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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风雨情缘(3-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Sep 30 21:24:38 1999), 转信

                           风雨情缘(三之二)


                                 早 早 著 


                           三、一路风波(二)



        乃是一老者,六旬开外,须发皆白,身上背着一个大红葫芦,手中持着一根铁
    杖,一步一瘸地向欧阳情天的桌子走过去。叶洵心说:“有好戏看了。”于是听话
    地坐下来,看看孟秋和陆鱼沉默不语,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张桌上。叶洵眨眨那
    双聪慧的眼睛,满不在乎地又往杯中倒了些酒,自得其乐地喝起来,眼睛却也没闲
    着。
        那老者大大咧咧,旁若无人地坐在了那张空位上,欧阳情天举起酒壶给他斟了
    一杯,那老者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欧阳情天自己也喝了一杯,又给那老人斟上,
    一手托着酒杯送上前去,那老者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伸出一只手去接,手出得很慢,
    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动作迟缓,还有些发抖。突然那手疾如闪电,两指如勾,抓
    向杯酒,骤然出击,叶洵看得分明,差点就要喊出来,却被一口酒给呛住了,直咳
    得满脸通红。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彩,兀自不肯离开那只酒杯。
        面对突然袭击,欧阳情天似乎早有准备,微微一笑,手腕陡地一翻,酒杯虽已
    挪位,却没有掉下来,而且也不见滴酒洒出,只把三人看得暗暗喝彩。那老者首招
    扑空,收回手腕,小臂一勾,手掌往斜里一削,勾变掌,一掌劈向欧阳情天的手腕。
    欧阳情天手一沉,酒杯飞出,手臂往后一缩,避过这掌,却陡然穿过老者的臂间空
    档,伸指如电,紧紧扣住落下的酒杯,依然是满满的一杯酒。
        欧阳情天一声“请”,那老者也不推辞,接过酒杯,却把它放在桌上,也不说
    话,拄着拐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不一会儿,就见那只酒杯慢慢地一片一片地碎
    裂,最后只剩下一堆瓷片。
        叶洵伸伸舌头,拉起孟秋、陆鱼,“大哥,咱们快走吧,没钱捧场可要不得。”
    叶洵嘻嘻地笑着,两人也只好起身,经过欧阳情天时三人都暗加了小心,好在欧阳
    情天并没有发难,还是坐在那儿,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三人出了酒店,如释
    重负,舒了口气,策马出了吉安镇。
        叶洵大大地喘了口气,孟秋瞥瞥她,笑道:“你做什么呢?”叶洵道:“我在
    许愿。我向神灵发誓,我可再也不想见到那个欧阳情天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陆鱼饶有兴趣地说:“这人很怪,很值得研究。他的武功高深莫测,行为举止也与
    众不同。你瞧那个老头也怪,过了两招就不声不响地走了。”孟秋沉吟半晌道:“
    我们不要胡乱猜测了,还是赶快回去见了师父再问一问吧。”叶洵和陆鱼点头称是。
    过了一会儿,孟秋又自言自语道:“倘若他是北斗教的人,那可是挺麻烦的。”
        夜幕已至,天色将晚。三人四处张望,却找不见人家。孟秋道:“看来今晚没
    有地方歇脚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一路寂静无声,三人各怀心事,也不说话。
    经过一个山谷时,叶洵抬头看天,谷上的天空就那么一小片,像是从整个天幕上撕
    下来的一小块,深蓝深蓝的。天上的星星也是一眨一眨的,叶洵看得好喜欢,叫道:
    “你们快瞧,天上的星星好亮呀,好像在对我们说话呢!星星呀,如果你看到姐姐,
    代我向她问好,就说我好想她的。”
