然尚未能克制他,但
已知道了解法,昨天唐经天替雷震子等人解穴,金世遗后来知
道。心中已是一震,而今见冒川生不费吹灰之力,弹指之间同
时解了多个人的穴道,这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听那念珠破穴
之声,金世遗自忖,若然打到自己身上,自己也不能抵挡,幸
而冒川生只是替门下弟于解穴,并不与他为难,金世遗不由得
心头气馁。骄气大敛,但转眼一瞥,见唐经天与冰川天女联剑
对付黄石道人,金世遗心头又如打破了五味瓶子,又酸又苦,极
不舒服,正待悄然退出,忽见洞冥子突然飞入,人在半空,就
弹开了冒川生的几粒念珠,接着竟然对冰川天女连施杀手。这
时洞冥子的长爪看看就要抓到冰川天女脸上,金世遗即算对唐
经天有多大恨意,这时亦焉能不救?
    但见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冰川天女霍地一个凤点头。反
剑一削,洞冥子这一爪抓她不住,大出意料之外,身形一晃,左
手一伸,连环又抓,金世遗大喝一声,旋风般的杀了进来,铁
拐当头砸下,洞冥子伸手一抓,恰恰抓着杖头,这一交手,两
人都以上乘的内功相拼,金世遗身不由己的被他拖了两步。冰
川天女见势不妙喇的一剑,刺洞冥子颈椎的“天柱穴”,这一招
正是攻敌之所必救,哪知洞冥子武功已臻化境,竟不回头,随
手一抖,将金世遗的铁拐抖了起来,哨的一声,弹开了冰川天
女的玉剑,右掌接着伸出,在铁杖上一按,狞笑叫道:“狂妄小
子,叫你知道厉害!”洞冥子单掌之力,金世遗己感不支,这时
被他左掌一送,右掌一拍,铁拐竟然内弯,金世遗虎口流血,冰
川夭女大惊,运剑如风,刷,刷,刷,一连三剑!
    洞冥子哈哈大笑,右掌仍然按在拐上,左手抓着金世遗的
杖头自左至右转了一个圆圈,冰川天女的剑刺得快,他的拐也
转得快,金世遗双手抓牢铁拐,被他拖得打圈疾转,座上诸人
都看得眼花缀乱,但见铁拐盘旋,人影飞舞,洞冥子与金世遗
各在铁拐一端,渐渐连哪个是洞冥子哪个是金世遗也分辨不出
来。冰川天女一连三剑都砍在铁拐中间,眼见人影越转越疾,诚
恐误伤了金世遗,第四剑不敢刺出。忽听得金世遗怪笑一声,身
形腾空飞起,冰川天女吃了一惊,只见洞冥子仍然持着铁拐一
端,金世遗却骑在铁拐上,忽地“呸”一声,吐出一口唾涎,隐
隐杂着嗤嗤的飞针破空之声,冰川天女赶忙移形换位,反身一
剑,一招“倒挂天虹”,疾刺洞冥子背心的“夭枢穴”!
    金世遗本来已被洞冥子完全制住,这一下变化,却是大出
洞冥子意料之外,但他练有上乘的闭穴功夫,却也并不惧怕金
世遗的暗器。冰川大女的剑招来得快,洞冥子无暇发放金世遗,
转身一拂油先解开冰川天女的剑势,三人出手都是迅逾飘风,就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冰川大女被他一拂,立即引剑便退,
洞冥于未及转身,只觉颈项滑腻腻的,似是被金世遗的唾涎沾
上,心中大怒,反乎一挥,铁拐飞起,金世遗在半空一个筋斗,
头下脚上,双手一按,握紧铁拐,大声叫道:“刺他风府穴、漩
矾穴,矾穴、潜清穴!池中了我的暗器,毒气就要发作了!”
    洞冥子的内功已练到一流境界,虽然还未练成金刚不坏之
躯,但已是百邪不侵,更兼他闭了全身穴道,毒气更难潜
入,所以对金世遗的话,初时还不以为意,不料挡了冰川大女
几招之后,忽党风府穴、漩现穴、潜精穴三处隐隐发麻,果然
是毒气循着血管内攻心肺的征兆,不由得又惊又怒。
    原来金世遗适才所用的暗器乃是天下至毒的暗器。蛇岛
有一种怪蛇,名为“金角神蛇”,蛇头微凸若角,毒性最大,金
世遗的飞针便是这种“金角神蛇”的涎所练过的。金世遗在
练这种暗器之时,先服下特制的解药,让这种蛇咬过几次,因
而身体自然产生了一种抗毒素,他把飞针含在口中,亦是无害。
但别人若给打中穴道,除非确已练到金刚不坏之躯,否则毒针
见血,毒气即侵,闭了穴道,仍是无法防御,这种毒计亦分几
种,以前唐经天唐赛花所中的是毒性较轻,慢慢发作的。而今
洞冥子所中的三支毒针,却是毒性最强,立即便要发作的毒针。
    洞冥子忽党风府穴、漩矾穴、潜精穴三处隐隐发麻,又惊
又怒。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金世遗双手按着铁拐,在半空中
一个转身,又已落到地上。哈哈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你要向冒老前辈请教,呸,你配么、还是我和你结缘结缘吧!”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乃是洞冥子适才讥笑冰川天女的活语,
而今金世遗也用来嘲笑他,一来是讨好冰川天女,替她出一口
气;二来是有意激动洞冥子的怒火,令毒气发作得更快。
