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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亮剑(23) flaxs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6月01日22:07:16 星期六),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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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亮剑(2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y 13 14:30:33 2000), 转信
第二十三章
那年冬天,学院里放假,李云龙迫不及待地乘火车回家看儿子,儿子出世后,他还没见
过呢。正赶上田雨也放假,夫妻总算团聚了。
李云龙见了儿子很兴奋,他表达爱心总是很过火,先是用满脸又粗又硬的胡茬子在儿子
娇嫩的小脸上乱蹭,扎得儿子又哭又叫,他哪管这些,又把儿子举过头顶,像是举杠铃
,数次之后,觉得意犹末尽,又把儿子往天上扔,扔得高高的,再接住继续扔,并且乐
此不疲,吓得儿子哭声都变了,使田雨怒不可遏,冲过来和他抢儿子,说他简直不是在
疼儿子,而是在草营人命。李云龙的理由很简单,这是我的儿子,扔两下谁也管不着,
老子这是疼他,喜欢他,哭两声是不习惯,过后习惯了你不扔他还不干呢。再说了,这
又不是地主家的少爷,哪能养得这么娇气?将来还怎么当兵?"
田雨很不高兴:"孩子才这么小,你怎么就想到将来送他去当兵?"
李云龙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是当兵,我儿子不接我的班,要他干什么?"
田雨努力压住内心的不快说:"你难道就不想让他干点儿别的?上大学,当个工程师或是
医生什么的?"
"那些职业让别人的儿子去干,我的儿子只能去当兵,谁让他摊上个当兵的爹呢?"李云龙
固执得很。
这次夫妻团聚,田雨一点儿也没有久别胜新婚的感觉,新婚时的那种激情已经渐渐消失
,夫妻问的对话也越来越简单,除了关于孩子问题和日常生活,似乎就没什么好交流的
了。李云龙倒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他吃得下睡得着,白天逗逗儿子,找几个老战友吹
牛、喝酒,晚上上了床便如狼似虎。过后一翻身,两分钟之内就进入梦乡,随即鼾声大
作,声音大得吓人。每当这时,田雨都睡意全无,她披上睡衣下床,到书房里继续看书
。
田雨在外语学院主修俄语,她知道要想学好这门语言,必须要了解俄罗斯的文化和历史
,要了解这个民族的性格。仅靠课堂上学的那点儿东西远远不够,需要多看些俄罗斯文
学名著和欣赏俄罗斯的艺术。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感到,俄罗斯文化的博大精深,这个民族太不可思议了。19
41年,当德国纳粹军队兵临莫斯科城下时,斯大林曾发表了一段极富感染力的演说:法
西斯主义要毁灭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呢?是曾经出现过库图佐夫和苏沃洛夫、普希金和
托尔斯泰、列宾和苏里科夫、车尔尼雪夫斯基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格林卡和柴科夫斯
基……这些伟大人物的民族……田雨非常神往,哪个民族能有这么多世界级的文学家、
军事家、音乐家、画家,阵容如此强大,真是群星璀璨。希特勒真是个疯子,这样的民
族岂是可以征服的?
