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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雨情缘(1-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Sep 30 21:20:40 1999), 转信
风雨情缘(一之二)
早早 著
一夜无话,已是天明。
叶家姐妹清早梳洗更衣过后,来到前厅,只见相爷和夫人,苏琴都已到了,于
是说起准备出门一事。谁知孟相爷听了哈哈笑起来,“你们今日就不用出门了,家
里也热闹得很呢!”姐妹俩对望一眼,微露诧异。相爷继续道:“今天是琴儿的生
日,你们都是好姐妹,不可不帮着张罗张罗。先把石舫收拾收拾,中午我们再一起
给琴儿过生日,如何?”这事突如其来,可两人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叶洵想起三日之约,心中懊恼。叶款看了她一眼,叶洵知是叫她忍耐,虽心有
不甘,也只得强自按捺。吃罢早饭,随苏琴来到石舫,时有魂不守舍,好在有叶款
在一边给打马虎眼,一天也就不知不觉地混了下来。
办完生日,已是下午辰光,两人出了石舫,叶洵就急不可耐地问:“姐姐,还
去不去?”叶款爱怜地看了妹妹一眼,“你去看看吧。”叶洵正合心意。于是匆匆
忙忙地跑了出去。叶款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摇摇头。
叶洵回来得很快,神情索然,无精打彩。叶款一见已知原委,良久,她方才沮
丧地说:“我去的时候他刚走不久,酒保说他喝了很多酒……”说着,竟是泪光莹
莹。
叶款知道妹妹是动了真情,安慰道:“也许你弄错人了呢?”叶洵伤心道:“
不会错的,我问过他的相貌。他一定会怪我们失约的,以后,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
了。”说到此处,泪珠已是落了下来。叶款拍拍她的肩,“傻妹子,以后到青城去
问就是了。”叶洵听到此处,方才放下一半心来,还有一半是愧疚。
叶款听到这回事,心中也并不舒坦,虽说缘情缘理怪不得自己,但终是欠了别
人的情。她本是性情中人,那日对妹妹和邱公子便已窥出情形,若非为了一个情字,
邱公子不会带醉而去,妹妹也不会伤心至此。今日见得、听得如此真切,如何不叫
她感喟?
孟秋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他酝酿了三天的喜悦,满怀兴奋而去,谁知竟是一
场空欢喜。一时间心里难受,不免多喝了一些,这一下却是急坏了丫头。待他醒来,
已是次日。
想起昨日之事,觉得一阵烦闷。丫头端过脸盆,轻轻叫了一声,孟秋这才如梦
初醒,苦笑笑,长身站起。丫头道:“公子昨个上哪里去了,表小姐找你可急了。”
孟秋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有事么?”“昨儿是表小姐的生日。”孟秋这才恍然
一惊,“我竟忘了,真是该死。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丫头笑道:“公子一早
人影就没有了,叫我到哪里去告诉您?”说罢,拧身就走了。
孟秋想起该给表妹补送一份礼物,侧目看到那刀,忆起那日表妹也对它赞不绝
口,刚伸出手,又缩了回来,踱了几步还是舍不得,只为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今后若遇着那姑娘,不至空手才好。”想到这里,终于还是另取了一件。
丫头又进来请少爷更衣,一边说道:“昨天,叶家两位小姐都来了,她们长得
真美,连表小姐都给比下去了。”孟秋笑笑,“你们知道什么,天下漂亮的女子多
的是,就说我前几日见着的那两位姑娘……”说到此,他打了个愣神,没再言语,
丫头好奇地问:“少爷在外面见过两位美丽的小姐?”“何止是美,是英姿飒飒,
是灵秀,是典雅。”孟秋想得出神,目光凝滞,喃喃自语道。丫头轻笑一声,“公
子可是觉得词不够用了?”孟秋回过神来,笑而不语,稍过片刻,便径直往石舫去
了。
苏琴因昨日表哥一天不在,只道他忘了,满心不高兴,后来听说他醉了,放心
不下,差人去了几次,说是还睡着,也就罢了。想着表哥近日情形,隐隐地觉得不
太对,她素知表哥不是贪杯之人,怎会醉酒?正疑虑,忽有人报公子来了。苏琴心
头一喜,忙吩咐丫头倒荼。见孟秋步履潇洒,只是眉宇间有些淡淡的愁容,苏琴不
觉留心。
孟秋取出一只端砚,歉然道:“妹妹昨日生辰,我一时忙,送礼也耽搁了,你
不会恼我吧?”苏琴接过来,笑道:“恼也恼过了,现在却要谢谢你了。”两人略
聊了几句,苏琴正欲打听昨日之事,有丫头进来说是叶家小姐来了,孟秋、苏琴俱
是一愣。
原来昨日匆忙,过后,叶款方才想起礼还没有送,找出一支毛笔,这本是珍品,
藏着一直没有舍得用,今日便在这里派了用场。又见叶洵闷闷不乐,依然记挂着那
日之事,便遣她去送礼,也好散散心。叶洵本意不肯,但也知姐姐一片苦心,只好
出了云阁。
沿着湖一路风光迤逦,却驱不散叶洵心头的阴影。叶洵长嘘短叹,来到石舫,
强作笑颜。丫头揭开门帘,叶洵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欢声道:“琴姐姐,我给你
补礼来了!”
