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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25、2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1:27:25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二十五章 乌合之众
静默片刻后,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除了况钟和几个军官久经战阵,不为所动之外,那些盗匪马贼面面相觑,无不惊愕
。这些人虽然凶悍剽野,打家劫舍那是拿手好戏,真要上阵打仗还是会感到心虚。毕竟
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是他们从未想过,也从未尝试的。
众人交头接耳,整个房间吵成了一片。有的主张打,也有的主张大家还是早走为妙
,兵凶战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双方各据一词,互不相让。
枭风一看这个情景,不免有些着急。但他瞧了一眼尉迟鹰,只见他却一副悠然自得
的神情,似乎早已成竹有胸。
枭风忽然感到一阵惭愧,这里多半是自己的部属,若自己无法说服他们,岂非教尉
迟鹰小觑了?他越想越怒,忽然“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喝道:“大家都不用再争了。
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愿意当丧家犬的就自行离去,不愿走的就留下跟咱们打这一
仗,是生是死各凭天命好了。”
他这么一说,偌大个房间顿时鸦雀无声。那些本来吵着要离去的人你看看我,我看
看你,无不默然。这些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平素将面子看得比命还重,岂肯在这种
时候作缩头乌龟被他人耻笑?
枭风威棱四射的目光严峻地扫视过众人沉默的面庞,对众人的沉默大为满意,放松
语气道:“大伙儿都是响当当的男儿,平日里吃那些狗日的突厥鞑子的苦头也够了。如今
大伙儿索性在离开时大干一场,也让那些狗鞑子知道咱们的厉害。”
这话顿时将房间那本来严肃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饿豹腾的一声站起来,大声道
:“枭老大,你不用说了,俺饿豹第一个跟着你干。”他这一领头,大熊、乌鼠、独眼龙
等人也纷纷表态。举手赞同的人越来越多,连那些原本心存疑虑的人也迫于情势,纷纷
举手。
枭风一看众人的斗志也煽动起来了,大为高兴,道:“好,大家一致同意打这一仗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鸟无头不飞,蛇无头不行,带兵打仗也是一样。枭某只会杀人,
不会打仗。在座的各位想必也是和枭某差不多,所以枭某想请尉迟鹰兄弟,真正带过兵
打过仗的人,全权调派。大伙儿有什么意见吗?”
饿豹、乌鼠等人知道尉迟鹰的底细,并无异议。那些不了解尉迟鹰的头目,虽然诧
异,但想枭风既然大力推举,自己又何必反对?何况今日越狱成功,尉迟鹰也的确是功
不可没,众人都心生敬意,也就不再反对。
枭风举目四望,见无人反对,大笑道:“好,没人反对那就是全部赞同了。下面,就
有请咱们的统兵大帅发布作战命令。”说完竟带头鼓起掌来,下面人也凑趣般一齐鼓掌
,况钟等人鼓掌尤其热烈。
尉迟鹰在一片掌声中站起身,微笑着向四周颔首示意。自己好好一个朝廷军官,竟
然成了这样一伙包含马贼、盗匪、囚徒、平民、工匠的乌合之众的统兵大帅,只要想想
也觉好笑。
他双手一拱,先做了个罗圈揖,朗声道:“枭老大和各位兄弟既然信得过在下,那在
