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雨情缘(1-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Sep 30 21:19:41 1999), 转信

                       风 雨 情 缘(一 之 一)


                          早  早    著

                              一

    恰是秋季,天高气爽。
    虽然北宋政权已是岌岌可危,但在这个偏远的山区依旧是一片太平景象,小镇
上人群熙熙攘攘。忽然间,镇子那边来了两骑,一黑一白,黑的似缎,白的如雪,
一看就知道是千里挑一的名驹。这马本已是吸引人的了,更何况马上还有两个与众
不同的人。只见马上两个青年女子,一色淡白的纱裙,鬓边一朵素色的小花,眉如
青山,目含秋水,水中浮着一层淡淡的烟愁。
    南蛮之地突然出现了这样两位俏佳人,怎不让人多看上几眼?一时间,集上人
的目光都投向了她们。其中一位微微皱了皱眉,另一位却被这份好奇打动了,眼中
流露出惊讶的光彩,打量着这些人们。稍长的突然一夹马蹬,那黑马一声长嘶,蹶
起四蹄,路人慌忙让出路来,只见那黑影一纵,向前驰去。稍小的连忙也轻叱一声,
催动白马赶了上去。很快,两骑都远了,镇上的人又议论了一番方才渐渐散去。
    过了几天,两骑出现在东京汴河边。
    一路风尘,两人俏丽的容颜上都显出了憔悴。叶洵凑上前去道:“姐姐,你说
孟伯伯会替我们出头么?”叶款沉吟半晌,“人情世故,难测呀!”“我想孟伯伯
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们两家可是世家,而且,”叶洵露出一丝笑容,“姐姐和孟家
哥哥还是从小订了亲的,孟伯伯怎么会不帮他未来的儿媳妇呢?”叶款听到此,脸
上不觉添了几分不快,打断道:“订亲的事不要再提了,谁知道孟公子长得什么样,
去嫁给一个我见都没有见过的人,真荒唐!”叶洵奇怪地望了望姐姐,寻思她怎么
会这么生气,于是不敢再多说了。
    叶款垂眼瞟到腕上的那串红豆,不觉心底掠过一丝柔情,“唉,他可是还常去
小青山采药?”一时间恍若又看到了他:瘦削的脸庞,明亮的双目炯炯有神,那若
有若无的笑意……正发呆,突然回转过来,轻轻哀叹道:“天涯海角,相思何及?”
“你说什么?”叶洵狐疑地问道,叶款一惊,忙掩饰道:“噢,没有什么,只是正
在念口诀。”“好用功呀!”叶洵打趣道,叶款勉强笑了笑,强迫自已不再去想了。
    叶款默然地望着前方,没有再说什么。“姐,东京城到了!”叶洵开心地叫起
来。“东京!”叶款猛地抬起头,“十二年了,我又回来了。”那一切如何能忘记?
