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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牧野流星(1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Sep 19 19:52:04 1999), 转信

第二十回 觅我情郎逃玉女 阻他父子动干戈



    金碧漪道:“他知道我是义军中人,使向我打听义军所在。我问他,你要找义军做什

么?他才说出他要找的是孟叔叔。我当然就问他,他和孟叔叔是什么关系啦?”

    吕思美道:“你一问他就告诉你了?”

    金碧漪道:“不,他并没有爽爽快快的答复我,而是吞吞吐吐的好像有甚隐情。后来给

我逼问得紧,他才含糊地说,说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孟叔叔是他师父的好朋友,

就如同亲人一样。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盼望见到孟叔叔。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看

这情形,我猜想孟叔叔和他的关系定然非比寻常,不仅师门交情。”

    这番话又是半真半假,其实杨华说的是要找孟元超报仇,他告诉吕思美却把“仇人”变

成了“亲人”了。这是因为她揣度吕思美刚才的口气,心中已经隐约猜着几分,这才特地改

变杨华的说话,来向吕思美试探。

    在知道内情的吕思美听来,这番话却正是合情合理。吕思美不禁想道:“原来杨华果然

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之所以放走杨牧,大概是因为要报答杨牧几年养育之恩?”正因她

有这个想法,所以后来她和丈夫与杨华相遇之时,就当作杨华已经知道身世之隐,避免和他

提及了。

    金碧漪道:“宋婶婶,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孟叔叔的师妹,应当知道他的事情的。这

个杨华究竟是孟叔叔的亲人,还是杨牧的亲人?”

    吕思美道,“你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个杨华?”

    金碧漪面上一红,说道:“他若是孟叔叔的亲人,咱们就应该帮忙他,对不对?但他若

是杨牧的亲人,我下次见他,可就要把他杀了!”

    吕思美给她一吓,果然就给她吓出了实话,心想:“她已然知道这么多,那也不妨告诉

她了。”于是说道:“我没有见过这个杨华,但听你这么说,我已经可以断定了。”

    金碧漪道:“断定什么?”

    吕思美缓缓说道:“他是孟叔叔的儿子!”

    金碧漪在清晨的草原跑了一程,朝阳已经冲出云海,风过处,草浪起伏,像是一片金色

的海洋。

    她心乱如麻,“为什么还没有看见杨华呢?唉,他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未知道。我一定

要告诉他,不许他去做傻事!”

    金碧漪是在杨华之前两天来到昭化的。不过她是女扮男装,一到昭化,就躲在帐幕里

面,日间并不露面。

    她来到这天,尉迟炯和孟元超刚刚离开;过了两天,韩威武这帮人也来了。她不愿意有

第三者在场,杨华和韩威武住在一个地方,她当然不便立即露面找他。

    她知道杨华要去找孟元超“报仇”,当然她也料想得到,杨华在柴达木的时候,一定已

经向冷铁樵打听清楚,知道孟元超的去处了。

    她在等待,等待杨华单独去追踪孟元超之时,她也才单独去追踪他。

    她住的那座帐幕正在骡马场附近,这一天听见外面的人哗然大呼“好快的马!”出来看

时,邓明珠骑的那匹白马早已跑得看不见了,她看见的只是杨华骑的那匹红鬃马。她心中有

病,不敢向人仔细打听,只道杨华一到昭华,知道了孟元超的行踪,便急不可待的与韩威武

分手,马上去追赶孟元超了。

    一来白天不便露面;二来是因为白教法王和她父亲是老朋友,临走之前,她不能不去递

个拜帖,以免将来受到父亲的责怪。故此她是在差不多午夜的时候,方始动身的。她估计自

己这匹白马的脚力一定比杨华骑的那匹红鬃马快得多,不妨让他先走一天半天。

    她知道尉迟炯是要前往回疆,孟元超则是要往西藏。他们两人一离开昭化,便要分道扬

镰的。杨华既然是去找孟元超,走的当然也是前往西藏的路了,怎料得到杨华是把邓明珠错

作是她,而邓明珠的往天山,走的可是尉退炯前往回疆的那一条路。两人是不会相逢了。

    太阳越升越高,是将近中午的时分了。金碧漪的心里也是越来越焦急,为什么还没有看

见杨华呢?她仔细察视,草原上也没有马蹄的却痕。

    “难道他是走错了路?”金碧漪终于起了疑,暗自思量。“反正只有两条路,我的马

快,回头找不见他,再向西走也还不迟?于是拔转马头,向前往回疆的那条路跑去,跑了两

个时辰,在经过一座山岗之时,忽地听得有人“咦”了一声,随即叫道:“师妹,师妹!”

