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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21、2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1:18:52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二十一章 黑色地狱
“黑石城”位于连绵起伏的的黑风山之中,距尉迟鹰曾经袭击过的乌审约有百余里
。这里四面环山,地势险恶,气侯也恶劣无比。冬天寒冷刺骨,夏季又闷热难当。所以
此地方圆数十里,村镇罕见,人烟稀少。
但这里却因山多石多,出产许多上好石料。于是,突厥大汉亲自下令,在这里建造
了一座“黑石城”,专门为他开山采石,用作营造宫室之用。
大约在四年前,上万名刑徒和掳掠来的各国百姓在皮鞭和棍棒的督促下,费时一年
半建造起了这座全用大石构筑的特殊监狱。
“黑石城”占地大约二百余亩,共分营区、矿区、和石料区三个区域。
营区是关押囚犯和囚犯晚间睡觉休息的地方。矿区则是开采石料的地区,而石料区
则是将开采出的大石由工匠们加工打磨制作成品的地区,每月有专人前来运送加工好的
石料。八千余名身强力壮的囚徒和各国工匠就在这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开山采石。
二千余名突厥官兵用皮鞭和狼牙棒驱赶着每一个囚徒拼命工作。
由于开山采石的工作强度太大,再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所以在“黑石城”内的人
员更换是极其平常的。几乎每月都会有数十人死于疾病、饥饿和寒冷。由于人手不足,
而每六个月就会有一批新的囚徒被押解前来填补这些空缺,使“黑石城”的运转能够正
常下去。
由于上述原因,所以“黑石城”的人员成份极其复杂。这其中有被突厥宫兵掳掠而
来的各国百姓壮丁,也有在突厥国内犯法服刑的囚犯,还有曾经打家劫舍的马贼盗匪…
…总之,说“黑石城”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是一点也没有夸张的。
而管理这个“黑石城”的最高长官,则是一个叫黑濑的千户。此人大约四十多岁,
生得矮小肥胖,十分丑陋。偏偏性情十分残暴,动辄以极刑处置那些他认为偷懒耍滑的
囚犯。自从他来到“黑石城”后在不到二年的时间里,被他折磨致死的囚犯已经不下三
百人。
除了以各种匪夷所思的酷刑折磨囚犯作为乐趣之外,黑濑千户的另一个爱好就是奸
淫妇女。虽然他作为此地的最高长官,一妻二妾都随他住在城中。但黑濑仍在城中留下
了百余名妇女,这此女人除了做一些洗衣做饭的杂务外,便是供黑濑和突厥官兵淫辱取
乐,真是生不如死。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女人上吊投崖,以一死解脱这无尽的苦难。
尉迟鹰和况钟束手就擒后,如愿被送进了“黑石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在这一个多月中,尉迟鹰巧妙地和那二百多名早先送来的被俘官兵搭上了线,了解
了许多宝贵情况。本来,那些官兵都已趋于绝望,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在这形如地狱
的地方活一天是一天。但现在,自从看见了尉迟鹰,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现出希望的光彩
。
尉迟鹰清楚地记得,当他第一次随大队囚犯上山采石时,与他搭伙的囚犯正是一名
北周被俘的士兵。那士兵起初也没注意到他,只顾埋头干活,否则监工的鞭子就要落在
头顶了。但当他的目光无意的扫过尉迟鹰的面容,立即惊慌地张大了嘴,本来呆滞无神
的目光也爆出了火星。
尉迟鹰自然觉察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微微一笑,竖起了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那士兵立即醒悟过来,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道:“都尉大人,真的是你吗?”
