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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逐鹿篇·5、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0:57:49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五章 化血分身
这是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男子。
他大约二十岁上下,肤色微显黎黑。浓黑斜飞的剑眉下有着一双乌黑深沉的虎目,
鼻梁挺直,脸部曲线明朗,犹如刀砍斧凿一般,使人不自禁会产生一种畏惧感。上身赤
裸,仅斜披了一张虎皮,露出了肌肉凸起的胸膛,显得甚是剽悍强健。
青年一弓身,抄起猛虎的前后两腿,漫不经心地便将这数百斤的大虫负在了背上,
拽开大步向林中走去。此处虽地势凶险,猛兽出没,但他对此处却十分熟悉,便是闭着
眼睛,也能摸索着出去。
走了约半个时候,转过两个山坳,便可看见半山腰处有一个石洞,洞前植着几棵松
柳。松柳之下,还有石桌、石凳,四下里山花烂漫,鸟语花香,环境居然十分幽雅。
青年随手将大虫扔在洞侧,便去准备铜盆、猎刀等开剥之物。忽听洞内一个嘶哑的
声音道:“是鹰儿吗?”青年忙放下手中的猎刀,应道:“是,义父。”
随着一声咳嗽,尉迟犷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洞口。七年一过,他的确又显得苍老了
许多,鬓发全白,背也微微有些驼,但他的目光,却仍是冷峭而锐利,只有当他的目光
凝注在尉迟鹰身上时,才会有一丝暖意。
尉迟鹰也长大了,七年的时光不算短。当年那个赢弱瘦小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高
大英俊的青年。山林间与野兽为伍的生活,不仅仅锻炼了他的身体,也磨炼了他的意志
,使尉迟鹰懂得了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怎样才能活下去。
尉迟鹰笑嘻嘻道:“义父,您先坐一会,孩儿这就开剥。今天运气挺不错,弄了只
大虫,待会咱们就有虎肉吃了。”尉迟犷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鹰儿,你
随为父进来,义父有话对你说。”尉迟鹰答应一声,急忙跟了进去。
尉迟犷走进石洞,盘腿坐在石床上,挥手示意垂手侍立的尉迟鹰,也在自己身边坐
下,尉迟鹰从未见过义父这般严肃,心中微感诧异,但却不敢多言。
凝望着洞壁上油灯跳跃的火焰,尉迟犷出了一会神,忽道:“鹰儿,你可还记得,
你来此地有多久了?”
尉迟鹰想了一下,答道:“义父,孩儿来此已经整整七年了。”尉迟犷点点头道:
“七年?嘿,这七年来,老夫已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你很刻苦,也很努力,武功进展
很快。化血神功、天风狮掌、狂狮怒剑这三种奇功,你也有了相当造诣,假以时日,不
难成为一流高手。”
顿了顿,尉迟犷又道:“但江湖中人心险恶,光凭武功是绝对不够的,还要具有一
定的胆识和才智,能识破他人的险恶用心、阴谋诡计,这些义父都不担心。不过,行走
江湖之人,需要有一件护身兵刃。今日为父要再赠你一件宝贝。”说完,尉迟犷手一伸
,已将床侧的一柄连鞘长剑递了过去。
尉迟鹰急忙双膝跪地,双手捧剑,肃然道:“谢义父赠剑。”见尉迟犷微笑点头,
尉迟鹰方才起身,细细观察手中长剑。
剑鞘是绿鲨鱼皮鞘,十分平常。但尉迟鹰却已经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种压力
,使人在畏惧之中又有着深深的渴望,似乎在渴望拥有这种压力。
在金属磨擦的铿锵声中,他缓缓抽出长剑。一抹星光在他面前迅速闪过,尉迟鹰凝
目一瞥,就不由吃了一惊。
手中的长剑,色作淡青,造型奇古。闪烁的青光在剑身来回流动,摇曳生辉。剑脊
一道暗红色的血槽,血光隐现,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尉迟鹰情不自禁振指一弹,铮的一声,剑声轻颤,音若龙吟,肃杀之气大盛。整柄
剑便宛若一条青龙,直欲破空飞去。
尉迟鹰赞道:“好剑。”尉迟犷含笑道:“此剑名为青狮,原是扶桑国最负盛名的
铸剑大师安国所铸。义父偶得此剑后,曾持此剑纵横天下,罕逢敌手。自老夫归隐后,
埋剑深山四十余年,如今,也应该让它出世,痛饮人血。”
尉迟鹰本在欢喜赞叹,闻言不禁一怔,问道:“义父的意思是让孩儿下山?”尉迟犷
点头道:“不错,你武功已成,原该下山去闯荡一番。也该让天下人知道,狮王尉迟犷
又有了一个儿子。义父能看见你日后在武林中称雄争霸,扬威天下,光大本门,岂不快
哉?”
