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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逐鹿篇·3、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0:55:29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三章 落魄少年
适才那衣衫敝旧的少年一边嚼着手中的馒头,一边饶有趣味地观察下面拥挤的人群
。因为此时馒头、稀粥已经快要分发殆尽,众乞丐也再顾不得规距,纷纷拥上前去,你
争我夺,拥作一团,场面已是一片混乱。
那少年吃光手中的馒头,却没去凑这个热闹,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体力,根本无
法挤进去,更别说分一杯羹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乞丐痛打一顿。
五年的乞讨生涯,早已使他明白,这世界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乞丐的世界也
是一样。
但这少年却并不甘心,仍尚存几分侥幸。在这种混乱拥挤的地方,应该还有一些被
遗落的食物。抱着这种信念,他居高临下,目光四射,四处搜索有无漏掉的食物。对于
不远处虚空道长和文琳的注视,他全然未觉,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两个大有来头的人
物正在注视自己。
也许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当他的目光搜索到靠近院墙时,一只被众乞丐疏忽落地的
馒头映入了他的眼帘。
哈,真的这么好运!少年几乎兴奋地要叫出声来,没有半分耽搁,他立刻开始了抢
拾馒头的行动。
当文琳送走虚空道长,回头再想寻找那落魄少年时,他已迅速溜下假山,像泥鳅一
样钻入人群中。
拥挤的人群中,那些身强力壮的乞丐、流浪汉正在为争夺食物大打出手,自然谁也
不会注意这么个钻来钻去的小乞丐,更不会有人注意那个在地上被踩了七八脚的馒头。
饶是如此,在拥挤的人群中去捡一个被人丢弃的馒头,却也不是一件易事。
少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上被踩了七八脚,头上更挨了好几个“爆栗”,这才将
馒头捡起来,重又挤了出来。
这个馒头好大,足有二两多重,还微微散发着热气,雪白的表皮已满沾污垢和尘土
。但对一个经常食不果腹的乞丐来说,哪还会在乎这些?少年如获至宝般将馒头塞进破
衣,小心翼翼地离开人群,躲在一边去享用这得来不易的食物。
当他享用完毕,“萍园”的施舍也结束了。少年随着人流悄悄离去,接下来的日子
,仍和往常一样,四处游荡,在饭馆酒肆的垃圾堆中寻找可以任何充饥的食物。至于自
己身在何方,要做些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白天走街过巷,四处流浪,有时候会有那好心的大婶给他几个烧饼或端给他一碗剩
饭。晚上,则随便找个破庙、砖窑,或是墙角、屋檐,将自己唯一的“财产”一只破麻
布口袋裹在身上,抵御夜晚的寒风。
他没有名字,也没有父母,虽然他也曾问过收养他的王大爷,但王大爷叹了口气,
用一种悲悯同情的目光看了他好一会,才告诉他真相。
王大爷是在山中采药的时候从一棵垂挂的松树上拾到他的。那时他尚在襁褓之中,
正被山野间的寒风冻的哇哇大哭。四下里再无旁人,看来是他的父母故意将他遗弃在那
儿的了。否则,绝不会有父母会将自己的孩子扔在这人迹罕至的荒野……
少年惊愕地听完后,紧紧咬住了下唇。当天晚上,他一个人躲在房里大哭一场后,
从此就再也不提父母二字,和王大爷一起相依为命,在一户只有数十人的小山村中以打
柴采药为生。
谁知好景不长。五年前一场大旱,农田里颗粒无收,成千上万的百姓离乡背井,出
