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enry (尽管上帝发笑, 人类仍要思索),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帝国时代的士兵》下(转寄)(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1月15日08:50:01 星期一),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henry 的信箱 】
【 原文由 roselara.bbs@smth.org 所发表 】
发信人: chenxiaoyun (西门吐血),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帝国时代的士兵》下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at Jan 13 11:23:42 2001)






我是让人扶回领地的。
扶我的人叫阿德,他身上的并不比我少多少,奇怪的是,看起来并不强壮的他,却
依然有力气扶我回领地。
林子边上站着两个人影,不用看我也知道,一个是丽,一个是橙。
想想出征时,我们是一大群活蹦乱的棒小伙,而回来的时候,却让稀零的人头、伤
残的身体代替成凄惊的风景。
士兵们的心头格外的沉重,他们默默地走过丽和橙的身边,每个人都在躲避着她们
的目光。
战争,让每个人都不再拥有春天般的记忆。
丽的脸很苍白,她找了许久,还是没找到小铁的身影。
我走上前去,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我那痛苦的神情很快被她读懂了。
丽扯着衣角,咬着发白的下唇,说,他回不来了,是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取出小铁的心,递给她,说,这是小铁要我亲手交给你的。
丽的脸更苍白了,下唇已被咬出血来,她说,他还说了些什么?
我沉默了许久,说,他说他的心永远属于你。
丽看着手中的心,小铁的心,泪花缀满了脸庞,她神情变得很古怪。她突然张口,
将小铁的心吃进肚子,那样子实在可怖极了。
我惊呆了,除了将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知还该做什么。
丽笑了,说,你看,铁的心永远属于我了,我和他,谁也再无法将我们分开了。
我想呕,却呕不出什么东西来。
丽仍笑着,但神情却变得越来越邪气,她踉踉跄跄地开了,边走边轻轻说,铁,你
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橙哭了,说,丽疯了。
我说,她不会永远疯下去的。
橙瞪着我,许久许久,轻叹说,你说的没错。
丽才走出二十丈,人就斜斜地倒了下去。
我和橙一声惊呼,向丽奔去,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我却想不到它来这么快。
丽的嘴角处渗出一丝血迹,她是咬舌自尽的。
她死的时候,嘴角边带着浅浅的笑,笑得那么孤独、那么幽怨,我看了,,心几乎
要碎了。
我说,丽好可怜。
橙哭了,说,女人都很可怜,尤其是困于爱情的女人。
我说,你呢,你等到了要等的人吗?
橙破涕一笑,说,等到了。
我吃了一惊,眼睛往后一撇,说,不会是他?我指的是阿德。
橙摇了摇头,说,不是。
我奇怪了,说,那……
橙笑得很神秘,她的脸突然变得通红通红。
我呆了一呆,轻轻说,不会是我吧?
橙笑了,羞涩地笑了,并且用力地点点头。
我说不出话来,目光金属化了几分钟,好半天才收回四处游离的魂魄,说,你别开
玩笑。
橙说,我不开玩笑。
我说,可我是个士兵。
橙轻轻说,我不介意。
我心头一热,一股暖流从脚底直冲到了头顶,我想把橙拥抱入怀,可是,最终,我
并没有这么做。
我,沉默了。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冷却剂,它浇熄了我的热情,也浇冷了我的心。
我说,可我介意。
我走了,努力装出很无所谓的样子走了,可是我知道,我的心比刀割还难受。
我爱橙吗?当然不爱,我以前从没和她说过话,她的名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对于一个我并不爱的人,我为什么要随便接受她的爱情啊?更何况,我是士兵,我
的身子、我的心都是属于陛下的。
我真的不爱她吗?我知道那是骗不了自己的,如果真的一点也不爱她,我的心也不
会这么难受了。
拒绝一个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是要同时承受两次心灵上的伤害。
身后,是橙轻轻的抽泣之声,此时的她,一定心碎了。
我不敢回首,我生怕自己也会流泪,我的泪只能为陛下一人流的。
是的,我的泪最终没流下来,可我却知道,我的泪是流进肚子里的。
阿德突然追了上来,说,她是个女人,好女人,你不该这么伤她的心。
我沉默了,今天是沉默的季节,却并不是收获的季节,我已很擅长于用这种方式来
表达我的情感。
阿德瞪着我,许久,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你的苦衷。他走开了。
他已发现我内心的伤痕,他并不想在我的心口上再多添一道伤痕。
我伫足,看着远方的天空,那是已被征服过的异族人的天空。
天空阴郁而惨淡,我的心情也阴郁而惨淡。
帝国时代的天空,好象从来没有晴朗过。
我笑了,苦笑了,笑得满嘴发涩,也笑得满眼是泪。