      洞冥子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吸了口气,默运玄功,一声不
响地又挡开了冰川天女的连环三剑,金世遗冷笑道:“我这暗器,
天下无人能解,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爷爷,我看在新收的
灰孙子的脸上,或许能饶你性命。”洞冥子怪眼一翻,喝道:
“不知死活的小辈,教你知道我的厉害。”长袖一拂,把冰川天
女拂开,忽地呼呼两掌,向金世遗疾劈,掌势有如排山倒海、金
世遗笑道:“你动了真力,死得更快!”却也不敢怠慢,横拐一
挡,拐杖又给他拿着。金世遗适才冒了性命之险,用“天魔解
体”的怪招才能脱身,这时不敢被他抛转,仗一被他拿着,立
即用于斤坠的功夫定住身形,同时运劲外夺,冰川天女一抖玉
剑,走偏锋疾上,连环出剑,又刺他那三处中了毒针的道穴,只
听得“嚏”的.一声,铁拐忽然分开,金世遗手中拿着一“把铁剑,
原来他这把铁剑乃是藏在拐中的。洞冥子拿着铁拐的外壳,架
开冰川大女的宝剑,金世遗的铁剑也是一件宝物,横研直刺,招
数怪异无论,挥动之际,隐隐有股毒蛇的腥味,洞冥子将铁拐
一掷,忽然向地一倒,盘膝坐在地上。展开双掌,力挡冰川
天女和金世遗的围攻。
      这时,金世遗左手持拐,右手持剑,攻势越发凌厉,洞冥
子端坐地上,身子动也不动,只凭双掌的伸缩擒拿之势,力敌
三般兵器,看来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金世遗又不
断的出言讥笑,要激他怒火攻心。洞冥子拆了二三十招,黑气
已渐渐透出华盖。冰川天女心地仁慈,念他终是前辈,有些不
忍,见金世遗不断的施展杀手,叫道,“让他走吧。”洞冥子怪
眼一翻,喝道:“谁要你让,你要走也不能呢!”金世遗笑道:
“你瞧,他自己要向阎罗王报到,谁阻得来?”抡起铁拐,又重
重的当头敲下。冰川天女转眼一瞥,只见唐经天在另一边战黄
石道人,黄石道人转守为攻,那柄拂尘宛如玉龙夭矫,在剑光
笼罩之下,不住价的觅隙强攻,唐经天仗着大须弥剑式,仅能
自保,就在冰川天女一瞥之间,他已接连遇了几次险招。
      冰川天女见唐经天迭遇险招,不由得大为着急,心中想道:
“洞冥子已受重伤,料金世遗对付得了。”反身一跃,收剑跳出
圈子,忽觉洞冥子双掌似有一股牵引之力,几乎摆脱不开,但
适值其时,金世遗又是一拐打下,冰川天女用力向外一架,长
剑撤了出来,心中惊疑不定。但见唐经天正被黄石道人攻得手
忙脚乱,无暇思索,玉剑一挺,飞身一掠,立即上去刺黄石道
人的背心,解了唐经天之困。
      两人再度联剑,不过三十招。又抢了上风,把黄石道人迫
得转攻为守。双剑纵横,正在杀得痛快,唐经大忽然眉头一皱,
低声说道:“冰娥姐姐,你快去助那疯丐不必理我。”
      原来这时金世遗已碰到了性命的危险。冰川天女和他联手
对付洞冥于之时,还不觉什么,冰川天女一去,但觉洞冥子的
掌力越来越强,金世遗拐剑兼施,看似攻势极为凌厉,但已被
他的掌力胶着,三十招过后,竟是渐渐施展不开。抡拐转剑之
时,都要非常用力。金世遗又惊又急,用力外夺,洞冥子忽然
改守为攻,双掌翻飞,虽然坐在地上,掌力所及,周围丈余方
圆之地,都己被他封住,金世遗的铁拐铁剑就似陷入了泥沼之
中,只能勉强挥动,想排齐出来脱身而走,已是不能。金世遗
也曾连喷两次毒针,但这时洞冥子旱有防备,焉能再给他毒针
射中、他毒针一扫,就被掌风震成粉屑,非但不能解困,反而
因为分了分心,更被洞冥子的掌力所吸,看看就要被他牵进内
圈。金世遗心中明白,洞冥子是在消耗他的内家真力,如此下
去,再过三十招,自己便要气衰力竭,那时纵然不死,也要变
成废人。可是对方的掌力越来越强,又迫得自己非要使用内家
真力相拒不可。正在苦苦撑持之际,洞冥于忽地厉声叫道:“狂
妄小辈,如今知道了我的厉害么?”双掌一翻一覆打了一个圈圈,
金世遗的铁拐铁剑都已被他抓着,这时忽听得冰川天女叫道,
“不,咱们先收拾了这个妖道再去助他。”原来冰川天女还未看
出金世遗的危险,一心想打败黄石道人再合力去助金世遗。她
这话是答覆唐经天的。金世遗听了,却如利箭穿心,气愤悲酸,
心中想道:“我一心助你,你却只顾那个小子。”心中悲痛,斗
志消失,被洞冥子内力所吸,更是抵挡不住,看看就要仆倒。、忽
又听得唐经天叫道:“不,先救他!”只见赤色光华疾闪,怪骼
两声,两枝天山神芒被洞冥子抖起铁拐打飞,但如此一来,金
世遗所受的压力减了几分,身形重新恢复稳定。金世遗心中大
愧,但斗意又增,拼了全力再和洞冥于相持。但唐经天的天山
神芒虽然厉害,对洞冥子却只有威胁之功,不能致他死命。金
世遗的铁拐铁剑被对方抓住,欲攻不能,要放手也不行,内力
被迫得消耗更甚。
    唐经天见势不妙,突然转守为攻,从大须弥剑式一变而为