    金碧漪吃了一惊,回过头来,只见树林里跑出一个人来,可不正是他的师兄江上云?这

刹那间,金碧漪不觉呆了。

    金碧漪只知道哥哥要来找她,却想不到江上云比她的哥哥还来得快,突然陌路相逢,要

躲也躲不了。不过,他们华竟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妹,金碧漪虽然不想见他,但既然碰上

了,金碧漪也就不能不停下来和他说话了。

    “师兄,怎的你也来了这里?”

    “你离家日久,师父不放心,叫我特地来找你回去的。对啦,你不是对冷铁樵说要回家

的么?怎的却在这里?”

    江上云这么一问,金碧漪倒是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半响,方始答非所问地说道:“你已

经见过冷铁樵么?”

    “不,我还没有见到冷铁樵。但我日前经过柴达木,从义军一个头目口中,知道你的事

情。你和冷铁樵告辞那天,他也在场的,想必他不会捏造你的说话吧?”言下大有责备金碧

漪不该欺骗冷铁樵之事。

    金碧漪忍住了气,说道:“你既然打听到我的消息,为什么不回家等我,却跑到这里

来?”

    江上云笑道:“那个头目告诉我,说是有人见到你向西走,这可不是回家的路呀!”心

里也是不大高兴,觉得金碧漪在谎话被拆穿之后,居然还要怪他,实是不该。是以他的笑容

也就不觉带有几分嘲笑的意味。

    金碧漪小嘴儿一噘,说道:“我喜欢到这里玩,迟些才回家去,不可以吗?”

    江上云道:“不是不可以,不过……”金碧漪道:“不过什么?有话直说!”江上云

道:“江湖上人心险诈,师父师娘在担心你年纪太轻,容易上人家的当!”

    金碧漪道:“不是爹娘担心我,是你担心我吧?哼,你的伎俩我还不知?你是抬出我的

爹娘来压我。”

    江上云苦笑道:“我是你的师兄,当然也是不能不担心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金碧漪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江上云把心一横,想道:“索性我就和她打开天窗来说亮话”当下便道:“师妹,我不

是来和你吵架的,我只想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名叫杨华的人?”

    金碧漪道:“认识又怎样?不认识又怎样?”

    江上云道:“不认识最好;若然认识,你可就得当真要小心他是杨牧的儿子,杨牧是什

么人,你应该如道。”

    金碧漪沉下了面,说道:“他是什么人的儿子,和我有何相干?”

    江上云道:“本来是毫没相干,假如你和他并不相识的话!”

    金碧漪不由得气了起来,说道:“师兄,你既苦苦的要套取我的口供,那我也不妨老实

告诉你!我和杨华不仅相识,而且,我知道他的来历,比你知道得更加清楚!”

    江上云怔了一怔道:“那你还要把他当作朋友?”

    金碧漪道:“我喜欢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用不着你管!”

    江上云道:“你既然知道他的来历,话就不能这样说了。他是杨牧的儿子呀!”

    “他不是杨牧的儿子!”金碧漪终于冷冷地说了出来。

    江上云不由得为之一愕,说道:“他不是杨牧的儿子是谁的儿子?”脸上摆出一副分明

不肯相信的神气。

    金碧漪道:“别人的私事,我可不能告诉你。虽然你是我的师兄。”

    江上云惊疑不定,心想:“莫非师妹喝了那小子的迷汤,虽然知道他的来历,还要说假

话替他辩护。”当下说道:“师妹,不是我爱管闲事,但兹事体大,不能不管。你想想看,

如果给一个骗子混到侠义道中,将有多大祸患?杨华是扬牧的儿子,我和你的哥哥已经查得

清清楚楚,决不会假!你的哥哥现在正是往柴达木去告诉冷、萧两位头领;我怕你上当,就

来这里找你。”

    金碧漪道:“多谢你关心,但我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不是杨牧的儿子!退一步说,即

使他当真有那么一个坏透了的父亲,和他没相干。因为我知道他是好人。”

    江上云不禁又是为他担忧,又是起了几分妒意,说道:“师妹,你这样相信杨华,我也

没话好说了,你来到昭化,为的就是要找他吧?”金碧漪道:“是又怎样?”

    江上云缓缓说道:“没怎么样。不过假如你要找他,我倒可以帮你个忙。走这条路,恐

怕你是不会碰上他的!”