随着对俄罗斯文化和历史的深入了解,田雨又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不安,他们的历代统治
者都极具全球战略眼光,从18世纪的彼得一世开始,尽管他们的舰队西出大西洋、东进
太平洋,地理位置上尽占两大洋之便利,但彼得大帝的战略眼光竞准确地落在博斯普鲁
斯海峡上,为了争夺这条狭窄的黑海出海口,不惜和土耳其进行一场战争,19世纪末对
中国东北、西北领土的蚕食。他们的血液里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对外扩张基因,对领土的
贪婪不在老牌殖民帝国之下,斯大林执政后,比起老沙皇竞有之过而无不及,对波罗的
海三个小国的并吞,对芬兰蛮横的领土要求,甚至和希特勒一起瓜分波兰,看来,意识
形态的改变解决不了狭隘的民族主义问题,是狼就要吃肉,他们血液里的不安分是不会
受意识形态的影响的,不管他信仰共产主义还是法西斯主义。
此时正值中苏蜜月,这么看待"老大哥"是不是有点儿离经叛道?田雨感到有些可伯,毕竟
她还是个共产党员。
英国那个老牌政治家迪斯雷利首相说:"没有永恒的敌人,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
利益。"两个大国之间的"蜜月"是颇具讽刺意味的,既是蜜月就不可能长久,高潮过去就
是低谷,两口子就要吵架了,夫妻之间吵架大不了离婚,两个大国之间一旦吵架问题就
严重了,兵戎相见则是必然的。
"小田呀,赶快准备一下,我那伺学丁伟要来啦,这小子去南昌,听说武夷山不远了,逛
了武夷山,才想起到我这儿来,说是来讨债,找我要欠他的茅台酒,今晚咱们请他吃饭
好不好?"李云龙休假期间正闲得慌,一听丁伟要来,不由兴奋起来。
田雨说:"哟,真巧,我父母傍晚也要到了,弄不好他们坐一列火车,他们要看外孙子,
这次两位老人家肯定很开心。那个丁伟,我听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很希望认识他。"
军事学院休假,同学们都急急忙忙去和老婆孩子团聚,惟独丁伟不回家,他找出一件皮
夹克穿上,把黄呢子军装胡乱一团塞进衣柜,头上戴顶粗花格呢的苏格兰帽。尽管因为
军衔问题他受到院长的训斥,但他还是不愿穿军装,因为穿军装就得佩军衔,他对肩章
上的一颗星一直耿耿于怀。这次休假他决定穿便衣外出,他没什么目的,只想四处走走
,走到哪里算哪里,好在他老战友多,随便哪个省都有。50年代,丁伟这身打扮,尤其
是他的苏格兰便帽,颇显得标新立异,一路上招来不少人侧目而视。
在南昌的军人招待所,丁伟要求给个单间住宿,一个管理干部见他的介绍信注明身份是
南京军事学院学员,便没拿他当回事,把他轰到一个大房间,房间里有30多张双层床。
丁伟找到自己的铺位便躺下睡过去,他做了个很令人兴奋的梦,具体情节很模糊,只记
得自己的肩章上出现了三颗星,他成了上将,一大群少将、中将在规规矩矩向他敬礼,
他很谦虚地点着头,嘴里说着:"稍息、稍息……"
突然,他觉得一些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他下意识用手抹了一把,觉得嘴里咸咸的,立
刻窜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的上铺坐着一个上尉正在逗孩子,更可气的是这个上尉像所有
农民一样,把褥子和被子都卷成一个卷,露出光秃秃的床板,那个缺乏教养的孩子正肆
元忌惮地向床板上撒尿,尿水顺着板缝滴落下来。
丁伟勃然大怒:"这孩子怎么往老子脸上撤尿?有人下没人养的东西,你是他爹吗?给我滚
下来……"
那上尉一听丁伟骂人,顿时也火了。打丁伟一进门,他就看着不顺眼,尤其是那身不伦
不类的装束,那顶粗花格呢的苏格兰帽,解放都六七年了,咋还有人打扮得像洋人的狗
腿子?好人能这打扮?这样的人咋也敢住到军人招待所来?还他妈敢张嘴骂人?上尉从两米
多高的上层铺板上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竟没有一点儿声响。丁伟一楞,
咦?这狗日的身手不一般。他没来得及多想,就被上尉一把揪住衣领。上尉好像刚喝过酒
,满嘴喷着酒气,两眼瞪得铃档大,似乎凸了出来,他恶狠狠地说:"你狗娘养的骂谁?
欠揍是不是?"
丁伟一时竞给气乐了,妈的,这么多年了,只有我揍别人,还没见过有人敢跟老子动拳
头,真他妈的吃了豹子胆啦。他平静地望着对方道:"好哇,你胆子不小,敢跟我动手,
你知道我是谁?"