追风剑法,严如雷霆疾发,怒潮奔腾,黄石道人迫得退后两步,
暂避锋芒,唐经天反身一跃,游龙剑凌空下刺,有如鹰隼穿林,
向洞冥于颈项挥去。他以退为进,攻势一发即走,在一招之内,
摆脱了黄石道人的羁绊,便立即转攻洞冥子,端的是迅捷之极,
美妙非常。几乎同在这一瞬间,冰川天女也飞身掠起,手中玉
剑化成了一道寒光,也刺向洞冥子的背心。原来她已看出了金
世遗的危险,与唐经天抱着一样的心思,同来援救。
    洞冥子本事再大,也难挡唐经天等三个人的同时攻击,只
见在剑光人影之中,洞冥子骤然站起,将金世遗一推,铁拐铁
剑一齐反弹,与冰川天女的玉剑碰个正着,挣锌声响,一齐荡
开,先化解了冰川天女攻他后心要穴的剑招,唐经天的追风剑
法何等迅疾,趁着他推拐挡剑的空隙,刷的一剑,改抹为削,直
欺到身前。洞冥子双掌方出,撤掌已来不及,饶是他闪避得快,
肩头上也己着了一剑。但唐经天被他反掌一带,亦是身不由己
的向前扑了几步。这一招,双方几乎是同时发动,唐经天的宝
剑先到,洞冥子的掌力未得发挥,唐经天这才不致于给他震倒;
但唐经大因避他掌力,这一招攻势也未使足,要不然洞冥子的
琵琶骨只怕也要被游龙剑刺穿。
      洞冥子先中暗器,后遭剑伤,强运玄功,闭住了全身穴道,
不但止住了毒气内侵,也止住了鲜血外流。他这派的内功虽非
正宗的内功可比,却另有其神妙之处,正宗的内功,在受了重
伤之后,讲究的是运气自保,忌戒用力,他这派的内功却是以
全身精力贯注在受伤之处,等于筑堤防御洪水一样。在洪水未
攻破堤防之前,一无异状,严如常人,一样可以扑击攻敌。但
正宗的内功,自己疗伤之后,并不影响本身元气,等如治水中
的“疏导”之法,将毒气渲泄,便可无碍。他这派的内功,等
如治水中的“堵塞”之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时间一久,精
力涣散,便等如给洪水攻破堤防,不死亦成废入,就算即时可
以取胜,因全身精血被耗,将来最少也要减十年功力。
      金世遗与冰川天女不知洞冥子的内功另有怪异之处,见他
受伤之后,居然一跃即起,又施扑击,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
闻,大是惊异。洞冥子恨极金世遗,他知道此际在敌方三人之
中,金世遗因适才消耗真力过多,己是最弱的一环,所以一跃
而起,乘着唐经天身形未定,未及回援之际,呼的一掌,就想
把金世遗毙于掌下!
      这一掌势挟千钧,金世遗左拐迎击,右剑护胸,情知抵挡
不了,只不过稍尽人事,希望少受损伤而已;就在这问不容发
之际,只见寒光疾闪,冰川天女拦在金世遗的面前,一招“雪
拥蓝关”,剑势自左向右,划了半个圆弧。这一剑半守半攻,本
是极其精妙的招数,但洞冥子这一掌是毕生功力之所聚,冰川
大女被他的掌力一冲,但听得呼的一声,身形已飞了起来,在
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这还是她闪避得快,以绝顶的轻功一沾
掌力即飞身而起,要不然,若给洞冥子的掌力打实,冰川天女
也兔不了剑折身亡。
    洞冥子被她一挡,衣袖给割去了半截,掌势自是稍受延阻。
金世遗铁拐一招“驾乘六龙”拦腰横扫,洞冥子左掌一劈,碰
个正着,但听得轰的一声,金世遗的铁拐脱手飞出,弯成了了
个弓形,洞冥子的左掌腕骨亦碎了两很,吊了下来。说时迟,那
时快,洞冥于反掌穿胸直进,手指一弹,将金世遗的铁拐弹开,
掌风飒然,看看就要“印”到金世遗胸口要穴。
    洞冥子正待施展杀手,猛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原来是
唐经大的游龙剑已然刺到,洞冥子迫得转身发掌,但他还是不
肯错过机会,虽然为了应付唐经天,不能对金世遗施展杀手,但
转身之际,仍用阴毒的手法,伸长了指甲,中食二指已在金世
遗的胸口一划而过!
    正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唐经天进击洞冥子,黄石道人
亦已如影附形,跟踪追到,冰川天女人未落地,立即发声叫道:
“留心后面!”跟着柳腰一折,也抢着向黄石道人的后心出剑。
这几下子的动作快如电光石火,但见黄石道人拂尘一起,唐
经大脚步一个踉跄,斜扑出去,洞冥子飞身疾掠,左手一招
“手挥五弦”,五根长指甲都在唐经大的背心划过,发出轻微的
痤镶之声,唐经天的衣服已给他撕开了几条破片!
      只听得“刷”的一声,唐经夭脚跟未定,反手便是一剑。洞
冥于心中一凛,以他和黄石道人夹攻之力,居然给唐经天闪了
开去,已是大出意外,他那五指一划,乃是最阴狠毒辣的“神
魔抓法”明知已划破了唐经大的衣裳,按说应该把他的背心皮
肉抓破,令他穴道的经脉碎断,但唐经夭竟然面色如常,半点
血珠也没有溅出!