    金碧漪道:“你知道他的消息?”江上云淡淡说道:“昨晚我已经和你的这位好朋友见

过面了。”

    金碧漪又惊又喜,说道:“啊,你已经碰上他了?你们没有、没有……”她想问的是江

上云有没有和杨华吵架、打架,话到口边,可又不便说出来。

    江上云道:“很是抱歉,我和你的好朋友不但有吵架,也有打架。但你别误会,可并非

为了你的原故!”

    金碧漪很不高兴,冷冷说道:“我知道,你是要扮演大侠的角色。在你心目中,杨华是

场牧的儿子,当然也是个歹角了。”江上云道:“你别奚落我,我也还不至于这样不分青红

皂白,在未曾得到确实证据,证明他们是父子同谋之前,就非要杀他不可的。”

    金碧漪松了口气,心道:“这几句话说得倒还有点理智。”问道:“那你昨晚为什么和

他动手?”

    江上云缓缓说道:“因为我亲眼看见他行为不端!加上他是杨牧的儿子就不能不从坏处

着想,非得揭破他的阴谋不行,以免别人上当!”

    金碧漪吃了一惊,说道:“他的行为怎样不端?”

    江上云道:“福州龙翔镖局邓老镖头有个女儿,你知不知道:“

    金碧漪道:“听人说过。这位姑娘名叫邓明珠,才貌双全,很是不错,我还听说你在川

西帮过他们父女很大的忙,邓老镖头很看得起你呢。”

    江上云皱眉道:“那次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别扯到不相干的地方去,咱们现在

说的是杨华的事情。”

    金碧漪在柴达木那晚,也曾听过吕思美谈及江上云拒婚邓家之事,吕思美还曾这样的和

她开玩笑,说是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认为江上云是为了她的缘故才拒婚的,恭喜她有

个爱情专一的师兄。金碧漪不愿多谈此事,便即径自问道:“这位邓姑娘和杨华又有什么相

干?”

    江上云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有甚相干,不过昨晚我却是看见他们同在一

起,亲热得很!”

    金碧漪虽然心里在想:“杨华决不会是这等轻薄少年。”但神色之间,已禁不住表露出

很不自然的神色。

    江上云大为得意,说逢:“看来你这位好朋友对你,似乎没有你对他好呢。转过身他就

把你忘了。不过我恼恨他的还不仅他是行为不端,而是我敢判断他的心术不正。他先和你拉

上关系,如今又去和那位邓姑娘勾勾搭搭,这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混进侠义道吗?”

    金碧漪怒道:“江师兄,请你别说得这样难听!我和他是光明磊落的朋友,他与那位邓

姑娘结识,也未必就如你想象那样。”

    江上云道:“好,你既然还是这样袒护他,那么我倒似乎应该向你道歉了。因为我和你

的好朋友打了一架。”

    金碧漪忍住气说道:“师兄言重了,是小妹应该向你道歉。”江上云淡淡说道:“你并

没有得罪我啊。你似乎应该说是替你的好朋友向我道歉吧。”

    金碧漪双眉一扬,几乎就要发作。但结果还是忍住,冷冷说道:“是好是坏,日后自

知。不过好在他也没有伤了师兄。”言外之急,似乎早已料想到他们两人交手,必然是杨华

手下留情。

    江上云心中当然很不舒服,但却想道:“师妹骄纵惯了,我又不想和她闹翻,何苦与她

斗气?只要她肯听我良言,目下不妨顺着她点儿。”于是说道:“谁是谁非,暂且别管,过

去的事,如今也别提,咱们还是回家再说吧。”

    金碧漪道:“你说要告诉我的,可是还没有告诉我呢。是怎么样?”江上云心里一凉,

说道:“你还是要知道杨华的下落?”金碧漪低下了头,给他来个默认。

    江上云涩声说道:“你的朋友,剑法的确不错。本来他可以和我打个平手,或许是因为

他做了亏心之事,似乎有点心神不定地打了一招,他就跑了。”说至此处,不由得脸上一红。

    金碧漪道:“那位邓姑娘呢?”

    江上云道:“邓姑娘是为了镖局的事情,前往天山找她的师叔的。事情过后,当然也是

走了。”

    金碧漪道:“她一个人走?”