下也没什么说的。总之尽心竭力,打好这一仗,让大家都能如愿以偿,回到自己的家乡
。”
掌声重又响起。对这些久困牢狱的人来说,说什么都是假的,让他们早日回到自己
的家乡,才最让人心动。
尉迟鹰顿了顿,待掌声暂歇,才又道:“不过呢,行军打仗也并非儿戏。如果各位不
听号令,自行其实,那在下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有致胜把握。”他话音刚落,枭
风已大声道:“尉迟兄弟你尽可放心,哪一个王八蛋敢阳奉阴违,贻误军机,枭某第一个
放不过他。”
尉迟鹰感激地看了枭风一眼,他明白枭风这么说,是对在座所有人一个无形的警告
。谁敢不服他尉迟鹰的号令,就是和他枭风作对。在黑石城这一亩三分地,谁又敢和枭
风作对?果然,本来有几个心存轻侮的人不禁神色微变,神情肃然了许多。
尉迟鹰深吸了一口气,道:“根据在下的测算,突厥援军大概要在后日午时才能到达
。所以目前咱们最要紧的是做以下几件事。首先请各位将手下分别编组,或以百人为一
队,或以千人为一队。每队设队长一人,副队长二人。万一队长战死,则由副队长继任
指指。要明明白白告诉每一个人,大伙儿现在都是系在一条线上的蜢蚱,要活大家一齐
活,要死大家一齐死。咱们是实实在在的乌合之众,对方却是久经沙场的百战精兵,任
何一人若不出力死斗,大家都是有死无生。”
众人纷纷点头,尉迟鹰续道:“这件事由枭风枭老大负责,限各位在明日午时前完成
编组,编好后将各队队长、副队长的花名册交于枭老大。在下会与枭老大商量后,根据
各位的实力大小安排任务。”
“明日午时,各队队长要跟随枭老大和在下一同去察看地形,熟悉环境,在下会根
据地形布兵设伏。一旦接战,各队怎样冲击,怎样退后,大家都要心中有数,不能杂乱
无章,自行其事。”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一点。每个人都要明白‘闻鼓则进,闻金则退’的道理。
哪一个敢违令的,就地斩首,绝不轻恕。队长有权斩杀任何一个畏缩不前的部属。反过
来,若队长畏缩不前,下属也可杀之,杀人者有功无过。”
枭风和众人都情不自禁吸了口冷气,连况钟也怔住了,下属居然也能杀上司,这倒
是第一次听见。只听尉迟鹰继续道:“还有,如果队长违令退后,则队长斩首。如果是队
长阵亡后,部属溃退,则全队军官斩首。如果全队军官阵亡,部属溃退,则全队士卒斩
首。大家听明白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噤若寒蝉。如此严厉的军法,连况钟这些职业军人都感惊讶,
更别说那些初听”军法“的乌合之众了。不过大家在心惊之余,却对尉迟鹰产生了一种
奇怪的信赖感,有这样一个严厉冷酷的统帅,对大伙儿究竟是福是祸呢?
在紧张的筹划准备中,时间过得似乎特别快。转眼间就已是第三日清晨。
尉迟鹰立马于一处高坡上,警觉地扫视着这条蜿蜒的石道。他派出的五批探子已先
后回报,驻扎在邻近的突厥大军闻听”黑石城“发生暴乱后,果然派出一员大将领兵前
来追剿。据说这员大将名叫巴布,善使大斧,为人凶暴残忍,嗜杀成性。领着一万余人
,正星夜杀来救援。
对敌军来援的人数,尉迟鹰是估算正确的。但由于巴布来势汹汹,时间略有提前,
相信不用午时就可杀入黑风山。所以一大早,尉迟鹰就按预定计划将二千人的老弱工匠
和妇孺留守“黑石城”,自己和枭风带着刚刚编组好才一天的五千“乌合之众”,埋伏
在敌军必经之路的两旁山崖上。
如今,万事俱已齐备,就等敌军钻入圈套送死了。可是,如果敌军真的来了,五千
乌合之众能否打败那上万精兵呢?对于这一点,尉迟鹰也是始终在手中捏着一把冷汗。
日影渐高,探卒回报突厥人的大队人马距设伏的蜘蛛崖不过里许之地。尉迟鹰点点
头,秘密传令全军戒备,准备战斗。同时再一次重申军法,违者杀无赦。
又过了约小半个时辰,百余名突厥骑兵出现在蜘蛛崖下的山道上,缓缓行来。尉迟
鹰知道这是突厥人先行的尖兵,专责哨探。他忙向后面做个手势,命令众人不可擅动,