                                 六


巫师。
巫师是我们这个时代离神最近的人。
在我的眼中,巫师的地位是仅次于陛下的,他不仅能给我们带来神的旨意,还能将
我们内心的烦恼转达给神。
在这个纯粹逻辑的年代,神是不允许有人违反他制定的一系列游戏规则,那些潜意
识中带着叛逆因子的人,必将做为时代的垃圾扫地出门的。
历史,只能由神来叙写,而不是时代下的我们。
帝国时代中的人们,与其说对神的崇敬,不如说是对神的恐惧。因此,最接近神的
巫师,也成为这种恐惧的衍生品。
我对巫师的恐惧并不比对神的少,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心情烦躁的时候,每一个想
找倾诉的对象,却是巫师。
巫师,在庙里。
庙,在我的眼里。
我,不敢走进去,没有巫师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入,除了陛下。
巫师似乎早知道我会来,我刚站好,他就说,进来吧,我的孩子。
我走了进去,发现巫师在屋的正中央,盘膝而坐,他的正前方是一个很古怪的人头
塑像。看巫师一脸虔诚的样子,我想,那大概就是神吧。
巫师没有转过身来,他说,我的孩子,神创造了这个时代,时代又创造你和我,我
们全是神的子民,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在神的面前倾诉,他会化解你心中的因惑和
不安。
我跪了下去,把脸贴到了地下,对神,我的恐惧和崇敬是互相叠加的。
我轻轻说,神,我恋爱了。
然后是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今天的沉默,似乎特别地漫长,我能感到时间的车
轮反复辗压着我忐忑不安的神经。
我说,神,惩罚我吧,我无法驱除心中的魔鬼。
巫师突然说,神是不会惩罚他的子民的,惩罚人的是这个时代,帝国的时代。
我沉默了,沉默有时候也代表着无知。
巫师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他说,神只会惩罚那引起背叛时代的人。
我明白巫师的意思,我们全都生活在帝国的时代里,无论时代带给我们什么,我们
都不能有任何的怨言,更不能做出背叛这个时代的法则的事来。
我说,我明白了,我会洗净心中的污垢,神,请原谅我的罪孽吧。
巫师轻叹,说,神会原谅你的,你走吧。
我深深地吻了一下砖石,猫着身子退出了庙。
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心中的污垢已经洗净,心灵得了升华。
我伸了伸懒腰,拂去耳边的冷风,深深地呼吸着来自大地的芬芳气息。这,就是我
熟悉的时代,帝国的时代。

                             七


进攻的号角再次响起,这次吹响号角的人却不是帝国的士兵,而来自另一方的异族
人。
那是一个阴郁的早晨,也是流血的早晨。
早晨,孕育着生命,也孕育着死亡。
异族人的入侵很有效,他们显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们是从我们认为不可能出现的后方森林攻入的,他们来势光汹汹,组织严密,目
标也很明确。
他们的目标就是帝国的皇帝,我们的陛下。
此时,陛下并不在城堡里,他正在城墙根上散步,他已许久没有这么散步,也许对
异族人的初胜,让他有了如此的兴致。
异族人潮水般地涌入领地,许多人被突如其来的入侵弄得不知所措。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帝国的士兵,他们勇敢地冲了上去,很快却象稻草一样悲哀地倒
下。
入侵的异族人太多了,比我们的人口还多。
谁都明白,这是异族人的倾国一击。
我看见阿德抄着一把锄头冲了上去,他来不及找他的刀。
我也冲了上去,想帮助他,可是已来不及了,乱刀之下,他木桩似地倒下了。
他一倒下,身上就喷出了三十几道血箭,喷得漫天都是血花。
他是睁着双眼死的,死时,两眼瞪着阴郁而惨淡的天空。
我不知道他临死前看见了什么,我只知道他哭了。
异族人很快将陛下团团围住,刀光下是一张张狰狞的笑脸。
他们扬起了刀,刀,在晨光中散发着血腥的气息。
我几乎是屏着气看着他们劈下了刀。
血,雾一般散开,悠悠地弥漫在一片刀的海洋中,一颗人头冲天而起,抛了老高老
高,许久才滚落在地。
那个无头的锦衣人,斜斜地倒下。他生前,是我们崇敬的陛下,死时,和普通阵亡
的士兵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刀和斧了在空中乱舞,可那并不是我们的刀和斧。
异族人旁若无人地大笑大跳,先前,他们象野兽般残暴,现在,他们象孩子般欢跳