    江上云这才知道师妹的真意所在,淡淡说道:“你放心好了,你的好朋友并没与她同

行。不过我可不敢担保,他逃跑之后,会不会回过头来,再找那位邓姑娘。”

    金碧漪冷笑道:“你对这位邓姑娘也很关心啊,为什么你又不陪她前往天山?”江上云

苦笑道:“师妹,你我一同长大,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金碧漪抢先说道:“当然知道。我知道你一向把我当作妹妹看待。”江上云这次苦笑也

笑不出来,只能顺着她的口气说道:“是的。你知道就好。咱们是兄妹,那也是因为她的父

亲也算得是同道中人而已。我已经把自己的坐骑送给她了。师妹,我当然还是要回来昭化找

你的。”

    他以为师妹会感激他的好意,哪知结果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金碧漪本来已经下了坐骑

和他在骑边说话,此时忽然又跨上了白马。

    江上云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师妹,你……”

    骏马嘶叫,转眼间已是去得远了。金碧漪远远的扬声答道:“师兄,请恕我现在还不能

和你回家,你也不必问我前往哪里。我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旁人替我操心。”

    日影西斜,寒林寂寂,江上云但觉一片茫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目送师妹的背

影,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消失己良久,良久,方始叹了口气。“原来在师妹的心中,杨华

这小子竟然是比我重要得多!”

    他用不着师妹告诉他,已经知道,金碧漪定然是走另条路,去找杨华去了。

    “奇怪,一母所生的同胞,碧漪和她的哥哥性格竟是相差得如此之远。我和碧峰在一起

的时候,远不及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多,但我和碧峰样样都谈得来,和碧漪却总似格格不入。

唉,她的脾气也真是太难伺候了。杨华这小子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段才讨得她的欢喜。”江上

云颓然举步,独自下山,心里不停的在想。

    一阵寒风吹来,江上云也好像给清醒起来,忽地想起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家

里的人都希望我能够和师妹进一步结成夫妻,他们都认为这是再也美满不过的良缘,我自己

也曾经是这样想的。但真的是美满良缘么?不,我还应该问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师妹

呢?”

    他在探索自己心底的秘密,接着想下去道:“不错,我是喜欢她的。不过,他正是好像

她刚才所说那样,我似乎只是把她当作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看待。假如她真的变成我的妻

子,唉,恐怕我就不会像从前那样喜欢她了吧?不过,不过,她总不应该把杨华这小子看得

比我更重。”

    他是在妒忌杨华么?或许也有点儿。但这种妒忌却是另一种妒忌了。他是由于自尊心受

到损害而引起的妒忌,并非因为杨华“横刀夺爱”。

    不过,不管是哪种妒忌,他的心里总是不能释然,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头盔气在

草原漫无目的的信步所之,也不知自己应该走向哪里。

    忽听得蹄声得得,江上云霍然一惊抬起头来,未看清楚人先看清楚马。大草原上一匹白

马路得飞快!和金碧漪那匹白马相似,江上云还以为是师妹又再回来,不觉冲口而出,叫

道:“师妹,你,咦……”一句话尚未说得完全,骑在马背上的人已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了,是他父亲的老朋友白教法王。

    白教法王哈哈一笑,跳下马来,说道:“上云,你长得这么大了,我都几乎认不得你

了。你还记得老衲么?”江上云小时候曾经和父亲一起见过法王,距今已有十多年了。

    江上云慌忙施礼,说道:“晚辈路经贵地,本来应该拜谒法王的,只因有点小事……”

    话未说完,白教法王已是笑道:“不必客气,我知道你是来找师妹的,是么?”江上云

说道:“不错。”想起刚才还未看得清楚,就大叫“师妹”,不禁面上一红。

    白教法王道:“你已经知道她来了这里,但还没有见着她,对不对?”接着又笑道:

“刚才我听得你好像在叫师妹,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呢。”

    江上云不愿把和师妹闹翻的事情告诉法王,是以法王猜想他没有见过碧漪,他既不承

认,也不否认,只是为刚才的事情解释,说道:“你老人家骑的这匹白马,和我师妹骑的那

匹白马,很是相似。”

    白教法王笑道:“也怪不得你认错,昨天杨华看见这匹白马,也把骑在马上的那位邓姑

娘错当作是你的师妹呢。昨晚我碰上他,他又为这匹白马和我打了一架。”

    江上云吃了一惊,说道:“杨华这小子如此大胆?”吃惊之中,又不禁有几分欢喜,心

里想道:“原来法王也知道这小子是坏人了。”

    哪知法王却道:“不是他大胆,是我有意试试他的功夫,故而未曾把我的身份告诉他

的。他以为我是吉鸿的同党。”当下把昨天的事情说给江上云听。最后说道:“听杨华说,

他昨晚已经见过你了。”

    江上云道:“是的。但不知他还说了一些什么?”

