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13、1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1:08:45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十三章 碎云重镇
  看着尘烟中逐渐远去的背影,宫牧野摇头叹道:“贤弟,你大可不必费此唇舌!”

  尉迟鹰怔了一下,道:“大哥,粮草乃兵家之命脉,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我们此
番出关作战,若无靖边府供应钱粮,怎生重整军备?”
  宫牧野涩然一笑,轻叹道:“贤弟,你置身官场时日尚浅,不明白这中间的难处。

  尉迟鹰也猜到几分,却仍觉疑惑,问道:“大哥的意思是说……”
  宫牧野道:“宇文护这老贼,让老夫来边关总督军务,本是行借刀杀人之计,若突
厥人能杀了我,那自然最妙。否则,以作战之不力杀我,也是名正言顺。你想,他会希
望我们打胜仗么?刘毓本是宇文护的亲信,他又怎会拨钱粮给我们?说白了,他们就希
望老夫败,败得越惨越好。到那时,纵算老夫不为突厥人所杀,宇文护也会乘机置老夫
于死地。”
  尉迟鹰又惊又怒,恨道:“这老贼真会如此不顾国家安危、百姓生死,以一已私怨
误国误民?”宫牧野冷冷一笑,道:“这种事宇文护本就做的多了,哪还会放在心上?
他若不这么做,那倒是一桩奇事了。”
  顿了顿,宫牧野道:“三年前,驻守边关的征西将军李松作战勇敢,谋略出众。边
关军民无不钦服,突厥人则闻风丧胆。但老贼为了私利,诬指李将军有犯上之心,竟下
令将李松满门抄斩。而突厥人一闻李松死讯,大喜若狂,载歌载舞连庆三天,随后就大
举入侵,边关百姓备受蹂躏,如此自毁长城,岂能不败!”
  尉迟鹰也不禁默然,心中不由颇感沉重。但转念一想,又展颜笑道:“大哥,既然
如此,咱们还顾忌什么? 反正已经来了,就大干一场。这颗头颅就算让突厥人砍了,也
不能让他妈的宇文护来砍。”
  宫牧野哈哈大笑,拍着尉迟鹰肩头道:“好兄弟,为国尽忠,战死沙场,正是男儿
本色,你我兄弟若能一齐战死于此,也算不枉此生。”
  尉迟鹰微笑道:“大哥说的是,小弟本也是死过好几回的人了,死在此地,确是再
好不过了。”
  两人既然都有必死之心,心情倒开朗起来。一路上纵声谈笑,快马加鞭直奔九镇。

  一路之上,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携儿带女,凄楚仓惶。越往北去,人丁越是稀少
。大片良田荒芜,野草丛生,偶尔遇上一个市镇村庄,也是瓦砾遍地,余烬未散,一副
破败萧条之惨景,令人触目惊心。
  尉迟鹰驻马看了许久,深深叹道:“我在中原时,常听人说北方如何如何富饶,想
不到几年之间,竟会变成这般模样!”宫牧野黯然道:“突厥连年入侵,战火不断,正
所谓天灾人祸,一齐而至,边关百姓的日子,可真是再也过不下去了。”
  又走一程,已可看见前边一座用大块青石堆砌而成的营寨,旗杆上高悬的大旗绣着
二个斗大的黑字,在风沙中翻卷。宫牧野扬鞭一指道:“贤弟,这就是边关九镇之一的
碎云镇。”回头命亲兵:“快去传报。”
  亲兵如飞奔去,片刻间,便听鼓角长鸣,碎云镇寨门大开,数十骑健马冲了出来,
尘土飞扬之中,眨眼间这数十骑已冲至近前。数十人一齐下马,躬身施礼,齐声道:“
参见太尉。”宫牧野、尉迟鹰等人也纷纷下马,道:“众位不必多礼。”
  领头的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五官端正,目光清澈,领下留着短须,穿一领半旧
的官服,模样甚是寒酸,看官阶,是个五品文官。他先拱手一礼,自我介绍道:“卑职
叶文逸,现居碎石镇行军参谋之职。”宫牧野点点头,叶文逸又简略介绍了一下随来的
官吏,不外是些文书,校尉之类的小官。 