外逃荒。王大爷膝下并无子女,平日以打柴卖药为生,自然无甚积蓄。逃荒在外,仅有
的一些钱粮耗尽后,也就顺理成章地沦为乞丐。少年便和他一起,行走四方,以乞讨为
生。
直至二年前的一个冬夜,王大爷年老体衰,加上沿途风寒,终于一病不起,在一间
破庙中悄然死去。
乞讨回来的少年摸着唯一的亲人早已冰冷僵硬的尸体,大哭了一场,然后将王大爷
草草埋葬在破庙后,做上标记,以备将来回来扫墓。
从此,他便独自开始了流浪生涯,迄今已有三年多了。虽然他年小体弱,但生性聪
明,加之又从王大爷处学了一些有关草药的知识,有个小病小灾的仍能应付。虽然多次
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险些丧命,但总算挣扎着活了下来。
浪迹天涯的日子里,他开始懂得怎样忍耐痛苦和悲伤,又怎样忍受世态的炎凉和辛
酸。他的神情,日益漠然僵冷。看待这个世界的目光,更是日益麻木空洞。
只有一种情形例外。
每当他看见那些穿红着绿、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少年男女,牵着父母双亲的手,欢快
地叫着、笑着,摇动着手中的拨浪鼓,从他的面前走过时,少年都会站在角落里,痴痴
地看着他们,直至他们的背影也已远去。
只有在这时,少年那倔强冷漠的脸上,才会现出一种深切的悲哀……
寒冬,细雪飘飞。
少年裹着破麻袋,蜷缩在别人的屋檐下。朔风怒号,冷风刺骨,破旧的衣衫抵挡不
住凄厉的风雪,虽然冻得簌簌发抖,他却仍大睁双眼,强迫自己不要睡去,不时爬起身
活动一下四肢,以免四肢被冻僵。几年流浪生涯,已使他目睹了许多年老体弱的乞丐、
流浪汉因各种原因冻饿而死。
寒冷的冬天,对于露宿街头,食不果腹的乞丐来说是极其可怕的。而冬日的夜晚,
更无异于死神的召唤。
少年清楚地记得,那个曾经与自己相依为命十年之久的王大爷教给他这么一个办法
,越是在寒冷的冬天,越是在寒冷的夜晚,就越不能睡着,一定要经常活动,籍此而保
暖。少年听进去了,并也一直这样做,不管怎样寒冷的夜晚,都竭力跑跳活动。依靠这
个简单而又有效的方法,总算勉勉强强捱过了一个又一个饥寒交迫的冬夜奇迹般的又活
了下来。
但王大爷却没有他这样好的运气,在两年前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夜,年已六旬的王大
爷不停地咳嗽,躺在一间破庙里也无力出去乞讨。当他带着好不容易募化到的一些饭团
、剩菜回到破庙,却发现王大爷双目大睁,全身早已冰冷僵硬……
含着热泪将王大爷埋葬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掘的土坑中,少年默默地坐在坟茔
旁,流淌的热泪在他的脸上凝结成晶莹的冰柱,他也丝毫未曾察觉。他就这样默默地坐
着,默默地流泪,直至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他才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后缓缓离
去。
好容易熬到冬去春来,和煦的暖风开始吹拂整个大地。天地万物似乎重又恢复了生
机,草木长出了嫩绿的新芽,清澈的小溪也开始解冻,重又欢快的开始歌唱。
少年从一个破败的砖窑中钻了出来,快活地伸了个懒腰。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下,他
觉得很惬意。虽然他的肚子正饿的“咕咕”直叫,但他的脸上仍露出笑容。不管怎样,
熬过了可怕的冬天,终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在这种四处游荡的岁月又过去两年后,少年渐渐长大,却仍然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
方。他对此倒也并不关心,只想找个地方弄点吃的赶紧填填五脏空空如也的肚子。昨天
一天只弄到半个干硬的烧饼,还是别人吃剩丢下的,适问他如何能不饿?
