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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dm (千江月),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冰川天女传(40-32)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Sep 19 01:06:39 1999), 转信

             第三二回  一片天真  书童戏玉女
                       十分惶惑  怪客劫囚牢

    黄石道人自居一派宗师,哪曾受过如此侮辱,待要溜走,冯
琳面孔一板,指道:“喂,我叫你坐下喝酒,你怎么不听话?”李
沁梅噗嗤笑道:“妈,你叫他坐在地上吗?”适才一场大打,店
子当中的好几张桌子凳子全都给打得破破烂烂,木头碎块,堆
满一地,冯琳道:“对,是我糊涂了,你们二人赶快把地方收拾
干净,将侧边的凳子桌子搬几张来,沁儿,你给我监工,不许
他们偷懒!”指着黄石道人与董太清,命令他们立刻收拾,黄石
道人气得七窍七烟,可是又打她不过,若然不依,只怕她想出
更特别的花样,更受不了。
      片刻之间,收拾妥当,董太清特别卖力,将地上扫得干干
净净。冯琳道:“不错,还有酒呢?”李沁梅道:“要酒可得唤店
中的酒保。”冯琳道:“酒保呢?”李沁梅道:“躲在柜围底下。”
冯琳道:“你给我去扯他的耳朵。”那酒保听得外面争斗已止,正
钻出头来张望,忽听冯琳说扯他的耳朵,慌忙爬出来,叫道:
“有酒,有酒!这位道爷给的金子,尽够买十六坛酒。”
      冯琳笑道:“你倒阔气。”大马金刀地坐下,叫黄石道人和
董太清坐在下首,杨柳青母女坐在另外一张抬于,书童江南也
被冯琳指着坐在邹绛霞的侧边。邹绛霞大皱眉头,但那是冯琳
吩咐的,她可不敢拒绝。
      冯琳道:“我逐个来问,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指着董
太清道:“你为什么和金世遗打架?”董大清怔了一怔,面有异
色,道:“谁是金世遗?”冯林道,“你装什么傻?不就是和你打
架的那个人?”董太清道:“他是谁的弟子?”冯琳怒道:“是我
问你,还是你问我?再多问,把你的左臂也切下来!快说,你
为什么和他打架?”董太清道:“是他和我打架。”冯琳道:“他
干嘛和你打架?”董太清道:“我和杨女侠试招,本来不关他的
事,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和我打架!”冯琳侧着脸问杨柳青道:
“原来你和金世遗是好朋友,这我可不知道。”暗暗担心,怕
杨柳青也看上金世遗,要招他作女婿。杨柳青愠道:“谁和他是
朋友?他曾欺负我母女二人。”冯琳道:“董太清为什么和你打
架?”杨柳青道:“三十多年前,我父亲曾打了他一掌。那时正
在你周岁之时,晓澜带你逃走,我父女就是住那间客店遇到晓
澜的。当日之事,晓澜也曾目击,你回去问他就知道了。说来
他也是你的仇人呀,我父亲打他一掌有何不该?”冯琳呆了一呆,
想不到这个董太清原来也是自己的仇人之一。冯琳姐妹恰好在
周岁之时,家庭便被当时的四皇子允帧所毁,父亲当场身死,冯
瑛被无极派大师钟万堂救走,冯玻则被唐晓澜带走,其后不久,
冯琳又被八臂神魔抢到海岛上,将她当作女儿抚养,后来又带
到四皇子府中,两姐妹分离了二十年才见面。
    冯琳父亲虽然不是八臂神魔师徒所杀,但他们当年都是四
皇子允侦的门客,北五省英雄死在八臂神魔兄弟之手的数不胜
数,说来这冤仇也不算不深。
    三十年来的前尘往事电光石火般地从冯琳脑中闪过,她想
起八臂神魔萨天刺怎样教她武艺,在四皇子府中怎样受到宠
爱,受了各种各样邪派的武功,后来才得到无极派的真传。四
皇子怎样迫她为妃,迫得她逃出皇宫,而到最后八臂神魔两兄
弟被她的姐姐所诛,而八臂神魔临死之时,还将一件异宝留给
冯琳,那就是专解蛇毒的用猫鹰口涎所制炼的药球。这一些恩
恩怨怨,纠结不清,冯琳不觉叹了口气。
      李沁梅拍手笑道:“妈,原来你也有为难之事,不如请姨父
姨母来听审吧,我瞧你是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太子,坐上公堂也
不像个判官,装模作佯地审个什么?就可惜姨父姨母赶不来呵!”