尉迟鹰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说呢?”那士兵似乎仍然难以置信,小心地说道:
“真的是你,大人。可大人你怎么会被他们捉拿了呢?唉……”尉迟鹰轻声道 :“我并
不是他们捉来的,而是自己要来的。”
那士兵更加惊愕,道:“自己要来……这个鬼地方……大人你是自己要来的?……
”尉迟鹰轻声说:“再忍耐一段时间吧,这样的时子不会太久了。”
士兵神色微微一变,细细咀嚼尉迟鹰话中的含义,猛然间象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兴
奋地答应了一声。
不到一天的功夫,尉迟鹰来了“黑石城”的消息秘密地被传开了。几乎每个士兵的
心中都燃起了新的希望,也充满了对尉迟鹰的崇拜和尊敬。尤其是那句“再忍耐一段时
间,这种日子不会太长了”,更令人心跳不已。
只要想想尉迟鹰曾经带领他们穿越“死亡之海”腾格里大沙漠,捣毁突厥重兵驻守
的乌审粮仓的事实,还有谁会对尉迟鹰的这句话有半分怀疑呢?
如果不是尉迟鹰为免泄露身份,下令所有人尽量疏远自己,就连况钟也不例外。也
许这些狂喜的士兵们会兴奋地围着他欢呼呢!
也是凑巧,这一天中午工休时间,尉迟鹰一个人蹲在大石下,手中端着一碗粗糙低
劣、比猪食还不如的菜汤,慢慢地吞咽着,深邃的目光却冷冷地扫过在矿区后面的三座
了望楼。
这三座了望楼每座相距百米,每个楼内设守卫十人,由一名十夫长带领,专门负责
监视在矿区干活的囚犯。如果发现有人试图越狱,他们除了可以用特制的强弓射杀外,
还有训练有素的狼犬用于追捕,所以很少有人能逃过这二关。就算你能逃过这二关,进
入黑风山山区,但方圆百里草木不生、人烟无迹的险恶环境也能将你活活困死。
所以,自从“黑石城”建立以来,不断有人试图逃跑,但除了在那山岭间留下一具
具被野兽撕咬过的白骨外,还从没听说有人成功过。
那么,是否这条逃亡路线就真的不能采用呢?尉迟鹰不相信世界上有完全无法逃出
的监狱,他清楚地明白,逃跑的关键在于你是否能找出那条被疏忽的路线。如果从矿区
后面的山崖逃跑,成功的机会又有多少呢?
正在尉迟鹰为这几个问题费心劳神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到他面前,夹手将
他手中的饭碗抢了过去,随手扔在了地上。顿时菜汤四溅,瓦片乱飞。
尉迟鹰惊愕地抬起头。面前是三个粗壮横蛮的男人,正用一种幸灾乐祸的挑衅目光
看着他。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肥胖,满面络腮胡须的男人,鹰勾鼻、三角眼,相貌十分凶
丑,冷眼看便像一头黑熊。
尉迟鹰知道他叫洛罕,是西域车越国人。因为在突厥国内抢劫钱庄时杀死店主夫妇
而被判处斩首。后因其亲友上下打点,才免去一死送至“黑石城”服刑。
这洛罕因颇晓拳术,等闲三五个壮汉也不是他的对手。加之性情凶暴,喜欢欺压良
善、寻衅滋事,所以在“黑石城”是颇有恶名的一霸。
尉迟鹰来“黑石城”虽然时间不长,但他却发现在这里和外面一样,弱肉强食。囚
犯与囚犯之间,拉帮结派,各聚党羽,时常欺压凌辱那些安分守己的工匠和百姓。
当然,对那些被俘军人,他们不敢这么做,大概是因为军人经历过同生共死的战斗
,往往比较团结。你欺负一个,也许会惹上一群。而军人虽然并不将将那些盗匪、囚徒
、马贼等人放在眼里,却也不愿招惹他们。所以双方才一直能够相安无事。
但今天,这洛罕居然敢欺上门来,倒令尉迟鹰有些奇怪。心念电转,尉迟鹰决定先
摸清他们的意图再作道理,当下故作惊慌,说道:“几位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洛罕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新来的谁敢不来孝敬洛罕
洛大爷?你这小子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居然敢对爷爷不理不睬,你的胆子可不小啊!