纵然已经十二年了!风声,雨声,哭声,叫声,官兵的斥骂声……那一夜,叶家合
府上下被赶出了东京城。
    十二年的忍辱负重,十二年的刻苦修行,都是为了这一天──重返东京城!“
韩笑刀,你等着!”叶款的目中喷出了怒火,“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老贼,为九泉
下的爹娘报仇。”想到这儿,不由心头一阵畅快,举起马鞭,一鞭下去,马儿快奔
入城。
    进得城来,真是好热闹,不是南蛮之地的荒凉可以比的。虽以叶款的冷漠也不
觉有了些兴趣。叶洵向来好玩,巴不得多逛一会才好,东瞧西看。要不是叶款催着
去找孟世龙家,叶洵恐怕就要泡在闹市里了。
    叶款并不知道孟世龙家在哪里,所以她只有问。找到一家小酒店,两姐妹要了
饭菜,马马虎虎地吃完后,叶款叫过了店小二,“小二哥,相烦打听一下,十几年
前这里可曾住过一家姓孟的?”店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大小姐哟,您是不知
道,这儿可是当今孟相爷的旧址,后来赐了官邸,就把这片地给卖了……”
    叶款不由一愣,“相爷?孟伯伯已升到极品了?”叶洵忙问:“你说的可是孟
世龙?”“可不是,就是孟世龙孟相爷。”店小二收了饭钱自去了。叶款不由得感
慨万端,“相当初,爹与孟伯伯一榜提名,一朝为官,可是如今,爹爹被贬客死他
乡,孟伯伯却已是一朝相爷,可怜的爹爹。”叶洵倒没有想那么多,情绪很高。
    在路人的指点下,两人没费什么劲找到孟府。只见红漆大门,两个铜环,门前
两座石狮,高高的大红灯笼上显赫地写着“孟府”二字。姐妹二人下了马,仔仔细
细地打量着,不由得有些犹豫。叶款想起自家居住过的茅屋,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
过,她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去。
    叶款刚上前几步,就被家兵拦住,喝道:“哪里来的小丫头,敢闯相府?”叶
款忍气道:“这位大哥,麻烦往里通报一声,就说叶荣光的女儿求见。”那家兵把
眼一瞪,嘴一咧,“什么叶荣光,叶荣亮的,就你们这个寒酸样还想见相爷,哈,
长得到不错,就见见咱哥们还差不多……”说罢大笑起来。
    叶款气往上冲,还忍得住,叶洵这边早一个箭步走上近前,怒道:“你们又算
什么,在这里狗仗人势。”“哟嘿,小妞嘴还挺硬……”话未说完,叶洵身形一转,
那家兵只见眼前白影一晃。但听得“啪啪”两声脆响,半晌那家兵方才醒过神来,
敢情是挨了两嘴巴了。偏偏其余的不识好歹,见乱就上,叶洵身法轻灵,滴溜溜地
在那些家丁中穿插,那几位还没见她出手就已经倒了下去。  
    叶款正想叫住妹妹,忽听一声“住手”,只见红漆大门内走出一个老者,青色
衣衫,须发皆白,步伐稳健。叶洵停住手,警惕地盯着他。“二位从哪里来,不知
孟府何以得罪了小姐?”叶洵抢上一步,正待答话,叶款怕她鲁莽,忙拉住她,自
己走上前,盈盈一礼,道:“我们只是想见一见相爷,谁料这几位大哥一意阻拦,
故而误会。不知您老如何称呼?”
    那老人点点头,“原来如此,两位小姐请多担待,都怪我管教不严。我是这里
的管家,也姓孟。”叶款见他和和气气,便叫妹妹拿出父亲临终前写的书信交给孟
管家,“请转交孟相爷。”管家接过,说声“稍候”,又责备地扫了家丁一眼,方
才往里面通报去了。
    不多会子,管家从门里走出,拱拱手道:“相爷请两位小姐先前往云阁歇息。”
随即叫过仆从饮马去,自己带着两人绕过门厅,沿香径,穿竹林,过小桥,只看得
姊妹俩眼花缭乱。十二年久居南荒,几曾见过这等富丽堂皇。水榭亭台,飞檐斗拱。
二人一路观赏,心中赞叹,不知不觉到了一个所在。
    迈过一道门廊,立时眼前豁然一亮。
    一个很大的湖,汩汩的水泡从清沏透明的湖底冒上来,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
珠,窜到湖面就又消失了。一阵阵的水气从湖面泛起,缥缥缈缈宛如仙境。两人不
禁看呆了。