尉迟鹰迟疑了一下,道:“孩儿明白义父用心良苦,孩儿也不会让义父失望。但若
孩儿走了,那义父一人独居野人岭,岂不更加孤寂?”
尉迟犷哈哈大笑,道:“孤寂?好孩子,你能替义父着想,也不枉义父的一番苦心
。只不过你这傻孩子还不知道,义父大限已至,以后再也不会孤寂了。”尉迟鹰吃了一
惊,道:“义父,这话怎么说?”
尉迟犷摇摇头,深沉的目光慈爱地看着尉迟鹰,缓缓道:“老夫一生,纵横天下,
杀人无数,满手血腥。原本没想过能终老于世,安享晚年。如今年逾九旬,膝下却有一
义子侍奉于榻前,得传衣钵。上苍已经是厚待老夫了,老夫此生尚有何求?”
尉迟鹰侍立一旁,听义父之语,萧索之意甚重,心中也不禁难过。张了张嘴,想劝
慰两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尉迟犷低叹一声,深深凝视着尉迟鹰,目中闪过一抹异采,忽道;“鹰儿,上床盘膝
坐下,伸出双手。”尉迟鹰以为义父又要传授武功,急忙依言坐下,伸出双手。
尉迟犷忽然出手如电,双掌紧紧扣住了尉迟鹰的双手脉门。尉迟鹰大惊,刚想发问
,尉迟犷已大喝道:“气凝丹田,抱元守一。”随即便有一股热流,自双手腕脉处狂涌
而入。
尉迟鹰顿时心中恍然,心知义父是要助自己一臂之力,打通生死玄关。此时也无法
开口致谢,急忙按照师门传授,默运化血神功,冲击生死玄关。
不一会,尉迟鹰便觉丹田中渐渐膨胀,两股热流由手少阳脉而入,过肩井清冷渊,
又迅急溶入自己的“膻中穴”,汇集于丹田,两股热气缓缓升起,一股起始于“尾闾穴
”,沿“命门”、“悬枢”、“中枢”、“筋缩”而上,经“至阳”、“灵台”、“神
道”诸穴,再由“陶道”、“大椎”、“风府”而达头顶“百会穴”,又转而向下,经
“神庭”、“印堂”而抵上唇“兑端”; 另一股热气则经小腹的“中极”、“关元”、
“气海”,循着胸口“紫宫”、“华盖”、“玄机”等任脉诸穴而上,直达唇下齿间“
承浆穴”。
两股热气上下冲突数次,似要互相相接,偏偏力道不足,中间又仿佛有一个无形的
阻碍,始终无法相互交接。
尉迟鹰曾听义父说过,体内任督二脉一通,那便大功告成。但尉迟鹰却也知道,练
内功讲究循序渐进,自己只有七年火候,虽勤练不辍,又有“血龙池”药力相助,却一
直无法打通任督二脉。而现在,尉迟犷显然是要以自身功力,助他打通任督二脉。
尉迟犷精修数十年的深厚内力一经注入尉迟鹰的体内,顷刻间便已冲破了十几个穴
道,直入丹田。接着又循路而上,分别冲击小腹的“关元穴”和胸口“膻中穴”。
但打通任、督两脉又岂是易事?两股真力互相冲击,就是无法相接。尉迟鹰只觉体
内真气胀盈,更是又惊又怕,眼见尉迟犷脸色火红,如要滴出血来,双目圆瞪,身子似
也在轻轻颤抖,但双掌内力仍是急涌而出。
尉迟鹰苦于口不能言,无法出言制止。他知义父为了增强自己功力,不惜自耗真气
,以内力助自己冲过十二重楼,打通任督二脉。但这种法子,承受者虽然得益非浅,但
施功者自耗内力,极为凶险,若对方功力不够,多半会引火自焚,力竭而死。武林中等
闲也不会有人会愿冒此奇险,将自身数十年苦心练就的丹田真气助他人冲关。
而今日,尉迟犷自知大限将至,故而甘愿一死,也要助义子打通任督二脉,尉迟犷