孟秋坐在一旁,猛听声音,心中一动,定睛看去,惊得一时间呆住了。叶洵星
眸闪动,苏琴侧身让过,霎时,叶洵恰和孟秋照了个正面,叶洵也傻了。
苏琴转过身,陡见两人情形,也是一怔,轻咳一声。叶洵忙收起惊容,正色道:
“姐姐这里有客,我就不多相扰了。”苏琴也不强留,送出门去。叶洵自知刚才失
态,想着如何掩饰,便假作埋怨,“姐姐这儿有男客,小妹早知就不进去了。”苏
琴道她是真的避嫌,方温言道:“其实你不必拘束,他就是你未来的姐夫呀!”苏
琴说到这里,心中一酸,她哪里知道叶洵此际也是一酸,只得继续说道:“原来却
是我姐夫,那我确实是多心了。好了,我先走了,我要回去告诉我姐姐,姐夫看起
来挺不错的。”说罢,调皮地一笑,走了。
苏琴送出门转回来,孟秋正喝着茶,心里却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不知
如何是好。苏琴淡淡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吃惊?”孟秋支吾半天方道:“
我没有想到她那么漂亮。”苏琴心中不快,挖苦道:“原来是惊艳。”孟秋红了脸,
苏琴又接道:“我还以为她是江湖女子,不拘俗礼,谁料见了你,以为是陌生男子,
那么吃惊,还唯恐躲之不及呢!”孟秋本就心烦意乱,坐不得多久,便告辞而去。
叶洵震惊之余,柔肠百转,回到云阁,见姐姐正在安然地做着女红,便坐到对
面,直愣愣地望着她。叶款抬起头,十分奇怪,“小洵,你怎么了?”叶洵埋着头,
手中玩弄着一块丝巾,低低地说道:“我刚才在石舫遇着一个人。”“是让你欢喜
让你忧的邱公子么?”叶款随口玩笑,叶洵却是一震,“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什么?”叶款漫不经心地问道。忽地转过神来,奇道:“他怎么会在
这里?他究竟是谁?”叶洵咬了咬下唇,“他不是什么邱公子,他就是我未来的姐
夫孟秋。”叶款呆了半晌,忽展笑颜,“这不是一件好事么?你又愁个什么?”于
是从怀中解下金锁,给妹妹带上,“这可不就都好了?”叶洵还没明白,不解地问:
“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叶款笑而不答。
叶洵陡然间恍然大悟,心下大为感动,忙把金锁还给姐姐,恳切地说道:“姐
姐,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虽然喜欢他,可他是我姐夫呀,我……”话未说完,叶
款上前搂住妹妹,软语道:“妹妹,你不知我的心事,”顿了半晌,才羞红了脸,
说道:“姐姐早就心有所属了,现今有了你这件事,我岂不正好顺水推舟?”
叶洵兀自不信,目中含泪,“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可你不必骗我的。”叶
款叹了口气,“傻妹妹,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说的话呢?再说我几时骗过你?”