”
尉迟鹰赔笑道:“这位大哥言重了。小人绝非有意怠慢,委实身无长物,故而无从
孝敬。还望几位大哥包涵体谅。”洛罕脸上横肉一扯,啐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要老
子体谅你,那谁来体谅老子?”说着,又冷笑一声道:“看来你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
泪了。兄弟们,教教这小子怎么做人。”
他身后两名五大三粗的囚犯横眉立目,早已跃跃欲试,闻言答应一声,抢步上前,
揪住尉迟鹰便拳打脚踢。虽说这两人身手平平,但下手既重且狠,若是常人只怕也绝难
忍受。
如果说真要动手,像这种下三滥的打手,别说两个,就是十个百个也不是尉迟鹰的
对手。但现在的情形却是,尉迟鹰绝对不想暴露自己身具武功。何况,当着远近的看守
和囚徒,他非但不能还手,还不能闪避,只能抱头捱打。
这种捱打身体自然不好受,但心灵上的痛楚却更不好受。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一
些卑劣下流的流氓欺辱,尉迟鹰本能地想起了少年时期所受的屈辱,双目厉芒一闪,右
拳一握,五指格格作响。
如果这一拳打出去,就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这三个痞子。
但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和远处哈哈大笑的突厥看守,他马上想到了自己所负
的重任,还有那二百余名官兵渴望逃脱的目光,尉迟鹰心中一凛,硬生生的忍住了即将
挥出的一拳。
三个痞子却浑然不知自己刚才已经到鬼门关走了一圈,还以为尉迟鹰良善好欺,出
手更重。拳打脚踢了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尉迟鹰早已是满脸是血,滚倒在地上,身上破
旧的军装被撕扯的更加破烂不堪。
两名打手大概也打累,总算收手了。诺罕冷笑着又在倒地的尉迟鹰身上踢了两脚,
喝道:“下次若再不识趣,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完,又啐了一口,才大摇大摆地转身
想走。
他们刚走出五步,便见至少有二十余名被俘军兵急匆匆地奔过来。为首的正是额生
肉瘤的“独角虎”况钟。
况钟人虽不错,但因天生一张丑脸,令谁看见他都会畏惧三分,诺罕也不例外,一
看这个阵势,先自矮了三分,结结巴巴道:“各位大哥,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况钟“嘿嘿”冷笑,切齿道:“王八蛋,连他你都敢打。”一挥手,二十余人一拥而
上,顿时就将三个恶棍掀翻在地,拳头脚尖,一齐招呼。
三个恶棍莫名其妙,浑然不明所以,被这一顿拳脚打得哭天喊地,鬼哭狼嚎。此时
,尉迟鹰也被况钟扶了起来,略擦了一下面上血迹,尉迟鹰皱眉道:“行了,况钟,这种
痞棍教训一下就行了。”
况钟皱眉道:“大人,这种人不打行吗?”转头又道:“给我狠狠地打。”众官兵轰
然应诺,打得更加用力。拳打脚踢之余,四名军兵分别接住诺罕四肢,另一人提起手掌
,“噼哩啪啦”不住打他耳光。
诺罕又哭又喊,刚才那股凶神恶煞的气势早已不翼而飞,只是不住求饶。那些被俘
的官兵个个痛恨他们居然敢打尉迟鹰,出手都是绝不留情。片刻间,三个恶棍已经被打
得遍体鳞伤,鼻歪嘴裂,一张脸肿的犹如猪头相仿。若不仔细看,绝对无法将他们认出
。
况钟看看也打得够了,挥手制止了众兵,厉声喝道:“你们三个混蛋竖起狗耳朵听好
了,下次要再敢欺负咱们的人,老子就拧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诺罕三人早已被打得只剩半条命,除了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外,连话也说不出。他