她们母女说笑已惯,冯琳常取笑女儿离不开母亲,而李沁梅也
常取笑她母亲要靠冯玫和唐晓澜出主意,被女儿取笑,冯琳丝
毫不以为杵,杨柳青可有点诧异,越瞧她的神气举止越不像
“冯瑛”。又因李沁梅说她母亲“听审”,好像把柳柳青也当作
“被审”之人,杨柳青当然大不高兴。冯琳笑道:“青姐,你看
我的女儿被娇纵得不像话了。”面孔一扳,忽地庄重他说道:
“阿梅,你说我不会断案,我就断给你听。董太清当年受杨老前
辈那一掌乃是活该,从今后不许多事。上一代的人都死啦,三
十年过眼云烟,早已又是番世界。青姐,旧日的冤仇咱们也不
必理啦。”杨柳青本不想再和董太清结怨,闻言自是首肯。董太
清更是喜出望外,合什道谢,说道:“女居士慈悲,贫憎感激不
尽,就此告辞。”
    冯琳忽道:“且慢。”董大清一惊,道:“你不是说算了吗?”
冯琳道:“我千辛万苦的找人,却给你误了我的事情,让他走了。
重罚可免,薄惩还是要的。我罚你在此面壁三天!阿梅,我教
你一手点穴法,寻常的点穴,最多十二个时辰,我这个点穴,非
三日之后不得自解,你瞧清楚了。”骄起中食二指,便要点董太
清的麻哑穴,董大清急忙叫道:“小僧有事,小僧也急着要找人
呵!”冯琳道:“好,你要找什么人?”董太清道:“毒龙尊者乃
是先师至友,武林前辈人人皆知。”冯琳忽然笑道:“出家之人
不打避语,你胆敢骗我?金世遗便是毒龙尊者的徒弟,你要找
他,为什么和他打架?”
    董太清其实已料到七八,听冯琳一说,大叫“可惜!”冯琳
道:“你本来不认得他的?”董太清道:“要是认得,我也不放他
了。毒龙尊者那根铁拐,三十多年之前,我见过一次,刚才
本已有点疑心,可恨他一味蛮打。”李沁梅道:“呸!要不是
你欺负邹伯母,他怎会打你?”其实金世遗自出道以来,到处挑
事,确是一味蛮打,无可理喻,只是这一次倒有些道理。合董太
清倒霉,心想冯琳母女如此袒护金世遗,料想他们之间必有渊源。于是
道:“那么说,咱们都不是外人,不如让我帮你一齐找金世遗。”
冯琳忽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指着董太清道:
“你说实话,我还是要把你的左臂切下。”董太清吓了一跳,道:
“什么不对?”冯琳道:“你说你被铁掌神弹打了右臂之后,就遁
入空门,不理尘世,那么当然没有见过毒龙前辈的了?”董太清
道:“不错。”冯琳道:“那你怎会知道毒龙前辈收有关门徒弟?”
董太清略一迟疑,道:“我去年回到猫鹰岛、顺便到蛇岛拜访毒
龙师伯,却突见他的坟墓,这坟墓料想是他的徒弟所建,我念
先师和毒龙前辈的交情,因此想寻觅他的衣钵传人,这又有
么不对?”冯琳哈哈一笑,道:“你不是这种重义气的人,你
找毒龙尊者的徒弟,必然另有所因,你说不说实话?信不信
我不用刀也能把你的左臂切掉?”董太清面色一变,支支吾吾,
无法回答,冯琳道:“梅儿,搜他的身,看他在蛇岛偷得了什么?”