    “这就是珍珠泉。”管家介绍道。“泉?”“是的,是泉,泉聚成的湖。”管
家又扬手一指,“那就是云阁。”姊妹俩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楼,白墙黑瓦,
矗立云中,仿佛风雨之舟。“好一座云阁!”管家又指了指对岸,“那条石舫是表
小姐的居所。表小姐姓苏,名琴,性子最是文静不过,和少爷从小青梅竹马,十分
投合。”
    “噢,”叶款点点头,却没有注意到管家说话时眼中飘忽不定的神情。旁边的
叶洵乍听此话不觉一愣,看看姐姐却是无动于衷,她皱皱眉寻思道:“莫非这话中
有话?”一时也不及细想。
    两人随管家进了云阁,就见摆设文雅,不禁十分喜欢。管家招呼过两个小丫头,
小湖和小云,吩咐道:“你们好好伺候小姐梳洗更衣。”又转身对姊妹二人说:“
你们一路劳苦,先稍事休息,待晚上再请二位小姐和老爷夫人相见。”两人道了谢,
管家方才离去。
    管家来到厅堂上,孟相爷和夫人正坐着谈论些什么,见管家来了,忙问:“安
排她们住下了么?”“老爷放心,我已经把她们安顿在云阁,由小云她们侍候着。”
“很好,不可怠慢了,她们远道而来,又是故人之女,何况……”孟世龙顿了顿,
转向夫人,“款儿还是咱们未过门的儿媳妇。”
    夫人面现为难之色,站起身,沉吟了一会方才说:“世龙呀,十二年了,也不
知款儿性子如何,还有,琴儿一向喜欢秋儿,更不知秋儿是怎么想的,这……”孟
世龙不悦地摆摆手,“夫人不必再说,这悔婚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我不能让天下
的人耻笑孟世龙不仁不义。”“世龙,……”夫人还欲再说,看看相爷,又把话收
了回去。
    “孟海,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有。”孟管家躬躬身,退了下去。刚下去不一
会,忽见他又匆匆忙忙地跑回来,“老爷夫人大喜,少爷回来了!”“秋儿回来了,
快迎他进来。”相爷和夫人一时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爹,娘,我回来了!”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大踏步地走进
来,孟夫人迎上前抱住儿子的肩,欢喜地眼泪直流。“秋儿,三年了,你怎么才回
来。嗯,又长高了,长壮了。”孟秋扶着母亲,“娘,可想死孩儿了。”“又来哄
我,你就知道练功,心里哪还会有娘。”虽是怨责,却是满脸慈祥的微笑。“秋儿,
还不快去见过爹。”
    孟秋紧上几步,双膝跪倒,“爹爹,孩儿给您请安了。”“起来吧。”孟世龙
含笑拉起儿子,上子下下地打量着。孟秋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却拿眼角偷偷地瞅
着孟夫人,看到母亲正微笑着注视着他们父子二人。
    “秋儿,诸位师父都还好吧?”孟秋点点头,“师父很好,他老人家身子骨硬
朗着呢!他还让我问您好。”“嗯,”相爷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秋儿,你这次回
来在家里待多久?”孟秋尚未答话,孟夫人已经走上前来,抚着儿子的肩,柔声道:
“儿啊,这次回来了一定要在家多待些时间,其实就算你不回来,我们也正要派人
去接你。”
    孟秋愣了愣,“家里有什么急事么?”孟夫人抬眼看了看相爷,相爷沉思了一
会,缓缓道:“不是急事,而是喜事。”“喜事?”孟秋更加大惑不解了,呆了一
呆,“孩儿不明,还请爹爹示下。”相爷目光转向夫人,“你来告诉秋儿吧。”“
秋儿,我们从小就给你订了一门亲事,那女孩是你父亲旧日同僚的女儿,只因他们
十二得前被流放到南方,一直没有消息,故而我们也就没有和你提过。今日她们姐
妹俩寻来了,依你爹爹的意思,就想把你们的婚事尽快给办了。”
    孟秋这下是真的怔住了,他没有想到一回家就碰上这件事。他脱口而出,“我
不想!”“什么?”相爷一惊,随即问道:“你嫌她家世不好?还是嫌她容貌不佳?