    白教法王道:“他只告诉我碰见了你,说是有你保护那位邓姑娘,他可以放心回来了。

嗯,这位杨少侠人品武功都很不错,你经过柴达木,想必已经知道他这次曾经帮了我们大大

的忙吧?”

    江上云道:“柴达木我是匆匆路过,未曾遇见冷、萧两位头领。”白教法王道:“啊,

原来你尚未知道。”于是把杨华帮忙韩威武把药材送给义军和昭化之事告诉江上云,当然又

是少不免称赞杨华一番。

    江上云听得法王如此称赞扬华,心中又是疑惑,又是不安。疑惑的是不知杨华究竟是好

人还是坏人,不安的是昨晚自己和杨华曾经大打出手。

    “好在法王并不知道,否则只怕我是要更为尴尬了。”江上云心想。他并不后悔自己曾

和杨华交手,虽然他亦已开始有了怀疑,不敢像从前那样断定杨华必定是个坏人了。不过没

有后悔是一回事,法王这样称赞扬华,他当然也是不敢在法王面前再说杨华的坏话。

    “听杨华说,这匹马是那位邓姑娘的坐骑,那位邓姑娘呢?”法王问。

    “她前往天山去了,我把自己的坐骑给了她。”

    “杨华已经替我去找你的师妹了。”法王继续说道:“这匹白马是从那贼和尚手中夺下

来的,本来想找寻你们,找着了顺便交还她的。但现在我却有了另外的一个主意,你肯帮忙

我吗?”

    “但请法王吩咐。”江上云当然是这样回答了。

    “你定然是急于见着你的师妹了,是么?”法王微笑说道。江上云已经表明是来找寻师

妹的,怎好意思否认?当然又是只能点了点头。

    “那就好。”法王接下说道:“那位邓姑娘已经前往天山,今天我恐怕是追不上她。韩

总襟头如今在昭化,今晚我和他还有一个约会,所以要请你帮一个忙。”

    江上云说道:“好的,我把这匹白马送还那位邓姑娘就是,顺便我也可以换回我的坐

骑。”

    “我不是这个意思。”法王微笑说道:“白马是应该还给那位邓姑娘的,但她既然有了

坐骑,那也用不着这样急交还她了。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先骑这匹白马,赶快去找杨华和你

的师妹。这匹马跑得快,你会追得上他们的。希望你能够和师妹一起回来。这匹白马以后我

会派人送去。”

    “杨华呢?”江上云问道。

    “他说他另有事情往别处,你也不必勉强他和你们一起回来了。”法王说道,他是老于

世故的人,固然他希望江上云和杨华成为朋友,所以才给江上云这个差事;但另一方面,他

当然也想得到,本来就是情侣的师兄妹别后重逢,当然不愿意有第三者插在中间。

    他自以为给江上云设想得甚为周到,哪知却是完全错了。江上云听了这话,不由心中苦

笑:“杨华去追我的师妹,碧漪如今也正是回转去赶他。我若再去追赶他们,这算什么?”

    不过江上云却怎能对白教法王说明真相,只好姑且答应下来,骑上那匹白马,说道:

“我也但愿早日找着师妹,回来昭化拜谒你老人家。”

    他跑了一程,越想越不是味道:“我何苦去讨没趣,还是先把这匹白马送去给邓姑娘,

换回我的坐骑吧。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和爹爹也是老朋友,要是在路上碰不见邓姑娘,我

就索性也到天山一趟。”他料想法王此时已经踏上归途,也不怕遇上他了。于是便即折回原

路,径往天山。

    主意虽然打定,心情还不免有几分惆怅:“师妹恐怕已经找到杨华这个小子,此时他正

在谈论我也说不定吧?哎,想不到我和师妹一起长大,我在她的心目之中,竟然比不上一个

和她相识未久的外人!”

    金碧漪还没有找着杨华。

    和江上云一样,她也是心乱如麻。同时感到了几分歉意:“我这样把他扔下,师兄此时

不知是怎样了?不过谁叫他对杨华成见太深,我说的话他又不肯相信。”

    “急于找着杨华,拦阻他做傻事。这桩事情又是不能和师兄说的,唉,只好留待将来,

再向他赔个罪吧。”

    白马跑得飞快,但跑了两天,仍然没有碰上杨华。

    不知怎的,她忽然又想起江上云说的那位邓姑娘来了。“杨华真的和她很亲热么?还是

大师兄故意夸大其辞,为的是激怒我呢?”