    冯琳机灵之极,见他面色有异,手指不自禁的一按僧袍,便
想中定有古怪。董太清被她一吓,不得已说道:“我到了蛇岛,
在毒龙前辈故居住了一晚,发现了毒龙前辈手写的一本东西,我
想交给他的徒弟。”冯琳道:“拿来给我看看。”心道:“怎的毒
龙尊者这样粗心大意,武功秘复在临死之前却不交给徒弟?”取
过一看,原来却并不是什么“拳经”“剑谱”之类的手稿,而是
一本十年来断断续续所写的日记,冯琳随便翻了一翻,前面大
部是他记到了蛇岛之后,怎样寂寞无聊,怎样愤恨世人,怎
样训练毒蛇,怎样自创武功等等,冯琳不胜感慨,再诵下去,下
半部却是他叙述见了吕四娘之后,心情怎样改变,后来又怎样
收了金世遗等等事情。最后几页写他已参悟自己所习的内功,走
入魔道,若然不得天山正宗的内功解救,必有一日走火入魔,这
事情冯琳从金世遗的遭遇,亦已推测到其中道理,看到最后一
页,却突然发现一段惊心动魄的文字,冯琳也不禁惊得呆了。
      那一页想是他临死之前几日所写,字迹潦草,但尚可辨识,
冯琳看完之后,半晌说不出话。原毒龙尊者在蛇岛住了数十年,
初来之时,岛上气候寒冷。其后一年比一年炎热,到毒龙尊者
临死前几年,岛上又涌出温泉,毒龙尊者几十年来细心考察,查
勘全岛,终于发现了地底的秘密。
    原来蛇岛底下,有一座海底火山,地壳逐年隆起,火山口
就在岛中心一个毒蛇窟下,窟深数百丈,毒龙尊者曾锤下去察
勘,未到一半,热已难耐,极目望下地心,但见洞窟下面的岩
层,已泛出暗赤色的光华,只是岩层太厚,火焰还没有喷出来。
那个洞窟毒蛇数以万计,因为耐不住炎热,有些游了出来,有
些便盘附在洞口下面数十丈的石壁上,窟底毒蛇的口涎积成一
个小潭,奇毒无比,若然火山一旦爆发,只恐整个蛇岛都要化
成飞灰,黄海边沿的陆地,也可能波及,海中的生物,那就更
是遭逢浩劫了。照毒龙尊者的推算,火山爆发可能在十余年之
后,若及早设法,还可以消灾这个祸胎。毒龙尊者所想的办法
是,要有一个人不畏此蛇毒的,在火山爆发之前数月,深下洞
窟,凿开一条通路,引来海水,然后在即将爆裂而尚未爆裂的
火山口凿一个小孔,让火势渲泄出来,这样在海水包围之中,毒
火喷出,也无大害。时间算准要在火山爆发之前数月,那是因
为到了那个时候,岩层被地火烧得松化,容易凿开通路,引来
海水之故。此岛可以采集石绵,因石绵可以做防火的衣服,同
时为了便于凿穿石壁起见,最好用一柄可以削铁如泥的宝剑。冯
琳看到此处,心中一动,想道:“这个人除了金世遗之外,“恐怕
找不出第二个来。他熟悉蛇岛地势,又不畏毒蛇,所欠缺的
只是一把宝剑而已。”
    再看下去,原来毒龙尊者也想到了要金世遗将来消这场
灾难,只是他太过疼爱徒弟,又舍不得叫他冒这场奇险,所
以在日记中表现的心情,十分矛盾。冯琳心中暗叹,想道:“怪不
得金世遗丝毫不知此事。原来毒龙尊者临死之时,在沙滩上留
下让他‘武功大成后,速找天山派’,不但是为了想使他的内
力修习,得以踏入正途,而且也是藉此要他离开蛇岛。”
    李沁梅见母亲翻到最后一页,眼光好像定了似的,久久不
离开。她心中好奇,凑过头来一看,忽地叫道:“哼,你这厮
不怀好意!”手指一挥,指头几乎触到董太清鼻上,董太清吓了
一跳,站起来道:“怎么不怀好意?”黄石道人心中温怒,想道:
“我与董太清的辈份之高,焉能受你这丫头之气。”也站了起
来,想出其不意的将李沁梅擒获,作为要挟。冯琳将女儿一拉,
摆手说道:“不关你们的事。梅儿,你看到什么了?怎么胡乱骂
人?”
    冯琳正自奇怪,毒龙尊者这一页日记,字迹潦草,写得密
密麻麻,她自己看了许久才看得出个所以然来,女儿没有一目
十行的本领,怎么一看就知道了?忽见李沁梅抢着指道:“你看
这儿!”冯琳一看,原来纸张的上端有一行较端正的字体是:
我决将秘复付与遗儿,他应继承余之衣钵,终生以救治麻
疯患者为业。”李沁梅叫道:“你瞧,我就不愿世遗哥看到这条,
一生与麻疯患者为伍,那还有什么乐趣?”冯琳不觉噗嗤一笑,
“有没有乐趣,又关你什么事?再说,这是他师父的遗命,你
不能怪到和尚道士的身上呵。”心中想道:“若给女儿看到火
山之事,她更要受惊了。”
    董太清道:“女侠明见。这本手稿上面写些什么,我一个字
也不敢看。只想师父的东西,自应交给徒弟。我寻访毒龙尊者
的徒弟,用意不外如斯。”其实他是看了,知道毒龙尊者的武学
秘籍已交给了金世遗,他是想用这本日记去骗取金世遗的毒龙
秘籍。
   冯琳眼珠一转,忽他说道:“不用你费心啦,这本东西让我
交给他。好,免你的罚,你可以走啦!”董太清甚是不甘,可又
不敢问冯琳讨回,呐呐说道:“我帮忙你找他好不好?”冯琳道:
“随你的便,我可不领你的人情。喂,你又为什么和金世遗打架?”