登上一个高岗四下看了看,群山连绵,苍翠欲滴。不远处正有一个市镇,人来人往
,十分热闹。少年心中一喜,拽开大步就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颇为繁华的大镇,大约有六、七百户,是此地方圆百余里内唯一的市集,
大户人家多半位于镇内。邻近乡农、客商也来往甚多,熙熙攘攘,一派繁闹景色。
少年混杂在人群中,无意识地四处转悠,不自觉地停在了镇中那座最大的酒楼门前
。看着店堂内高悬的肥鸡烤鹅,闻到那诱人垂涎的香味,少年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肚子
响得更加厉害。
他拿出一只破碗,刚想上前去讨些残羹剩饭。一个身着绸袍、掌柜模样的胖子已走
了出来,一脸厌恶之色,喝道:“去,去,小叫化子,滚远一点。别脏了老子的门面。
”
少年看了他一眼,默默走了过去。对于这种人,他已经见得太多太多。
他端着破碗,刚想去别处乞讨,忽听旁边一条小巷内传来了一阵哄笑声。少年好奇
地探头一望,只见一个脸生横肉、敞胸露怀的大汉拿着一个烧饼,正对一个身形矮小、
衣衫和他一样褴褛的少年笑嘻嘻道:“小杂种,你若是学着狗一样在地上爬三圈,爷爷
就把这个烧饼赏给你了。”
他身旁一个瘦削汉子尖声笑道:“还要学狗叫,叫得越响越好!”那大汉哈哈大笑连
声道:“对,对,一边爬一边学狗叫。”
那矮小少年看年纪也不过十二、三岁,大概也是饿得狠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壮汉手
中的烧饼,不自禁吞了几口口水,艰难地道:“你……你说的话可当真?”大汉哈哈大
笑,道:“爷爷是什么人,还会赖你这小王八蛋么!”
矮小少年又一阵迟疑,终于忍受不住食物的诱惑,伏在地上,四肢撑地,一步一步
地开始爬行,每爬一步,便“汪,汪”叫二声。
壮汉哈哈大笑,甚是得意,旁边围观的数人,獐头鼠目,不外乎是地痞流氓之类,
也纷纷开怀大笑。
其中一个流氓眼珠一转,忽然伸手道:“老大,那边还有一个小叫化。”壮汉“嗯
”了一声,转头一看,似乎又有了兴趣,意犹未尽道:“李三,去把这小子捉来。”那
流氓答应一声,快步奔了过去。
巷口的少年隐隐觉得不妙,转身想跑。但那流氓身手也挺利落,一把抓住,拖了过
去,那少年拼命挣扎,大叫道:“放开我,你们干什么?”但他人小体弱,又如何挣脱得
开?
李三将少年往壮汉身前一扔,说:“大哥,捉来了。”壮汉上下打量了少年几眼,
脸上横肉一扯,浮起了一丝恶毒的笑容,说道:“喂,小兔崽子,只要你像这小子……
”说着一指那男孩,“一样在地上学狗叫,爷爷也可以赏你一个烧饼。”说完,壮汉得
意地咧开了大嘴,旁观流氓也一齐大笑。
少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冷冷看了壮汉一眼,“呸”了一声,转声就想往外走。
他虽年少,但却也知有些事是万万做不得的。加之流浪这多年,什么样的恶人没见过。
少年心知这群流氓是戏耍弱者为乐,心中鄙夷之极,加之他性格倔强,根本不想理睬他
们,啐了一口便要走。
壮汉一怔,随即狞笑一声:“好个不识好歹的小杂种,竟敢啐你爷爷。”一伸手,
抓住少年的衣领,像抓小鸡般把他又抓了回来,甩手就是二记耳光。
少年毫无防备,被这二掌打得眼前金星乱冒,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半边脸完全红
肿,嘴角也沁出了血丝。
旁观的流氓齐声大笑,壮汉喝道:“小王八蛋,知道你爷爷的厉害了吧!”少年从地
上又爬起来,随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明亮的眼神充满了怒火,小脸也因愤怒变得通
红。忽然,“呸”的一声,又一口血痰吐在壮汉身上。
旁观众人皆不由一呆,谁也想不到这少年竟如倔强!
壮汉勃然大怒,骂道:“老子废了你这小王八蛋。”飞起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
他已用了十成力。这壮汉身材粗壮,又颇有几分蛮力,不论踢在这少年身上任何一处,
都是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但这在这一瞬间,一件令人无法想像的事发生了,那瘦弱的少年忽然就地一滚,竟
躲过了这来势猛恶的一脚。
壮汉用力过猛,一脚踢空,身形晃动,险些摔倒,刚骂了声:“小王八蛋……”话
音未落,那少年已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刀,犹如一头敏捷的小豹一样直冲过来。
壮汉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小腹一阵剧痛,不禁惨呼一声,双手捧腹,扑倒在地,
污浊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少年手中握着一柄染满鲜血的小刀,看着面前蜷缩惨叫的壮汉,一张小脸煞白,身
子轻颤,显然也是吃惊不小。他适才一时激愤,拔出小刀上前刺那恶汉,原本没想能伤
他,待见自己这一刀竟真地杀伤了这恶汉,反而吓傻了。
旁观众人一时也傻了,谁也想不到竟会出现这种戏剧化的局面。终于,李三最先反
应过来,叫道:“不好,这小叫化杀人啦!快抓住他。”那少年怔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
犹自滴着鲜血的小刀,忽然一转身,撒腿狂奔。
街上行人已听到了叫声,正自奇怪,忽见十一、二岁少年如一阵风般冲了出来,手
中还拿着一柄染了鲜血的小刀,都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一会又见几个流氓、闲汉
奔了出来,大叫:“抓凶手。”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回头寻找那小叫化。但此时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你
推我挤之中,哪还找得到那少年的踪迹?