你连人家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就说不想?”“爹,孩儿并非嫌弃,我不管她家世如
何,更不知她相貌如何。正是因为我和她面都没有见过,我才不要娶她!”
    “这是什么歪理。”相爷不禁勃然大怒,孟秋执拗地把头转向一边,只不吭声。
孟夫人叹了口气,摇头道:“唉,你们爷俩一样的倔脾气。一言不合就闹成这样。”
她走近相爷,柔声劝道:“世龙,这又何必动怒呢?身体要紧。你让秋儿自己再好
好想一想,毕竟这对于他是突然了一些,别太逼他了。”相爷长叹一声,也不看孟
秋一眼,半晌方道:“下去休息吧。”孟秋看了母亲一眼,孟夫人示意他下去,他
才低着头,没精打彩地回到池轩。
    再说叶款、叶洵梳洗一番,叶款换了一身湖蓝色纱衣,叶洵挑了一件桃红的衣
裙。叶款披散长发,斜倚在窗前,美眸凝滞,眼前已不再是湖,而是山,是有他住
的山,是他的笑,他的眼里含着的笑,透过青山,透过碧水投到她的心里。叶款的
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忽而这一切都消失的,湖、石舫才是真的。她怅然地扭过头,
眼里闪着晶莹的光。
    “梳洗罢,独倚望石舫,姐姐是不是担心苏小姐会抢走我的姐夫呀?”叶洵不
知从哪里钻出来,调皮地打趣道。“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看着
叶洵一脸纯真的笑容,叶款嗔怪道:“什么话,不正经,小孩子不懂的事就不要乱
说。”“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叶洵不服气。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辉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叶款失神地低吟着。“
吓,姐姐,你哪里有那么多的愁,搞得人心烦烦的。”叶洵撅着嘴,不高兴地说。
叶款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好啦,我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行
了吧?”她笑盈盈地拉过妹妹,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姐姐,今天就和孟伯伯提提那事吧,请孟伯伯给咱们帮帮忙,怎么样?”“
这,……”叶款默默地想一会,“不急,这事要谨慎,绝不能操之过急。人心隔肚
皮,万事难测呀,慢慢探探风声再说。”叶款站起来,冷言道:“韩笑刀公报私仇,
害得我们叶家背井离乡,十二年我们都等过来了,又何必在乎这一天两天?”叶洵
点点头,“姐姐,我听你的,我不会乱说的。”
    已是晚饭时间,孟世龙派人来请叶家姊妹相见。两人跟着仆人来到正厅,只见
灯火通明,正当中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国字脸,两眼有神,神态威仪,果然是相爷
的风度。旁边一位美妇人,端庄秀丽。夫人身后立着一位少女,秀发垂肩,明眸皓
齿,神态十分温柔。
    孟相爷叫过二人,不觉眼一亮,就见姊妹二人淡装素抹,娇羞若带露梨花,明
丽似出水芙蓉,真个是婷婷玉立,姿容绝世。孟夫人只道她们生长在南荒,容貌气
质自应逊于中原女子,没料想竟美艳如斯,不觉甚是惊讶。孟夫人叫过身后的少女,
“琴儿,如今你又多了两个姊妹了,只是不知你们三人谁长谁幼。”依着夫人,三
人各自报过年庚,叶款长苏琴一岁,叶洵小苏琴一岁,苏琴却是十七。
    苏琴言语不多,只是常常幽幽地看着叶款,虽以叶款的冰雪聪明,也不能猜透
她的心意。倒是叶洵若有所动,记在心里。略叙了一会儿,提及父母,叶氏姐妹不
由哽咽,相爷也自感慨万分。
    随后开宴,孟世龙因见叶款淑雅,心里欢喜,希望儿子回心转意,于是叫人去
请公子。稍候仆人回报,公子说因刚还家,路途劳累,暂不能来。孟世龙脸上有些
变色,却忍住没有发作,苏琴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虽然只是一瞬间,叶款却
已捕捉到,终于也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气氛。