脸色惨白,豆粒大的汗珠涔涔而下。他虽内力深厚,但要制止尉迟鹰体内真气乱冲乱撞
,又要引导冲击任督二脉,耗损之巨,可想而知。
再者尉迟鹰本身内力不弱,尉迟犷要加以束缚引导更是艰难。他牙关紧咬,脸部肌
肉轻轻抽搐,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额头汗水涔涔而下,那是他内力已经运转至
顶峰的征兆。
眨眼间又是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依然未能打通,尉迟犷心知自己年事已高,无法再
支持下去,一旦力竭,自己死不足惜,若因此害了尉迟鹰,岂非大恨?
想到这里,尉迟犷牙一咬,拚尽最后一丝气力,牙齿咬破舌尖,一缕鲜血溢出嘴角
,大喝一声:“咄!”
尉迟鹰便觉全身一震,气海内储存的真气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硬生生挤压过去,
顺着经脉相连相接。一股热流,迅急在周身四处游走,宛如一个大川般,自丹田而至头
顶泥丸宫,又自泥丸宫而至足底涌泉穴。
霎那间,热流已将三十六处大穴尽数穿流而过。
尉迟鹰一跃而起,顿觉神清气爽,体内真气充沛,圆转流动阴阳相济,与自身融为
一体,归纳气海,任意提纵。心知自己内力已有大成,但心中却并无半分快意,只有悲
戚之色。看着面前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若游丝的义父,双目紧闭,身形瘫软。忍不住
放声大哭。
原来,尉迟犷恐劳而无功,害人又害已。心一横,以“化血神功”中最恐怖的一招
“化血分身,解体大法”,激发体内最后一丝潜能,使功力猛增,终于助尉迟鹰冲过生
死玄关,但尉迟犷也因此油尽灯枯,元神大损。
尉迟鹰正在大哭,忽听一个微弱的声音吃力地道:“哭……哭什么……”尉迟鹰惊
喜交加,急忙抬头,叫道:“义父!”
尉迟犷微睁双目,惨然一笑,挣扎着道:“义父……义父年事已高…内伤经久难愈
……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已经够了。咳…咳…如今,你也长大了……义父能在死前,为
你打通任督二脉……心愿足矣……记住,你是‘狮王’的儿子……不要让义父失望。”
尉迟鹰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义父……孩儿铭记教诲,永生不忘,绝不会让义
父失望。”尉迟犷忽然仰天长笑,“好……好……”笑声由高渐低,头一歪,气绝而死
。
尉迟鹰直挺挺跪在床前,两行清泪顺腮而下,滴落在地上……
次日一早,尉迟鹰出外寻了一处景致优雅、空旷安宁之地,埋葬了义父。又下山走
了数十里,在邻近乡镇买来香烛纸马等祭品,祭奠亡灵。然后,就在义父坟墓旁边,搭
了一个小小草庐,在此结庐隐居,朝夕陪伴义父亡灵。
尉迟鹰这么做,是感念尉迟犷待已情深。自己虽是义子,也应守孝三年,以表孝心
。虽然先前尉迟犷让他早日下山,光大本门。但尉迟鹰却以为,这种事也不争一朝一夕
,何况自己现下的武功究竟怎样,尉迟鹰全然无数,守孝期间,精研武功,岂非一举二
得?