  尉迟鹰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些人,个个衣衫敞旧,神情倦管,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极大
的灾难,显得疲惫而又沮丧。惟有一个黑衣少年,年纪与自己相若,细眉锐目,猿臂蜂
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炯炯地看着自己,尉迟鹰冲他笑了笑,算是跟他打了个招
呼。
  宫牧野看了一眼面前众人,惑然不解,问道:“叶参谋,为何只有你们几人前来迎
接本官。碎云镇的镇守使、副将和其它官佐为何不来?”叶文逸苦笑一声:“回太尉,碎
云镇的全体官吏都已在此了。”
  宫牧野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全体官吏都已在此?”看着面前这几十名衣衫不
整,面有倦容之人,半信半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叶参谋,你且说说!”叶文逸苦笑
一声,摇摇头道:“此事一言难尽。太尉,此地并非说话之处,请太尉先请入镇,容卑
职慢慢道来。”
  宫牧野想也不想,就道:“叶参谋,别的先不要说了。你先领本太尉到镇中四处看
看。本太尉想立即了解碎云镇的真实状况。”
  叶文逸神情黯然,轻叹道:“那好,太尉请随卑职入镇吧。”当下众人一齐上马,
由叶文逸在前引路,余人跟随在后,进入镇中。
  尉迟鹰先前曾听宫牧野说过,碎云镇在关外九镇之中,最为紧要。
  碎云镇居中而立,扼守边关咽喉之地,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左右各有四镇,互相卫
护,以成犄角之势。镇中设立九镇指挥司,驻有八千精兵,由朝廷委任的九镇镇守使统
一指挥。其余八镇分设防守司,统一指挥边关的六万人马,负责卫护边关的数十万百姓
、牧民,时刻抵御突厥人的袭挠和入侵。
  照尉迟鹰想来,这碎云镇既然如此重要,自然是防备森严,军容整肃。可此时经叶
文逸这一番引见,尉迟鹰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进镇中,便是一个宽阔、平坦,足可容纳数千人列队操练的方形校场。左侧是囤
积粮草的谷仓,右侧则是一排用茅草、粗枝搭制的简陋窝棚和一些敝旧的牛皮帐蓬,成
千上万名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难民或坐或蹲,围坐在一起。
  在这些难民中,间或可见衣甲不全、意志消沉的军卒胡乱坐在难民之间,冷漠而木
然地看着匆匆入镇的人们。头盔、铠甲、刀剑、盾牌、旌旗、锣鼓四处散置,随处可见
。黑压压的人群中,婴儿的哭叫,女人的悲泣,男人的低叹混杂在一处,那情景委实令
人心寒。
  看到这般景像,宫牧野神色更加凝重,浓眉也紧紧锁在一处。随后叶文逸又将宫牧
野和尉迟鹰一行人领进校场后面一座青石砌成的大厅。
  据叶文逸介绍,这里就是九镇的中军大厅了。
  可是在这中军大厅内,除了正中摆放一张斑驳的黑漆几案,一张檀木椅之外,便再
无任何桌椅。大厅两侧垂挂着十余面破旧的军旗,兵刃架上的十八般兵刃倒还锃亮闪光
,显然刚经擦拭。除此之外,大厅内便再无他物。
  宫牧野微微摇头,在案后坐下,尉迟鹰和一干亲兵都侍立在两侧。
  叶文逸咳嗽一声,道:“太尉远道而来,是否先洗漱休息一下……”宫牧野摇摇头
,道:“不必。叶参谋,你先将碎云镇的情况简略介绍一下。”
  叶文逸答应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本薄册,翻开一页,又看了看宫牧野一眼,低声念
道:“碎云镇现存官吏四十七人,士兵三千七百五十八人,近日来官兵私自逃离者四百
二十七人,收容难民二万一千余人,而镇中粮草……虽已严加控制,但粮饷已欠二月有
余,现下只够维持十日……”
  宫牧野忽道:“叶参谋,九镇共拥兵六万,碎云镇也应有八千之众,如何只剩下这
么点人?”