这一句却是向着黄石道人问的。
      黄石道人满肚闷气,黑着脸孔,没有回答,江南瞧他可怜,
抢着答道:“这都怪我不好。”冯琳道:“咦,你这小厮倒很有义
气,怎么怪你呢?”江南道:“我不想做这道长的徒弟,金大侠
和唐大侠都帮我,所以这位道长迁怒他们了。”冯琳笑道:“这
个臭道土木口木面,一看就令人讨厌,你不想做他的徒弟,这
没有什么不对。”冯琳哈哈一笑,转向黄石道人道:“喂,你强
收徒弟,必有灾殃,你知道么?”她这话是有感而发,因为当年
双魔也曾想迫她为徒。
      黄石道人恨恨说道:“我宁愿把这点玩艺埋到土里去,今生
也不再收徒弟。”冯琳道,“好,你既愿改前非,不强收徒弟,那
你也走,嘻,你比这和尚有骨气,刚才得罪了你呵!”黄石道人
啼笑皆非,插好拂尘,追上董太清走了。
      杨柳青的面孔一扳,道;“我也可以走了么?”冯琳怔了一
怔,道:“咦,你这是什么话?哈,你还记得旧时的仇恨么?”杨
柳青道:“岂敢,岂敢!”拉着女儿便走,江南笑嘻嘻跟在她的
后面,叫道:“喂,你们不是要找唐大侠么?”杨柳青回头瞪了
江南一眼,正欲发作,邹绛霞道:“对呵,妈,你为什么不问问
唐伯母?”
      冯琳追了出来,笑嘻嘻道:“你唐伯母在天山,将来你总能
看到。”邹绛霞一愕,转过头去埋怨母亲道:“妈,你怎么要我
呼他做唐伯母?”甚觉不好意思。冯琳笑道:“休怪你的母亲,
我的熟人十个有九个都会认错的。”杨柳青早已瞧出她不是冯
瑛、想起昔日被她飞刀削发之恨,一肚皮闷气,但如今大家都
是半老徐娘,当然不好再发作了。冯琳笑道:“我也有事情要
姐姐帮忙,待我寻到金世遗之后,陪你一道上天山吧。”杨柳
青冷冷说道:“我自己会走,不用费心啦。”她本来打听到唐晓
澜夫妇已到西藏,刚才她错将冯琳当作冯瑛,还在奇怪唐晓澜
为什么不与她一道。她本该将唐晓澜夫妇已离开天山之事告诉
冯琳,但为了正在气头,却故意不说,弄得后来险些误了冯琳
大事。
    杨柳青带了女儿疾走,冯琳笑了一笑,也便由她去了。邹
绛霞莫名其妙,想问她的母亲,见母亲气鼓鼓的,也不敢间。两
母女走了一阵,忽见那书童江南,又追上来,大叫道:“喂,你
们为什么不问我?”杨柳青道:“讨厌!”邹绛霞折了一株树枝,
向他一戳,道:“问你什么?”江南“哎哟”一声,一个筋斗倒
翻出去,笑嘻嘻道:“没有点着!”拍一拍手,道:“你们不是要
问唐大侠么?”邹绦霞道:“难道你这小厮也认得唐大侠不成?”