们可没有尉迟鹰那样强健的体魄和精湛的内功,这顿毒打,足以让他们在床上躺个三五
天。
看到他们这种样子,况钟更加厌恶,说道:“这般脓包,居然也敢出来现世。”刚想
挥手让人将这三个恶棍拖走,忽听旁边有人鼓掌笑道:“精彩,真是精彩。”随着这掌声
和笑声,十几个形貌各异的汉子施施然走了过来。
诺罕一见这几个人,立即精神一振,居然能够哭喊出声,断断续续道:“老……老大
……老大……你……你可要替小弟作主哇!”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汉子,在“黑石城”人人都是衣衫褴褛的情况下,他
身上的衣衫居然仍显得十分整齐干净。看年纪,他大约有四十余岁,钩鼻鹰眼,目光尖
锐而冷酷。再加上那薄薄的嘴唇,紧抿的嘴角,还有那毫无表情的面容,都显示出他是
一个意志如铁,敢说敢干的厉害人物。
在他左首,是一个精壮剽悍的小伙子和一个光头独眼的魁梧大汉;右首则是一个身
高足有一丈二尺,犹如一栽黑铁塔般的黑大汉和一个比他矮了足有一半的瘦削汉子。在
他们身后,还有十几个横眉竖眼的彪形大汉。
况钟一看见这几个人,心中也不由“格登”一声。
他来“黑石城”的时间虽不长,但有关这几个人的事情他却听到不少。如果说,“
黑石城”明面上的最高长官是黑濑千户的话。那么,暗地里的最高长官却是这个衣着整
齐,面无表情的中年汉子,纵横西北十余年的马贼首领--“马王神”枭风。
况钟长居边关,自然知道在十余年前西北大漠之间,流窜着一伙马贼。他们心狠手
辣,来去无影,专门抢劫过往商队的财物金帛,令西域各国无不头痛万分。而这队马贼
的首领就是号称“马王神”的枭风。据说他除了马术精绝,天下无出其右之外,还以一
手“泼风刀”威震大漠。
他身边的那几个汉子,也都是在西北马贼中赫赫有名的硬手:饿豹、独眼龙、大熊、
乌鼠。三年前,这群凶悍的马贼胆大包天,去抢劫“于阗国”进贡给突厥大汗的“玉石
王冠”,为突厥大将“魔神”巨灵率其精锐的“北貂枭骑”捕获。只是况钟却也万万想
不到,他们竟然还没死,并且出现在“黑石城”内。
心念急转,况钟决定以礼相待,毕竟对方也是威镇一方的黑道大豪。当下拱手笑道
:“枭老大此来,是为了替这三个手下讨个公道的么?”他想枭风作为“黑石城”的老大
,看见手下受辱,出头找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谁知枭风哈哈一笑,说道:“错了,错了。这三个不成材的东西,谁有空去为他们费
心。本人此来是为了和这位朋友谈点事情。”说着,手一指,就指向勉强站一旁的尉迟
鹰。
尉迟鹰此时正依靠在一块大石边坐着,满脸委顿之色,用衣袖轻轻擦拭面上的血迹
。既然要装,自然就要装的像一点,闻言一愕,不由自主说道:“和我……?”
况钟心里也是一跳,假装镇静,说道:“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士卒,能懂些什么?枭老
大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
枭风看了他一眼,失笑道:“和你谈……不……你还不配。”
况钟一听,也不禁勃然大怒,他最恨人家轻视他,闻言顿时忘了面前是何许人,大
声道:“我不配,谁配?”
枭风神色一凝,冷冷道:“在这座黑石城里,够资格和我枭风谈话的,只有他!”
说完,枭风的手指重又坚定而准确地指向了尉迟鹰。
第二十二章 黑狱密谋
尉迟鹰心念电转,忖道: 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以至于落到了这“马王
神”眼中?他又想和自己谈些什么呢?
此时况钟也拿不定主意了,回头向他望来。尉迟鹰心念一动,淡淡一笑,说道:“枭
老大要和我这无名小卒谈些什么呢?”