上尉轻蔑地说:"我管你是谁?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一样揍你。"说着还使劲揪着丁伟的衣领
晃动了几下。
丁伟真火了,他在红军时期就是侦察连的格斗高手,他深知近距离格斗拳脚都使不上,
而膝盖和臂肘是最凌厉的武器。妈的,得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于,让他知道马
王爷是几只眼。丁伟抓住上尉揪衣领的手腕,使出"别肘擒拿"的路数,想一举制住上尉
。但上尉一个"脱腕"动作紧接着又是个"缠腕",反而抓住丁伟的手腕,他的心猛地一沉
,糟了,这是个高手,反擒拿动作极为娴熟。高手格斗,胜负只在毫发之间,丁伟一招
落空,候然变招,.他屈起右臂,一个"扫肘"向上尉左下额扫去。上尉滑得像条泥鳅,
他身形纹丝不动,只略一抬下巴,丁伟的臂肘便擦着下巴划空了,紧接着上尉抓住丁伟
的左腕,谁也没看见他使了个什么动作,丁伟的身子竞腾空而起平平地飞落到他刚才躺
过的床上,这一招看似轻飘飘,实际上丁伟落在床板上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几乎
把床砸塌,这一连串动作只发生在一妻间,旁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解劝。
上尉身子微微斜倾,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呈丁字步,双掌呈松弛状态自然下垂,他静静
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丁伟,准备用这种姿势迎击丁伟的报复。
丁伟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叫道:"他妈的,好身手!快讲讲,你小子哪儿学的功夫?是什么
门派?"
正准备继续打架的上尉楞了,这个戴着洋人帽子的家伙是不是神经病?挨了揍倒先问咱是
什么门派。真邪门了。
一个佩少校军衔的军官闻讯赶来,厉声问道:"是谁动手打架?太无法无天了,都是哪个
部队的?把证件交出来。"
丁伟笑嘻嘻地甩出了军官证,那少校一看就变了脸色,"啪"的一个立正,敬礼道:"少将
同志,您……您怎么住在这里?我是招待所所长冯水清,请您指示。"
一霎间,屋子里静极了,所有的人都立正站在那里呆住了。
丁伟笑着挥挥手说:"没事,没事,大家都去干自己的事,我想和这个上尉好好谈谈,所
长同志,你也请回吧。"
人群散去,屋里只剩下丁伟和上尉两个人。上尉面色平静地望着丁伟,似乎像什么事也
没发生过,既不惊慌也不道歉。丁伟心里暗暗惊讶,这小子心理素质不错,很稳定,这
种人大概不会被任何事吓住。
丁伟故意板着脸说:"上尉,你不太走运呀,你知道一个上尉揍了一个少将会有什么结果
吗?"
上尉微微一笑:"知道,对我来说,打了一个少校和打了一个少将都是一回事,反正要受
惩罚,我做事从不后悔,打了就打了,是上军事法庭还是开除军籍你看着办。"
丁伟乐了:"好样的,有种,是条汉子,是男子汉就得硬到底,刀架脖子也不能认熊,少
将的牌子只能吓唬耗子,可吓不了好汉。认识一下吧,我叫丁伟,你要不计较我拳脚不
行,咱就交个朋友。"
上尉一惊:"你是丁伟?四野的纵队司令?我早听说过你,乖乖,我段鹏可是有眼不识泰山
啦,您……是不是再打我一顿?咱们扯个平?"
丁伟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呀,瞧,这不是败在你手下啦,来,坐、坐,好好聊聊
,你是哪个部队的?咋这么好的功夫?"
"少将同志,××军××师侦察连连长段鹏听候您的指示。"段鹏立正答道。
"他妈的,我说呢,大水冲了龙王庙,闹了半天是李云龙的兵,我和你们副军长是老战友
了,别拘束,不是外人嘛,聊聊,你在哪儿学的功夫,怎么在这里?"