  叶文逸脸现愧色,低声道:“回太尉,先前李将军在时,确有六万之众。但后来李
将军被杀后,新任的九镇镇守使王凤王大人,完全不顾敌情轻重,轻率出战。突厥人以
小股游骑纠缠,大队人马却去掳掠百姓和牲畜,王凤又命我们穷追不舍,野马河一战,
我军被突厥军十万甲骑重重包围,五万精兵几乎全军覆没,现下九镇之中,加上老弱残
兵也不足一万。”
  宫牧野拍案大怒,重重叹道:“这王凤本是长安街头一介无赖,靠吹牛拍马而飞黄
腾达,对行军大战狗屁不通,让他来边关指挥作战,真是岂有此理,只可惜了那五万多
将士。”
  叶文逸也脸现不平之色,道:“野马河战役后,我军元气大伤,王凤却借口述职溜
了。听说后来又调至别处作官了。”宫牧野摇摇头,此事他自然知道,却无能为力,谁
让他是宇文护的亲信呢!
  思索了一下,宫牧野道:“好了,今日天色已不早,众位先下去休息吧。明日老夫
正式升厅,召九镇官吏前来议事!”叶文逸躬身一礼,带着从官退下。
  次日一早,宫牧野正式升帐视事。其余八镇也得到消息,均由本镇尚存的最高长官
前来听候调遣。
  虽说是最高长官,其实也就是一些参谋、游击、守备之流的中层官员。宫牧野心中
疑惑,细细追问其中详情。叶文逸这才说出事实真像。
  原来,当初宇文护将原九镇指挥使、安西将军李松撤职查办后,换上了一个只会溜
须拍马的将军王凤。那王凤接任后,便大肆安插自己带去的亲信,排挤打击李松将军的
旧部。
  王凤虽对打仗一窍不通,但干这种事却是行家里手。不上半年,原先李松将军部下
那些忠勇善战的军官纷纷被解职或撤换,换上他的人。是以不过一年光景,这王凤便将
一个好端端的边关九镇搞的乌烟瘴气。
  再遇到突厥入侵,王凤完全摒弃李松将军的正确举措。每战胡乱指挥,士卒疲于奔
命,百姓哀鸿遍野。野马河谷一战,四万精兵全军覆没。王凤一看势头不好,立即托裙
带关系另谋了个美差,夹着尾巴走了。他手下那批酒囊饭袋也不肯留下坐以待毙,纷纷
借机溜走。是以现在九镇只留下一些当年曾随李松将军浴血边关的老兵和军官。
  宫牧野听完,更加明白边关九镇的形势已经恶劣的无以复加,宇文护推荐自己前来
总镇九镇军事的险恶用心。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阅历丰富。遇上这种事也并不
慌乱,先由众人摆明困难所在,再逐一处理解决。
  催调粮草、出榜招兵,大胆提拔青年军官。宫牧野在九镇开始大刀阔斧实行新政,
责成各级官员紧守其职之余,紧抓军训,重整军备。
  九镇的官兵起初还有些冷眼旁观之意,直至宫牧野杀了两个克扣军粮的蠹贼、严办
了几个渎职的官吏。九镇散漫糜烂的风气开始转变,士兵逃亡现象也逐渐减少。边关九
镇开始出现一种欣欣向上的良好风气。
  在这几个月中,尉迟鹰跟随在宫牧野的身边,训练士卒,排演阵法,每日同样劳累
不堪。宫牧野有意让他多加磨炼,许多具体事务都命他负责。尉迟鹰确也不负所望,兢
兢业业,处事井井有条。在宫牧野的细心指点下,已经可以独挡一面。
  但有一件事,却始终没有妥善解决,那就是军中的命脉——粮草。宫牧野发出催粮
文书后,各州县都有粮草解来,唯独安边府未曾送来一粒米,一根草。以往安边府一向
负责供应九镇三分之二的粮草,这一拖延,令宫牧野大为恼火。
  这天,尉迟鹰本想向宫牧野回禀练兵之事,入厅便见宫牧野浓眉紧皱,背着手在大
厅内来回踱步。尉迟鹰知道他正为粮草之事发愁,轻叹一声,刚想退下,宫牧野却抬起
头以目光示意他留下。
  怔怔地看着大厅外,好一会宫牧野才沉声道:“每年六、七月间,草长马肥,便是
突厥人大举入侵之时,现下已是五月初,九镇之兵不过万余人,粮草又仅够一月之需。
一旦开战,唉……”
  尉迟鹰自然也知形势十分危急,思索一下,道:“大哥,兵力不足,确是一桩难事