      洞冥子左手腕骨断了两根,急切之间不能用力,只能用右
掌之力,一连化解了唐经天的三招攻势。这时,只见冰川天女
也已与黄石道人战在一起。
      冰川天女剑法虽然精妙,气力却是远远不如黄石道人,七
招一过,香汗淋漓,唐经天独战洞冥子,更是吃力。激战中唐
经天回头一看,只见黄石道人将拂尘散开,有如一张渔网,罩
着冰川天女的冰魄寒光,紧紧向内收束。唐经天深知他的拂尘
厉害,冰川天女仗宝剑护全身,拂尘千丝万缕,只要被一根尘
丝透过剑光,那便是刺穴攻心之祸,这时冰川天女的剑光已被
他愈压愈缩,仅仅能护着头面与心胸各处要害了。唐经天心内
吃惊,急忙叫道:“咱们快联在一起。”一分心,几乎吃了洞冥
子一掌。唐经大连展追风剑法,奋力强攻,仍然被他掌力胶着,
冲出两步,反被迫退三步。冰川天女全身在“尘网”威胁之下,
更是脱不了身。
      金世遗喘息未定,拾起铁拐,那支铁拐被洞冥子拗弯,已
似一张铁弓,金世遗奋力一扯,又将它扯直,飞身一起,铁拐
点打黄石道人背心的“大柱穴”。黄石道人反手一拂,金世遗这
一招却是虚招,铁拐向旁一戳,在地上一点,身形在半空一转,
“呸”的一口浓痰,又向洞冥子吐出,洞冥子大怒,却亦怕他的
痰内藏有暗器,扬袖一拂,荡起劲风,将他的痰涎吹开。
      高手比斗,所争的只是瞬息的时机,金世遗连施奇袭,迫
得黄石道人与洞冥干都要分神对付,冰川天女与唐经天已趁着
这瞬息之间的空隙,剑光骤长,突出包围,会在一起。
      冰川天女居中,唐经天与金世遗各在一边,形成了三入联
手对付两派的宗师,形势稍稳。金世遗接了黄石道人两招,百
忙中偷看冰川天女,只见冰川天女脸泛红潮,也正在看着唐经
天,那眼光中充满关怀感激与爱怜,眼光停在唐经天被洞冥子
抓破衣裳的所在,低声问道:“没碍事么?”唐经天道:“你放心
吧,我没受伤。”说话之间,连挡开了洞冥子的三招攻势。激战
之中,他二人竟是蜜意柔情,互相关注。冰川天女除了留神敌
人的攻势,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唐经天,她一点也不知道金世遗
也正在激战之中,偷眼看她。
      金世遗心内一酸,想道:“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份!”又想
道:“唐经天中了洞冥子一抓,居然毫未受伤,呀,我凭什么与
他争强赌胜?”自卑之感,油然而生,他却不知唐经天身上穿有
傅青主当年送给他母亲的护身宝甲。金世遗被洞冥子抓伤之处,
全仗他用真气护着,这时思潮纷乱,伤处隐隐麻痛,金世遗暗
叫“‘不好。”赶忙再定神运气时,洞冥子已看出破绽,忽地一掌
向他胸口扫去!
      金世遗的铁剑正被黄石道人的拂尘拂过一边,门户大开,洞
冥子那一掌当胸劈入,实是无可抵御。掌风人影之中,忽见唐
经天抢快一步,“砰”的一掌击中金世遗腰胯,金世遗身躯腾空
飞起,这一下不但大出众人意外,连金世遗也莫知用意,还以
为是唐经天乘机偷下毒手,心中还未骂出,忽觉身子被一股力
道所推,如水激射,竟然暗合着自己平素所用的轻功飞掠之势。
这一瞬间,金世遗顿然醒悟,原来是唐经天用最上乘的借力送
力的功夫救了自己!唐经天这一掌的力道真是恰到好处,表面
看来,打得甚为凶猛,其实对金世遗却是毫无伤害,而且令金
世遗飞掠之势更其迅疾自然。本来唐经天还未用得如此精妙,只
因他与金世遗曾交手数次,熟识他的轻功路数,而借力送力又
正是天山派的内功绝技,故此冒险一试,立见奇效。
      洞冥子是前辈高手,唐经天一掌拍出,他可是立即便看出
了唐经天的手法,洞冥子端的狠毒之极,左手一摆,五很长指
甲忽然脱肉飞出,密射唐经天的面上双睛。冰川天女急忙横剑
挡开,洞冥子一声怪啸,身子腾空,紧蹑金世遗背后。他这一
下怪异的手法,耗损了不少精血,用意就在声东击西,将唐经
天与冰川天女阻止,而他却就在这瞬息之间,追到金世遗的背
    金世遗去势极速,从殿中众人头上飞过,众人纷纷闪避,只
见他一个筋斗翻了下来,已到了大殿的阶下。洞冥子的轻功也
确是高明之极,如箭离弦,金世遗刚刚落地,他也飞到了金世
遗的头顶,入在半空,就似巨鹰扑下,双掌齐发,碎击金世遗
的顶心。他恨极了金世遗用暗器伤他,心想日后自己反正要成
废人,这一下竟是将全身所有的精力都运在掌心,凌空下击,比
前两次更为凶猛,座中除了冒川生之外,即算唐经天与冰川天
女合力抵挡,也挡不住,更不要说已是筋疲力竭,受伤之后的
金肚遗了。
      就在全世遗的性命悬于俄倾,干钧一发之时,忽听得一个
极清脆的声音笑道:“谊友干嘛生这样大的气呀!”洞冥子身躯
一震,双掌下击,竟然打歪。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个中年美
妇,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两人身边,长袖轻轻一拂,洞冥子忽
地一声厉叫,仆到地上,又立刻翻起,盘膝跌坐。金世遗飞奔
出殿,那中年美妇“噫”了一声,似是想追出去,眼光一转,看
见洞冥子端坐地上,他那满头蓬乱的头发,本来是乌黑得光可
鉴人,这一瞬间,却忽地变得根恨灰白,面上现出无数皱纹。洞
冥子的外貌本来似个中年壮汉,只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
极其衰弱、奄奄一息的老人。那中年美妇也似颇感意外,又
叹了一声,缓缓走到洞冥子身边,看了一眼,随即合什说道:
“罪过,罪过!道友,你好好走吧!”