    晚宴散罢,孟世龙直奔池轩,夫人也连忙跟在后面。一进池轩,只见孟秋正在
灯下读书,猛见爹娘到来,慌忙起身离座。相爷发话道:“我来问你,刚才叫你去
吃饭,为何执意不去?”孟秋连忙解释:“孩儿实在是旅途劳累,想早些歇息。”
相爷沉声问道:“那你为何现在还不睡?”孟秋一时语塞。
    孟夫人见此情形,慌忙上来圆场,“秋儿,你不要再倔了,叶姑娘是个好女孩,
等你见了她,你就会喜欢她了。”孟秋依然一言不发,孟夫人没有法子,只得说着
劝着把相爷拉走,临走时无可奈何地苦笑了笑。
    孟秋再也念不下书,重重地往床上一倒,一肚子的怨气没有地方发泄,只好迁
怒于叶家姐妹,“好端端的一个家,给她们闹得一塌糊涂,谁知道她们是人是鬼,
偏要我见她,不见!”他翻个身,又一想,“不对,要是爹爹怪罪怎么办?也罢,
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了?嗯,来个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看她们能怎么
样……”想着想着,也真是累了,竟就睡去了。
    叶款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一会儿想到相爷那隐忍的怒容,一会儿又想到
苏琴脸上微微的一笑。为什么孟公子回来以后连见都不愿见她们?难道孟公子和苏
琴互相倾慕?叶款想到这里,心头反倒一阵畅快。转念一想,如果把定情之物转给
苏琴,一切就万事大吉了么?也许没有这么容易。
    叶款想想不觉心烦,一时更加清醒,索性披上外衣下得床来,手扶窗栏,凭栏
眺望,但见月明如水,“小青山的月儿比这更明更亮。”叶款在心里说。“姐姐,
想什么呢?”叶洵也下了床。“小洵,你怎么也没有睡?”“这有什么,我在想心
思嘛。”叶款不禁笑起来,“我们的小妹什么时候也有心事了?”“从进这园子开
始。”“是么,那倒要说给姐姐听一听。”
    叶洵略带迟疑,半晌才探询道:“姐姐,你看你和孟公子的婚事能成么?”叶
款轻舒一口气,柔荑掠了掠额前落下的发,懒洋洋地说道:“原来是这件事,谋事
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又何必操心呢?”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我也并不想去
谋这样一件无意义的事情。”
    “姐,你就这样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么?难道你没有发现,没听到孟公子
和苏琴的关系有什么不寻常么?”叶洵嘟着嘴不满意地说。叶款见妹妹委屈的样子,
安慰道:“小洵,你放心好了,孟伯伯自然会为我们作主的。”叶洵显然还是不满
姐姐不经意的态度,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重新躺回床上。
    叶洵终是小孩天性,不多时已是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忽地挺身从床上坐起,“
姐姐,我们明天一早逛街去,街上好热闹。”“好,好。”叶款含笑应允着,叶洵
才安心地沉沉睡去。
    一早,叶家姐妹上前厅吃饭,拜见过相爷和夫人,说起想出去游玩。好在相爷
素性通达,不讲究礼法,当即就同意了。还要派几个仆人跟随,叶款谢过,回说姐
妹二人独去便可,相爷也自由她们去。
    出了大门,叶洵把嘴一撇,不高兴地说:“那孟公子像个缩头乌龟似的,面也
不露。”叶款看了妹妹一眼,只道:“也许是个懒虫呢!”叶洵不由“哧”地一声
笑起来。
    街上果然十分热闹,叶洵无暇多想,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看这看那,只喜得眉
飞色舞,不知不觉中把叶款甩下了一段距离。叶洵停下来等姐姐,东张西望,忽见
拐角处立着一个粗壮的汉子,手中持着一把弯月形小腰刀,精巧得出奇,一下子吸
引住了叶洵。
    习武之人最爱宝刀,叶洵当然也不例外。当下走上前去叫道:“大哥,这刀可
是要卖?”“这个当然。”汉子粗声大气地回道。叶洵拿过来细细把玩,只见刀鞘
上还镶着珠宝。叶洵越看越爱,抽出刀,一声龙吟,宝刀出匣,在阳光下青光直闪,
叶洵不禁脱口而出,“好刀!”