既生了此念,尉迟鹰除每日早、中、晚在义父灵前上香祷祝外,便是勤修内功,苦
练剑术。这野人岭虽然荒僻,却也有桩好处。闲人绝不敢轻易涉足,以免膏于虎狼之吻
。反而使此地成了练功的绝佳场所,练功之余,尉迟鹰啸隐林野,捕杀虎豹,倒也其乐
融融。
不知不觉间,已是寒冬。风雪飘零,百兽四隐。尉迟鹰自得尉迟犷相助,打通任督
二脉,内功深厚,日披单衣也不觉寒冷,山洞中又储存了许多兽肉,可说衣食无忧。只
是尉迟鹰师从其父,酒瘾极大。隔三过五,便要出岭一行,以兽皮换酒,聊解饥渴。
这一日天降大雪,深可及膝。尉迟鹰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心念忽动:“冬日积雪
,岂非正是练剑的绝妙时刻?”兴之所至,提剑而出,施展“狂狮怒剑”。青白的剑光
纵横飞舞,劲气四溢,竟将纷飞的雪花都从他身边荡开。
尉迟鹰玩得兴起,大喝一声,左手施展“天风狮掌”,右手执剑化作“狂狮怒剑”
,剑掌相融,全力击出。这两种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奇功。如此交相施展,威势自然惊人
,但见雪花飞舞,劲风呼啸,千千万万片雪花汇成一团白影,将他一个盘旋飞跃的身影
裹在其中。
尉迟鹰自不知自己打通任督二脉后,苦练“化血神功”已有极大进展,这“化血神
功”乃是邪派一等奇功,博大精深,威力极强。他此时内功之深,已到常人难以忘其项
背的境界。他不住催动内力,将雪花越带越快,风声呼啸,竟已隐隐挟着风雷之声,尉
迟鹰心中甚喜,只觉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舒适畅快,意与神会渐至物我两忘之境。
过了良久,尉迟鹰自觉体内积蓄的真力消耗殆尽,再运功便与身子有碍。当下吐出
胸中一口浊气,内力徐敛,雪花缓缓飘落。尉迟鹰看着身侧,雪下得虽密,竟无半片飘
落在身。
这场大雪一连下了月余。尉迟鹰每日都在雪中练功,自觉剑术、内力似乎较以前略
有精进。
尉迟鹰欣喜之余,却又告诫自己:“当年义父收养我之时,便曾说过要将我培养成
中原之雄,武林之鹰。我的名字也因此而来。如今前言犹在耳边,义父却已长眠地下。
我若练不成义父授予的三大奇功,怎对得起义父的一番苦心,几多心血。”
既有此心,尉迟鹰对自己督责更严,每日练功更勤。往往便是在睡梦中也在思索如
此出剑,敌人如何还招,自己又当如何。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尉迟鹰已能一剑刺
出,便隐挟风雷之声。一掌击出,开碑裂石。此后再求精进,却是收效甚微。
尉迟鹰初时不解,后来才想明白,自己修为已至炉火纯青境界,百尺竿头再求进益
,实甚艰难。想明白此节,尉迟鹰便也不再烦心。
这一日风雨如晦,尉迟鹰练剑之余,忽然想到:“曾听义父说道,江湖中藏龙卧虎
,奇人异士,所在多有,我枯守山中用功再勤,也无益井底之蛙。应该出山寻找高人求
证,博采百家之长,方可光大我门,以尉义父在天之灵。”
当下屈指一算,三年守孝期已满。当即收拾行囊,辞别了义父灵冢,尉迟鹰单人独
剑,悄然离去,自此足迹所至,踏遍了大江南北。
第六章 牧野鹰扬
保定九年,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继位后的第九年。
时当阳春三月,正是春风和煦,百花争艳之时,中州大地尽是花红柳绿,雉啭鸟鸣
。加之今日蓝天如洗,万里如云。汉中城的百姓,自然不会无视这一难得的好时光。纷
纷携手并肩,踏青采菲,尽享天伦。城里城外,几处风景优雅的所在,无不游人如潮,
热闹非凡。
赏心园便是这样一个所在。它虽建于北方,但却颇具江南园林清幽之胜。园中花木