以免为敌察觉。
按照常规,行走在山谷险地,尖兵侦探应该仔细观察地形,确认安全后才可告诉后
面大队跟进。但今天这伙敌军似乎根本不相信越狱的囚徒会在此设伏,只是懒洋洋地两
侧山崖看看,没什么异常,就挥动红旗招引大队军马急速行进。
尉迟鹰心中暗喜,暗暗传令,放过这探路的百余尖兵。大伙儿隐伏等待,不准出现
丝毫破绽,专等敌方大队人马踏入伏击圈。
蹄声杂乱,铁甲铿锵,突厥人的大队人马络绎不绝,蜿蜒进入蜘蛛崖。
入目所见,尉迟鹰便察觉这后续的大队人马守备更是松懈。不少人大声谈笑,许多
士兵甚至连弓箭、盾牌都挂在马鞍旁未曾取下。这副样子哪里像是去行军打仗,反倒像
是去游山玩水。
一队队的军马陆续走过。
马军在前,步军在后,然后是车辆辎重。巴布的中军标营则杂在马军和步军之间,
旗帜歪斜,军容也是一般的散漫松懈。
大概是这些久经战阵的突厥精兵均以为扑灭区区数千囚徒引发的暴乱,那还不是手
到擒来之举,根本用不着大惊小怪,所以才会如此松懈。
看看约有数千人走进了蜘蛛崖,尉迟鹰知道时机已至,大手一挥,十名号手跃上崖
顶,凄厉的号角声顿时响遍整个山谷。
巴布骤听号角声,猛一惊,急抬头看时,四下里杀声大作,伏兵四起。先是一排乱
箭如雨,而后就是成百上千块的大小石块从两侧山崖上翻滚而下,凌空飞来。
原来,黑石城虽储有不少军械武器,但却不足于应付这样一场庞大的设伏作战。尉
迟鹰灵机一动,想到这黑风山最多的就是石头,已方居高临下,飞石岂非就是最佳的攻
敌利器?他早早下令,命人多预备石块,一旦开战,只顾向下乱砸便是。
突厥兵虽然勇悍,但面对这凌空飞来的巨石也是惊惧万分。何况这些大石中有的重
达数百斤,需十数人才能推动。这一推下来,飞砂走石,地动雷鸣,许多官兵还未明白
是怎么回事就已被砸得脑浆迸裂,尸横就地。一时间,人喊马嘶,哀鸿遍野。
两侧山头上各领着一千人负责投石攻击的独眼龙和饿豹哈哈大笑,一迭连声地催促
部下快报。尤其要以巨石堵住敌军退敌,使其无法撤兵。而以乌鼠为首的五百名弓箭手
则专门射杀那些争相躲避巨石,无暇举盾防护的敌军。
在这一阵乱石箭雨过后,尉迟鹰立在高处,冷静地察看尸横狼藉的战场。
突厥人果然不愧是百战之师,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突如其来的袭击虽然令他们在短
短的小半个时辰内就付出了伤亡数百人的代价,但剩余的敌兵却并未有什么大的混乱,
而是迅速在各级长官的调派下,分段集结,凶猛反击。
巴布挥舞大斧,在百余亲卫的簇拥下躲在一个箭矢难及的断崖下大声传令。数十面
高盾竖立在他身前,防备冷箭。一批弓弩手也迅速聚集在他身边,弯弓搭箭,向两侧山
头上的囚徒们仰射。
突厥人素以弓马自傲,其弓弩手自然也不同凡响,均是从士卒中挑选的善射之人,
人人能开强弓,发硬箭,射程既远,杀伤又大。山头上不少放箭投石的囚徒中箭受伤,
余者稍一畏缩,数名悍不畏死的军官已经弃了坐骑,各挥刀斧,带领数百官兵呐喊着冲
杀上去。
扼守山岭的这些囚徒,最是鱼龙混杂。其中有那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也有贪生怕
死的寻常百姓,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没见过这般呐喊冲锋的阵势。胆小之人吓得扔了手中
弓箭刀枪,扭头就跑。其他人也不禁军心浮动,生出畏惧之心。如此一来,大家都不由
自主地纷纷抽身退后。
就在这一处失守就可能全线崩溃的紧要时刻,忽听一声大喝,一人手持大刀带着数
十人快步迎上。冲至近前,那人手起刀落,早将两个跑在最前面的囚徒砍翻。众人无不
一惊,定睛看时,来人光头环眼,虎背熊腰,上衣也未穿,露出一身黑铁似的肌肉。站
在那里,怒目圆睁,大刀挥舞,犹如一尊天神相仿。
来人正是“马王神”枭风的得力手下之一大熊。
只听他暴喝道:“老大说了,哪一个再敢后退一步,就让大熊割下他的脑袋当球踢
,你们谁还敢过来?