江南道:“哈,你猜不透,我不止认识他,还挺要好呢,他每次
见我,都要和我拉手,谈好半天!他还指点过我的功夫呢!”邹
绛霞道:“吹牛!”江南道:“什么吹牛?唐大侠长得挺英俊的,
比我家公子大两三岁,有一柄宝剑,叫做游龙宝剑的,还会打
一种奇形怪状的暗器叫做天山神芒的,是也不是?”邹绛霞道:
“呵,原来你说的是唐经天。”江南道:“不错,唐经天就是唐大
侠,唐大侠就是唐经天,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刚才那个女人说
他在天山,那是骗你们的。”邹蜂霞笑道:“我妈妈问的那个
唐大侠,是唐经天的爸爸。”江南道:“他的爸爸我可不知道了。
我江南素不吹牛,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要找
唐经天,我就带你们去,你要找他的爸爸,这个忙我就帮不上
啦!”转过身便走,邹绛霞追上去叫道:“喂,我正是要找唐经
天。”江南嘻嘻笑道:“那你何不早说,还要打我?哼,给我赔
礼儿!”邹绛霞道:“你自己一大车,说说来说去,现在才说出
唐经天的名字,还怪我呢!”江南笑道:“谁不知我叫做多嘴的
江南?”杨柳青道:“霞儿,别听他胡扯。”江南见她们意欲不理,
反而急起来道:“一点也不胡扯,你们如要知道唐经天的下落,
只有问我!”杨柳青道:“好,那你说吧。”江南道:“他就住在
我主人家中。”
    杨柳青道:“你主人是谁?”江南道:“我的少主人是萨迦宣
慰使陈定基陈老大人的公子陈天宇。”他一口气将主人的,‘衔
头”念出,有如念急口令一般,杨柳青也不禁开颜一笑。邹绛
霞道:“不错,我听见过唐经天提过这个名字。”江南得意洋洋
地笑道:“是不错了吧?我江南有吹牛没有?”邹绛霞满心高兴,
觉得这书童也很有趣,并不讨厌他了。
    江南将杨柳青母女带到宣慰使衙门,陈定基日夕盼望他回
来,正自等得心急,立刻召见,见他和两个女人同来,甚是诧
异,江南道:“这位邹太太是唐大侠的长辈,我江南好大的面子
才请得她来!”陈定基眉头一皱,道:“我这书童不懂礼貌,两
位休怪。”命家人唤陈天宇和萧青峰出来。萧青峰熟悉武林掌故,
一听得铁掌神弹杨仲英的女儿,肃然起敬,急忙陪她说话。杨
柳青这才知道唐经天果然是在陈家居住,但恰好在前两天动身,
与冰川天女同往拉萨去了。
    陈天宇也在陪她说话,忽听得父亲叫道:“宇儿,过来!”
只见父亲捧着一纸八行信笺,手指微微颤抖。陈天宇一看,也
几乎忍不住狂喜叫喊,原来那是江南带回来的陈定基亲家周御
史的信,信中说他已奏明皇上,不日就将有圣旨到来,赦他回
京,官复原职了。陈定基十余年来梦想回乡,读了此信,喜极
而泣陈天宇想起不日南归,正好可以摆脱土司女儿的纠缠,亦
是喜不自胜。
    陈天宇道:“江南,这次多亏了你啦!”江南道:“这算得了
什么!”陈定基也笑道:“江南,我一向不放心你,原来你还当
真有用!”江南道:“多谢老爷夸奖。我江南虽然有时胡闹,做
起事来倒是错不了的。”陈定基平日持家严肃,这时任得江南胡
说,一点也不责怪。陈定基将书信折好,笑道:“江南,从今之
后,你可与天宇兄弟相称,不必再作书童啦!”江南道:“那么
你以后老王也不能再管我啦?是不是?”老王是管家的老仆,平日
最欢喜骂江南多嘴,陈定基笑道。“那个当然,不过他年纪比你
大,你也不应对他摆主子的身份。”江南道:“我只要他不吵唆
我,我岂会欺负他?老爷,那么我去哪儿也可以任由我意么?”
    陈定基怔了一怔,道:“从今后你不再是童仆,你愿留便留,不
愿留呢,我送你三百两银子,让你自己成家立室。”江南道:
“谁愿意讨媳妇自惹麻烦。不过我答应过这两位娘儿,帮她们找
到唐大侠。君子不能食言。唐大侠既然去了拉萨,我也得陪她
们到拉萨。回来后我再服侍公子。”陈定基笑道:“原来如此,好
吧,你见唐大侠时,替我问候。”江南回身对邹绛霞道:“我陪
你们去,你可不能再叫我小厮啦!”