。但咱们不是已经招募了数千人在加紧训练了。边关还有大批难民逃离家园后仍离散于
各地,咱们何不传檄各府县,就近召募其中青壮年,加以训练,也可抵一时之危……”

  宫牧野“嗯”了一声,道:“这是个办法。不过,粮饷无着,军心浮动,还需有人
前往催粮。”
  尉迟鹰知道最近宫牧野连发三道催粮文书都无下文,粮草之事十分棘手。但他业明
白宫牧野在此时此刻谈及此事的目的,当下昂然道:“大哥,军中不可一日无粮。如果
信得过小弟,催粮之事就由小弟去做好了。”
  宫牧野目光炯炯,看了他好一会才点头道:“嗯,这件事我一直在盘算,安边府公
然抗命,其中必有古怪,只是老夫实在无法分身前往,由你去我便放心了。明日升帐后
,我便将征调文书给你。”
  尉迟鹰点点头,道:“除此之外,大哥还有什么吩咐?”宫牧野沉吟一下,道:“
此番你前去催粮,也许会有许多难以预料之事发生。你要有心理准备,随机应变,在押
送粮草途中,更是要千万小心,切记要在十日内返回!”尉迟鹰剑眉一扬,道:“是,
小弟记下了。”
  次日一大早,尉迟鹰早早起身,见过宫牧野后,收好征粮文书,又点了八名亲兵。
因为他是初来九镇,路径不熟,叶文逸特意派了那个黑衣少年做向导,十个人备好干粮
清水,收拾妥当,立即启程。
  一路之上,尉迟鹰快马扬鞭,疾行如风。走了二日,看看天色已晚,黑衣少年忽一
指前面隐约可见的一座城池,欢然道:“看,那就是安边府。”
  这些日子,尉迟鹰已和那黑衣少年混得厮熟。知道他名叫余铿,原是牧民出身。十
五岁那年,父母便死于突厥人的乱军中,此后他便投身军旅,立志报仇。今年不过二十
岁,却已是经战阵的老兵。大家年纪相若,相处时间虽短,却已如好朋友一般。
  尉迟鹰勒马凝望,展颜笑道:“好,大伙儿再加上几鞭子,今晚就到安边府内吃晚
饭。”
  一众亲兵轰然答应,一齐扬鞭策马,蹄声更响,一行人如旋风般卷了过去。
第十四章 初战安边
  安边府乃陕西、蒙古、宁夏、甘肃四省交会之所。商业繁华,钱粮富足。自北周开
国设立九镇以来,九镇的钱粮,一多半均是由安边府供给。是以尉迟鹰前往催调粮草,
第一站就是安边府。
  尉迟鹰等人来时,天色虽晚,但街市却尚未散去。大街上人来人往,呼喊叫卖之声
此起彼伏。商贩行人,熙熙攘攘,甚是繁华热闹。显然此地因为地理条件优越,未受战
争影响,才会保持如此繁华景象。
  俞铿与尉迟鹰并马而行,道:“鹰哥,今日天色已晚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明
日再去知府衙门换文办事罢!”尉迟鹰摇摇头,道:“九镇粮草将尽,数万军民便要忍
饥挨饿,那是一刻也不能耽搁,咱们还是先去投文办事罢!”
  当下俞铿也无异议,下马向一老者打听路径,这知府衙门倒也不难找,转过两条街
就是。但见府门紧闭,门前两只石狮怒目圆睁,石阶上八名军士手按佩刀,昂然而立,
倒也有些威严气氛。
  尉迟鹰跳下马,信马将丝缰甩给一名亲兵,快步而上。一名小头目模样的军士伸手
一拦,喝道:“干什么的?”尉迟鹰拱手一礼,道:“这位兄弟,我们都是从边关而来
的军校,有紧急军情需面禀知府大人,请兄弟通报一声。”
  军士上下打量了尉迟鹰几眼,见他身穿军官服饰,不敢怠慢,道:“好吧,你先在
这里等一会。”说完,回身拍了拍府门,两扇黑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那军士
闪身走了进去。
  等了好一会,才见那军士陪着一个书吏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这人大约四十余岁,生
得獐头鼠目,面目猥琐,似乎是个文案之类的官员。他大模大样看了尉迟鹰一眼,说道
:“你便是边关来的军校么?有何军情要面禀知府大人?”