"报告首长,我是河北沧州人,四四年入伍,在我们老家,家家都练武,每家都有祖传的
绝招,我这功夫也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从四岁开始练功,有点儿差错我爹就把我吊在
树上用鞭子抽一顿,就这么抽出来的。有年春天我去赶集卖核桃,一个鬼子军曹抢了我
核桃不给钱还拿刺刀捅我,一怒之下我把他脖子给拧断了,就这么投的八路。这次是回
家接媳妇随军,路过南昌又下车看看亲戚,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您。"
丁伟沉吟道:"哦,抗战后期入伍,军龄十二年了,应该参加过不少大战役了,怎么才是
连级?是不是又犯了啥错误?"
"降过两次级,淮海战役打碾庄,为抢战利品把中野的一个连长打了,由连长被降为排长
。打上海时,我在俘虏群里发现我们村地主少爷何正德,他家和我家有死仇,我找了他
很多年,这次总算把仇报了,又被降级,从连长降成排长。"
"妈的,你把俘虏干掉啦?"丁伟问。
"重伤,要不是指导员把我抱住,我就把他宰了。"
"酶,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要不怎么说你是李云龙的兵呢,那家伙这辈子受的降级
处分比你可多。这样吧,明天跟我一起走,我也正好想去看看李云龙呢。"
"是,首长。"
丁伟去别人家一般是叫着主人的名字推门就进,从来不会礼貌的敲门,好在部队里大老
粗多,都没什么讲究,没人会怪罪他。他这次到了李云龙家也是大叫着推门就进:"老李
呢?老李呀,看看谁来啦?我把你岳父母带来啦,真他妈的巧,硬是在火车上一个包厢,
我这一聊,才知道……"
李云龙正在客厅的地毯上学狗爬,背上骑着儿子,他一见丁伟进了门,便兴奋起来,一
时忘了背上的儿子,从地毯上一跃而起,嘴里亲热地叫着:"嗨,你狗日的咋才到……"
他背上的儿子被重重地摔在地毯上,顿时没命地大哭起来。他冲过去先给了丁伟一拳,
然后才向田墨轩夫妇问好,又发现儿子在没命地嚎哭,便照儿子屁股拍了一巴掌:"摔一
下就至于这么嚎?这儿子养得快成地主少爷啦,不许哭!再哭老子揍你……"
田雨从楼上冲下来抱过儿子,朝李云龙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高兴也打孩子?"
他们先把父母请上楼,又下来和丁伟寒喧几句。
丁伟中气十足地说:"这是嫂子吧?丁伟拜见嫂子啦,唉?老李,咱俩谁大?不行不行,这
事得搞清楚,不然可是一辈子的事,我是1910年腊月二十八出生,你呢?"
李云龙说:"这还用说吗?当然我大,我是1910年正月十五出生,你该叫哥叫嫂子才是。
"田雨笑着说:"丁军长,我经常听老李念叨你,说你可神了。"
丁伟紧张地问:"嫂子,这小子是不是净说我坏话?"
"说你在东北打仗之余还做买卖赚钱,副业搞得也不错,还会酿酒呢。还有,说你的部队
凶极了,过渡口时和友邻部队抢渡口,敢架起机枪吓唬人,谁敢抢就扫谁,有这事吗?"
"哦,这倒有,这怨他们不懂事,这么窄的渡口,总要有先有后的过,所以主力优先。"
田雨寒喧了几句,便转身上楼招呼父母,在楼梯上,她还在想,老李说的没错,这个丁
伟言谈话语、举手投足问有一种雄性的气息,有这种气质的男人仿佛天生是为战争才来
到这个世界上的。如果世界上没有战争,他们可能就不会出世了,丁伟是这样,我那老
李也是这么个家伙。男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同是男人却反差极大,有贾宝玉的柔情似
水,就有李云龙、丁伟这种坚硬似铁,阳气逼人。对于女人而言,如果柔情似水可以温
暖女人的心灵,那么真正的阳刚之气可以使女人从思想到身体都变得酥软。两者相比,
田雨暗暗承认,若让她选择一千次她也肯定会选择后者。
丁伟看着田雨的背影对李云龙小声说:"老李,找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搁在家里放心吗?"
"漂亮吗?我咋觉着也就是一般呢?"
"你看,你看,逮住便宜卖乖是不是?"