    江南果然陪杨柳青母女到拉萨,住了几天,却不知到哪儿
去打听唐经天。
    唐经天和冰川天女比她们早到几天,这时正在拉萨碰到一
件极其离奇的事。
    唐经天和冰川天女是第三次来到拉萨,前两次他们虽然心
心相印、外表却还是若即若离。这次两情融合无间,自是大不
相同。月夕花朝,晨昏絮语,正是说不尽的崎庞风光,柔情蜜
意。不过,他们也为一件事情感到烦恼,那便是龙灵矫的事情。
龙灵矫被捕下狱,已是二年有多,生死未知,吉凶难测,他们
既不便探监,更不好劫狱。何况龙灵矫是唐家的衣钵传人,唐
老太婆唐赛花现还健在,以她的脾气,也不喜欢外人干预她门
户之事,所以唐晓澜曾叮嘱过儿子,叫他到川西去知会唐赛花。
后来由冰川天女转告。当时唐赛花怒气冲冲,恨不得立即赶到
拉萨,却不料后来发生了金世遗大闹唐家之事,唐赛花和金世
遗彼此中了对方的毒讯虽然其后互相交换解药,但料想她年
老体衰,元气恐怕不易恢复。所以唐赛花究竟到了拉萨没有,唐
经天也一无所知,难以预测。
    唐经天与冰川天女商量之后,终于还是决定去拜会福康安,
设法探听消息。他们曾为福康安保护过金本巴瓶,冰川天女最
近又曾因为萨枷叛乱之事,以佛门护法的身份谒见过达赖活佛
和福康安,所以他们料想福康安不至于不见他们。
    他们到了拉萨的第三天,便到驻藏大臣的衙门拜会福康安,
只见衙中戒备森严,大殊往昔,他们早已备办礼物,拜托签押
房的门官,请他立即通报,在签押房(相当于现代机关的传达
室)坐了一会,果然便有一个官儿带他们到内衙的客房,奉茶
之后,门外有人揭帘走人,唐经天站起来一看,来的却是一位
师爷。
    那师爷说道:“福大帅玉体违和,本来不见宾客,听说是二
位来,特地叫小可迎接,不识二位有何见教?”唐经天大失所望,
但想既然来了,不愿空手而回,便假作不知道龙灵矫被捕下狱
之事,向师爷探问道:“我们有位朋友,听说在福大帅幕中,想
来探听一下,不知他是否尚在此处?”那师爷颇感意外,问道:
“贵友高姓大名?”唐经天道:“姓龙名灵矫。”那师爷面色一变,
连连摇手道:“没听说有这个人!”唐经天见他如此张皇,心中
想道:“他能代表福康安接见客人,自应是福康安的亲信心腹了,
不至于怕人误会他与叛逆有牵连,难道是龙灵矫有什不妙么?”
    那师爷便想端茶送客,唐经大见他捧起茶杯,假装不懂官
门礼节,仍然端坐不动,故意絮絮的问福康安是什么病,
看什么医生,吃什么药,那师爷支支吾吾,坐立不安。看情形,
福康安根本没有什么病。唐经天正在好笑,忽听得外面有暄闹
人声,有人大声说道,“福大帅不见客,别的客人可以不见,我
那却是非见不成!”
    一听之下十分熟悉,原来竟是云灵子的声音。唐经天心中
一凛,要知云灵子乃是清廷大内的“供奉”,职位比侍卫更高一
级;当初就是派他来捉拿龙灵矫的。后来福康安将龙灵矫扣押
在驻藏大臣的衙门,云灵子又是回京请旨的人。
    西藏与内地隔离,情况特殊,俗语有云:“山高皇帝远”,何
况福康安又是当今皇上最亲信的人,奉命全权处理藏事。衙门
中的吏役,恃着福康安的威势,即使是对从北京来的官员,也
并不怎样卖帐,见云灵子相貌粗鲁,说话又如此嚣张,冷笑说
道:“王公贝勒到来,也得等候我们的福大人传见,哪有这样乱
闯衙门的道理?”唐经天心道:“原来他们还不知道他是大内供
奉。不过照福康安的权势,大内供奉也算不了什么,论理只该
到大帅营的中军处报到,然后请求谒见才是,云灵子之敢闯衙,
定是另有所恃。”果然听得云灵子哼了一声,哈哈笑道:“王公
贝勒可以不见。若然皇上到来,你们的福大人见是不见?”那吏
役似是吃了一惊,道:“你是奉了圣旨的么?”只听得惺的一声,
似是金属相触的声响,云灵子道:“怎么样,‘如朕亲临,这几
个字你们认不认得?快叫福康安来恭接圣旨!”
    唐经天这一问房,三个人都不自觉地停了说话,接待唐经
天的那个师爷面色更见沉暗,原来他与龙灵矫乃是昔日同僚,私
情不错,也料到云灵子是为龙灵矫而来,只是皇上竟把一面
“如朕亲临’的金牌,交给一个侍卫带来,看来皇上把龙灵矫的
事情看得非常重要,而龙灵矫也是凶多吉少的了!
    吏役见了金牌,大为震惊,当然不敢再怠慢了,急忙请他
到另一间客房,同时去禀福康安。唐经天细听他们脚步声的方
向,忽然站起来道:“福大帅既是身体违和,那未我们也告辞了。
福大帅跟前,烦你代我们斥名道候。”那师爷巴不得他们早走,
连忙送客。
    唐经天轻轻拉了冰川天女的衣袖一下,两人不理那个师爷,
径自大踏步的向前行走,那师爷忙道:“请从这边走。”他还以
为唐经天不识道路,走错了方向。唐经天头也不回,走到一间
房子外边去,忽然停下,“哼”了一声,怪声怪气的叫道:“好
大的架子!”他故意变了嗓子,听起来活像一个老师爷在打官腔,
十分刺耳。
    云灵子正在这间房内,闻声大怒,跳出来喝道:“什么东西、
胆敢——”话未说完,陡然见是唐经天与冰川天女,这一惊非
同小可!唐经天说道:“烦借圣旨一观!”说来稀松平常,就
像跟老朋友商量一样。冰川天女面向着云灵子,手指微微翘起,
指端挟着一枚冰魄神弹,发出刺骨的奇寒之气!