她伸出玉臂,露出那串光滑明亮的红豆,“姐姐的心早已给了送红豆的人,哪里有
地方装得下别的人。”叶洵一听此言,忘了自己的心事,好奇地问道:“他叫什么
名字?”“陈东。”叶洵扑闪了几下明亮的大眼睛,疑惑地说道:“姐姐,我怎么
没有听说过,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叶款沉默了一会,陷入一片沉思,叶洵静静地等着,终于,叶款轻舒一口气,
黯然地说道:“说来话长了。”
正待往下说,小云跑进来说:“叶小姐,公子来了!”叶洵忽地站起来就要躲
到里间,叶款一把拉住她,似笑非笑地说:“这可不是待客之礼呀!”叶洵无奈,
只好立住,这空儿孟秋已经进得屋来。原来自孟秋从苏琴那里知道,自己三日前在
街上邂逅的两位小姐正是叶家姐妹,就一直心神难安,想到数日来冷落逃避她们,
她们一定很难堪,一时心中大为不忍。
这样寻思着,忽然想到,叶款原来正是他的未婚妻子,心中更是惶然主无,心
想:“叶款姿容秀美,举止端雅,自是无可挑剔,虽说自己十分欣赏,但若说眷念,
倒是更加难忘叶洵。唉,这样错综复杂,叫我如何是好?”孟秋一阵为难,望着桌
上的小刀发呆。忽然心生一念,“何不到云阁赔个礼道个歉,看看她们怎么说。”
主意拿定,孟秋将腰刀挂在身上,往珍珠泉方向而去。
叶款见他进来,抬手招呼坐下。三人相对而坐,叶洵和孟秋各怀心事,叶洵低
头不语,孟秋虽是七尺男男儿,这当儿,也局促不安。这本也怪不得他,面前一个
是名份已定的未婚妻,一个是两心相映的人儿,两个都是天下少有的好姑娘,他不
愿伤害其中任何一个,也不愿意勉强自己的感情,这岂不是老天爷给他安排了一个
莫大的难题?
反倒是叶款十分坦然,微笑道:“想不到邱公子就是孟公子,早知朝夕可对,
又何必定那三日之约?早知昨日就可相聚石舫,又何必劳动公子在酒楼空等,三人
痛饮岂不比一人独饮畅快许多?”三人齐笑。孟秋触动心事,念及数日来躲之不及,
面露愧色,启齿正欲赔礼道歉,叶款已知其心意,抢上道:“孟公子,你一路从青
城过来,何不讲点新鲜事听一听?”
孟秋听她语气,知道她是告诉自己,不必介意这些日子来的冷落,于是宽下心,
抖擞精神讲起来。他口才流利,绘声绘色,叶洵本是孩子心性,听得入迷,精彩之
处竟不觉叫起好来。叶款见状,知僵局渐缓,也放下心来。聊了一会,孟秋无意中
触及一物,低眼看去,原来是那把小刀,心中一动,双手解下放在桌上,“差点忘
了,这刀洵妹妹既然喜欢,我理当奉送。”
叶洵情不自禁伸手就要去接,抬眼却正和孟秋的目光对在一处,目中几许思念
几许柔情,叶洵岂有看不出之理?顿时面色羞红,转过目光,缩回手搭在桌沿上,
心中突突直跳,不敢正视,却又忍不住想看。她这番情形,孟秋看在眼里,知她对
自己也已有意,心中欢喜,突想到一人,忙侧目看去,见叶款已然看到,只是微笑
不语,目光柔和,不见半分怒容,更无半分妒意,显然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孟秋暗忖,“叶款为人极聪明,岂有看不出之理?她如此豁达, 想来……”想
来却还是不明就理。两人正自尴尬,叶款知道又得她出言了,只好走上前去道:“
孟公子的心意你如何不知,却是这般推诿,岂不是让公子为难了?”转身又对孟秋
说道:“今儿正好,我也收过别人一把剑,妹妹若收了你的刀,可不正好摆平?”