        孟秋想问叶洵,叶款的突然离开是为了什么,可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既
    然姐妹俩不愿意说,那他最好就不要打听。他怜惜地看了叶洵一眼,也抬头看天,
    隐隐约约地想到苏琴表妹,想到她的痴情,不觉感叹地摇摇头。
        突然间,前面刀剑寒光一闪,孟秋心知不好,大叫一声“小心了”,话音未了,
    四条黑影从上面跃下来,手中兵器冷光四射,更不搭话就向三人抡去。叶洵惊呼一
    声,匆忙拔剑出鞘,与来人战在一处。来人手持一对判官笔,力大无比,双笔拍下,
    只震得叶洵虎口发麻,宝剑险些脱手。那对判官笔神出鬼没,黑暗中认穴之准,令
    叶洵大惊失色,忙于躲闪,饶是她身法轻灵,也有好几次险些着了道儿。叶洵出道
    以来未厮杀过几场,劲道既弱,阅历更浅,在对方的逼迫下,真正是险情迭出。叶
    洵勉强应付了几十招,只累得香汗淋漓。
        孟秋一人对付两人,早已是现出败象,再过个十来招,必输无疑。陆鱼偷眼观
    瞧,暗暗叫苦,他的对手手抡大刀,呼呼有声,陆鱼只有以守为主,施展剑术把自
    己护住,但已渐感不支。孟秋关心叶洵,忙中看去,见她已是险象环生,心中大急,
    手下也更急,却还是无法摆脱困境。
        正酣斗间,猛听叶洵惊叫,孟秋关心情切,一时方寸大乱,剑上也失了章法。
    对方见机,双剑分心刺来,孟秋慌忙躲闪,已来不及,一剑正刺中肩上。孟秋倒退
    三步,又撞在一块巨石上,立时肩上的血渗透了雪白的衣衫。
        再看叶洵,已被人拿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双目圆睁,流露出惊惶的神色。孟
    秋心中大痛,顾不得肩伤,挺剑猱身向使判官笔的冲去,却被用剑的给拦住,只得
    又混战一处。突然叶洵脱口呼道:“你!”口气中似喜似忧似惊,孟秋疲于应付,
    却也用剑架住对方的双剑,侧目瞥去,只见黑暗中已不知何时多了一人,白衣如雪。
        只见他手持一管玉萧,目中精光四射,那气度,那神态分明就是欧阳情天。
        那使判官笔的显然吃了一惊,急忙回身迎住这个不速之客。欧阳情天不慌不忙,
    玉萧轻挥,不避不让,径直向那对判官笔击去,玉铁相撞,只听一声脆响,判官笔
    被呼地磕飞开去,玉萧依然完好无损。欧阳情天从容地收回玉萧,背转身冷冷地说:
    “你走吧!”那使判断笔的不由愣住了,捂住震裂的虎口,看看同伴,一时犹豫不
    决。
        这一骤变之下,那三人放开陆鱼和孟秋,跳到欧阳情天四周,将他团团围住。
    使剑的哑声道:“朋友,你是哪一条路上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没事就别趟这混
    水。”欧阳情天没有作声,叶洵可以想象到他在微笑。孟秋和陆鱼上来给叶洵解开
    穴道,三人退到一边,紧张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欧阳情天冷哼了一声,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我如何能不趟这混水?”那四
    人听了这话,相互看看,点点头,手中兵器猛然齐发。欧阳情天没有还手,却一个飞
    旋跃到半空,停在一根松枝上,松枝在风中晃,他那白色的身影也在夜色中荡来荡
    去,直把众人看得眼花。
        突然听到两声轻笑,真切得仿佛就在耳边。其中一人惊呼小心,却已迟了,那
    白影早已一跃而下,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只见黑夜中白影在晃动,在穿插,手
    中的玉萧舞得是宛若穿花飞蝶。
        叶洵禁不住拍手高叫,“好!”几招之内,只听叮咚之声。那三人的兵器都被
    磕飞。欧阳情天缓缓地将玉萧插在身后,冷然地对四人说道:“你们还想呆在这儿
    么?”说罢,再不理会,走到孟秋三人面前,似笑非笑地说:“这场好戏我还没有
    错过,不然真可惜。”陆鱼打住他的话头,“欧阳公子,我们素不相识,不敢高攀
    你这个朋友。”欧阳情天眼里的笑意渐浓,“我们不是难友么?”陆鱼愕然地反问
    道:“难友?”“你们明天路上还是注意一下官府的榜文吧。”
        “官府的榜文?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陆鱼更费解了。叶洵替孟秋扎着伤口,
    一边仔细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心里也老大的疑惑,这时忍不住插嘴问道:“是怎么
    一回事?”欧阳情天回头看看他,却没有回答。