枭风一听,哈哈大笑,随便地摆摆手,紧紧跟随在他身边的“独眼龙”等人纷纷无
言地退至一旁。况钟见状,也一挥手,带着那群士兵退到了另一侧。
枭风大步走到尉迟鹰面前,随随便便找了块山石坐下,脸上浮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
古怪笑意。尉迟鹰心中警觉,但面上仍堆起了笑意,拱手道:“请问枭老大,对在下有什
么赐教呢?”
枭风目光炯炯,盯着他看了一会,摇头笑道:“朋友真好演技,连枭某都差点被你瞒
骗过去了。”尉迟鹰心中一动,笑道:“枭老大这话,在下可不明白了。”
枭风忽然脸色一沉,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朋友还要再演戏吗?”
尉迟鹰心中雪亮,对方必已看穿自己的伪装,当下也就不再掩饰,道:“枭老大有什
么话请直说。”枭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枭某此来,是想和朋友商量一件
事。”尉迟鹰不置可否,淡淡道:“请说。”
枭风耳语般道:“枭某想请朋友助枭某一臂之力,从黑石城中出去。”尉迟鹰眼中厉
芒一闪,一边在心里思索枭风此话何意,一边故意道:“莫非枭老大想越狱?此地看管如
此严密,黑风山地形又如此险恶,就算是枭老大想越狱,只怕也未必会成功呢!”
枭风冷冷道:“谁说要越狱?枭某早已想清楚,单纯从黑石城越狱,根本毫无成功的
机会。唯一的机会就是劫狱,杀光这些看守,才有机会逃出这鬼地方。”
听到“劫狱”这二个字,尉迟鹰也不禁心中一动,迅速在脑海中将此事的可能性思
索了一遍。但他仍不敢就此相信枭风,脸上神色依然冷冷淡淡,说道:“枭老大想做的事
,在下自然不敢反对。但在下不明白的是,枭老大为何要对在下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说呢
?”
枭风轻哼了一声,目光中闪过一抹怒色,他上身前倾,几乎凑到了尉迟鹰的面前,咬
牙道:“因为枭某需要你们这些狗日的军人相助,尤其是需要你的帮助,大家才能一起逃
出这个龟地方。”
尉迟鹰有些明白了,但还不明白枭风为何要故意提及需要自己的帮助,诧异问道:“
在下能帮枭老大什么忙呢?”
枭风已经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粗话,低低道:“你他妈的以为老子是瞎子?还是几十
年的江湖都是白混的?如果连阁下的真实身份都猜不出来,枭某还用在江湖上混吗?”
顿了顿,枭风冷笑道:“从阁下进黑石城,枭某就注意你了。那些好勇斗狠的军人,
在这里谁的帐都不卖,连枭某都指挥不动。可他们在阁下面前都显得十分恭敬。虽然他
们都掩饰的很好,只可惜却瞒不过枭某的这一双招子。再看看阁下刚才的表演,别人也
许以为阁下不会武功,但枭某却可以肯定,阁下的身手绝不在枭某之下。下次阁下若再
被人打时,记得显露一点武功,这才不会露馅,”
尉迟鹰不说话了,但却在心里佩服枭风的观察十分细致精炼,果然不愧是横行西北
多年的老江湖。但他说这番话又是何用意,却要好生琢磨了。
枭风显然也明白尉迟鹰此刻所想,他站起身低声道:“阁下若想清楚了,便来找枭某
吧!”说完一挥手,带着一伙人抬起地上的三个痞子,施施然地走了。
这时,一群囚犯在突厥官兵的押解下把中饭送来了。在“黑石城”内,囚犯的伙食
也是根据囚犯的身份、民族的不同和工作的强弱而各有不同。像囚犯中有手艺的工匠和
身份较高的小头目不但饭食份量稍多,质量也要稍好。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过就是让每
个囚犯不致于饿死,能勉强保持体力从事开山采石、加工输送的工作而已。
今天的午饭是一碗飘着几个菜叶子毫无半丝油星的菜汤,和两个黑乎乎的有些发霉
的玉米面窝头。但就是这种粗劣的食物,被饥饿折磨的囚犯一拿到自己的那份食物,立
即狼吞虎咽般吃着,几乎连嚼都不嚼就送进胃里。因为你的动作稍慢一些,就很有可能
发生被他人抢走的事情。
不过,尉迟鹰和大多数囚犯不同。他端着菜汤,咬着粗劣的窝头,慢条斯理地咀嚼
着。一边吃,还一边看着那些早就吃完了但却用贪婪的目光盯着自己饭碗的囚犯。
不过,有诺罕等三人的前车之鉴,现在谁也不敢伸手去抢尉迟鹰的饭碗。谁愿意为
了一顿饭而被他人打得半死呢?