    “你要的什么价?”“什么价也不关你的事,”那人冷哼一声,“这刀已经出
手了。那位公子回去拿钱,即刻便来。”叶洵好生失望,忽然眼睛一转,笑道:“
也许那位公子不会回来了呢?他不过是要耍一耍你罢了,你还不如卖给我吧!”壮
汉正要答话,忽听一人朗声道:“谁说我不会来,我这不是来了。”
    叶洵猛然回过头,只见眼前走来翩翩一少年,剑眉斜挑,双目炯炯,一袭白衣,
竟是风流至极。叶洵从小生长在南方,乍见此人,不由多看几眼,暗自赞叹。那少
年见她,也是一惊,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方才微笑道:“这位小姐怎么凭空说我呢?
”“这……”叶洵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再想又不服这口气。于是一扬眉,道:“老
天爷给我一张嘴,并没有告诉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呀!”
    白衣少年被她一冲,打了个愣神,这时,叶洵转身就要走。不料那白衣少年却
开口叫道:“姑娘,等等。”叶洵回过头调皮地笑道:“怎么,要走还不允许么?
”“哪里,海阔天空还不是任姑娘行走,只是我想问姑娘一声,是否真的喜欢这把
刀?”“我不喜欢看它作甚?”
    面对叶洵尖锐的口锋,白衣少年只是宽厚地笑笑,“姑娘若喜欢,在下愿让于
姑娘。”“是么?”叶洵的眼睛分明在笑,可是她却一转身,正儿八经地说道:“
公子谦让了,只是我一身穷酸,哪里有余钱来买这些玩意,还是公子自己留下吧。”
说罢,扭头就跑,心里着实是舍不得那把刀。
    回到路口,仍不见叶款,只好等着。正在焦急,忽听一人叫她:“姑娘!”叶
洵定睛一看,却是刚才那位白衣少年。叶洵再见他,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一阵高兴,
不由自主地迎上去。“姑娘,我找了你有好一会了。”“找我?”叶洵瞪大了眼睛。
白衣少年把手中的腰刀递给叶洵,“既然姑娘喜欢,难得英雄所见略同,我愿赠于
姑娘。”
    叶洵一听,却忽然发作起来,“你什么意思,我没有钱买东西,就要你来施舍
给我?你是摆阔,还是卖好?”白衣少年也有些恼火了,不想叶洵竟是如此不通情
理。“我的好意你不领也就罢了,何必言语伤人?”叶洵听他责备,忽觉心里一酸,
继而怒从心起,气得粉脸通红,再不搭言,玉掌一挥,就欲打落他手中的刀。
    香风起处,只道小刀应声击落,谁料,她快,他更快,身形一转,已闪开了去。
叶洵轻“咦”一声,手下却不怠慢,一掌接一掌,连绵如万倾海浪。那白衣少年也
不含糊,几十招下来竟是不分胜负。叶洵苦斗中不禁羞怒交加,递招也愈加快狠起
来。
    这两人一打,惊动了周围的人,不知不觉站了一圈围观的,打到酣处,居然  
有人大声叫好。正打处,圈外掠入一人,身形如燕,赢得一片喝彩。那人抬手架住
叶洵,白衣少年本就无意打斗,见此情形连忙收招,再看,场内已多了一位丽人,
衣着虽然朴素,却难掩天生丽质。
    叶洵扑上前去,委屈地叫了一声:“姐姐,这人不是好人!”白衣少年始知二
人是姐妹,不觉细细比较一番,心中暗赞:“好一对姐妹花。”姐姐一张瓜子脸,
十分清秀,只是显得有些冷然;妹妹鹅蛋脸,大眼睛,显得活泼外露。叶款问清原
委,走上前去婉言道:“此事都怪小妹,还望公子见谅,再者,公子美意也多谢了。
”白衣少年忙躬身道:“是我行事鲁莽,唐突了小姐。”
    围观的人见没有了热闹也就散去了。叶款和白衣少年相互客气了一番,叶款虽