    她没有见过邓明珠,但她也曾听人说过她的美貌。“杨华是个老实的人,他该不会见到

人家的姑娘长得美貌就动了心吧?但江师兄却说是亲眼看见他们十分亲热?江师兄虽然脾气

暴躁,我不喜欢,可是他从来不说谎的。恐怕也不至于是为了要激恼我而说假话?”

    马儿在飞跑,心潮在起伏。金碧漪不觉感到几分妒意了。草原上一阵寒风吹来,金碧漪

瞿然一省,蓦地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不由得脸上发烧,想道:“我为什么要妒忌那位邓姑

娘?啊,原来我是真的爱上杨大哥了。记得和他相识未久,他就和我说过,人之相知,贵相

知心,虽然他从未有向我表白心事,我也知道他是喜欢我的,我为什么还要怀疑他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背后马铃声响,金碧漪不自觉的回头一望。

    幸亏她刚好回头,就在比际,一枝利箭正在向她射来。金碧漪把手一抄,接过了那枝

箭,反弹回去。接着一个镣里藏身,避开了连珠续发的第二枝利箭。第三枝能射来,已经是

落在白马后面。

    金碧漪笑道:“我道是谁暗箭伤人,原来是你们两个侥幸还没死掉的狗腿子。”原来在

她背后追上来的两个人,正是个多月前,她和杨华在玉树山碰上的那两个御林军副统领马昆

和御林军军官周灿。

    当时他们都给杨华打伤,滚下山坡,金碧漪如今骑的这匹白马,也正是从马昆手中抢来

的坐骑。这两个人是奉命前往拉萨的。想必是他们一养好了伤,便即又赶来了。

    马昆大怒喝道:“好小子,胆敢偷了我的坚骑,有胆的你莫跑!”周灿也在喝道:“姓

杨那小子呢?躲到哪里去了?”

    金碧漪自忖未必打得过他们两个,于是笑道:“有胆的你们追来吧,我和杨大哥正是在

前面有个约会。你要见他,容易得很!”她扔下了两句话,虚打一鞭,白马嘶风,跑得飞

快。转眼之间,已是把这两个人远远的抛在后面。

    马昆、周灿二人听说杨华就在前面,不禁都是吃了一惊。周灿低声说道:“只是这个小

子,咱们还好对付。姓杨那个小子倘若真的也在前头,咱们只怕吃亏。不如宁可多走两天,

走另一条路,让开他们吧。”

    马昆是御林军副统领身份,不好意思便即示弱,沉吟半晌,这才说道:“也好。反正这

小子倘若敢当真骑了我这匹有大内烙印的白马,前往拉萨,咱们的人也不会放过他的!”这

几句话他可是大声说的了。为的是想恐吓金碧漪前往拉萨,要知金碧漪倘若是真的和杨华前

往拉萨,马昆虽然在那里有许多帮手,也还是有所顾忌的。

    待到金碧漪走得远了,马昆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不是小子,她是姑

娘。”

    周灿说道:“我也看出一点痕迹,似乎是女扮男装的野丫头。只不知是谁?”

    马昆道:“我已经打听出来了,她是金逐流的女儿。刚才我是特地不说穿,把他当作是

不知来历的小子办的。你要知道金逐流虽然和咱们作对,但他是天下第一剑客,咱们的本领

和他可差得远。要报他的女儿帮那姓杨的小子伤了咱们之仇,也还是以当作不知为好。”

    金碧漪并不知道已经给他们识破行藏,心里还在暗暗好笑:“他们口口声声骂我是臭小

子,要是我真的是个小子,倒可免掉许多烦恼。嘿嘿,这两个鹰爪孙是老江湖,但我在不到

两个月中,和他们交手两次,他们仍然看不出我的破绽,看来我倒也真的可以冒充‘小子’

了。”很为骗得过两个精明干练的公差的眼睛而得意。

    但在得意之余,却也为了一桩事情有点烦恼,“原来这匹白马是烙有大内印记的,我可

还没有留心在意。马昆和周灿这两个家伙已经在路上发现,那个‘五官’之首的邓中艾和刘

挺之、叶谷浑等人,想必更是在他们之前,早已到了拉萨。要是在拉萨给他们碰上,我孤掌

难鸣,倒是麻烦。不过,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但愿在路上就碰见了杨大哥。”

    马不停蹄的跑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一条岔路,路口有间茶铺。金碧漪暗自思量:

“我这匹白马比他们的坐骑快得多,此时少说也把他们甩后十里了。莫说他们害怕碰上杨

华,就是胆敢追来,也是决计追不上我的了,我倒不妨坐下来慢慢喝一杯茶,打听打听杨华

的消息。”

    金碧漪把白马系在门外,走入那间茶铺,一面喝茶,一面和那卖茶的老汉搭讪:“我是

前往拉萨的,不知该走那条路才对?”