吃过了饭,大家开始继续劳动。况钟走了过来,本来与尉迟鹰搭档抡锤的士兵立即
知趣地走开。况钟往手掌心中吐了两口唾沫,狠狠抡起了大锤。在一阵铁锤和钢钎的撞
击声中,况钟轻声道:“大人,没什么事吧?”
尉迟鹰摇摇头,况钟纳闷道:“那枭风找你说些什么呢?”尉迟鹰淡淡道:“也没什
么,他想拉拢咱们一起劫狱。”况钟吃了一惊,这一锤便差点砸歪,失声道:“难道他是
想在整个监狱发动一场暴乱么?”
尉迟鹰不动声色地道:“我刚才想过了,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若成功了,大家都有
一条活路,但现在的问题却是怎么做才能确保成功。”况钟轻声道:“那么大人的意思是
和那些马贼合作了?”
尉迟鹰微微笑道:“虽然咱们是兵,他们是贼,平时见面也许免不了一场厮杀。但现
在的情形,却必须让我们兵贼合流,同舟共济,才有脱困的指望。否则单靠我们之中的
任何一方,都是不可能冲出黑石城的。”
况钟想了想,道:“如果大人决定了,那就干吧。反正在这个鬼地方,我也是一天都
不想再待了。只要能出去,就算与魔鬼穿一条裤子,又有什么打紧。”
下定了主意,尉迟鹰开始了详细的筹划。他想过几天再和“马王神”枭风谈论联手
的事。在这段时间里,他先要拿出一个具体可行的计划,以免到时空手而去,未免太丢
边关军人的面子。尉迟鹰一向认为,既然身为军人,冲锋陷阵要在人前,暴乱越狱也不
能落于人后。
三天后,尉迟鹰感到有些眉目了。找了一个晚休时间,他悄悄来到了枭风和那一干
马贼盗匪所在的营区。军人和盗匪似乎天生就是死敌,在黑石城内也一样,双方泾渭分
明,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
在枭风居住的那顶破旧帐篷前,一个身材格外高大魁梧,肤色黝黑的光头大汉双臂
环抱,如一座黑铁塔般立在门前。
尉迟鹰听说了,这是枭风最忠心的手下,是个只知道用手去拧断他人脑袋的浑人,
但执行枭风的命令却不折不扣。因为他长得又黑又壮,加之力大无穷,所以人人都叫他
大熊。至于他的真名是什么,反倒没有人记得了。
尉迟鹰开门见山地道:“我要见枭老大。”大熊一言不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转身
进了帐逢,过了一会又钻出来,手一伸作了个“请进”的姿势。
帐篷内点着一支短短的白蜡烛。跳跃的烛火下,是盘膝而坐的“马王神”枭风和他
的几个得力手下,饿豹、独眼龙、乌鼠等人。看见掀帘进来的尉迟鹰,枭风的嘴角露出
了一丝微笑,淡淡道:“我知道阁下会来的。请坐。”
尉迟鹰点点头,算是向枭风打过招呼,很随便地在枭风对面坐下。既然枭内已看穿
他的伪装,尉迟鹰也就不再作伪,神态从容,目光锐利,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从容。枭风
等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饿豹等人分别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如果说,他们先前还一直在纳闷为何枭风竟会如此看重一个连诺罕都敢欺负的窝囊
废?但现在,他们也隐隐感到,面前这个“窝囊废”似乎并不简单。
尉迟鹰目光炯炯,逐一扫视过饿豹等人,然后目光停留在枭风的脸上。枭风立刻明
白了尉迟鹰的意思,沉声道:“他们几个都是跟随枭某多年的兄弟,在忠诚方面绝无疑问
,阁下可以完全放心。”
尉迟鹰目中厉芒闪烁,仍然沉默不语。
枭风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感到一种压力,一种无形的压力,令他整个人都有一种
极不舒服的感觉。枭风也是老江湖,他自然明白这种压力来源于对面那个青年自身的气
势。不过,他还是为尉迟鹰所拥有这样强横霸悍的气势而大感惊异。
现在,他更加确定,自己找他是找对了。
两人默然相对,彼此都在揣摩对方心中所想。好一会,枭风才重又开口道:“在谈正
事之前,枭某想先请教阁下大名,在军中现居何职?”