孟秋听她言笑,心中一动,略加思索已是了然,知她语意双关,顿觉心中阴影全散,
分明她自有赠剑之人托付芳心,只是不知那赠剑之人是何等样人,方值得叶款垂青。
不提孟秋告辞而去,单说叶氏姐妹送走孟秋回到屋里,叶洵抓着那把刀,若有
所思,忽喜忽忧,痴痴地坐了许久。叶款也不管她,只静静地一个人做着活儿,忽
然感到叶洵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不由回过头报之一笑。叶洵挨着她坐下,轻轻地
说道:“你刚才的‘说来话长’还没有说完呢!”叶款放下手中的活,笑道:“我
还道你忘了。”“怎么会忘了呢?姐姐,你倒是快说呀!”叶款缠不过她,只好娓
娓道来。
两年前,师父带你出去访友,我一个人留守龙眠山。有一日,在庵里呆得无事,
我就跑到山里去玩,这一跑就跑到了很远,不知不觉,我竟跑下了龙眠山,上了另
外一个我不知名的山,后来才知道那是小青山。我们一向跟着师父在庵里练功,几
曾出去逛过?那日我玩得好开心,没有人约束我,我只管由着自己的性子。小青山
真的是很美,美得我都醉了。
绿野幽幽,溪水淙淙,鸟语花香。
我只管往前走,谁知却惊动了一条蛇,它冷不防地向我冲过来,我还没来得及
防备,就被它一口咬中。南方的毒蛇很多,而那条蛇何止是有毒,根本就是剧毒。
蛇一口咬中了我,却没有立刻松口。那时我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我害怕极了。恍
惚间,我看见一个白影飞掠过来,弹指之间打落了那条蛇。当时我的心已经全乱了,
只觉肩上一松,浑身无力,然后就倒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石屋里,屋子布置得十分简单,然而却十分
典雅。墙上悬着一把剑,一张石台上有一盏烛灯,旁边有一张古琴,居然还有文房
四宝。我心里好奇怪,这偏僻的地方哪里来了习文弄墨的风雅之士?怕不是摆摆样
子的吧。我正想着,门外走进一个书生打扮的人。
他长得不算英俊,瘦高的个子,脸庞瘦削,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他一走进来
就问我感觉怎么样,先前的事我才一点点地想起来。看看我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想
到肌肤定然给他看过了,不觉惭愧万分,脸已是羞得通红。他倒是一直很坦然,告
诉我所中之毒乃是剧毒,如不及时吸去毒液上药,生命就会危险,所以他也就一时
顾不得男女之嫌为我疗了伤,还请我原谅。
我当时虽然羞愧,却十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他口中一句轻轻巧巧的“吸去毒
液”,其中的危险难道我不知道么?虽是这样想,但是我依然低着头,什么也没有
说。他见我不说话,只道我还在怪他,就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过了很久,他都没有进来。我不知不觉地迷糊了好一会儿,醒来时已是入夜,
屋里的烛台不知什么时候点亮了,光幽幽地晃着,他还是不在。烛光里我似乎看到
了他那双真挚的眼睛,奇怪的是刚才我没有注意到,而现在我却是满脑子他的目光,
难道它们有什么魔力?我突然发现,其实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非常信任他,
甚至是依赖他。
怀着一种莫名的冲动,我一直等着他进来,也许我还是什么都不会说。
门外亮起了火光,我知道他在外面,于是我轻悄悄地走出去。只见门前不远处
生着一堆火,一个人盘坐在火边,一看就知道在练内家修为。我不敢惊动他,只远
远地站着。火光映着他的脸,格外清楚,我不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心中有种很
奇怪的感觉。我最想看的是他的眼睛,可是最怕看的也是他的眼睛。我看到他在收
功,后来,后来……
后来,他睁开了眼睛,对着我微微一笑,我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快乐,又有一种
想哭的感动,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许是我根本不想动,我渴望着他向我走来,
他真的走过来了。