少年人小灵活,加之流浪那么多年为躲避各种追捕早已练得身手敏捷,如游鱼般穿
出人群,狂奔出镇,完全不顾旁人那惊异的目光。他不顾一切地狂奔着,也辩不清方向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也不知奔了多少时候,少年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实在跑不动了。他回头看看,确
信无人追上来,这才停下脚步,一屁股坐下来,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猛然发现自己手中
犹紧握着那柄染满鲜血的小刀,心中不禁一颤,忙不迭地将刀扔在地上。
想起适才那丑恶的一幕,少年只觉心中一阵恶心,随即弯腰大呕起来。虽然他此时
胃中空空荡荡,并无任何食物,却仍呕个不停。最后连黄水都呕出来了,才渐觉好受一
些。
又过了好一会,少年渐渐平静下来。他舒了口长气,向四周看了看,草长林密,浓
荫蔽地,自己竟是坐在一处荒岗上。四下里,并无半个人影。少年不自禁有些害怕,站
起身四下张望了一阵,喃喃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少年当然不知道,他已经在无意中闯入了当地人闻之色变的鬼地——野人岭。
第四章 武林狮王
野人岭乃是当地居民对这一大片神秘恐怖的原始森林的俗称。
因为此地虎狼成群,毒蛇密布,甚至连许多草木也含有剧毒,端的是凶险无比。而
且林深草长,阴森幽邃。不论何人陷身于那一片方圆百余里的林海之中,若不识路径,
都会被活生生困死。
更可怕的是,在这片森林中,据说还有一些茹毛饮血的野人在内活动,这些野人凶
残无比,以吃人为乐。是以就算是最具经验的老猎人,对此地也要忌惮三分的。
少年此时正置身于林海边缘,也不知其中厉害,思考了一下,心道:“自己肚中正
饿得厉害,先到林中去采几个果子再走吧!穿过这个林子,前面一定会有人家的,反正
后面那个鬼地方,是说什么也不能回去了。”
想到这里,他大步走下山岗,直入林中。走了几步,少年忽又一阵迟疑,回头看了
看自己丢弃在地的小刀,一阵犹豫之后,终于又捡起小刀,插入腰中。
少年本意是先填饱肚子之后,再寻路出去。这林中野果倒不少,少年四下里寻觅,
吃了个饱,但再想出来,却已不能。他初时并不在意,可后来不知走了多久,无论怎样
分辨方向,都仍是在林中打转。
少年开始有些害怕了,努力想辨明方向。置身于这一片绿色的林海中,辨明方向原
本就不是易事,他又不识路径,瞎闯瞎撞,反而在不知不觉之间,越走越深入到野人岭
中。
落日的余晖慢慢消失,夜幕开始降临。丛林深处,不时传来一阵阵野兽令人心悸的
咆哮。枭鸣猿蹄,如泣如诉,更令人毛骨悚然。少年紧握着手中的小刀,胆战心惊地在
渐渐漆黑的林中摸索前行,一颗心已渐渐提至嗓子眼。
林中光线愈加暗淡。少年也已经疲累不堪,心中暗暗叫苦,自言自语道:“算了,
今晚只有在这林子里过夜了。”
借着暗淡的光线,少年看了看面前一株两三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榕树,往掌心里吐
了两口唾沫,身子一纵,爬了上去。虽然他身子单薄,但这爬树却是得心应手,身法轻
灵敏捷,三下二下,就已爬到了树干上。他斜倚在树干上,揉了揉双眼,脑子一歪,不
一会就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少年似乎感到了某种异样,他猛地睁开双眼,面前的景象令他大吃
一惊。一条足有两米多长的眼镜王蛇蛇头高昂。正在他的面前呼呼地吐着红丝丝的舌叉
。
少年心胆俱裂,大叫一声,本能地想后退躲避。但那眼镜蛇动作更快,疾如闪电般
飞蹿而上,已在少年的小腿上咬了一口,少年置身于树干,本就很难闪避,加之腿上被
咬,心中更慌,脚下一滑,一声惨叫未完,顿时就从树干上掉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觉全身暖洋洋的甚为受用,四下扫了一