        叶洵只好换一个话题,忽见那四人还立在那儿,不禁皱眉道:“这些家伙好讨
    厌,怎么还不走?”陆鱼轻“咦”一声,快步走上前去,叶洵叫:“陆师哥,小心
    点。”欧阳情天也跟了过去,只见那四人俱同泥塑一般,陆鱼嘻笑道:“怎么,打
    架打输了,怕回去没脸见人啊?”欧阳情天沉默了一会儿,才平静地说:“他们死
    了。”
        “死了,你杀死的?”陆鱼吃惊地大叫,欧阳情天摇摇头,“我没有,是他们
    自己毒死了自己。”“啊?”陆鱼冲上前去,将那几人轻轻一推,那几人已如僵尸
    一般扑倒在地,陆鱼蹲下身,揭开他们的面纱,竟是七窍流血而亡。孟秋三人相互
    看了看,心中均是一寒。
        孟秋走上前去,拱拱手道:“今日多承欧阳公子相助,愚兄妹三人感激不尽。”
    “何必客气呢?不过是我技痒罢了。”欧阳情天说罢,更不搭言,竟自飘然而去。
        留下三人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叶洵怪声道:“他这人好像不愿让人承他
    的情。”孟秋道:“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满天的星辰
    已坠落,陆鱼疑惑地问道:“那几个暗算我们的人是不是北斗教派来的?”“很可
    能,可是那个欧阳情天为什么要救我们,非亲非故的,难道真的把我们当朋友了?”
    叶洵不以为然地说道:“当然不会,不过是他一时臭脾气发了,我们走运而已。”
    孟秋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小洵,不可以这样说的。”叶洵歪歪脑袋,不置可否地
    笑笑。
        天边渐露鱼肚白,孟秋坐在马上忽然大叫一声,“糟糕,我们刚才忘查查那几
    人身上都有些什么了,也许与查清北斗教派有关系呢!”三人立时调转马头又往回
    奔去。
        快到山谷了,叶洵渐渐放慢速度,想到那些死尸,不由得寒意顿生,犹豫着想
    停下来,孟秋回头向她招招手,“小洵,快点。”陆鱼回头看看她,笑道:“师哥,
    你还是饶了她吧,叶小妹心里害怕着呢!”叶洵被他一激,果然策马赶上,扬着马
    鞭气呼呼地对陆鱼说:“死鱼儿,你说你自己吧!”陆鱼笑而不答。
        三人并肩来到夜里厮杀过的地方,不竟愣住了,一切都很平静,好像什么都没
    有发生过似的,那四具死尸也不翼而飞。三人大眼瞪小眼,抓着马缰呆住了。好半
    天,叶洵才喃喃地说道:“莫非昨天我是做了一场梦?”陆鱼瞅瞅孟秋,孟秋看看
    左肩的伤口,半晌方说:“他们的动作好快呀!”三人无可奈何,只得回过头,继
    续赶路。
        一路三人垂头丧气,走了半天,看到路旁有家小酒店,这才感到饥肠辘辘,于
    是索性要了酒菜吃起。边吃着,边打量着这家旧酒铺。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破
    旧的芦席充作屋顶,一张黄幔布拉出来遮住太阳。店里只有一张瘸了腿的矮桌,勉
    强凑足了四张条凳,坐上去还吱吱直响。
        叶洵觉得浑身的不舒坦,怎么坐怎么不对劲,生怕突然间椅子塌了下去,孟秋
    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正想取笑两句,忽想起连日来几经事变,她那张红润的脸已
    憔悴了几分,不由怜惜之情顿生,话到嘴边又把它收了回去。
        陆鱼却恰好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抢先说道:“孟师哥,你要说什么,不要
    吞吞吐吐的。”孟秋一下子给问住了,忙道:“没什么。”陆鱼不服气,“你明明
    要说什么的,难道是我眼拙了?”孟秋无言以对,一时竟想不出有何话可以搪塞过
    去。这一来,陆鱼更得意了,神秘兮兮地说:“师兄呀,如果你有什么体己话要说,
    我可以先出去散散步。”说着,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孟秋面色凝重,没有和他斗嘴纠缠。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集中,太离奇,
    太凑巧了,他不得不比师弟考虑得更多更审慎。叶洵假装没有听见,只顾低着头琢
    磨那张瘸了腿的桌子。
        陆鱼瞅瞅叶洵,又瞅瞅孟秋,似乎发现自己说的话不太合时宜,只好闭住嘴,
    一时气氛异常沉闷。连日来心理的负荷早已重重压在他们的心头,今天又发生这样
    的怪事,怎能不让他们垂头丧气?