尉迟鹰淡淡一笑,道:“在下复姓尉迟,单名一个鹰字,现为总督边关九镇军务大臣
太尉宫牧野帐下虎牙都尉。”
枭风浓眉一扬,道:“枭某在黑石城曾听说,大约在半月前有个军官带着几千人穿过
‘死亡之海’腾格里大沙漠,焚毁了突厥人设在乌审的粮仓。而那个军官似乎就是复姓
尉迟,不知那个军官与阁下是何关系?”
尉迟鹰微笑道:“枭老大身在牢狱,消息竟然也这般灵通,在下深感佩服。实不相瞒
,那个军官正是区区在下。”
枭风兴奋地一拍桌案,低喝道:“果真是阁下。看来是苍天助我,大事可成了。”尉
迟鹰道:“苍天未必真的会相助枭老大。不过在下此来,却是为营救被俘的手下,这和枭
老大暴乱越狱倒是不相吻合。枭老大若有成算,不妨一谈。”
枭风微微一笑,一摆手。一直坐在一旁的“乌鼠”立即上前二步,从怀里小心翼翼
掏出一卷破烂的白布衫,小心翼翼摊放在桌案上。破烂白布衫上,用黑色的炭笔画满了
各种各样的记号。
尉迟鹰只瞥了一眼,就已经明白这其实是一副“黑石城”的地形图。虽然画的十分
粗劣,但分布在各处的营区、了望台、守卫等均用不同的符号标明了。这和自己在这一
个多月来细心观察得来的情况大致上是相同的,而且更加详尽。从这张图上就可以看出
,枭风对于暴乱越狱是早有准备了。
枭风深吸了一口气,指着白布衫上的地形图小声道:“黑石城的守卫不必枭某多说了
,反正阁下也都很清楚。枭某的意思是,由枭某带人在石料区动手,阁下在营区动手,
另外有人在矿区动手,三个地方一起动手,一定能冲出去。现在营区和矿区的人乌某都
已联络妥当,就看阁下在石料区的人是否能一齐合作了。”
尉迟鹰微睐着一双眼睛,只是紧盯着那张地形图。他忽然双目一睁,沉声问道:“枭
老大,现在你们的武器搜集到了什么程度?”
枭风沉吟了一下,似乎也觉得在这种时候已经没必要再向尉迟鹰隐瞒什么,他坦然
道:“我们在石料区的弟兄利用打磨石料的机会,暗中藏了一百五十把石斧和三百把石刀
。隐藏的地点只有枭某一人知晓。”
尉迟鹰皱眉道:“可是,光在这三个区域进行常规巡视的守卫就有六组,共约三百余
人。凭现有的武器干掉他们也许可以,但要想冲出黑石城,还要经过三道防守森严的大
门,每道大门上都有铁链铁锁,对这些你又如何应付?”
枭风得意地一笑,忽然抬手一指坐在饿豹下首的那个黑瘦汉子,道:“看见他了吗?
”
尉迟鹰点点头,道:“他不是枭老大的心腹乌鼠吗?”枭风微笑道:“不错,但你可知
他在投奔枭某前是作什么营生的?”