  尉迟鹰心中好笑,一个小小文案居然也在自己面前摆架子。他也不想跟这种人计较
,便道:“在下乃九镇新任总督军务的宫太尉帐下校尉。奉太尉之命,前来公干,至于
什么军情,在下见到知府自然会禀明。”
  那书吏皮笑肉不笑道:“唉,真是不巧得很。今日天色已晚,知府大人现在不见客
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尉迟鹰一怔,道:“兄台,军情火急,望兄台行个方便!”那书吏嘿嘿冷笑,道:
“实在对不起,知府大人此刻忙得很,无暇见客。”说着,便想转身入内。
  尉迟鹰急忙赶上一步,道:“这位兄台,军情如火,半分拖延不得,请兄台……”
话未说完,那书吏已摇头不耐道:“你这人怎地如此罗嗦,跟你说知府大人正忙着,没
空见你们!”
  尉迟鹰剑眉一挑,刚想再说。忽听院内似乎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心念一动,不禁笑
道:“好,既然知府大人太忙,无暇见我们,那大伙儿就进去看看知府大人在忙些什么
?”回手向俞铿一招手,大步往里便走。
  那书吏惊道:“你干什么?擅闯府衙,不要脑袋了。”尉迟鹰也懒得与他罗嗦,右手
一伸,便将他拨到一边。旁边的八名军士都吃了一惊,喊道:“反了,反了。”便伸手
抽刀。
  那小头目动作最快,别人还在抽刀,他却已将佩刀抽了出来。刚想上前拦阻,尉迟
鹰忽然跨前一步,长臂一伸,已抓住了他的后颈衣领。本来尉迟鹰身材高大,那军士却
身材粗短,被尉迟鹰这一抓,犹如老鹰抓小骓般拎起来,双脚悬空,钢刀也落地了。
  那军士呼呼直喘,胀得满面通红,手脚乱蹬,拼命想挣脱下来,但尉迟鹰那只手,
便如一只铁钳相仿,如何能挣得开?
  另几名军士无不脸上变色,抽刀便要一涌而上。俞铿和几名亲兵一看,也纷纷抽出
随身兵刃,逼了过去。众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虚张声势喝道:“你
们干什么?想造反么?”
  尉迟鹰不愿把事情闹大,心念一转,右手拎着那军士,伸手在大门前的朱漆圆柱上
轻轻按了一掌。手掌移开,圆柱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深约数寸的掌印。
  八名军兵见到这般情景,无不惊得呆了。尉迟鹰喝道:“我们此来只是有紧急军情
面禀知府,并无他意。你们几个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谁敢轻举妄动,我就在他头上按这
么一下。”说完,将手中的军士往地上一顿,一招手,领着俞铿等人大步走了进去。
  众兵面面相觑,无不愕然,心忖:“这等坚硬的圆柱,他随意一按便能按进数寸,
若是在人头顶上接这么一下,哪还有命在?”眼瞅着尉迟鹰带人大步入府,却没一人敢
上前阻挡。
  尉迟鹰走进府内,略微辨一下方向,迈开大步向后院走去。越往后去,丝竹之声就
越清晰。又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家人匆匆地从另一侧走出,吆喝道:“哎,你们几个快点
,老爷已经在催了!”
  四个丫环端着托盘,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酒菜,急步向一个月亮门走去。尉迟鹰
一听,立刻跟了上去。
  那家人一转眼,蓦地看到了尉迟鹰,又看见他身后挎刀佩剑的九名军兵,不禁愕然
道:“咦,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到后院来了?”
  尉迟鹰一笑,拍拍他肩头道:“别紧张,我们是来找知府大人有事禀告。”那家人
搔搔后脑,莫名其妙地道:“老爷此刻正和太太们饮酒听曲,是不见客的。咦,外面的
刑四没跟你们说吗?”