        酒店主人乃一须发皆白之老者,他蹒跚着过来给他们端上酒菜,却是没有立刻
    走开,迟迟疑疑地打量他们几眼,面露狐疑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鱼正有
    气,见这老头鬼鬼祟祟的,按捺不住,怒道:“你看什么?”那老头猛然听此断喝,
    战战兢兢地退到一边,不知说什么,两只眼睛惊恐地瞪着他们。陆鱼见状,立时泄
    了气,没想到把老人家吓得如此模样,倒弄得他十分不安。
        孟秋在一旁温言道:“老人家,我师弟心直,你莫怪他,有什么话,你就直管
    放心大胆地说。”那老头哆嗦了半天,方才嘟嘟囔囔地问道:“你们三位是从哪里
    来的?”陆鱼嘿嘿一笑,道:“我以为你要说什么,这么两句话也难为了你么?告
    诉你也好,省得你牵肠挂肚,心神不安的,我们是从吉……”他的话却被孟秋拦腰
    截住,“集家庄来的。”陆鱼略带惊讶地看了孟秋一眼。
        “集家庄?”那老头捋捋胡须,若有所思,半天才点点头,自己嘀嘀咕咕地走
    开。冷不防却被叶洵拉住袖子,他回过头来,堆起满脸的皱纹,殷勤地问道:“小
    姐还有什么吩咐?”叶洵扬起眉,说道:“你话还没有说完呢,集家庄的怎么了,
    其它地方的又怎了?”“唉,小姐呀,你是不知道。”说着,拖过一条板凳顺势坐
    下,对着叶洵讲开了。
        “昨天晚上来了一队官兵,他们发下榜文,说沿途要捉四个人。”“四个人?”
    叶洵吃惊地瞪大眼睛,那老头故作神秘地点点头,“四个人,三男一女。榜文上说
    得明白,这四个人在吉安镇作下了案子,畏罪潜逃,要沿途见到此四人者通报官府,
    重重有赏。”
        三人心里咯噔一下,立时都想起了欧阳情天的话,“难道是我们?”孟秋心里
    疑惑,脸上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道:“不知他们犯下了什么案子?”“杀人!”陆
    鱼听了,不在意地说:“于今世上杀人的也多得很,也不见得个个都追捕。”那老
    头看看他,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这可不是一般的案子,千手罗汉听说过没有?
    郑家十几口人,一夜暴死,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这么大的案子怎么能不惊
    动官府?”