尉迟鹰心念一动,敏锐地注意乌鼠的双手鸟爪般细长,轻声道:“想来也是走家过户
的买卖?”
枭风哈哈一笑,道:“不错。乌鼠可算的上是咱们北方最著名的盗窃高手,什么溜门
撬锁,盗墓掘坟,无不是拿门好戏。普天下还没有一把锁能难得了他,就算是江南'巧手
堂'制作的'九曲同心锁'也一样难不了他。”
尉迟鹰点头道:“那倒真是难得。想来应付这三道大铁门就由乌鼠兄弟负责了?”枭
风道:“这方面交给他,咱们可以完全放心。现在,乌鼠已经仿制成了营区、石料区和矿
区的进出钥匙,三道大铁门的钥匙也已配制了两把。但最外层的大铁门和通向军械库的
钥匙,还没有配成。也没办法,那种地方是一般囚犯绝对不允许靠近的。不过,如果能
让乌鼠在那,他也一样能弄得开。”
尉迟鹰皱眉道:“军械库和马房正好连接在一起。这两个地方对咱们用处太大了,逃
走的时候,没有兵器和战马可不行。”枭风点头表示赞同。
尉迟鹰想了想道:“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枭老大准备如何应付那驻扎在附近,闻警赶
来大队敌军呢?”
枭风神情一凝,显然对这个问题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但枭风毕竟也是老江湖善于察
颜观色。一见尉迟鹰问完这句话,神态冷静,嘴角微含笑容,心中就不由一动,笑道:“
阁下若有什么好主意,也不妨说出来大伙儿共同参详参详。”
尉迟鹰微微一笑,心想若不露出一手,岂不被这些马贼小瞧?当下也不谦让,从容
道:“在进‘黑石城’之前,在下曾让手下详细调查过附近的驻军情况。根据我们掌握的
情况,在黑石城方圆百里之内,大约驻扎有二万余名突厥官兵。对咱们这些赤手空拳企
图越狱的人来说,这当然是无法战胜的力量。”
枭风皱眉道:“二万余人……这倒的确不易对付……”须知黑石城关押的囚犯也不过
七千余人。其中近半数还都是毫无战斗经验的寻常百姓和各种工匠。这仗如何打法?
见这几人脸上都露出难色,尉迟鹰笑道:“不过,咱们也不是全无机会。这‘黑石城
’是建在山区,沿途道路崎岖难行。根据我的计算,一旦黑石城有事,黑濑派出信使求
援,当地驻军立即赶来,到达黑石城最少也需要二个时辰。在这二个时辰里,如果动作
迅速一些,应该能够成功。何况枭老大还可以派人专门截杀‘黑石城’派出的信使,尽
量拖延驻军来援的时间。想必在这方面,枭老大也是有合适人选的。”
枭风惊异地瞧着尉迟鹰,诧道:“阁下怎知枭某有里应外合之人?”尉迟鹰笑道:“
以枭老大的精明,怎会在做这等大事前不策划周密?没有外援,内部就是暴乱成功也很
难及时撤走。再说,枭老大身在城中,却对外面发生的事也了如指掌,那自然是因为外
面有人告诉枭老大了。”
枭风摇头笑道:“阁下真是精明过人,枭某只说错了一句话,就让阁下抓住了话柄,
探出了枭某的大秘密。”顿了顿,又道:“阁下猜的不错,外面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他的
名字恕枭某暂时难以奉告。不过枭某可以保证,让他截住黑石城派出的信使,绝对没有
问题。”
尉迟鹰轻轻吁了口长气,又低下头开始仔细研究那张画在白布衫上的简图。枭风神
色凝重,深深地道:“怎么样?”
尉迟鹰抬起头,看了枭风一眼,不再说话,只是伸出了右手。枭风的神情一下子变
得无比轻松,也微笑着一把握住了尉迟鹰的手……
两双粗糙宽大的手掌紧紧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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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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