      洞冥子嘴角肌肉抽搐,隐约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眼睛微
张,吁气说道:“折在你的手上,总算值得了。”眼皮一翻,垂
首胸臆,看情形竞是死了。
      这一下当真是全场震骇,以洞冥子那拼了全身精力的临死
一击,即算冒川生亲自出手,也不过仅能化解,而这妇人衣袖
一拂,却就能致他于死,神奇之处,确是令人难以思议!这时,
唐经大刚刚追到,他本来是来救金世遗的,哪知在这瞬息之间,
已发生许多变化:美妇人来到,金世遗逃走,洞冥子身死,这
几件事全都出人意。唐经天也不禁按剑茫然,他初时还以为
是姨母冯琳,而今一看,只见这妇人端庄淑秀,眉宇之间,隐
隐有股尊严的神气,但面目慈和;却又令人感到亲切、和他姨
母的孩子气,截然两样。唐经天心中一震,想道:“莫非她
就是我父母最尊敬的当今第一位前辈女侠?”
    只见冒川生双手合什,走下讲坛,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口
宣佛号,说道:“善哉,善哉!洞冥子妄起无明,终归极乐。女
侠适逢其会,了此因果。何须耿耿于心?”美妇人还了一稽,道:
”东平一会,匆匆又已三十余年,冒老师功行精进,善果可期。
我接奉大札,特来送行,无意间竞开杀戒,洞冥子虽非全然因
我而死,我也感歉然呢!”停了一停,又道:“三十多年,沧桑
变换,。后辈中又多了如许能人,真叫人欢喜赞叹。”眼光一转,
对唐经天道:“晓澜是你何人?”唐经天露了一手轻功,她已瞧
出他的师门宗派,唐经天不由得心中凛然,料想她定然就是那位
前辈女侠。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说道,“正是家父。老前辈可
是氓山的吕四娘么?”那中年妇人衣带轻飘,唐经夭被一股力道
托了起来,吕四娘只受了他半礼,含笑说道:“晓澜冯瑛有此佳
儿,可喜可贺!呀,川生兄,想不到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咱们
在世上的老朋友,也就只剩下这有限几人了!”
    在座的各派高手,听得这位中年美妇就是天下知名的吕四
娘,无不惊异。一个个都肃立致敬。要知这吕四娘乃是江南七
侠中硕果仅存的一人,他杀死叛徒师兄了因,杀死雍正等事,几
十年来脍炙人口,武林中人久不闻她的信息,都以为她已死了,
哪知她还是如此年青。论辈份她和冒川生、唐晓澜是同辈,论
年龄她比冒川生小,比唐晓澜大,论声望她比唐晓澜、冒川生
还高,世上无人可与并肩。来参此间结缘盛会之人,得见冒川生
已自觉缘份不浅,而今得见当世第一位前辈女侠吕四娘,更是
喜出望外。
      吕四娘道:“各位不必拘礼,都请坐下来吧。”向四座点了
点头,与冒川生并肩同上大殿。
      且说金世遗。唐经天一走,黄石道人独战冰川天女,正占
上风,忽听得吕四娘来到,黄石道人心头一震,拂尘举起,刚
刚架开冰川天女的剑招,停在半空踌躇不敢落下,吕四娘走过
他们身旁,微笑说道:“道友苦心虔修,又恢复了峙恫久已失传
的武功,真是可喜可贺呀。”吕四娘说话之时,黄石道人的拂尘
好似被微风吹拂,缕缕散开,手腕亦微感酸麻,拂尘不由自己
的落下。黄石道人大为吃惊,吕四娘所露的这手“传音挫敌”的
功夫,他也只是仅曾耳闻,未尝目睹,想不到神妙如斯!不由
得心中气馁,急忙施礼道:“贫道黄石参见吕大侠。”吕四娘道:
“你我师门素无渊源,只能以平辈叙礼,参见那是万不敢当。”停
了一停,又道:“各派武功,各有擅场,原不必逞强斗胜,定要
分个高下。”这话正说中黄石道人的心病,黄石道人不禁面红耳
赤,垂首说道:“敬聆教导,敢不凛依。”吕四娘续道:“比如洞
冥子道友,以外家的上乘功夫练到内家的境界,这也算得在武
学中另辟蹈径了。只因妄起无明,反而令自己几十年的苦功付
诸流水,连传人也没有留下来,这岂不是大为可惜。”黄石道人
惊愧交作,不敢答话,只听得吕四娘又道:“洞冥子乃昆仑派长
老,遗体理应归葬昆仑,道友与他乃是知交,这事就拜托你了。
对昆仑门下,还望你善为解释呢。”黄石道人道:“谢女侠慈悲,
你准洞冥道友遣体归山,昆仑门下,已是感恩不浅。”按江湖的
规矩,洞冥子挑衅,身死亦是自取其咎,准他归丧本上,确
乎是个恩典。
      黄石道人走到洞冥子身边,只见洞冥子仍是盘膝跌坐,姿
势未改。黄石道人轻触他的身体,洞冥子应手跌下,满头白发,
籁籁掉落,身躯也似缩小了许多,道袍亦显得宽大松驰。在这
片刻之时,他死后竟变成了个干枯的小老头儿,见此情形,阎
座惊异!