眼,心中更是大奇。
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竟然置身于一个可容人一同沐浴的大水池中。池水腥红如血
,十分刺目,血腥中似乎还夹杂着十分浓烈的山草药味。水池四侧山石嶙峋,插着松明
,显然这是一处山洞,而在一块较干滑的青石上,整整齐齐放着一套粗布衣衫。
少年心中又惊又奇,迟疑了一会,终于爬出水池,擦抹干净,穿上了衣衫。这套衣
衫十分宽大,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十分可笑。但他却也顾不得这许多,刚想走出石洞
,洞口已出现一个身影,身影高大魁梧,似乎要将整个洞口塞满。
随即,一个犹如金属般尖锐嘶哑的声音低沉地道: “你要到哪里去?”
少年骤出意外,只觉耳朵似乎已被这金属般的声音刺得隐隐作疼,不由大骇。借着
壁上的灯火,他努力睁开双眼,这才看清洞口站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老者,须发
如银,长长的散披在肩头,脸如赤火,目如利剑,神态十分威猛。
他的一张脸上斑斑驳驳,也不知有多少疤痕,纵横交错,显得甚为狰狞,但神色却
很和蔼,并无凶恶之态。
少年暗暗咽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老伯伯,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
了这里?是您救了我么?”白须老者只是哼了一声,并没答话,只是一个劲的上下打量他
。少年心中七上八下,摸摸后脑,迟疑着又道:“老伯伯……”
话未出口,白须老者已沉声道:“小娃娃,你可还记得发生过何事?”少年想了想,
道:“我只记得在密林中迷了路,就在大树上睡着了。后来有一条毒蛇咬了我一口,我
就从树上摔了下来。至于再后来……再后来……我就记不清了。”
老者点点头,道:“那么我问你,为什么要孤身一人闯进这人迹罕至的野人岭来?”
少年一怔,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白须老者目中利芒一闪,缓缓道:“说实话。老夫生平
最恨旁人谎言欺瞒,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敢做敢当。”
少年神情一肃,显然那句“男人汉大丈夫,应该敢做敢当”打动了他。他紧紧咬着
嘴唇,神情复杂而又严肃,默默思索了好一会,终于抬起头,神情肃然地说道:“因为
我杀了人。”
白发老者一楞,满面狐疑,说道:“你杀了人?为什么?”
少年心一横,大声道:“因为他是流氓,他侮辱我,我就杀了他。”白发老者像是
越来越感兴趣,又道:“哦?原来是这样。你这小娃娃人小体弱,瞧不出倒敢杀人,你
怎么杀的?”
少年心想反正这老者也知道了,索性将事情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白发老者默默听完,神情更加古怪,忽道:“你今年几岁了?”少年好生奇怪,不
明此问何意,但仍道:“我今年十二了。”
白发老者忽然一捋长髯,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尖厉刺耳,在山洞中回荡不已。好
一会,他才大笑道:“十二岁?十二岁?好,很好,小娃娃好极了,哈哈……”
少年惊讶地看着他,也不知这老者大笑并称赞自己“好极了”究竟是何意。想了想
,小心翼翼问道:“老伯伯,你……你不会抓我去见官吧!”
白发老者停止了狂笑,冷哼一声,说道: “当然不会。”顿了顿,又眉开眼笑道:
“你这小子虽被最毒的眼镜王蛇咬了一口,但却能在老夫的‘血龙池’中泡了一日一夜
,也算福份不浅。”
少年闻一呆,失声道:“血龙池?我在那大水池里泡了一日一夜?”