        “有道理,有道理。”孟秋连声称是,说罢把酒递给老头,“我敬老人家一杯。
    ”那老头站起来道:“客家自饮便是,这酒我饮了十几年,腻也腻了。”说着,给
    陆鱼,叶洵斟上,干笑道:“你们喝吧!”然后退入柜台后面。
        三人笑吟吟地,叶洵看看孟秋,又看看陆鱼,举起酒杯,轻轻道:“为了糊涂
    的官府干杯!”说着,一扬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多时,只听咕咚声响,三人
    从凳上栽了下来。那老头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嘿嘿冷笑两声,暗道:“只有阴山四
    煞才那么傻,花那么大气力,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像我,哈哈,这才叫不费吹灰
    之力。”
        他正得意洋洋,猛地发现一把银针扑面而来,不由一愣,怪叫一声,挥起衣袖
    去卷,这时,胸前空档大露,只见银光一闪,一柄剑穿胸刺来,那老头一感不妙,
    慌忙用另一只手捞去,手忙脚乱之际,忽感背后一阵刺痛,一柄冰冷的剑已经穿透
    后心,老头大吼一声,正要反击,却不防腰间一麻,已是颓然倒地,一双眼睛瞪得
    铜铃大小,直逼着这三个“死而复生”的人。
        孟秋,陆鱼,叶洵三人笑嘻嘻地提着剑站在他面前,叶洵的手上还扣着一把银
    针,美丽的脸上是孩子般纯真的笑容。孟秋用剑尖逼住他,厉声问道:“你是什么
    人,为什么要害我们?”那老头目中射出冷酷的光芒,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忽然又不甘地转回来,逼视着孟秋三人,咬牙恨恨地问道:“我的计划可谓天衣无
    缝,你们是怎么样看破的?”叶洵轻笑两声,模仿着他的声音,拿腔拿调地说:“
    谁叫你的话太多了。”
        陆鱼把臂抱在前胸,昂着头不屑地说:“你太过自信了吧!”直把老头气得青
    筋暴露。孟秋微微一笑,盘膝坐在地上,眼睛直视着对方的双目,沉声道:“你的
    计划确实不错,我们也确实难以料想一个小小的酒店老板会暗算我们,可是,就是
    有那么一点点的破绽,但是这些已经足够了。”
        孟秋回头看看陆鱼,“当陆师弟一拍桌子发怒时,你作出的害怕之状也太过了。
    试想在荒郊野外开店的人家,什么事没遇过,什么强人没见过,何致于陆师弟一拍
    桌子就吓得哆哆嗦嗦的,岂非是过犹不及?这一点不能不算是你的失误吧?”老头
    听着,只有默认,一张老脸瞬息神色万变。
        叶洵走上前几步,笑道:“你应该是个中年人,为何要装成又老又丑的老头呢?
    是让我们更不提防么?”那人猛地抬头,怒视着她,却一言不发。叶洵笑笑,用手
    绕着辫梢,歪着脑袋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刚才我一拉你袖子么?你知道我看到了
    什么?”叶洵顿了顿,一片红云飞上脸颊,“你的手臂很光滑,和脸相比,有着天
    渊之别,想必易容的时候忽略了。”说完了,叶洵看看他,“我说得对不对?”那
    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理睬。
    “还有呢,”陆鱼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大声嚷道:“你可记得你拉过一条板凳坐下
    时,那么破旧的板凳,连叶姑娘坐上去都难免发出吱吱的声音,而你,”陆鱼的脸
    上露出一丝嘲讽的意思,“你这么健壮的身子,坐上去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这不
    是很奇怪么?这没有别的解释,只有一条,你是一个武林高手,身怀极高的轻功。”
        “而且,”孟秋环视了一下二人,道:“这一路遇事不少,我们再不学乖些,