他很温和很温和地对我说:“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很大,蚊虫也很多,你还
是进去歇一歇吧。”从来也没有一个男孩关心过我,我几乎就要流泪了。从那天起,
我才明白,原来我真的很脆弱,我是个很一般的女孩子。
我躺在床上,他就坐在门边的那张石凳上。我虽然闭着眼睛,但一点也睡不着,
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想象得到他那双眼睛射出的温和的目光。我终于忍不住睁
开了眼睛,他也正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居然谁也没有避开去。奇怪,那时我一
点也不害羞,只感到他的目光好温柔,我愿意一辈子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后来,
我睡着了。身子好累,可是心里好快活。
待我再次醒来,已是清晨。屋内空荡荡的。
忽然听到外面有剑鸣之声,我抬眼看到墙上挂的那把剑没有了,我忍不住下了
床,朝门外看去。只见他正在门前的空地上练剑,身法灵活,出手迅猛,挽的剑花
又多又好,我看得好佩服,不禁喝起彩来。他听见声音就收了招式,迎着我走过来,
叫我不要累着了,我说我闷得慌,他就坐下陪我说话,我们聊得越来越多,很投机,
就像多年的好朋友似的。
他说他是个孤儿,从小由养父母带大的。他们送他到青城学艺,武艺学成后,
又鼓励他继续研究毒药以及解毒方法,他这才来到了南蛮之地。他的言辞中,对养
父母似有无限感激和爱戴。我只说我在龙眠山随清慧师太练功,对家世只字未提,
我不说,他也就不问。我们从琴、棋、书、画谈起,直到武学,文学,他竟是无所
不知,无所不晓,胸蕴胜我十倍。
在石屋的那几日,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很感激却又无可回报。待到后几日
我稍好了一些,有时就替他弹琴,他自舞剑,那一阵子,我们都好开心。虽然我们
都没有说过,可是我知道,我们都很想这样过一辈子,可是更知道,这不可能。说
不清楚为什么这样感觉,我们越是依恋就越感到我们的结局注定是分离。
后来,我怕你们回来不见我,为我担心,故而虽然伤未全好,情谊上也恋恋不
舍,但是我还是告诉他,我要走了。他先是一惊,然后默然不语,我不敢看他,我
怕他那双眼睛摧毁我的决心,我的勇气。
那天,我最后一次为他抚琴,他没有舞剑,只是很专注地听,很专注地望着我。
弦断了,血静静地从我指尖渗出来。
我们在无声中对视,心里有一首歌,是我们一直在用心织就的梦。
他走上来,托起我的手,十分轻柔地吻了吻我流血的指尖,我仍是那么坐着,
一动不动,可是我的心似乎就要跳出来了。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动,颤动得我的
指尖都在发麻。他的脸色显得苍白,忽然紧紧地握住我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也在发颤。
我一听,就哭了,我说我也喜欢他。他看着我,眼睛会说话,我们再一次凝视
了很久,他低下头吻我的面颊,我的唇。他给我套上那串红豆,我拔下头上的金钗
回赠给他。就这样,我们分了手。后来一两年,我们一直在偷偷地约会。可是我现
在东京,临走时又是那么仓促,也没有时间通知他,他还不知我在何方呢。
此次一别,只怕再会无期。
叶洵恍然大悟道:“难怪那两年你老是避开我单独行动,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
”叶款道:“那时你还小,我也不便提起,更怕师父知道,师父一向规戒严肃,所
以我一直瞒着你们。”说罢长叹一声,再也无言。
叶洵同情地望着姐姐,第一次才晓得姐姐心中还有这许多情愁,不由得感慨道:
“相爱却不能长相守,老天好捉弄人呀!”叶款长身站起,低低地吟道:“纤云弄
巧,飞星传信,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
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泣如诉,融入了
无限眷念之情。
叶洵听姐姐念及“情”字,不由深深动容,只觉得和姐姐贴得那么近,叶洵在
未见孟秋以前,一片天真烂漫,未解风情,自此以后,方知情为何物,方知一见倾