      原来内功练得最高境界,确有一种驻颜之术,但有道之人,
不在乎外貌的衰老与俊朗,大多数不愿分神练这种驻颜术,像
冒川生就是。吕四娘是在年青的时候,赢得易兰珠授以“潜精
内现”之法,其后内功精进,不须着急,便得永藻青春。洞冥
子却是走人魔道,时邪派的由外而内的玄功保持不老,所以一
到精力痪散,立刻便露出他本来寿数的衰老之貌,而且气血耗
尽,身体也便干枯,在深通武学之士看来,这现象是毫不足异。
但洞冥子之碎然而死,即连吕四娘亦尚有所未明。
      黄石道人脱下道袍,将洞冥子的遗体裹好,向金光寺的主
持金光长老稽首说道:“还要借贵寺的法坛一用。”金光长老合
什说道:“老钠也该替洞冥道友送行。”法坛与大殿毗连,内中
设有火葬的场所,原来黄石道人以带着尸体上路不便,故此拟。
将洞冥子火化,将他的骨灰带回昆仑山安葬。吕四娘冒川生金
光长老带了唐经天冰川天女雷震子诸人都去观礼。
      火光中洞冥子的遣体渐渐焚化,金光长老合什主礼,道:
“咄,妄念贪瞑一火烧,四大皆空相!”冒川生道:“四娘,我本
来想迟几天才走,你既然提早来了,我也该提早去了。”吕四娘
道:“迟去早去,都是一样。你的衣钵传人已觅好了么?”冰川
天女心中一凛,正在琢磨伯伯与吕四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
见吕四娘如有所悟,已是笑道:“她的达摩剑法已尽得武当真传,
还添了不少新的变化,你几时收的女弟子,怎么我一点也不知
道。”冒川生道:“冰娥,你来见过吕大侠,以后多听她指点。”
笑对吕四娘道,“冰娥是我的侄女,舍弟浪游异国,、飘泊终生,
有了此女,死也可以瞑目了。”冰川天女再施礼参见了吕四娘,
吕四娘摸她的头顶道:“有此佳儿,你也可以去得安心了。”雷
震子听得大为奇怪,心道:“师祖在金光寺住得好好的,他一大
把年纪,正宜在此享乐天年,他还要到哪里去?”
      说话之时,洞冥子的遣体已焚化净尽,火光中升起谓猾的
黑烟,隐隐有股腥味。吕四娘面有异容,忽道:“原来是这样,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呢。”冒川生道:“四娘看出什么来了?”吕四
娘回首问唐经天道,“适才与洞冥子交手的那小伙子是谁?”唐
经天道:“他名叫金世遗。江湖上人称毒手疯丐。行事可有点邪
气。”吕四娘道:“是邪?非邪,非邪?是邪?现在也还难说呢。
他的师父是我至交,当年就是由邪归正的。”唐经天直到现在还
未知道金世遗的来历,急忙问道:“他的师父是谁?”吕四娘道:
“我见厂他身法已自起疑,而今见了他在洞冥子体内的毒针化成
的黑气,他的师父必定是毒龙尊者了。”唐经天和雷震于都不禁
惊诧失声。他们熟知武林掌故,当然知道毒龙尊者是前辈高手
中的第一个怪人。
      吕四娘缓缓说道:“我正奇怪洞冥道友何以挡不住我轻轻一
拂,原来他是中毒已深,把全身精力都凝于一处,拼死一击,被
我的真力拂散,毒气反攻心脏,所以一下子便死了。”雷震子诸
人听了,都是吃一大惊,金世遗的暗器奇毒无比,那已是骇人
听闻;吕四娘轻轻了拂,就能将洞冥子毕生功力之所聚的掌力
一举击散,那更是闻所未闻的绝顶武功!
      吕四娘双指一弹,秀眉一蹩,忽地叹口气道:“可惜,可惜!”
又看了唐经天一眼道:“金世遗也是后辈中有数的人物,你与他
交情如何?”唐经天实是对金世遗毫无好感,但直答道:“我对
他只有怜才之念,对他的行径可不敢恭维。”吕四娘道:“那就
行了。世人皆曰杀,吾意独怜才。何况金世遗并没有到可杀的
地步。当年我救他师父毒龙尊者之时,连我的师兄甘凤池都不
同意,后来大家还是认为我做得对了。”唐经天心头一动,道:
“是不是金世遗有甚灾难,弟子可有能尽力之处么?”吕四娘微
笑道:“待咱们办了冒老师的大事,我再与你细说。”唐经天心
中暗暗纳闷,想道:“金世遗虽然中了洞冥子一抓,但所伤非重,
以他功力,尽可自疗,吕四娘的口气何以如此严重?”