    云灵子吓得不敢动弹,唐经天从他身上搜出圣旨,拆开来
一看,只义上面写的是:“前朝逆臣年羹尧之子年寿化名龙灵矫,
潜入西藏,图谋叛乱,既已擒获,可在当地处决,不必解京。此
谕驻藏大臣福康安。”谕旨只写龙灵矫,‘潜入西藏’,没说他
“混人幕府”,已是给了福安康天大的面子,唐经天原料到龙
灵矫凶多吉少,却没料来得如是之快,捧着圣旨,登时呆了。
    内堂传来叱喝的声音,是福康安即将出来的信号,代表福
康安送客的刀附师爷吓得面如土色,唐经天翟然一惊,急忙将
圣旨塞回云灵子怀内,苦笑道:“多谢赐阅。”一转身,立刻与
冰川天女奔出雨道。云灵子惊魂未定,见了福康安之时气焰大
减,被唐经天偷去圣旨观看的事,那更是不敢提了。
    回到旅舍,两人商量了好半天,冰川天女忽然想起龙灵矫
还有一个师弟,名唤颜洛,住在布达拉宫内东面的葡萄山下,
两人立即出城,赶到颜洛住所,那地方本是龙灵矫旧日的
住房,龙灵矫因为向得福康安宠信,被捕之后,福康安特别宽
限,并不查抄家业,仍准颜洛住在该处看守。
    颜洛立刻请他到密室商议,关上房门,颜洛便道:“唐大
侠义薄云天,小弟有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说?”唐经天道:
“但说无妨!”颜洛道:“小弟想来想去,实无他法可救师
兄,唯有劫狱!”唐经天怔了一怔。心中想道:“龙灵矫与我
没深交,我对他的为人并不知道清楚,这犹罢了,若然帮他劫
狱,这岂不是要在拉萨惹起轩然大波!”继而一想:“龙灵矫
虽是年羹尧的后人,但看他做的几桩事情,也还是个有肝胆的
男子。交情虽浅,但眼看这样的人材被清廷处决,总是可惜。”
继而又想道:“听爹爹在天山所说,龙灵矫心切父仇,看他在
福康安幕中,十年来处心积虑,只怕出狱之后,更酿成巨变。”
但随即想到:“龙灵矫也是个明白人,我救他出狱之后,劝他
放弃在西藏建基立业的图谋,料他肯听。爹爹既肯让我去知会
唐老太婆,那么出手救他,谅爹爹也不会责备。”唐经天自幼
受父亲的熏陶,遇到大事,总是考虑得周详之极,然后去做。
主意一定,那便是义无反顾的了。
    颜洛见唐经天踌躇再四,叹了口气,只道事情绝望。唐经
天忽道:“好,今晚二更!”颜洛大喜,还未说得出话来,忽听
得门外蹄声疾响!
    颜洛道:“委屈两位在这斗室暂躲一会。”出外去看,只见
福康安的卫士队长罗超带了六个人来,颜洛认得其中四人都是
福康安帐下的高手,另外还有一男一女,相貌古怪,一副骄态,
这两人乃是云灵子夫妇,颜洛却不认得。
      颜洛吃了一惊,抱拳问道:“罗队长深夜降临,有何赐教?”
罗超“哼”了一声,道:“颜洛呵,你好大的胆子!”颜洛道:
“卑职奉公守法,并无逾矩,罗队长此话是什么意思?”罗超道: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将龙老三劫到那儿去了?”颜洛一震,失
声叫道:“什么,我师兄被人劫去了?”罗超喝道:“事到如今。
你还惺松作态,这未免太不够朋友了,当真还要我动手么?”颜
洛又惊又喜,道;“这,这从何说起?”罗超道:“若不是你,还
有何人劫狱?”颜洛道:“小弟足不出户,已有半月,怎能分身
前往劫狱?”