    恐怕连你们都不容了。快说,你是不是北斗教派的?”那人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
    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喃喃地说些含糊的话。
        孟秋皱眉催道:“你倒是快回答呀!”那老头猛然惊觉,苍老的脸上现出一丝
    惨笑,拼出全身的力气大吼道:“今日我栽在你们这帮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我,
    我……”说着,脸上神情突变,现出痛苦的样子,“你,你怎么了?”叶洵惊惶地
    问,被他恐怖的神情吓得倒退两步。老头挣扎着,想说出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
    出来,一只手僵硬地抬到半空,愤怒地指着他们,终于手臂滑了下去,眼睛却兀自
    睁得大大的。“他死了。”孟秋颓然地说道。
        三人上马,走着走着,叶洵终于忍不住道:“大哥,我们刚才是不是有些逼人
    太甚了?”陆鱼不以为然地说:“他要死,关我们么事,女人啊,就是妇人之仁。
    可惜的是没有线索。”想起刚才揭开那老头的人皮面具,看到的那张刀痕满布,早
    已面目全非的脸,不禁打了个寒颤,没再往下想。
        孟秋沉吟不语,半天才一字一顿地说:“我觉得那老头死得蹊跷。”叶洵不解
    地逼问了一句,“蹊跷?”回头远远看去,突然看到一股浓烟,禁不住叫道:“好
    像是那家酒店烧了!”孟秋一听,连忙策马驰到一座小山上,定睛看去,果然。孟
    秋的脸色益发的凝重了。
        陆鱼自言自语道:“这倒好,省了安葬了。”突然恍然大悟,怪叫一声,瞪着
    孟秋,紧张地说道:“刚才,刚才,他们的同党一定就在旁边了,现在我们一走,
    他们就……”陆鱼搓搓手,急着又道:“那刚才他们为什么不拦住我们,杀人灭口
    呢?”孟秋看着他,“是他的同党杀了他,而不是自杀。”“为什么,这样做是为
    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三人猛然抬头,异口同声地大叫道:“阴谋!这其中一定有更大
    的阴谋!”说完,又是一阵沉默,不觉悚然起来,好像已经陷进了一张网,一张难
    以脱身的网。
        一路上,三人更加小心,却一直平安无事。
        这一日,来到了成都。叶洵从小长在南方,从未到过巴蜀之地,不觉充满好奇
    心。进得城来,看到这西南重镇,虽然远离中原,却也自有它的热闹平和之处。叶
    洵一路东张西望,问这问那,走到一家小吃店前面站住,指着飞舞的幌子问孟秋,
    “大哥,辣油抄手是什么?能不能吃?”孟秋笑着解释道:“抄手是四川的风味小
    吃。”说着,手里做了个样子,“就是这样做的,外面包皮,里面是肉。”
        叶洵听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陆鱼那边已忍耐不住,抢先迈进店去,招呼他
    们道:“喂,吃的学问也能纸上谈兵么?进来尝尝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叶洵一听
    这话,正合心意,也就快步跟了进去。他们各自要了一碗辣油抄手,不一会儿,老
    板娘端着三碗红彤彤的抄手就进来了。
        叶洵惊讶地说道:“大哥,这上面的一层全是辣油么?”陆鱼抢先说道:“是
    呀,难道你不知道川味小吃的特色么?就是又麻又辣,管保你吃了浑身冒汗,十分
    舒服。”叶洵噗哧一声笑起来,拿手指点着陆鱼,挖苦道:“我问你了么?”然后
    把头转向孟秋,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哥,我看你一直没有发现一个人才,你瞧,
    就凭陆师兄刚才那几句话,他准是个生意人才。你这当师哥的真该劝劝他弃武经商
    算了,这才能最充分地发挥他的才能是不是?”