楼上的沈丹虹问女儿:"过得好吗?"
田雨淡淡地说:"挺好的。"田墨轩看着女儿说:"恐怕不是这样吧?我们进门才几分钟,
就发现这个李云龙是个很粗暴的人,看他教育孩子的方式就知道,你们俩文化和教养的
差距太大了,你幸福吗?"
田雨笑笑说:"爸爸,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完美,这您知道。何况,他是我自己选择的,我
没什么好抱怨的。"
沈丹虹说:"算了,不说这些,说说你的学习情况,学俄文不简单,不光是语言,俄罗斯
的文化积淀很深厚的,你以前没机会接触,现在可别放过这个机会,一旦走上这条路,
你想停都停不下来,一个列夫·托尔斯泰就够你研究一辈子的。"
李云龙上楼来请岳父岳母下楼吃饭,田雨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丁伟斟满几杯酒,无拘束地大声说:"嫂夫人、伯父、伯母,我丁伟打小就敬重有学问的
人,我的老战友李云龙能有这么有学问的岳父岳母和老婆,我丁伟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老李这辈子不容易呀,苦没少吃,血没少流,现在也该过过安稳日子啦,来,我敬你们
一杯,我先干了。"他一扬脖子,把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倒过来晃晃,他那种特有的
豪气,使大家很受感染。
李云龙一口把酒干了道:"老丁,你这家伙这些年酒量倒是见长了,我记得以前喝酒半斤
就能放倒你。"
"你算说对了,跟老大哥喝酒练的。四五年抗战胜利,我带一个团出关,刚到沈阳就碰上
苏联红军,当时我心里那个乐啊,颠颠的一溜儿小跑就迎上去啦,就像见到娘家人似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咱热脸蛋儿一下子贴到冷屁股上,人家一个上校,小脸儿绷得像块铁
板,一挥手,好家伙,坦克大炮转盘枪全指着我们,硬是要缴我们的械。全团的弟兄们
都傻了,两边都没带翻译,就靠比划了。我的政委在地上画了个镰刀斧头再指指自己,
老大哥总算明白了,枪口是不对着我们了,可就是不让我们进沈阳。后来翻译来了我们
才知道,人家和国民党有条约,只承认国民党政府,不认咱土八路。"
李云龙瞪大了眼:"有这事?咱和老大哥都姓共啊?"
"是呀,我们也想不通。我们从冀中出发时,上级告诉我们是去东北接收小日本的装备。
听说东北富的流油儿,满地的机枪大炮没人拣,大米白面堆得像小山,到那儿你就甩开
腮帮子可劲儿造吧。得,我们还真实心眼儿,把武器都留给了冀中部队,全团只带了十
几枝手枪就上路了,咱是冲着发财去的呀,结果老大哥连城都不让进,怎么办?咱得想辙
,我和政委一商量,办法就来了。全团谁带着钱都掏出来,凑凑买酒请客,和老大哥搞
个联欢。全团选出七八个喝酒高手算是敢死队吧,由我带队。我对政委说,估计我这一
去三天之内会不省人事,这团长你先代着。咱先说好,万一我醒不过来得闹个烈士待遇
。"
田雨笑道:"够悲壮的。"
田墨轩也听得入神:"还真有点易水悲歌的味道。"
李云龙喝口酒说:"哼,听他吹吧。"
"吹牛?我那搭档老王就在南京政治学院学习呢,不信你问他,六十度的地瓜烧那天我喝
了两瓶,那个苏联上校和我对喝,喝到一瓶半就一头栽倒不省人事了,嘴里直吐白沫儿
跟螃蟹似的。我们的人也醉得够呛,有个连长喝了两瓶半居然没倒下,不过已谁也不认
识了,硬是把我当成他老家的舅舅,一个劲儿地问我他娘咋样了,还错把茶壶当夜壶,
掏出那活儿就往里尿……哟,对不起,对不起,一不留神粗话就来了。"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田雨捂着嘴笑红了脸。
"我是二天后才醒过来。一睁眼你猜怎么样?全团清一色的日本皮大衣,手里的家伙全变
啦,三八大盖、歪把子,连九二式步兵炮都装备上了,政委说,那上校还真够意思,第
二天酒一醒就派人来说,你们不用进城,郊区有个地方你们去看看。我们按他说的地方
一找,好家伙,发现关东军的一个大仓库,这下可发财啦。有了装备就好办,我收编了
不少散兵游勇,没费劲儿就扩编成一个旅,咱来东北不到一个月就成旅长啦。"
田墨轩放下酒杯问:"丁军长,你和苏联人打过交道,能否谈谈印象呢?"