    罗超望了颜洛一眼,心中想道:“他神色如常,并无疲态,
我们一到,他又立即出来,衣服也整洁无尘,难道劫狱的另有
其人,确实不是他?”颜洛道:“请问劫狱情形如何,大牢卫士
如云,难道没有一人和飞贼朝相么?”罗超尴尬之极,又“哼”
了一声,道:“我问你要人,你却反而问起我来了。罗某虽是无
能,也不能任你戏耍!”敢情他们连飞贼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发
现龙灵矫被劫走了。故此罗超被他问着,便一口咬定是他。颜
洛道:“若然是我劫狱,我岂能在此恭候诸位光临,诸位不信,
请尽管搜查。”罗超冷笑道,“焉知你用的不是苦肉之计?把龙
老三放走了,你自愿顶桩。念在彼此同事一场,你把龙老三藏
身之处告诉于我,我也不欲将你难为。”颜洛道:“你就是把我
插了三刀六洞,我也说不出师兄下落。”
    罗超看他神色,颜洛不似假装,心中踌躇难决,云灵子喝
道:“既这厮是龙灵矫的师弟,那就只有着落在他的身上,与他
罗嗦作甚?”跨前一步,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向颜洛肩头一抓抓
下。颜洛身子稍侧,避开了他一抓,猛地里呼的一声,一条五
色斑斓的彩带,长虹般的疾卷而来,一条彩带,竟使得似软鞭
一样。颜洛心中一凛;这两人的本领比罗超厉害得多,百忙中
就地一滚,云灵子一跃面前,预先抢到颜洛趋闪的方位,一提
脚就踩下去!
    忽地里只觉得脚跟的涌泉穴透骨奇寒,云灵子身不由己,
蹬、蹬的连退三步,眼前一亮,只见冰川天女与唐经天已并
肩走入堂中,桑真娘的那条绸带也被唐经天双指一夹,“剪”
去一段。
    云灵子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因为听说颜洛武功不错,故此
约了婆娘前来帮手,准备在罗超这一干人面前大显威风,那料
得到唐经天与冰川天女却会在这里出现,云灵子夫妇当年曾合
战冰川天女,也占不了便宜,又曾被唐经天的天山神芒打得狼
狈而逃,而且他又知道唐经大是当今武林至尊唐晓澜的儿子,天
大的胆子,他也不敢与唐经天相抗,急忙跃过一边,像一只斗
败公鸡似的暗自运气御寒。
    罗超等人都是当年去迎接金本巴瓶的人,见过唐经天与冰
川天女,也不禁都愕住了。唐经天微微一笑,向罗超一揖说道:
“请问龙三先生被劫,可是今晚之事么?”罗超急忙还礼,说道:
“不错,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心中奇怪唐经天何以知道?莫非
劫狱的人是他不成?心中所疑,却不敢向唐经天喝问,唐经天
又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来到此处,已有两时辰,颜先生一
直陪着我们说话,除非他有分身之术,否则劫狱的人定然不是
他了!”
    云灵子道:“咯,那就——”他正想说:“那就是你!”刚说
得几个字,心神一分,奇寒之气,又循着穴道上侵,唐经大瞪
眼道:“就,就是什么?”云灵子一未要运气御寒,二来怕唐经
天说出偷看圣旨之事,他原来就是因为此事,而怀疑是唐经天
劫狱的,可是一说出来,自己也大失面子,三来他也怕抓破了
脸,唐经天和冰川天女一动手,自己就要先吃大亏。有这三项
原因。故此被唐经天一喝,他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
    罗超见风驶舵,陪笑说道:“既是两位义士担保,那就定然
不是颜兄了,请恕刚才鲁莽,缉拿劫狱的罪犯要紧,我们告辞
了!”颜洛送出门外,见云灵子一肢一拐的走得十分狼狈,心中
暗暗好笑。
    回到堂上,却见唐经天忧形于色,颜洛笑道:“有人替代我
们劫狱,咱们可省事多了。”唐经天沉吟道:“这劫狱的究是何
人?福康安帐下虽然没有一等一的高手,但今晚守狱的人必然
比寻常严密百倍,云灵子夫妇只怕也要在牢中看守,这人竟然
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龙灵矫劫去,云灵子这一干人连他的相貌都
看不清楚,这人的武功也真是深不可测了!”冰川天女道:“你
看,会不会是唐老太婆?”唐经天道:“若是唐老太婆,他们难
道连男女都分不出来吗?怎会疑到颜兄身上?”冰川天女忽道:
“莫非是金世遗?”唐经天道:“金世遗虽说行事怪诞,但与龙灵
矫素不相识,似乎也不会无端端地跑去劫狱。”唐经天知道龙灵
矫在西藏有很大的潜势力,现在不知落在何人手中,不由得又
喜又忧。众人谈论多时,都猜不到劫狱究竟是何方神圣?
正是:
    狱中劫走奇男子,漠外风云又一场。
    欲知后事如何?猜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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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古长空
                   一朝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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