    卖茶的老汉说道:“两条路都可以走得到的。不过左面这条路是直路,右面这条是弯

路,须得绕过嘉黎和鲁贡这两个地方,才能到达拉萨,大约要花两天工夫。”

    金碧漪笑道,“那还有谁肯走弯路?”

    老汉说道。“那两个地方恳畜牧区,内地来的马贩子就要到那里去。小哥,看你的模样

不像是做生意的吧?”

    金碧漪道:“我是给一个朋友到拉萨找事情做的。”

    那老汉道:“当然是走左面的直路省事了。”

    金碧漪道。“我那位朋友比我早两天动身,不知可曾在此经过?”当下对老汉说了杨华

的形貌。

    那老汉脸上似乎有点古怪的神色,说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个少年,昨天中午时分,

还在我这铺子里喝茶呢。”

    金碧漪道:“他是走左面这条路吧?”“不,他是走右面那条。”“你没有告诉他右面

那条路是弯路吗?”“告诉他了,不过……”

    金碧漪怔了一怔,问道:“不过什么?”那老汉缓缓说道:“昨天我碰上二件从所未见

的怪事,你那朋友……”金碧漪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他怎么样?”

    那老汉道:“昨天你的朋友在这里喝茶,他也和你一样,向我打听一个人。”金碧漪

道:“啊,他打听谁?”心里甜丝丝的,只道杨华要打听的人,当然就是她自己了。她明知

故问,让那老汉说出来,听着也觉舒服。

    哪知道老汉说了出来,却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他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年约四十来岁,蓬头垢面的腌脏汉子路过。”金碧漪皱了皱

眉,说道:“一个中年的腌脏汉子?奇怪,是什么样子呢?”

    那老汉道:“还有更奇怪的呢,说来也真凑巧,他说的那个人,我以前没有见过。但就

在他向我查问的时候,只听得踢啦踢啦声响,那个腌脏汉子穿着一双破鞋,自己在路上出现

了!”金碧漪诧道:“他们是朋友吗?”

    那老汉道:“大概不是吧。我听那汉子说道:‘多谢你的银子,你这匹红鬃马也借结我

骑一骑吧?哩,嘿,我看你这匹马倒还不错!”

    “你的朋友立即就冲出去,他可真是快到极点,我只见人影大然从我面的跃起,一眨眼

也就到了外面了。他喝道:‘别动我的坐骑,你究竟是什么人?快把东西还我!’敢情那汉

子是个小偷,偷了你朋友的东西,并非相识的人。”

    金碧漪越听越奇,心里想:“一个小偷,怎能偷得了杨华的东西?而且倘若是普通钱

物,杨华定也不会这样紧张。他是失掉什么重要的物事呢?”问道:“后来怎样?”

    那老汉道:“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你的朋友跨上坐骑,那腌脏汉子哈哈笑道:“我才

不稀罕它呢,你这匹马虽然不错,未必能跑得过我。不信,你再试试,追得上我,我就还你

东西!”

    金碧漪大为惊诧,问道:“结果如何?”

    那老汉道:“结果如何,我不知道。但当时我见到的,你朋友骑的那匹马跑得非常之快

了,但还是迫不上那个人!不过片刻,人和马的影子都已不见,后来是否能够追上,我就不

知道了。呀,老汉活了这么一大批年纪,从来没有见过跑得这样快的人!不过你的朋友也算

细心,在他跑了之后,我发现桌子上有他留给我的茶钱。

    金碧漪心道:“莫说你没有见过,我也没有听过跑得这样快的人。”问道:“那汉子是

向右面这条路逃跑的。”

    那老汉道:“是呀。所以你若要找寻你的朋友,恐怕也只有走右面这条弯路了。”金碧

漪道:“多谢老丈指点。”心中暗暗咒骂那腌脏汉子:“他偷了杨大哥的什么东西,害得我

也要多走冤枉路了。”