本来争相奔逃的囚徒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谁都知道这大熊力大无比,却是
个只知道将活人脖子拧断的白痴。但他却有个好处,执行枭风的命令从来不含糊,有着
一种少有的忠诚。所以在“黑石城”内,对于这个缺心眼的大熊,再凶狠的歹徒也要惧
他三分。
如今,这位煞神就堵在退路上,他的话已经很明白了。谁敢退后,他就会毫不犹豫
地给你一刀,对于这一点,绝对没有人怀疑。
众人面面相觑,正在无计可施之际,有人大喊:“鞑子攻上来了。”人群中有人喊
道:“都他妈的楞着干什么,快去杀鞑子呀。反正都是个死,大伙儿和他们拼了。”
不少人转身呼喊着,其余的人似乎也被传染了一般,忽然又一窝蜂似地转过身,向
攻上山头的突厥官兵杀去。现在,他们宁愿去面对那些凶恶的敌军,也不愿面对那凶神
恶煞般的大雄。反正现在的情形是前进被突厥人杀,后退被自家人杀。权衡比较,还不
如大家奋勇上前,杀退敌军求条活路。
数百名蜂拥而上的突厥官兵瞬间就与反身杀回的囚徒搅在一起。突厥官兵都是久经
训练,攻守较有法度,而一干囚徒则是胡砍乱杀,毫无章法,双方强弱之势,一目了然
。扼守山头的囚徒虽然在人数上暂时占优,但却丝毫未占上风,反而节节后退。
带队的独眼龙见形势危急,大吼一声,领着数十名身手矫健的马贼直冲过去。
第二十六章 火烧敌营
独眼龙上身赤裸,手中挥舞着一根碗口粗的熟铜棍,在人丛中左冲右突,一边狂叫
,一边挥棍乱打。
他力大棍沉,每打中一人,不是骨断筋折就是脑浆迸裂。在他的棍下,至少有十数
名突厥官兵丧生。但他自己在刀剑下也是数处挂彩,浑身鲜血淋漓。
在独眼龙和一伙凶悍的马贼带领下,初出牢笼的囚徒们也激发出凶残的本性,个个
如疯了般拼命上前,总算遏制住了敌军汹涌而来的攻势。
大熊在后,驱赶着众囚徒拼命上前。又一伙敌军杀上前来,大熊钢刀挥舞,横劈竖
砍,接连砍翻十余人。但手中那柄纯钢大刀也砍得坑坑洼洼,大熊打得性发,索性抛下
大刀,抓起身边的敌军四下乱掷,犹如扔稻草人般轻松自如。
这大熊身高臂长,魁梧如铁塔,又力大无比,随手一抓,突厥官兵竟连还手的余地
都没有,就被他抓起来扔出去,摔得骨断筋折,一命呜呼。这等情景,连一向勇武的突
厥官兵也不禁胆寒,情不自禁地纷纷后退。
这场惨烈的血肉搏杀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突厥人终于退下去了。独眼龙高声怪
叫,大熊裂嘴大笑,两人正寻思是否要下山追杀,四下里响起一片锣声。
众囚徒惊讶地回过头,瞧向大熊。幸好这大熊虽傻,却也紧记“闻鼓而进,闻金则
退”,听见锣声,拉着独眼龙便退。因为撤退路线大家早已熟悉,倒也不至于产生混乱
。转眼间,四下里埋伏的囚徒如潮水般退去。
突厥官兵见状,无不惊讶。巴布自然也是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些杀了自己一个措手
不及的贼匪为何忽然退去?他心中狐疑,自然不敢贸然下令去追。急令手下利用这难得
闲暇,清点人数,救治伤者。
略事清点后,突厥人的伤亡在千人以上。但令巴布欣慰的是,他还有八千多可堪一
战的战士。想到这里,巴布胆气又壮,道:“这伙贼匪,想是见我军军容严整,遇袭不
乱,故而胆寒撤兵。大家快快追赶,追上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众将齐声称是,各督本部人马,摇旗呐喊,向前追杀。尸横狼藉的战场,只留下一
名千户率五百人马留下救治伤者,看守辎重。
巴布督兵追赶,奋勇追击。山路崎岖,他又不识路径,行走自然更加不易。想起自
己离开大营时所夸下的海口,如今一个囚徒没有抓到,反倒损兵折将上千人。他越想越
怒,恨不得将那些贼匪统统碎尸万段才称心如意。 他报复心切,一个劲催促官兵快行。
不过一个多时辰,巨大的“黑石城”已经遥遥在望。
探事小校前来禀报:“城中发现贼匪盘踞驻守,人数不详。”巴布一听,精神振奋
,挥舞手中大斧叫道:“大家并力杀进城去,将那伙贼匪都拿住了,再吃晚饭。”众官
兵纷纷鼓噪起来,擂鼓呐喊,冲杀上前。