陛下死了,帝国的顶梁柱也倒了,我们全哭了,这是我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我知道,我们失去朱仅仅是陛下,我们还失去了所有的尊严和自信。
无数的光点在周围汇集,形成一片光的海洋,我看不到这个世界,我只看到自己手
中的刀。
刀,铿然落地,我没有去捡,它现在对我来说已不如一把锄头来得重要。
音乐依然悠扬,可欢乐的却不是我们,看着异族人放肆的笑脸,我的心却反而平静
了下来。
帝国已经灭亡了,生命也已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我知道帝国的时代并不需要和平
,没有战争的年代并不符合神的游戏法则。
火红的金字在天幕上闪现,我没有去看,那是给胜利者看的。
我突然开始厌恶这种程序般的仪式注脚,它就象毒品一样,在快乐的同时,侵蚀着
人们仅有的同情心,它只会将人们彼此仇恨的图腾绘制得越来越精美,也越来越邪
恶。
这个时代的历史是由神来叙写的,而神垂青的却是时代的胜利者。现在,我们已经
不再拥有胜利者的桂冠。
我们站着,象塑像一样。我们一生都在为帝国的强大打拼着,现在帝国灭亡了,我
们也失去了存在的支撑点。
异族人开始了屠杀,正如我们曾经对别人屠杀一样。
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我们已没有了理想和信念,不再是纯粹意义上的人,我们
只比伐木工人斧头下的树木,样子好看一些。
我知道,这也是神的游戏法则的一部分。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每个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嘲笑。
突然,有人,抓起了我的手,向林子深处奔去。
我就象一只听话的羊羔,任凭着那人领着,一路奔跑。
我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应变能力。
云,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说。
这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奇怪,忍不住去看。
橙,是橙。
我心爱的女子。
我哭了,象淘气的孩子哭了,这是我第一次为陛下以外的人流泪。
橙轻抚我满是泪水的脸,轻声说,云,我们永远也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我忍不住将她拥抱入怀,放声大哭,我知道这很丢脸,但我已全然不顾了,尽情地
发泄着积淤心中,被时代压抑的所有的伤感。
我说,帝国完了,我也完了。
橙哭了,她紧紧地抱着我,身子不住地轻颤,她说,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的。
我沉默了,这是很痛苦的沉默,但我却别无选择。
橙抬起脸,轻声说,这个世界很大,我们可以离开帝国的领地,去寻找一个只属于
我们俩的自由土地,那个土地上没有战争,也不没有仇恨,好吗?
我仍在沉默,目光却放飞在远方那阴郁而惨淡的天空,天空下依然是帝国的领地。
许久,我轻声说,有这个地方吗?
橙肯定地说,一定有。
我说,好吧,那我们一起去寻找那个自由的地方。
橙再次抱紧了我,她又哭了,这次,她的泪水却是幸福而甜蜜的。

                          八


神,是不会原谅背叛这个时代的人。这是巫师常说的话。
现在,我相信了这话,因为巫师的忠告已经变成了现实。
橙,中了一箭,血,流了很多,却,没有马上死去。
我背着她,不断地向前跑。我不能停下来,因为,后面,是异族人的追兵。
橙说,我要死了。
我哭了,说,橙,你不会死的,我们还没有找到那块自由的土地。
橙轻声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儿都是自由的土地。
我说,橙,你死了,我也会死的。
橙笑了,笑得很凄凉,她说,你是士兵,士兵就应该坚强地活下去。
我说,我已不再是士兵了,我已失去了士兵最宝贵的两样东西--刀和信念。
橙说,云,放我下来吧,我是活不长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你走吧。
我又哭了,说,橙,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忘了曾说的话吗?你说,我们永远也
不要再分开了。
橙轻轻地叹息,那蔚蓝色的眼眸里,闪着忧伤的光,她哭了。
背着橙,我不住地跑着,跑着,终于,我还是让一块石头给绊了,我和她一起栽倒
在地。
很痛,但不如心来得痛。
异族人围了上来。
有人说,士兵,投降吧,你的王国已经灭亡了,你无处可去。
也有人说,士兵,帝国的疆域连到了天边,你是一辈子也跑不出去的。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背好橙,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走。我答应了橙,要去寻找自由
的土地,我不能让橙失望。
异族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我都全不在乎,我的心中就只有橙一个人,任何
力量都无法将我们分开,包括,神的力量。
我说,橙,前面就是自由的土地,我们很快就到了。
橙,没有回答,她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
我哭了,用悲伤得无法形容的脸贴着橙那冰冷僵硬的脸,轻声说,橙,我们永远也
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有人上前砍了我一刀,血喷也出来,喷得我一脸都是,也喷得他一脸都是,但我已
不再恨他。
我并不感到痛,我也不在乎痛,我说,橙,看到了吗?前面就是自由的土地。
又一人冲了上来,砍了我一刀,我倒下了,却很快又站了起。我背好橙,仍痴痴地
向前走,就好象刚才只被石子绊了一下脚。
更多的人冲了上来,他们扬起了刀,就象对陛下扬起刀一样,刀光下是一张狰狞可
怖的笑脸。
面对死神,我已不再恐惧,我把脸紧紧贴着橙的脸,柔声说,橙,你再坚持一会儿
,翻过了这片山,我们就可以亲吻自由的土地了。
刀光落下,我也倒下了。
我曾听老西说,刀吹断骨头的声音很好听,就象风声一样。
我听到了风声,很好听的风声。
橙,就倒在我的身边,我爬了过去,将脸靠在她那已不再有生命气息的脸上,我哭
了。
神,是不会原谅背叛时代的人。我并没有忘记巫师的话。
是的,我背叛了这个时代,我已经学会了如何不再去憎恨别人,我也学会了如何接
受别人的爱,虽然我得到了神的惩罚,但我却绝不后悔。
我看着天空,天空依然阴郁而惨淡,我的心情却变得快乐起来。
这一次,我,没有哭。我握紧了橙冰冷的手,轻声说,橙,你等等我,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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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BBS 水木清华站 smth.org·[FROM: 210.34.4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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