"他们的军事理论很有一套,将领们也很有战略眼光,尤其是战役指挥方面确有独到之处
,部队的战斗力强,火力也是一流的。不过嘛……军队的纪律可不如咱们。还有,说句
对老大哥不大恭敬的话,他们很现实,一边说是来帮咱们打败日本法西斯,一边很利索
地把日本在东北的工厂矿山设备都拆光运走,连根螺丝钉也没剩下,这让人心里怪不舒
服的。好比你丢了钱包,有人拣到了,还你之前说,对不起,里面的钱得分我一半。按
咱中国人的传统,帮了别人就马上索取回报也太那个了。"
田墨轩若有所思地说:"这还是些小事,算不得什么。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借出兵东北提
出领土要求,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怎么能这样做?"
"您是指外蒙古?"
"对,它急于在自己的国境线外建立起战略缓冲地带,就不惜:践踏邻国的主权……"
李云龙"砰"地一声把酒杯顿在桌上:"怎么能这样说?那可是者大哥呀。"
田墨轩扶了扶眼镜坦然道:"列宁曾说过,要把老沙皇夺走的15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还给
中国,斯大林同志不会这么健忘吧?怎么现在不提了?你知道苏芬战争的原因吗?那是苏联
为了列宁格勒的安全向芬兰提出领土要求,当要求得不到满足时便悍然出兵,这算什么
?如果你不知道这些,我再告诉你,咱们的老大哥还和希特勒一起瓜分了波兰,苏联军队
和纳粹军队在波兰中部会师时,场面还很热烈呢。然后就是波罗的海的三个主权国家一
夜之间就并入了苏联版图……"
啪!李云龙猛击一掌,桌上的酒杯碟碗都蹦了起来。他怒吼道:"够了,你这种言论太危
险了,说句不客气的,这简直是反革命言论,是要杀头的……"
田雨和沈丹虹都吓得脸色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丁伟镇静地劝道:"老李,不要激动嘛,这是在家里,说说个人看法,你不同意可以讨论
嘛。田先生,请您继续说。"
田墨轩毫无惧色,略带讽刺口吻说:"李云龙同志大概忘了宪法规定的公民言论自由的权
利,我田墨轩不仅是个公民,还是个政协委员,这些看法我在政协会议上表达过,既然
贵党邀请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共商国事,我田墨轩对我国的外交政策提一点儿个人
看法又何罪之有呢?我认为这种向苏联一边倒的外交政策值得斟酌。任何时候国家主权和
领土完整都是第一位的,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应引起警惕,国家决策者们应具备冷静的判
断力和预见性。"
丁伟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从防务角度看,一个国家的周边地区如果出现
一个军事强国,那么必然构成潜在的威胁,不管它信奉什么主义,也不管他现在和你关
系有多密切。"
田墨轩注视着丁伟:"至少是在现阶段,民族利益始终高于意识形态,这已被历史证明。
"丁伟和田墨轩对视着,沉默了……
沈丹虹一直没有说话,她只轻声说了句:"今天累了,大家都早点儿休息吧。"
田雨心情复杂地看看父亲又看看丈夫,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客厅里只剩下李云龙和丁伟时,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李云龙低声说:"老
丁呀,我刚才看着你,怎么浑身不对劲儿呢?到底咋不对劲儿,我也说不出来,总觉得有
事要发生。"
丁伟顾左右而言他道:"老李,你岳父还真有学问,有些事,人家说的还真有些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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