是才出江湖,却也知冤家易解不易结。于是邀请白衣少年同去酒楼,以聊表歉意。
叶洵早生了悔意,只是碍于面子说不出口罢了,白衣少年似也无意推辞,三人一起
走进了杏花楼。
    杏花楼虽然不大,却是个干净所在。三人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叶款要了两
壶酒,几碟菜。年轻人在一起,少些拘束,虽然刚打过一架,但俗语说得好,“不
打不相识”,三人居然聊得很好。
    叶款抿了口酒,道:“公子好身手,不知是青城哪位师父的门下?”白衣少年
微微一笑,“姑娘好眼力,我师父是青城派现今掌门人的四师弟霍万通。只是我学
艺不精,有辱师门。”又望望叶洵,“倒是姑娘年纪轻轻,峨嵋武功已有了相当火
候。”叶洵不禁羞红了脸,叶款笑道:“刚才若非公子相让,我妹子怕早就要落下
风了。”
    “尊师是峨嵋的哪一位师太?”“其实家师和尊师是很好的朋友,不仅常常以
武会友,还经常以琴、以画、以诗文会友呢!”白衣少年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道:
“原来二位是清慧师太的高徒,真是失敬。”“哪里话来,别客气,公子请饮酒。”
叶款把酒斟满,三人开怀畅饮。
    酒过半巡,叶款探问道:“我看公子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必是官家子弟。”
白衣少年并不推脱,应道:“不错,家父在朝为官。”“不知公子高姓?”白衣少
年略带迟疑,心中盘算:“爹爹乃当朝相爷,路人皆知,自还是免提为好。”原来
此人正是孟府公子孟秋。稍加思索,便道:“我姓邱,不知二位小姐……”

    叶洵接过话头,爽声道:“我们姓赵。”孟秋颔首而笑,三人又喝了些酒,方
才起身离座。孟秋抢先要会帐,被叶款拦住,笑道:“公子不是怕我们姐妹付不起
帐吧?”见孟秋有些不自在,叶款急忙收口,孟秋也就不再争执。
    三人走了酒楼,虽是见面不过几个时辰,却觉得十分投缘,一时间分手倒还真
有些不舍。叶洵不知怎的,觉得格外难过,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流露出依恋的神情。
孟秋一眼望去,也有些呆了。叶款看在眼里,想笑,却又在想笑的瞬间触动了自己
的情怀,一时无语。
    孟秋一时回过神来,自觉失态,忙掩饰地问道:“不知二位家住何处?”叶洵
望了望姐姐,叶款摇摇头,孟秋见状,不觉有些失望。叶款盈盈一笑,“邱公子,
就此别过。”叶洵一脸的不高兴,叶款无奈,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孟秋盯着
叶洵,问:“三日之后不知二位可否有空来此一饮,我来作东。”
    叶洵见他盯着自己,有些羞涩,转过目光投向姐姐,叶款点头道:“公子美意
岂有不领之理,三日之后,当在此相聚。”说罢和叶洵转身而去。孟秋望着她们的
背影融入人流,若有所失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离开。
    再说孟秋直到很晚才回家。回到房间,心神不宁,摊开书,又无心读,于是干
脆一头倒在床上,双眼直盯盯地瞪着上方。想起白天的事,竟是历历在目。他向来
认为琴表妹已是可爱至极,不料今日所见的两姐妹,竟是豪爽英锐、温柔灵慧兼而
有之,始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下原也有如此女子。细细比较,姐姐初见冷漠,
相处一会,又觉平和近人;妹妹初觉鲁莽,再处方知热情细腻。