    心念未已,卖茶的老汉忽地“啊呀”一声叫了起来:“啊呀,他,他,他又来了!”话

犹未了,但觉眼睛一花,坐在他对面的金碧漪早已不见了。

    在茶铺外面突然出现的正是那腌脏的汉子。大约四十多岁年纪,穿着一双破鞋,手望摇

着一柄破烂的蒲扇,这形貌和卖茶老汉描绘的完全一样。是以金碧漪用不着老汉告诉她,一

见此人出现,立即便追出去。

    饶是她出去得快,可还是给那人抢在她前头,骑上了她的白马。

    那人哈哈笑道:“昨天没得到那小子的红鬃马,这匹白马可比那匹红鬃马还好,嘿嘿,

我也真算是走了运啦。”

    那人刚刚拨转马头,跑出数丈之遥。金碧漪一抖手,三枚铜钱对准他后心的穴道掷去,

喝道:“给我滚下马来!”她随身没带暗器,只能用铜钱当作暗器。

    那人笑道:“你的茶钱应该给老板才对么。给我吧。”破蒲扇反手一接,三枚铜钱全都

落在扇面。金碧漪也曾听过父母谈论各家各派的暗器手法,但这种独特的接暗器手法,她可

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人跟着又露了一手发暗器的功夫,昂扇一挥,三枚铜钱闪电般的飞回去。金碧漪本能

的身形一闪,哪知三枚铜钱却并非是打她的。只听得“铮铮”声响,三枚铜钱从她头顶飞

过,飞进茶铺,这才知道这三枚铜钱是飞回茶铺的。

    那汉子笑道:“你比你的朋友可是粗心得多,他昨天还记得付茶钱,你可忘记了,嘿、

嘿,人家小本生意是赔不起。没奈何,我自不要,替你付啦。”

    金碧漪轻功虽好,可怎追得上日行千里的骏马,情急大呼:喂,你是哪位前辈高人,可

莫戏弄晚辈。我的爹爹是金逐流!”她出身武学世家,见识自是不凡,料想此人必非寻常之

辈,说不定可能和她的父亲相识。纵然不识,也当知道她的父亲。

    不料那人大笑说道:“什么前辈,我是九代家传的小偷,谁和你开玩笑?”金碧漪道:

“好,你若真是小偷,你要银子我可以给你,请把坐骑还我!”

    那汉子笑道:“你这叫不懂行规,干我们这一行的,哪有把东西吐出来之理?何况跑得

比我快的马儿,还当真少见呢,难得你的这匹白马跑得比我还快,我更不能奉还你了,嘿

嘿,其实,我要了你这匹坐骑,也是为你的好,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金碧漪气往上冲,冷笑说道:“你偷了我的东西,还说是为我的好?”

    那汉子说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这匹马如何得来,你自己明白。这是烙有大内印

记的御马,你要是骑了它到拉萨,管保就是大祸一场。我替你消弥这场大祸,嘿、嘿,还是

看在你爹爹的面子呢,你还不感谢我吗?”说至此处,快马加鞭,转眼之间,已是去得远了。

    金碧漪猜不透这人是正是邪?是友是敌?但听他的语气,有一点是可以断定:“他和爹

爹恐怕是相识的了。”

    “反正杨华已是从这条路走了,我只好也跟着他走这条路啦。路上碰不上,到了拉萨总

可以打听他的消息。那汉子也说得对,我不是骑着御马,最少可以减少鹰爪的注意。”金碧

漪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步行前往拉萨了。

    莫说金碧漪步行追不上那个汉子,杨华有骏马代步,也是追不上那个汉子。

    可是他却是非找着这个汉子不可,因为他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是两日之前的事情,亦即是金碧漪碰上这个汉子的前一天。杨华从一个藏人小镇经

过,忽听得一间酒店里人声喧闹。

    这几天来,杨华在路上吃的都是干粮,正想找间酒店吃一点新鲜的食物换换口味,于是

便挤进去看。

    只见到七八个似是客商模样的汉人围着一个腌脏汉子喝骂。杨华问明原委,原来这个汉

子大吃大喝之后,却没有讨钱。

    那汉人说道:“东西已经吃进我的肚子去了,我又呕不出来,有什么办法,顶多你们把

我打一顿抵偿。”

    那藏人老板倒是好心,说道:“算了吧,咱们已经教训他了,就别再难为他啦。”

    似是商队首领的那个汉人却道:“不行,不行,这太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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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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