扶疏,青翠欲滴。百花盛开,娇鸟低吟,将一个偌大的赏心园点缀得花团锦簇。因为此
园乃本地首富周举人出资,重金聘得江南巧匠所建,游赏收费也甚高,寻常百姓都不敢
问津,故而此园相对清静些。
此刻,从一条花木扶疏的碎石小径中,缓步走出数人。最前面是一个身着紫袍的老
者,面如古铜,浓眉阔目。颌下一丛花白的长须,双目顾盼之间,灼然如电,两旁太阳
穴微微凸起,宛若藏了二个小核桃。
他身侧却是一个身着宫装的中年美妇,梳妆淡雅,雍容华贵,颇有大家风仪。后面
还跟着一个红衣使女和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人,手中拎着食盒等物。看样子,像是偕家眷
出来踏青赏玩的官宦之人。
紫袍老者与美妇边走边观赏沿途风景,神态甚是亲密。走了一会,那紫袍老者忽地
一指不远处一座水榭,回头笑道:“夫人,你若感疲累,咱们便去那里小歇片刻,如何
?”中年美妇点点头,道:“妾正感倦乏,就依官人所言,在那儿歇一会。”
他们身后的青衣家人甚是机灵,闻言立刻上前二步,说道:“老爷、夫人,既要歇
息,容小的先去布置一下。”紫袍老者点点头,陪着美妇人缓步而行。那家人则先提了
食盒,匆匆入水榭中布置。
进了水榭,只见除了临水一桌,聚集了四五人,正自饮酒闲谈,见又来了游客,只
是略瞥了一眼,便自顾自闲谈。紫袍老者和美妇人依次坐定,家人和使女手脚利落地布
下四色小菜,摆好杯筷,又在杯中注满美酒,这才垂手退下。
紫袍老者举杯道:“夫人,这是老夫派人新近从江南采办而来的‘香荷露’。夫人
且尝尝,味道怎样?”美妇人嫣然一笑,端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细品其中滋味,笑道
:“嗯,此酒味淡香浓,实非凡品!”紫袍老者哈哈一笑,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忽听旁边有人道:“金刀杜林,银环赵松,那都是咱们汉中城内数一数二的头面人
物,有人居然敢向他俩挑战,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紫袍老者闻言心中一动,放下酒杯,侧目斜睨了那旁边几人一眼。只见那几人虽服
饰考究华贵,但身形魁梧,眼神充足,显然都是会武之人。只听其中一人大声道:“不
错,汉中城老少爷们谁不知道杜二爷的‘金刀八法’和赵三爷的‘银月飞环’,不光在
咱们汉中城里,就是在武林中,那也是能排的上号了!”
几个人连连点头。为首一人却是微微一笑,举杯喝了一口,说道:“话是不错。不
过,昨儿我可是亲眼目睹,他们俩人在人家手下,连五十招都没过,就弃剑认输,甘拜
下风了。”另几人无不耸然动容,齐声道:“竟有这种事?为何我等都未听说?”
为首之人笑道:“只因这场比试是在极其隐密之地进行的。那个挑战者并非为扬名
而来,也非寻仇,看上去倒真像慕名前来切磋武功的。我若不是机缘凑巧,也看不到这
场精彩万分的比试了。”另几人一齐点头,道:“原来如此。余兄见闻广博,可知此人
来历 ?”
那“余兄”笑道:“这倒很难说。因为那人比武之时,黑巾蒙面,使人无法一睹其
庐山真面目。至于他的武功,余某更是无法评述,甚至从没听说过。”
众人一听,不免都有几分沮丧失望。那余兄忽然又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在下
还是从一个耳目灵通的朋友那儿听到了一点。”另几人无不精神一振,纷纷道:“余兄
,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爽爽快快说出来吧!”