心的相思之苦。
月儿已经爬上树梢,照着姐妹俩,宛若一副美丽的剪影。默默无语,两人沉浸
在思索、回忆、憧憬之中,既是快乐的,又是痛苦的。
孟秋自得知真相后,也不再出府,常常到云阁去,叶款也总是借故走开,让两
人单独相处,两人的感情日渐深厚。孟相爷见儿子回心转意,心中喜欢,倒是孟夫
人窥出苗头不对,心想:“秋儿和未婚妻不见亲近,反是和她妹子十分投合,这怎
么行。”和相爷说起来,相爷倒没往心里去,只道:“未婚夫妻避避嫌疑么,妹子
在中间牵线搭桥也是常理。”哈哈一笑,也就不再提起。
苏琴就没有那么开心了,她心思灵敏,这些情形她看在眼里,知道孟秋和叶洵
已经不同一般,不禁又恼又妒,思来想去却是无计可施。一日忽然想到:“叶款怎
么会毫不理会这件事情,莫非是没有看出来?也许因为叶洵是她妹妹,就没放在心
上?”想到此处,苏琴决定探探口风,若叶款当真没有发觉,就不妨告诉她,姐妹
之间再和谐,对这种事也不会不放在心上。拿定主意,就径直向云阁去了。
叶洵恰是去了池轩,只有叶款一人,正中苏琴下怀。坐下来聊了几句家常,苏
琴就说道:“叶家姐姐,你看洵妹妹和表哥玩得很是投合不是?”叶款心中一动,
不知她有何意图,当下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苏琴见她没有反应,又接下去道:“一
般人都说和小姨子最难相处,要是见着表哥和洵妹妹,想必这话就不会有人说了。”
说罢自己先笑起来,叶款已知其意,于是顺着应付道:“他们这样,我确实不用担
心什么。”苏琴见她不动声色,倒没了话说,只好作罢。
待苏琴走后,叶款心中盘算:“此事迟了不如早了,若苏琴哪一天在中间插上
一杠子,岂不麻烦?不如趁早和孟伯伯说个清楚。”她心中有事,做什么也不安心,
索性也奔向池轩。
叶洵和孟秋正在说笑,叶款闯了进来。叶款把刚才的事一说,又提出了自己的
看法,叶洵和孟秋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并无异议。叶洵的脸上泛起一阵红霞,心
头有点紧张。孟秋抓住叶洵的手,鼓励地看了她一眼。
恰在此时,老仆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公子,门口有位自称陆鱼的人找你,他
还问到叶家小姐。”孟秋一惊,“陆师弟来了,定有大事,”他回头看了姐妹俩一
眼,“快,我们出去看看。”三人情急之下,步履如飞,老仆人跟出几步,却早已
被甩在了后面,只看得他目瞪口呆。
赶到门口,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紧张地在门前踱步,满面灰尘,显得
焦躁不安。叶款、叶洵并不认得此人,孟秋高叫一声,“陆师弟!”那人猛然回头,
疲惫的脸上露出快慰的神情,上前用力拍打了一下孟秋,两人相视而笑。忽然陆鱼
收住了笑容,往四周打量了一下,看到叶款和叶洵,走上前去问道:“你们就是清
慧师太的门下?”两人点点头。陆鱼拉过孟秋,对三人说道:“有件要紧事要对你
们说。”
三人来到池轩,陆鱼拭了拭汗,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一封交给孟秋,另一封替
给叶家姐妹,信上的内容大致相同,俱是吩咐他们速速回山。三人看罢,疑惑地问
道:“陆师弟,到底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陆鱼叹了口气,“师门不幸,将遭大
劫,峨嵋也不能幸免。”三人都是一震。叶洵问道:“青城、峨嵋都是天下的名门
正派,何人敢找麻烦?”陆鱼摇摇头:“不知道。”这一回答,三人更是不解,于
是陆鱼慢慢开始叙述。
“数月之前,师父接到一封怪信,信中口气狂傲,要师父为一门弟子着想,投
靠他们北斗教,将镇山之宝铁如意献出,否则必有报应。师父起先并不在意,谁料
三日之后,果有一名青城弟子惨遭杀害,全身并无伤痕,只是眉心有一点黑色,而
且身上还留有一封恐吓信,再次警告,要师父交出掌门之宝。师父正为难之际,清
慧师太来访,两人一谈之下,不禁大为震惊,原来峨嵋也有如此遭遇。对方隐身暗
处,出手不露痕迹,来去又踪影全无,不觉令人倍感可怕。明知有一强大的敌人,
却是看不见,摸不着,这样下去会有什么结局?谁也不知道。
一时间,人心惶惶,青城、峨嵋两派为了挽救危难,决定携手共同抗敌,广招