白须老者捋须微笑,得意地道:“老夫花了十余年的功夫,搜集了上百种珍异药草
,以虎血熬炼而成,非但能祛病除毒,更能令人增强功力!”
少年虽不懂什么“祛病除毒,增强功力”的全义,但却已知道这总归是一番好意,
说道:“老伯伯对我如此大恩,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白须老者哈哈大笑,道:“哦?那你想怎样报答老夫这救命之恩呢?”少年迟疑了一
下,随即脸现坚毅之色,说道:“现下我还不知道,但若老伯伯有什么要我做的,我一
定会努力去做。”白须老者失笑道:“你可知老夫是什么人?居然想帮我做事。”
少年斩钉截铁道:“我不管老伯伯是什么人,老伯伯既然施恩于我,我自然应该有
恩必报。何况,我也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白须老者微微一怔,不禁上下打量了少年几眼,展颜笑道:“你这小子很不错,很
对老夫胃口。”忽然似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过来,让老夫看看你。”
少年莫名其妙,但仍依言上前,白须老者目露异光,伸手在他骨骼各处逐一捏过,
脸上竟现出一付狂喜之色,喜道:“好极了,你这小子胆识过人也就罢了,想不到还天
赋异禀,根骨奇佳。若是习武,成就只怕不在老夫之下。”
少年迷惘道:“老伯伯,您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明白。”白须老者眉开眼笑,说道:
“你不需明白,你只要知道拜老夫为师,便有大大的好处。”
少年虽然不解其意,但看老者神情激动,目含期待,不妨顺他心意,便道:“嗯,
老伯伯想收我为徒,那么我便拜老伯伯为师吧。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双膝一曲
,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白须老者更是高兴,哈哈笑道:“好徒儿,乘徒儿,快快起来,让师父再看看你。
”将少年从地上扶起来,又看了一会,白须老者似乎已难捺心中高兴,咧着嘴只是笑,
神情欢喜无比。
少年自然不明白,武林中人素来视传其衣钵为头等大事。但人材难得,欲寻一位才
学过人的明师固然不易,但高手欲寻一个天资聪颖、根骨俱佳的弟子却也甚难。是以白
须老者察觉这个被自己无意中救回来的少年不但胆识过人,而且天赋异禀,正是练武的
上好材料。从此自己衣钵得以承继,从此再无绝技失传之忧,怎能不欣喜万分!
白须老者笑了一会,正色道:“好徒儿,你既已拜老夫为师,有些事为师就要问个
明白。”少年点点头,道:“师父有什么问的,尽管问好了!”老者点点头,说道:“
好徒儿,你姓什么,叫什么?家在何方?家中还有什么人?”
少年眼中一红,眼泪差点掉出来,轻声道:“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白须老者
怔了一下,脸现恻然,道:“这么说,你是孤儿?”
少年轻轻点头,道:“是的,我是被一个砍柴的王大爷抚养长大的。他对我说过,
我出生还不过一个多月,就被父母抛弃在野地,是王大爷在采药时把我捡回来的。后来
,徒儿便和王大爷相依为命,五年前家乡遭灾才出来乞讨度日。后来王大爷病死了,徒
儿就一个人在外流浪,靠行乞为生,活到现在。”
白须老者神情沉重,沉思了一会,说道:“原来这样。也罢,老夫就收你为你子,
你就随老夫姓,复姓尉迟,叫什么呢?嗯,日后义父要将你培养成中原之雄、武林之鹰
,你就叫尉迟鹰吧!”