  尉迟鹰又是一笑,道:“外面是有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说王大人很忙。不过我们的确
有要事等不得。所以只好自己进来了!”那家人更加莫名其妙,道:“你们是自己进来
的?这……”尉迟鹰已道:“刚才听你说知府大人正在后院里饮酒作乐,没错罢?”
  青衣家人顺口道:“当然,这不我刚刚去催酒菜呢。”尉迟鹰道:“那就太好了,
我们就自己去见他了。”向俞铿等人使个眼色,一伙人快步拥入后园,那家人楞了一下
,想想不对,也急忙跟了进去。
  走进月亮门,便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碎石小径。两侧花木扶疏,假山嶙峋。绕过假
山,便见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小小池塘。池水清澈,游鱼可见。一座九曲石桥通向池中央
的小小水榭。水榭中丝竹悦耳,乐韵悠扬,七八个人正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尉迟鹰冷哼一声,大步走过石桥,站在水榭之中。虎目一扫,只见一个身着紫色绸
袍的胖子,大腹便便地坐在两个浓妆艳抹的妖艳女人之中,正摇头摆脑地听另两个歌妓
模样的女人吹拉弹唱,鼻中兀自发出一种猪哼似的声音,应和着节拍,好不快活。
  尉迟鹰心中一阵恶心。来的路上,他也曾听俞铿提及,这安边府现任知府姓王,双
名学仁,原是本地一个开绸缎庄、米铺、银楼的富户,因热衷功名,花了数千两银子捐
了个县令过过官瘾。因他善于钻营,惯会溜须拍马。虽然一字不识,但在短短二年之间
,却也被擢升至安边府的知府。
  想想沿途所见的遍野饥民和边关面有菜色的军卒,再看看面前满桌的鸡鸭鱼肉和吃
得脑满肠肥的王学仁,尉迟鹰心头火起,便想一脚将桌案踢翻。
  但他随即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勉强压住胸中怒火,冷笑道:“王大人好清闲。”
王学仁坐拥美女,此刻已有了几分醉意,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见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青
年军官和几名士兵虎视耽耽,心中一惊,酒便醒了一半,瞪眼骂道:“混蛋,你们是什
么人?怎敢撞闯老爷我的内园!”
  尉迟鹰微微一晒,拱了拱手算是见礼,道:“在下尉迟鹰,现为宫太尉帐下校尉。
”因为此番尉迟鹰随宫牧野远来边关,不欲泄漏自己身份,是以便向宫牧野提出,在宫
牧野帐下充任一名校尉,便于活动和掩人耳目,行事也方便许多。宫牧野自然明白尉迟
鹰是何用意,一口应允。
  王学仁听到“宫太尉”三字,眼珠一转,胖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虽然他也得知宫太
尉新遭贬斥,但还不敢公然无礼。笑道:“哦,原来几位是宫太尉的手下。各位远道前
来,王某未曾远迎,恕罪恕罪。”忙回头道:“来人啊,看座,上茶。”
  尉迟鹰伸手拦住,道:“王大人不必客气,咱们还是谈公事要紧。”王学仁怔了一
下,向几个女人使了个眼色,待几个女人都知趣地离去,这才明知故问道:“不知几位
远来,为了何事?”
  尉迟鹰哈哈一笑,道:“王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边关上上下下几万张嘴,可就等
着王大人去救命了。”说着,尉迟鹰就拿出了宫牧野亲笔签署的征粮文书,递了过去。

  王学仁随手接过,瞄了一眼,满面堆笑道:“原来是为了催粮这事?好说好说,明
日本府就升堂办理。不过……”
  说到这里,王学仁故意顿了一下,尉迟鹰立刻察觉这其中另有文章,果不其然,只
听他续道:“最近安边天灾人祸,连连不断,粮米一时有些短缺。要在三日内筹得这许
多粮草,只怕下官力有不逮!”