忽听号角声响起,城上乱箭如雨,伴随着巨石砸下。却是尉迟鹰鸣金收兵后率众回
到黑石城筑垒坚守。这黑石城全用巨石筑就,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想从里面逃出去固
然不易,要从外面攻进去也一样不易。
巴布求战心切,督兵连攻三次,均被乱石箭雨逼退,反伤亡了数百人。正在巴布暴
跳如雷,一筹莫展之际,城内的尉迟鹰却又下令,全军分批分批撤出黑石城,进入黑风
山待命。
尉迟鹰督率留守的五百精壮又接连打退突厥人的三次进攻,枭风已经带着全城人尽
数撤完。尉迟鹰又看看预先布置的都已齐备,这才挥手带人在突厥人进攻的间隙不慌不
忙地撤出黑石城。
等到巴布再一次督率部卒鼓勇而上,直冲进城里,才发现城中空无一人。囚徒们早
顺着后山采石的小径走的一个不剩。
巴布气得咆哮如雷,当即便要上山追击。众将却来相劝,均道此地山势险峻,行走
艰难。现在天色又晚,黑夜行军实在不便。不如先在城中歇宿一晚,待明日天亮再行追
歼。谅那一伙贼匪又无马匹,能逃得了多远?
巴布一想也是,再看看部下,长途跋涉再加上连番激战早已是人困马乏,疲顿不堪
。当下传令,三军就在黑石城埋锅造饭,扎营休息,待明日一早起兵追杀。
众官兵欢声雷动,纷纷闯入城中各处,搜寻食物,寻找水源。谁知非但一粒粮食找
不到,连水井也被堵塞。众官兵只得垂头丧气地去城外寻找水源。一直搅扰到半夜,八
千多官兵才用过晚饭,都已耐不住倦乏,东倒西歪地呼呼大睡。除了轮值守夜的官兵外
,整个黑石城似乎都已进入梦乡。
夜色渐浓,城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车身辘辘,蹄声得得,在这宁静的深夜里
传得格外悠远。
城墙上的守军探头望去,只见一条火龙蜿蜒而至,瞧火把大约有数百人。不一会,
这条火龙就蜿蜒至城下,领头之人高声大叫:“快快开城。”
守军头目细辨灯火中的旗号,确是自家旗号。他还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们是
哪部份的?”那领头之人用极其纯正的突厥语答道:“是德千户统带的负责收容伤者的
人马。”
守军头目这才放心,回道:“好了,我们这就开城,你们稍候片刻。”那头目召集
了几个同伴一起下城,“哗啦”一声撤掉门杠,两扇厚达半尺的大门缓缓打开。
领头之人催马便行,小头目口中还在嘀咕:“总共也没多少路,怎么这么晚才来?
”那领头之人笑道:“没办法,伤者太多,一时之间哪里救得完?”
小头目看看后面那数十辆大车上满满载着的尸体和伤者,心想也对,谁知道这些越
狱的囚徒居然会伏击他们这些前往缉拿的军队呢?他刚想催促后面的人走快些,几个黑
影忽然蹿了过来。他还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柄锋利的匕首就插进了他的胸膛。在他软
倒在地的同时,他朦胧看见他的几个同伴也倒了下去。
领头之人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一摆手,数十个黑衣大汉就“噌噌”蹿上城楼
。矮身猫腰,向上面摸去。他们的任务就是去收拾那些犹在城楼上来往巡视的守军。其
余的人进城后则在城下默默的等候。
等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只听“哧……”的一声,三支蛇焰箭冲天而起,在漆黑的
夜空绽放出美丽灿烂的色彩。
一直仰首望天的领头人立即道:“放火。”话音刚落,从蓬车中就钻出上百名手持
弓箭的大汉。他们将箭头在车旁同伴的火把上一点,一支支火箭就向突厥兵睡觉的营房
睡去。而火箭落点之处,也就立即腾起一片火光,迅速燃烧起来。
原来,这领头之人,正是“独角虎”况钟。他奉尉迟鹰将令,率了一千人隐伏在距
蜘蛛崖三里外的一个深谷,无令不得擅动。要待突厥大军过去之后,尉迟鹰才派人命况
钟出击。他们先收拾了那留下救治伤者的五百人马,再换上突厥人的衣甲,化装成突厥
的后卫军马,效法奇袭乌审时的办法,骗过守军,打开城门,让后续的大队人马也陆续
进城。