余兄端杯喝了一口,说道:“黑鹰这个名字,大家可曾听说?”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默然。余兄笑道:“这人最近才成名,也难怪大伙儿不知,其
实我也是昨天才听说,这人出道不长,行踪不定。专好找成名人物比武,却又不肯以真
面目示人。但凡约人比武,总是在信尾画一只展翅飞鹰。故而有人便称他为黑鹰。”
众人这才恍然,便有人道:“这黑鹰既然武功如此了得,何以如此神秘?大凡初出
道之人都极想成名,他这般做法,却是为何?”余兄摇头道:“这很难说,也许他另有
原因,不愿为浮名所累?”
紫袍老者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暗暗沉吟。那几个人下面说的话便没听进去。美妇
人见丈夫忽然面色有异,神思不属,轻声道:“官人,官人……”紫袍老者一怔之下,
顿时清醒,刚想开口,忽听右侧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紫袍老者本能地循声望去,神色一变。
只见相距十余丈外的“赏心楼”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正惊呼着从楼上摔下来,
想来是行走不慎,游客拥挤所致。虽说这“赏心楼”只有三层,但在楼下却是满布假山
怪石,嶙峋峭锐,这一掉下来,焉能保得命在?
紫袍老者一跃而起,便待纵身相救。但水榭距“赏心楼”相隔了十余丈,轻功再高
,也不可能一掠而过,何况时间也绝对不允许。紫袍老者心一沉,只有在旁目睹悲剧的
发生……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如急箭般飞纵而出,身法迅疾之极。人在半空,
他已伸出双臂,抱住了急速下坠的少女。但这少女下坠之势实在太过猛焉,竟连带着两
人一齐坠下!
紫袍老者刚为之色变,那人已经极灵巧地伸足在一块凸起的假山上一点,双膝一曲
,一个凌空倒翻,在半空中卸去那股急坠之力,稳稳地落在一处空地上。
整件事发生实在太过突然,有幸目睹这一切的游客无不看得目眩神迷,好半晌未曾
反应过来。只有那紫袍老者反应敏锐,为之动容外,失声道:“好身手!”
心念一动,紫袍老者立即道:“宫福、玉兰,你们先送夫人回府,老夫去去便回。
”也不待两人回答,撩衣大步走出水榭,向“赏心楼”走去。
待走到“赏心楼”,紫袍老者定睛一看,只见一众游人正自议论纷纷,那红衣女则
偎在一个身着绿衣少女的怀中,娇躯轻颤,脸色发白,兀自惊魂未定。而适才出手之人
,却已没了踪影,紫袍老者游目四顾,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匆匆隐入一处人
群。不禁大喜,急忙快步追了过去。
那人步履匆匆,似是想尽快离去。紫袍老者急步在后追赶。那人似乎察觉身后有人
跟踪,加快了脚步。但这在大白天,人多眼杂,两人都不敢施展轻功。紫袍老者情急之
下,忽然灵机一动,大叫道:“这位朋友且请留步!”
那人迟疑了一下,终于停下了脚步,驻足回身。紫袍老者快步上前,双目如电,上
下打量了他几眼。这人年纪并不大,剑眉虎目,脸部轮廓鲜明硬朗,相貌甚是英俊,面
容温和,神态从容。他扎着蓝色发带,穿一身蓝色长衫,腰系丝带,衣着显得简单而朴
素,却又十分得体。
年青人举手一礼,含笑道:“这位老丈,可是叫我么?”举止从容,气度不卑不亢
。完全不像是身负绝顶武功的武林中人,反倒像一个出外游学的士子。
但紫袍老者双目灼灼,却已从年青人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之中,偶而流露出的鹰隼
般的锐利目光得出结论,这绝非一个“游学士子”。他微微一笑,道:“正是。”
年青人淡淡一笑,从容道:“在下与老丈素昧平生,不知老丈呼唤,有何指教?”