      转眼之间洞冥子的遣体已焚化净尽,黄石道人将他的骨灰
装进一个玉坛,自向昆仑山去。冒川生将他送出寺门,再回大殿。
    大殿中各派弟子恭立迎候,静待冒川生再主持“结缘盛
会”。冒川生登坛将未讲完的易筋经奥义讲了一遍,端坐坛上,
缓缓说道:“老朽德蒲能鱼,承各派同道不弃,推我主持盛会,
三度结缘,实在惭愧之极,三度结缘之中,我眼见新人辈出,武
学昌明,一代胜于一代,我在大惭愧中也有大喜悦。今次结缘
盛会,就到此为止了。”依往次之会,冒川生的结缘盛会最少也
有半月之久,而今只不过一日,冒川生便说结束。合座都是大
为惊奇,有人正待发问,冒川生双手一按,又缓缓说道:“各派
武功都各有擅场,各位也都是一时俊彦,武学之道,一理通百
理融,我今次的易筋经奥义,乃是内功修持的基本功夫,各
位以本派功夫参融此理,回去向本门长老请益,也就不必老朽
再饶舌了。今次多谢诸位前来,老朽倒是有点私事,要请诸位
作个见证。”顿了一顿,道:“冰娥,你过来!”
      冰川天女走近坛前,冒川生道:“我汞为武当派的长老,这
几十年来,却只做了个‘自了汉’,对本门弟子,疏于教导,以
至弄得人才凋落,我甚是愧对列代祖师。我看你心地纯良,武
功也尽得本门心法,所以我也不避忌至亲,今日我将衣蹿传你,
以后领导同门之责,就得由你负起了。”冰川天女吃了一惊,她
正是讨厌尘世的繁嚣,一心想回冰宫,哪肯做什么掌门。冒川
生似是知悉她的心意,道,“你且别忙,听我一一交代。”又唤
道:‘雷震子,你过来!,’雷震子走到坛前施礼,冒川生道:“武
学之道,有如大海,你今日召:知道不足了么?”雷震子满面羞惭,
垂首禀道:“弟子知道了!”
      冒川生微笑道:“‘知道了就好了,掌门师兄日前上书给我,
说是年老力衰,难任艰巨,请我另立掌门,我瞧你这一年多来,
修养颇有进益,掌门的担子,就由你挑起来吧。”雷震子做梦也
料不到师祖指定他做掌门,惊喜羞惭交并,讪讪说道:“这担子
弟子可挑不起。”眼睛看着冰川大女。冒川生道:“能知不足,便
挑得起。做掌门的最要紧的是行事公允,赏罚分明,约束同门,
不离侠义之道,那便对了。武功倒在其次。冰娥是我衣钵传人,
以后若有关本派兴衰的大事,你决断不下的,可以去禀告她。”
    座中各高手听了,都是心中一凛。原来照武林的规矩,每
派一个掌门人若还有长辈存在,长辈就是本派的长老,掌门人
碰到大事要取决于长老,长老中的至尊的之位实际亦即等于太
上掌门,不过他不理繁杂的琐事罢了。以目前的武当派而论,冒
川生三兄弟都是长老,但石广生前凡年已死,现在又知桂华生
亦早已去世,那即是只有冒川生一人是太上掌门。掌门可以更
换,长老不能更换,除非长老都死了,或者是由同门公推,或
者是由前任长老提定,才可以从同辈中选出一人作为本派的长
老,但这人必须武功德望都为武林各派钦佩的才行,所以若然
长老都死了,也可以不必再推定或指定“长老”的。在这样的
情形下,掌门人亦就是本派的至尊了。现在冒川生指定冰川天
女是他的衣钵传人,又要雷震于有大事须取决于她,那即是说
冰川天女从今日起便是武当派的“长老”,亦即“太上掌门”,但
依武林规矩,冒川卞未死,这“太上掌门”岂能擅立?而且冰
川天女又是这样年青!因此众人都觉惊诧。
      冰川天女对这些规矩全然不懂,一听伯伯原来并不是要她
做掌门,只是要她“管”雷震子,她心中暗笑道:“我旱就替你
管过雷震子厂,这倒不必推辞。”于是欣然点首,道:“听伯伯
吩咐,但侄女可不欢喜到武当山去,将来还要回转冰宫的。”冒
川生笑道:“你如今就是本派至尊,你欢喜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谁人还来管你?”
      冰川天女怔了一征,心道:“我怎么变成了本派的至尊了。”
忽见冒川生端坐坛上,闭目垂首,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大殿
内数百人等,一齐肃立,鸦雀无声,吕四娘合什赞道:“带发修
持数十年,先生妙道悟人天,勘破色空无世相,更欣衣钵有真
传!”金光大师也赞道:“了无牵挂西归去,居士居然菩萨行!”
雷震子率领同门,一齐跪下,冰川天女惊道:“我伯伯死了么?”
吕四娘庄严说道:“你伯伯福寿全归,安然坐化,这是尘世间罕
见的大喜事,你哭什么?”