        孟秋笑笑,不置可否,陆鱼一点不着恼,反倒嘻笑着说:“叶姑娘的话自然很
    有道理,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只是我怕叶姑娘来吃上几回,我的小
    本买卖可就要破产了!”叶洵也笑了,顾不上和陆鱼斗嘴,专心致志地吃起抄手来。
        叶洵打小就吃清淡的东西,这回可真的把她辣得够呛,眼泪直流,一个劲地吸
    气。她把碗筷推开,大叫道:“天哪,怎么这么辣!”陆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
    还想不想吃四川的担担面?”叶洵一听,忙问,“辣不辣?”陆鱼摇头晃脑地说道:
    “有过之,无不及也。”
        孟秋在一旁打岔道:“小洵,在四川吃东西,非得学会吃麻辣不可,不然可就
    寸步难行了。”叶洵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随后瞪着那碗热腾腾的辣油汤,鼓足勇气
    一口接一口地喝起来,直把陆鱼看得哈哈大笑。
        叶洵放下碗怒道:“死鱼儿,你有什么事那么开心?”说着,乘陆鱼不备,掀
    起汤碗向他泼去,陆鱼正笑得开心,猛然发现不妙,慌忙低头躲过,汤水都直射向
    门口。叶洵一抬头,正瞧见一个少女提步迈进来,眼见那汤水就要洒到这个娇滴滴
    的女孩身上,叶洵知道闯了祸,连忙大叫一声“小心!”,那少女一愣,呆在了那
    里,叶洵正急,忽见一条黑影一闪,手中东西一卷,再看时,那女子旁边已多了两
    个人。
        一位中年妇女身着藏青色的衣衫,背上赫然一把金背大刀,红缨飘洒,虽已年
    过青春,但是风韵犹存,五官端正,一双美目现出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另一位是
    个老者,须发花白,身背红漆大葫芦,手拄铁杖,却不是那天和欧阳情天喝酒较劲
    的那位是谁?叶洵愕然,“怎么在这里又碰上这个怪老头?”那老头将手中一块油
    迹斑斑的手绢随手一扔,也不理睬三人。
        这三人的到来,吸引住了孟秋,叶洵和陆鱼,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但目
    光最终还是集中到那位少女身上。那女子大约十八九岁,一张俏生生的瓜子脸,云
    鬓高耸,面颊两边垂下两条小辫,上面缠着银色的丝线,头上仅有一枝淡蓝色的宫
    花,浑身打扮极其素净,一双眼睛似乎笼着云笼着雾,含着缥缈的哀怨。
        她好像感觉到一点什么,侧目瞥了他们一眼,三人像被抓了贼似的,慌忙避开
    了她的目光。那老头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上前挑了张桌子,却不首先入座,而是
    侧立在一边,等着那少女落座了,他和那美妇方才坐下。
        三人看得愈发奇怪,走出酒店,侃侃议论起来。
        “那女子真美。”陆鱼不无陶醉地说道。叶洵瞅了他一眼,纠正道:“你错了,
    她并不是很美,她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她有一种灵气,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风道骨。”叶洵煞有其事地说着,陆鱼连连点头。
        孟秋好奇地看看叶洵,“小洵,你好像知道的很多,对女孩子颇有研究是么?”
    叶洵得意地笑笑,“你以为我很小是么?你以为研究女人是男人的特权是么?”“
    我有我的感觉。”孟秋微微笑起来,他模模糊糊地有一种感觉,他觉得那陌生女子
    和琴表妹有不少相通之处,细究,却又想不出个理所然来。
        “那女子是谁?怎么会和那个老头在一起呢?”
        “她好像一点武功也不会,却又有两个武功高超的随从。你说,她会是一个什
    么身份?”
        “究竟这三个人和欧阳情天是什么关系?”
        种种疑惑困扰着他们。
        “会不会这三人是欧阳情天的仇家,那女子是要报杀父之仇的?”
        “不太可能呀,如果真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那么在酒店里他们又怎么会客客
    气气地分手?”
        “也对,不过江湖上的恩恩怨怨,非爱即仇,难道他们之间是爱?”说完这话,
    陆鱼自己先反驳起来,“不对,不对,要是爱,这对璧人早该携手闯荡江湖才对,
    欧阳情天又何必撇下如此可人儿独自浪迹呢?”
        忽然,沉默了半天的叶洵笑起来,陆鱼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叶洵
    笑得更加厉害,连连摆手,“陆师兄,我不是笑你,我是自己想到好笑处,笑起来
    的。”陆鱼追问道:“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了?”叶洵忍住笑,这才慢条斯理道:“
    你们平心而论,欧阳情天和那女子是不是很般配?”