紫袍老者目光闪烁,笑道:“指教不敢当。只是适才老夫无意中看见小哥以绝顶轻功救
了那少女,心中佩服。故而冒昧前来结纳。”
年青人微微一笑,道:“老丈想是认错人了。在下不过是一介寻常游人,哪懂得什
么绝顶轻功?更有何能效那英雄救美之举?”
紫袍老者哈哈大笑,道:“小哥不必隐瞒了。虽然小哥救人后立即离去,不露丝毫
痕迹。但老夫自信,这双眼睛还未到老眼昏花的程度。”顿了顿,紫袍老者脸上掠过一
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小哥适才所用的轻功身法,正是武林
中失传已久的上乘轻功——‘神箭穿云’。不知老夫说的对不对?”
年青人不禁默然。心想此老者不知是何来历,眼光高明。行迹既然已经被他看破。
再加掩饰,便毫无意义。一时间,惟有沉吟不语。
紫袍老者道:“小哥,此地说话甚是不便。前面有一‘太白居’,所藏美酒甚多,
小哥可有意与老夫前去小酌几杯?”年青人略一沉吟,他心中也想知道这老者究竟有何
用意,当即笑道:“老丈既有此雅兴,在下自当奉陪。”
“太白居”离此并不远,也是这“赏心园”中的一景。素雅小楼,傍湖而建。湖畔
随处点缀鲜花绿草,人工开凿的小湖碧波荡漾,湖水清澈如镜。两岸垂柳轻拂,花香淡
雅,朱檐绿瓦掩映其中,环境十分幽雅。
两人走上小楼,拣了一个雅座坐下。早有美貌侍女上前招呼,殷勤问道:“两位客
官,请问用点什么?”她见这年青人衣饰俭朴,那老者却服饰华贵,是以这一句话是向
那老者问的。
紫袍老者一挥手,道:“先来一壶上等竹叶青,你这里有什么拿手名菜,尽管送上
来。”那侍女一听,知道来了大主顾,笑颜如花。不一会,各式菜肴流水价送上来,很
快将一张宽大的八仙桌摆得再无余地。
酒菜摆上,侍女笑道:“两位客官,还想再要些什么?”紫袍老者摇头道:“不用
了。你去吧。”待那侍女退出房间,老者举杯道:“小哥,为你适才的侠义之举,老夫
先敬你一杯。”年青人也举杯道:“老丈太客气了。您是武林前辈,理应晚辈先敬才是
。”
两人哈哈一笑,各饮一杯。年青人提壶斟酒,紫袍老者捋须道:“老夫先自我介绍
。老夫姓宫,宫殿之宫。草字牧野,是为牧野鹰扬的前两字。未知小哥高姓大名?”
年青人淡淡一笑,道:“在下复姓尉迟,单名一个鹰,是为牧野鹰扬的第三字。”
这个青年人自然就是守孝三年后离开野人岭的尉迟鹰。
他这一年多来,游历四方,大大增长了见识,也会过了许多武林中人。因为他胸怀
大志,欲一鸣惊人,故而始终未曾泄漏自己身份,仍然籍籍无名。虽然也曾有人注意他
,也被送了个“黑鹰”的雅号,但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可说绝对没有。
果然,宫牧野听完尉迟鹰的报告,思索了一下,笑道:“江湖后浪推前浪。恕老夫
孤陋寡闻,竟从未听过小哥的名字!”尉迟鹰微微一笑,道:“在下生平最厌虚伪客套
。贱名原本就是初次提及,老丈自然未曾听说,若老丈说什么‘久仰大名’,反倒是欺
人之谈了。”
宫牧野哈哈大笑,道:“好极,好极。老夫生平最厌的便是奉承拍马的虚伪小人,
此点与小哥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哈哈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宫牧野举杯喝了一口,道:“但老夫却又实在奇怪,以小哥身手而言,本不该是藉
藉无名之辈。”尉迟鹰淡淡道:“老丈高抬我了,武林之中藏龙卧虎,在下这点微末本
领,又算得什么?”