少年心中一热。他自幼孤苦,虽有王大爷相依为命,但作为一个乞丐,四处遭人冷
眼,饱受欺凌。如今王大爷已死,而面前白须老者言出真诚,心中焉能不感动,胸中热
血上涌,大声道:“义父!”猛地抱住白须老者,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须老者轻轻叹息,抚摸着他的乱发,好一会,才道:“好孩子,从今以后便是咱
们爷俩相依为命了。现在,义父也没什么可瞒你的,义父名叫尉迟犷。四十年前武林中
邪派三大高手之中,位列之首,号称‘狮王’的便是老夫。老夫隐居野人岭已有二十余
年,一 直想找一个如意弟子传我衣钵,以免义父的绝世武功湮于黄土,只是一直未能如
愿。想不到二十年后,天赐我儿,得以传我衣钵。嘿嘿,老夫纵死,此生也无憾了。”
少年抹去了眼角的泪痕,用力点点头,紧紧咬住双唇,低声而又坚定地道:“义父
放心,孩儿不会使您失望的。”
尉迟犷用力一拍少年的肩头,满意地大笑起来,笑声狂放高亢,似一柄利剑直刺苍
穹,穿云裂石,宿鸟惊飞,群兽四起。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七年弹指而过。在这七年之中,中原大地又有了翻天覆地的
变化。
公元556年十二月,西魏恭帝于刀光剑影之中,禅位于太师宇文觉。公元557年一月
,宇文觉即天王位,定国号为周,史称北周。不久,北周君臣内讧,宰相宇文护逼兄长
宇文觉退位后杀之,另立其长子宇文毓为帝,号称明帝。但未及一年,也为宇文护设计
毒死。
公元560年,北周明帝弥留之际,遗诏传位于其弟宇文邕,诏曰:“朕儿年少,未堪
当国。鲁国公邕,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时年十
八岁的宇文邕奉诏于病榻前,逐即皇帝位,号为武帝。
在这翻天覆地的国事变换中,野人岭一如平日,幽邃、神秘,人迹罕至,虎狼啸聚
。
“呜哇”一声尖厉的虎啸,撕裂了野人岭密林中的静寂。岭上的山鹿,野兔等小兽
一听到这森林之王的咆哮,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四散躲避。纵然雄狮、花豹、
豺狗等猛兽,也闻声止步,轻易不敢上前招惹。
啸音犹在林中回荡,一头斑斓猛虎,剪尾咆哮,狂奔而来。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位
林中之王一反往日威风凛凛之态,傲视天下的气度,竟是变得惶急无比,只顾狂奔逃窜
,对面前那些躲避不及的小兽竟不屑一顾,似乎是在逃避极大的灾难。
那头猛虎一路狂奔,刚冲出一片荒僻的丛林,忽听一一声长啸,从一株十余人也合
抱不过来的参天古木上,捷如灵猿般飞出一人,身形之轻捷灵巧,形如狸猫,落地无声
。猛虎待得惊觉,那人已拉住了猛虎的尾巴,再一扯一纵,竟腾身飞上了虎背。
猛虎吼声如雷,腰胯一掀,想把背上这人掀下来。谁知这人一手紧揪住猛虎的顶花
皮,身形弯曲,竟如游鱼般紧贴在虎背上,毫无所动,反而抢起右拳,重重击在虎头上
。那猛虎狂吼一声,饶是它头坚骨粗,却也被这一拳打得疼痛难忍,暴跳如雷,凶性大
发之际,忽然着地便滚。
那人叱道:“好家伙!”侧身闪开,猛虎翻身而起,咆哮一声,前爪一抬,后爪一撑
,直扑下来,身在半空,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森森白牙,来势极为猛恶。
那人却全无惧色,灵巧地一闪身,避其锋芒,击其惰归,趁猛虎前爪落地,旧力已
尽,新力未生之际,顺势一掌斩在猛虎颈项。这一斩,他只用了八成力,但那猛虎却已
禁受不住,向前直冲数步,脚步歪斜,甚是可笑。
那人大喝一声,上前拽住了虎尾,奋起神力,甩了出去。猛虎怪吼连声,一个庞大
的身躯竟被甩上了半空,足有数丈,随即又重重摔在了地上。猛虎惨嚎一声,还想翻身
而起,那人一个箭步,扑至近前,双拳齐出,拍的一声,击在虎腹之上。
这虎腹是极柔软之处,而这一记“搏龙双掌”劲力又强猛之际,这大虫如何能经得
起?狂吼一声,内腑碎裂,鲜血自口鼻溢出,在地上翻滚哀嘶了好一会,这才寂然不动
。
那人吁了一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踢了猛虎一脚,确认它已死了,这才咧嘴一笑
,登时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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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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