        陆鱼勉强点点头,“就算是的吧!”叶洵不满地看着他,不依不饶地说:“怎
    么能说‘就算是’呢?根本就是‘当然是’。欧阳公子英俊潇洒,武功高强;那女
    子行动似弱柳扶风,虽然不会武,却是楚楚动人。这岂非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陆鱼打断她,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好笑的?”叶洵嗔道:“我的话还没有
    说完呢,你急什么!你说,会不会是那女子喜欢欧阳情天,而欧阳情天却总是躲着
    她,于是她的手下就奉命去把他捉回来,可是他的武功却比她的部下高,所以那老
    头只好一个人退回去了。”
        叶洵说完,期盼地看看孟秋和陆鱼,“我说的对不对?”陆鱼懒懒洋洋地坐在
    马上,道:“叶姑娘,你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这可不是唐人传奇呀!况且,”
    陆鱼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没有人有理由要躲开她呀……”叶洵存心抬杠,耳
    朵又灵,听得陆鱼如此说话,禁不住抚掌大笑,“我说陆师兄,难怪你不乐意我的
    想法,原来……”
        忽然街拐角处走来一队官兵,三人正想避开,谁知他们哗啦啦地一下子就把三
    人围了起来,三人一惊,立即持剑在手,一时间,如箭上弦。
        孟秋打了个问讯,“官差大哥这是何意?”其中一人五短身材,一张精瘦的猴
    脸,站出来双手插腰道:“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杀了那么许多人还想溜之大吉?你
    们逃得出吉安,可逃不出成都!”孟秋冷静地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们……”
    那人竟不再听,把手一挥,“休听他花言巧语,上!”孟秋三人见无可挽回,只好
    迎着一群官兵冲上。
        三人手中银剑蛟龙腾渊般四处飞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时间刀光剑影,
    只逼得官兵四处逃窜。叶洵一眼瞥见刚才那个耀武扬威的家伙正在向墙角缩去,不
    由怒气冲上心头,一招玉女投梭,连人带剑一齐奔了过去,那人慌乱中转身看去,
    惊叫一声,却不防脖子一凉,叶洵的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叶洵冷着脸,斥道:“你这糊涂东西,看我一剑杀了你。”那人苦着脸哀求道:
    “姑奶奶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儿,就请你放了我这一回吧。”叶洵鄙夷
    地看了他一眼,撤回剑,“就你这种人,我还怕污了我的剑呢!”孟秋打退官兵,
    走过来道:“你回去告诉你们上司,杀人者另有其人,绝不是我们。”一转身,看
    也不看那人,和陆鱼,叶洵三人扬长而去。
        “啊,杀得真痛快!”陆鱼抚摸着剑兴奋地说。叶洵忧心忡忡地靠近孟秋,轻
    声地说道:“大哥,你看官府会相信我们么?”“不知道,”孟秋摇摇头,“可是
    有一点是清楚的,我们不愿意和官府作对。”他看看叶洵,安慰道:“小洵,你不
    用担心,马上就要回山了,上了山,一切自然都有师父作主。”叶洵点点头,乖乖
    巧巧地笑了。
        “她真像我的妹子。”孟秋忽生奇念,一想之下不觉顿生愧意,“洵妹待我之
    情,我对洵妹之意,怎么会像兄妹呢?也许她今后就是我的终生伴侣呢!”如此想
    着,一种甜蜜,一种惶惑袭上心头,竟有些恍恍惚惚起来。
        渐渐地,看见一座高高的大坝耸立在岷江上,涛涛的江水在这里分流。叶洵忘
    情地拍手叫道:“那一定就是战国时李冰父子修筑的都江堰了,好气派啊!”三人
    策马缓缓而行,孟秋指着都江堰,说道:“你看,那个像水瓶的就是宝瓶口,它是
    内江的进水口,是从玉垒山岩体中凿出来的。”“我听我娘说过,李冰父子为了修
    造都江堰花了毕生的精力。”叶洵说着,心思已沉浸在历史的岁月中。
        三人静静地观望着奔流的岷江水在这里被驯服,他们感到一种伟大的精神力量
    在流动,那是先人的意志在震撼着他们。
        后来,他们看到一个人,一个他们想见又不愿意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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