  尉迟鹰浓眉一皱,强抑怒气道:“王大人,在下来时,边关军校的粮饷已被拖欠了
月余。何况现下边关还有那许多饥民。若再无粮草送至,只怕会有内乱,军情如火,那
是一刻也不能耽搁,尚请王大人费心,务必在三日之内办妥。”
  王学仁连连摇头,皮笑肉不笑道:“唉……非是本府不肯尽力,委实这其中有许多
难处……唉,一时之间,如何能筹到这么多粮食?这三日之期,未免太过急促。”
  尉迟鹰皱眉道:“那依大人之见,需要几日?”王学仁眼珠一转,故作沉吟道:“
这个么……本府一时也说不清,总要从长计议才行。”
  尉迟鹰摇头道:“这可不行,边关急需粮草,如何能等?”他原想通过诉说边关的
粮食紧缺状况,以此打动王学仁。但不管尉迟鹰怎么说,王学仁总是嗯、啊之类敷衍塞
责,神色也显得十分不耐。看来若非尉迟鹰乃宫牧野所派,他早已会将尉迟鹰赶了出去

  尉迟鹰察言观色,心中疑云大起。这厮如此敷衍推搪,置数万将士于不顾,莫非是
得了什么人言语,故意不送粮草??
  既想到此节,尉迟鹰再看王学仁目光闪烁,面带狡容,显然是言不由衷。灵机一动
,想出一个办法,既然软求不成,那就试试硬取。当下“嘿嘿”冷笑,手中漫不经心地
玩弄着一只酒杯,好一会才道:“王大人既不肯帮忙,在下也没办法,只不过边关的数
万将校,想必对王大人会有几分意见。便是在下这几个兄弟,挂念同僚袍泽之义,只怕
也不如在下这般好说话。”
  王学仁闻言,微微一怔,抬眼望去。俞铿和八名亲兵一字排开,个个面目阴沉,身
形剽悍,冷冷地瞪着自己,心中不禁一寒,暗自寻思:这些边关军校一个个粗野暴躁,
目无法纪,若真惹恼了他们,真干出些什么事也未可知,还是先设法将这些瘟神送走,
反正这粮草是说什么也不能给他们的。
  想到这里,王学仁又装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装模作样皱眉沉思了一会,才恍然道:
“也罢。明日一早,本府就召集各有司,分派筹粮之事。先征集一批粮草,缓解边关的
燃眉之急。余下之数,再由本府慢慢筹集,你看这样可好?”
  尉迟鹰是何等样人,焉能不知此乃王学仁的拖延之计,心念一动,忽有了计较,拱
手笑道:“王大人既肯费心,那在下先这里谢过了。”王学仁笑嘻嘻道:“哪里,哪里
,为国出力,原本是王某份内之事。”
  尉迟鹰笑意更深,目光也更深,忽沉声道:“非是在下信不过王大人,只是兹事重
大,王大人虽然答允,但若又忽然反悔了,不给咱们办了,那在下空欢喜一场事小,边
关上下数万人饿肚子可就是大事了。再说了,咱们这次来得唐突,打搅了王大人的清兴
,实在不恭的很,王大人若有见怪之意,那我们也无法担待……”
  王学仁脸上笑容慢慢凝结,心中暗暗叫苦:“这小子好厉害,怎地我心中所想,他
全都知道!”
  原来,王学仁确实在盘算,一待尉迟鹰几人离开,立即下令将他们几个抓起来,以
擅闯公堂之罪论处。反正他背后有刘毓、宇文护撑腰,他也不用怕宫牧野一个遭贬斥的
太尉能把他怎么样。
  他正在盘算此事的后果之际,却被尉迟鹰一口揭破其用心。虽然仍能装出一副笑容
,但笑容却已十分勉强。
  尉迟鹰佯装不见,继续道:“有这么几桩事,咱们兄弟实在放心不下。想来想去,
反正已经得罪王大人了,索性就再冒犯一二。”
  话音刚落,尉迟鹰手腕一动,桌上的枝象牙筷子已飞射而出,正打在王学仁脸上的
“迎香穴”和“颊车穴”。王学仁立时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尉
迟鹰中指轻弹,一颗小小黑色圆球已弹入王学仁口中。
  随即尉迟鹰又伸指点出,“呲、呲”两声轻响,解开了王学仁的脸上穴道。穴道一
解,王学仁立刻本能地喉头一动,“咕”地一声,登时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王学仁反应倒不慢,药丸一入口,立时清醒过来,惊怒交加,戟指道:“你…你给
本官服了什么?”

--
   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26.70]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7.465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