      冰川大女也曾钻研过佛家的道理,知道这样的安然坐化,确
是佛门弟子认为最难求得的事情,非有道之士莫办,但想起从
今以后,自己在世上再无一个亲人,心中却也不免有点难过。当
下急忙随众礼赞。雷震子禀道:“吕大侠,我师祖的后事还要你
老主持。”吕四娘笑道:“我此来就是特为送你们的祖师西归的,
他的后事,我当然义不容辞。但我先要和唐经夭说几句话。”
      吕四娘和唐经天走过一边,吕四娘低声说道:“经天,你不
必参加丧礼了。”唐经天道:“冒老前辈是家父的知交,我不送
他下土,岂非不近情?”吕四娘道:“我辈何须拘执俗礼?救人
“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冒老前辈知道你去救人,也不会怪你的。”
唐经大惊道:“救谁?”吕四娘道:“救金世遗。”唐经天道:“洞
冥子那一抓似乎也不足致金世遗于死呀。”吕四娘道:“不是洞
冥子致他于死,是他自己的武功致他于死。”唐经天如坠五里雾
中,道,“这弟子倒不明白了。”吕四娘道:“毒龙尊者的武功是
他自己在荒岛中悟出来的,荒岛中除了毒蛇,别无生人,加上
他愤世嫉俗,修练内功之时,胸中充满乖戾之气,所以他的内
功虽然自成一家,奥妙神奇不在你我两派之下,却非正道。功
夫越深,内魔越厉害,据我猜测,毒龙尊者必然是走火入魔死
的,这种微妙的内功反克之理,只怕他要在临死之前方能明白。
金世遗道行尚浅,那自然更不明白了。”这种内魔外魔之说,乃
是武学中的术语,听来似是神秘,其实亦非不可解释,那就是
功夫的运用不依正道所招致来的隐患而已,以鸦片作比喻,鸦
片本可治病,也可用作振奋精神,但不间断的吸服,反令人精
神衰靡,无异于慢性自杀!“邪派的内功”即等于鸦片,练之越
久则中毒越深,同一一道理。
      吕四娘又道:“金世遗的内功还远未到达他师父的境界,本
不会走火入魔,但若他不自知防范,终且一日像他师父那样而
死。”唐经天插口道:“那何必这样着急,就要赶去救他?”吕四
娘道:“本来他不会这样甲便走火入魔,但他中了洞冥子的阴毒
掌力,触发内魔,等于一个吸毒已久的人,忽遇大病,隐毒发
作,那自然抵挡不了。我刚才曾见过他与洞冥子交手,以他的
功力,大约在三十六日之内,尚无性命之忧,你赶紧去找他,光
给他服二颗用天山雪莲所制练的碧灵丹,可以延他性命至七
十二天。”唐经大大骇道:“天山雪莲亦只不过延长三十六日!”
吕四娘笑道:“由上乘内功而来的邪魔内毒,世问无药可医,内
天山雪莲能延长性命,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唐经天大为失望
道:“这样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苟延性命又有何用?岂个是始
终不能救他吗?”吕四娘道:“不,就你能够救他!”
      唐经天道:“何以只是弟子能救他?”吕四娘道:“天山派的
内功自晦明禅师一脉相传,博采众家之长,去芜存青,最为纯
正深厚,助人解除因内功修练不得其当而生的毛病,非你们这
派不行。”唐经天道:“弟子还是不懂。”吕四娘笑道:“你功力
未到,自然还未懂得。但只要你找到金世遗之后,带他回天山
去求你的父母相救,则金世遗不但性命可保,而内功由邪归
正,对他大有神益,将来的成就不在你下。”唐经天沉吟不语,
吕四娘道:“但你至迟要在三十六天之内找到他,在七十二天之
内要与他同到天山。”唐经天内心交战,此时心意已决、毅然说
道:“好,那么弟子马上动身。”
      只是他费尽心力,千辛万苦,才能重会冰川天女,而今又
要匆匆分手,心中自是难免不舍。一抬头,只见冰川天女也正
凝望着他,目光一接,又转头过去和幽萍说话了。吕四娘眼光
何等锐利?见此情景,已瞧料了几分,道:“冰娥,你送他一程。”
冰川天女见吕四娘有命,缓缓行来,外表矜持,心中却是有一
股说不出的幽怨和懊恼,却又不敢先问唐经天因何匆匆而来,匆
匆而去。
      吕四娘道:“我看金世遗此人冷傲之极,若然知道你是去救
他,怕未必肯受你的恩惠。你得随机应变,想个法子,骗他和
你同上天山。”唐经天道:“弟子知道。”冰川天女从两人的对话
中,才知道唐经天是去救金世遗,心中大是感动。
      吕四娘走开,自去和雷震子商量冒川生的后事。冰川天女
送唐经天走出寺门,两人都默不作声,行了一段路,到了下山
的路口,唐经天叹口气道:“冰娥姐姐,你还恨我么?”冰川天
女道:“你我有什么牵涉,我好端端恨你作什么?”唐经天道:
“如此说来,你还是恨我了。不管你怎么恨我也好,我总是想念
着你。”冰川天女忽地幽幽说道:“只怕见了妹妹,又忘了姐姐
了。”唐经天这才知道她是怀疑自己和邹绛霞的事情,笑道:
“她还是一个孩子呢。那时我在她家里养伤一事委婉的解释了
一遍,乘机表白自己的心曲,说得极是温柔诚挚,冰川天女道:
“原来都是金世遗捣的鬼。”唐经天诧道:“怎么?”冰川天女将
金世遗送画引她去看等等事情说了,唐经天又好气又好笑,道:
“真是岂有此理?”冰川天女道:“你还救他么?”唐经天道:“为
什么不?”冰川天女盈盈一笑,道:“我就是喜欢—”唐经天
道:“喜欢什么?”冰川天女本想说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胸
襟。”见唐经天追问,忽感扭泥,又是盈盈一笑,两人之间的误
会,全都消解在这盈盈一笑之中。
正是:
      无端情海波澜起,却喜云消雾散时。
      欲知唐经天是否找得着金世遗?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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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古长空
                   一朝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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