宫牧野笑了笑,忽然挟起盘中一块鸡翅,道:“此鸡翅风味独特,小哥不可不尝!
”伸手点出,筷尖隐隐指向尉迟鹰胸前的“玄机穴”。
尉迟鹰知其想试自己武功,微微笑道:“老丈太客气了。这鸡翅食之无味,弃之可
惜。还是老丈自己享用吧!”也伸筷点出,指向宫牧野右腕的“劳宫穴”。
宫牧野右臂微抬,一招“手挥五弦”,牙筷犹如弹琵琶一般往尉迟鹰的腕脉划去。
尉迟鹰也随即右臂一抬,牙筷点向宫牧野臂弯的“曲池穴”。
这一招“大快朵颐”反客为主,用得甚是巧妙。
宫牧野赞了一声,右腕轻扬。忽然左手中指点出,一缕劲风袭向尉迟鹰的“肩井穴
”,用的竟是“一指金刚”的上乘武功。
尉迟鹰曾听义父说过,这“一指金刚”本是从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金刚指”
演变而来,但威力绝不亚于少林“金刚指”。当下不敢大意,挥掌横削,用的是“掌刀
”,那也是一门极上乘的武功。
指掌相交,尉迟鹰便觉那老者手指坚如铁条。紫袍老者顺势在尉迟鹰手掌上一点,
迅即缩回,笑道:“好厉害的一‘刀’。”尉迟鹰笑道:“老丈过奖了。老丈这‘一指
金刚’,可真是坚愈精钢了。“
两人谈笑风生,身不离座,霎那间已交手七、八招。虽然都无意伤害对方,但出手
却也是一般的明快利落,掌来指往,在尺许范围内全力相搏。一时间,竟然谁也奈何不
了谁。
两人都不禁心中暗暗佩服对方的精湛武功。尉迟心中思忖:我走遍大江南北,所遇
武功高强者,以此翁为最。眼见对方又以“一指金刚”探寻而至,指风飒然。当即一招
“拔草寻蛇”,左掌相迎。右手牙筷乘隙搭上了对方那双牙筷。
宫牧野一怔,呵呵一笑,心道:“这少年心思好巧,指力不及便想以巧力取胜。也
罢,我再试试他内力如何?”当即手腕一转,默运玄功。真力传出,两双牙筷立即黏贴
在一处。
尉迟鹰本想以巧招拨落宫牧野的牙筷,但没想到宫牧野变招比拼内力。现在也无法
可想,只有运力相持。
起初,宫牧野还恐尉迟鹰武功虽好,但年纪甚青,内力修为难免浅显。为免误伤,
是以只用了三成功力。他可不知,尉迟鹰虽习学内功不过十二年,但用功颇勤,加之所
练的“化血神功”又是邪派之中一等一的奇功,刚猛霸悍,无出其右。加之尉迟鹰曾得
义父相助,打通生死玄关,内力之深厚,已非常人所能想像。
宫牧野以三成功力攻去,见对方浑不在意。心中暗暗惊讶,不觉又加了两成力。他
勤修内功已有数十年,所练的“天雷功”走的也是刚猛一路,虽只五成功力,却也非同
小可。但尉迟鹰只是脸上青气一现即隐,随即又变得若无其事。
宫牧野心中纳罕:这尉迟鹰年不过二十一、二,内力竟会这般深厚,委实令人惊异
。他存心试试他内力到底有多深,这一次却是以九成功力相试,内力汹涌如潮,源源涌
出。
尉迟鹰猛觉对方压力剧增,也立即运功九转。脸上青气大盛,“化血神功”的强大
威力逐分释放。便似在眨眼间布下一道无形的阻滞,无论对方那如惊涛般的力道如何冲
击,始终巍然不动。
宫牧野的脸色越来越红,尉迟鹰却是脸色越变越青。只相持了片刻,忽听“拍”的
一声脆响,两人手中的象牙筷一齐从中断开。宫牧野所挟鸡翅,自然也就落于盘中。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禁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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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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