天下弟子回山共商大事,故师父派我前来送信,清慧师太也让我捎来了信。”
陆鱼说完,端起茶一饮而尽,孟秋三人面面相觑,吃惊非小。陆鱼喘口气又道:
“此事还并非这样简单,听得江湖上传说,少林武当亦有此类情况。唉,看来天下
各派俱受威胁,真不知这股强大的势力是如何冒出来的?”陆鱼唉声叹气,三人更
是相顾失色。半晌,孟秋才想到要赶快准备上路,于是三人各自去收拾行装。
不一会儿,四人碰头前厅,相爷和夫人正在品茶,见四人匆匆忙忙身负行囊而
来,其中还有一人并不曾见过,不觉十分惊讶,忙放下茶杯问道:“你们这是要上
哪里去?”孟秋把大致情形说了一下,相爷亦是动容。孟夫人心里舍不得,望着儿
子道:“秋儿,你刚回来又要走,办完事就早点回来。路上盘缠要带够了。”回头
拉过叶款,和蔼地拉住她的手,“秋儿来去匆忙,你们也是一样,事也没来得及办
……”叶款,孟秋听了此话,都是心中好笑,并不搭言,夫人只道他们害羞,又补
充道:“下次回来,一准给你们办了!”孟秋三人均想,大事临头,换婚之事只好
暂时放下,免生事端,故而三人谁也不提。
四人出门,正欲上马,却是苏琴刚刚闻听此事,一路快跑而来,到了门口已是
气喘吁吁,孟秋迎了上去,心里一阵感动。苏琴情急之下抓住表哥的手,眼圈一红,
竟说不出话来,泪水顺着双颊流下来。孟秋十分不好意思,想抽出手,却又不忍心,
心中着急,深恐叶洵误会了去,一时间大是尴尬。叶洵年纪既轻,又知孟秋深爱自
己,看孟秋此时的一举一动,更不怀疑,居然“卟哧”一声笑起来。叶款责备地看
了她一眼,叶洵自知不对,急忙收敛。
叶洵这一笑,孟秋心里更急,顾不得许多,连忙抽出了手,苏琴已知自己失态,
不觉面露愧色,心中却忍不住失望。孟秋道:“表妹,这下又要劳动你照顾老人了,
还望珍重!”说罢,一拱手,跃上马鞍,一抽马鞭,驰骋而去。苏琴久久倚在门边,
竟似痴了。
拐过几条巷子,已是闹市,不便快骑奔走,四人放缓缰绳慢慢而行。孟秋和陆
鱼双骑并行,叶家姐妹稍后跟着。孟秋忽然想起一事,问陆鱼道:“二师哥通知了
没有?”“我去过了,人还没有回来,不过我留下了一封信。”孟秋点点头,放下
心来。不一会儿,已经到了杏花楼,三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叶款跳下马来,“我
去买点酒来,出了京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酒了!”叶洵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叶款走到柜堂前,问伙计道:“你们这儿的陈年女儿红可还有?”伙计连连点
头,“不知客官要多少?”叶款一想漫漫长路,便道:“好,就来十五斤吧。”伙
计一咋舌,细细打量她们,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情,叶洵心中不乐道:“有什么好看
的,怕我们付不起钱呀?”说罢,从怀中拿出一片金叶子,在伙计面前晃了两晃。
那伙计见她出手阔绰,知道是有些来头的,忙不迭地应道:“哪里话,我这就
去拿。”不多时,伙计抱着酒坛回来,叶款皱皱眉道:“伙计哥,你能不能帮忙想
个办法换个别的装,我们一路骑马 ,可没法带呀!”伙计苦着脸道:“哪里还有
别的,您就将就吧!”叶洵笑道:“你若找着了,那片叶子就全归你了。”伙计一
听这话,立时眉开眼笑,一转身人影就不见了。
叶洵得意地笑笑,再看姐姐,却是神情专注,好像在倾听什么。叶洵一凝神,
只听见店老板和一人正谈话。老板说:“老哥,最近你那差事忙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尚书大人的要求高着呢!要会弹琴,又要年轻貌美,青楼女子又不要,你
说我到哪里去找?”老板点头,“这确实是为难了你,韩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就
连一个琴娘都不同寻常呢!”“老哥”道:“这事兄弟若碰上,可要帮个忙。”老
板忙道:“当然,只要有机会为韩大人效力,那真是我的光荣,当尽犬马之劳。”
两人哈哈大笑,就此喝酒。
“这个可行?”伙计兴冲冲地跑过来,夹着几个大葫芦。
两姐妹出了门,四骑快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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