    一时间,眼前晃动着与叶洵动手时的一招一势,酒楼上她的一言一行,告别时
的一颦一笑,心头竟是充满了她的影子。孟秋发着呆,忽然想到,只知两位小姐的
师承和姓,却连她们的名都不知,不禁哑然,再念及三日之约,暗忖:“到那时再
间也不迟。”于是又放下心来。
    正想之际,有丫头来报,“表小姐来了。”孟秋这才想起来,连日因躲避叶家
姐妹,竟连表妹也没有去探望,未免有些歉疚,急忙从床上起来迎出去。苏琴正迈
进门来,见了孟秋叫声“表哥”。孟秋笑道:“怎敢劳动表妹,理当我去看你的。”
苏琴体谅地笑笑,“表哥的难处我知道,你去我那里不方便。看到了湖对面的,你
又不高兴,不如我来吧。”
    孟秋奇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心事?”苏琴又是淡淡一笑,“表哥,你在千方
百计地避开她们,合府上下都知道,偏偏我就不知了?”孟秋讪讪地笑起来,一边
让表妹坐下。
    早有丫头送上茶来。孟秋也坐下来,面对表妹的明眸皓齿,却是满脑子地窜出
那个大眼睛、会生气会打架的女孩子,只觉得抹也抹不掉,心里甚是苦恼。苏琴见
他心不在焉,还道他累了,于是稍坐片刻就告辞走了。
    好不容易熬过两日,孟秋依旧早出晚归。相爷知他性倔,也自有气,便连早晚
定省之礼也索性免了。
    孟秋乐得快活,只是不时神情恍惚,忆起那日种种,情绪不免焦躁,只因心中
埋藏着渴望和期待,方稍稍释怀。孟秋开始品尝到相思的苦楚,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入夜独自难眠,想起来,总有一种兴奋萦绕在心头,先还不以为然,细究方知是为
了明日之约,心中不觉好笑,辗转反侧,只待天明。
    这夜,叶款和叶洵并头躺在床上,叶款长叹一声,叶洵凑上前来,轻声问道:
“姐姐,还在想今天晚上的事情?”“可不,今天我刚刚谈起韩笑刀,孟伯伯的神
色就有些不对,说什么韩大人如今深受皇上宠爱,百官敬畏。这显然是不愿意帮助
我们,也许还想阻止我们。”叶洵听罢,半晌没有吭声,叶款也沉默着,过了一会
才又坚定地说:“小洵,这事我们自己也可以办得到。既然来到京城,就总会有机
会。韩府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能想办法闯进去。”
    叶洵在黑暗处偎住姐姐,“我们还可以找邱公子帮忙。”叶款轻笑,“明日能
打听多少就全看你的本事了,”略停一停,又严肃道:“小洵,凡事不可轻信,他
终是官家子弟,切不可露了痕迹,反而坏事。”叶洵点点头,“会小心的。”
    叶款正欲睡去,叶洵却又拍醒她,“姐姐,你说他明天会去么?”叶款笑而不
答,给叶洵逼急了方道:“你说他为什么要不去呢?妹妹你究竟牵挂些什么,是怕
探不成消息呢,还是怕见不到想见的人?”叶洵听此言,不禁嗔怒道:“姐姐好没
个正经,尽拿妹妹取笑,我生气了,不理你了。”说完便转过脸去。
    叶款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妹妹一句话就顶了真,笑的是妹妹的孩子心性,当
下只得软语劝道:“好了,小洵,姐姐不说你就是了。明日他一定会去的,不然东
家不在,咱们喝西北风去呀?”看到妹妹在偷偷地笑,叶款替她拉了拉被子,“不
早了,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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