在营房、马棚的四周,尉迟鹰早已命人暗中洒下鱼油。所以射出的火箭一碰就着,
迅速蔓延。再借助山野的夜风,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火光熊熊,越烧越大。片刻间,
整个营房已是一片火海。
从睡梦中惊醒的突厥官兵面对这一片骤然而起的火海,无不惊恐万状,也来不及穿
衣披甲,纷纷夺门而出。这些人虽然先一步逃出火海,但外面却还有尉迟鹰布下的弓弩
手。他们在慌乱之中,既未穿铠甲护身,又没拿高盾刀剑。在箭雨中避无可避,逃无可
逃,嚎叫着中箭倒下。
突厥主将巴布的住所设在当年黑濑千户居住的小楼上。这里远离营房,守卫森严,
因而火势尚未波及。数百亲卫闻警后纷纷提了兵器出来迎战,正与枭风所带的马贼撞个
正着。双方登时就展开一场混战。
几个军官冲进巴布的卧室,连推带摇,又叫又嚷,总算将鼾声雷动的巴布弄醒。巴
布迷迷糊糊坐起身,又迷迷糊糊听完下属气急败坏的禀报,猛然一惊,顿时从迷梦中清
醒过来。他还不敢相信,大步走到窗前,探头朝外一张,四下里杀声震天,火光早已弥
漫到黑石城各处,将漆黑的夜空都映得通红。
巴布机伶伶打个冷战,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叫道:“快,来人,备马。”
一边叫一边大步出房,随从急忙抱过他的衣甲和兵刃。巴布草草披挂,绰斧在手,到门
外翻身上马,大呼道:“儿郎们,随我来。”领头向城门杀去。
负责扼守城门的正是“独角虎”况钟。他早已得了尉迟鹰吩咐,如果敌军拼死突围
,可在适当时机放其一条生路,只随后掩杀即可。这倒不是说尉迟鹰心慈手软,而是他
考虑敌军困兽犹斗,自然更加凶猛。自己的手下又是仓促组成的乌合之众,硬加阻挡只
会徒增伤亡。也许还未必能够挡住,反不如让其离去更为有利。
这巴布头脑虽然不怎么清楚,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勇将。在这生死关头,更是凶
性大发。手中大斧上下翻飞,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带着千余残兵败将夺路而走。况钟
随后掩杀一阵,也就收兵回城,继续围攻城内的敌军。
巴布逃命走了,而那些仍然留在黑石城的官兵可惨了。不少人在睡梦中被活生生烧
死,剩下的官兵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再也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在一片混乱之中,成
百上千的官兵不是葬身火海,就是倒在刀剑乱箭之下,哀叫惨嚎此起彼伏,其状惨不忍
睹。
这一场大火直烧到次日天色大亮,整个黑石城几乎烧成一片废墟。四下里黑烟冉冉
,余烬未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恶臭。那是数千突厥官兵葬身火海后留下的气味
。
尉迟鹰和枭风站在附近的山岭上,默默地看着黑石城的大火缓慢地从浓烈转向微弱
。身旁则是仍处在兴奋之中的囚徒,不时挥舞手中的各式兵器发出一阵阵欢呼和怪叫。
注目良久,枭风忽然扬鞭一指,道“只要咱们越过黑风山,再绕过塔尔干湖,就是
大周的国境了。现在已经没有追兵,咱们可以大摇大摆地走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
十天后就能回到北周了。”
尉迟鹰回首昨日,也不禁感慨道:“这么说,咱们总算是脱离险境,能够活着回去了
。”
枭风微笑道:“那是当然,有枭某在,还有谁能在大漠追上咱们?不过既然活着回来
了,不知兄弟日后有什么打算?”尉迟鹰洒脱一笑,道:“小弟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重
披战袍,再执刀枪,暂与突厥鞑子血战到底罢了。”
枭风叹道:“兄弟真是人中豪杰。枭杰这一生之中,也曾阅人多矣,但却也要以兄弟
最具胆识勇略。能结识尉迟鹰兄弟,实为枭某三生有幸。”
尉迟鹰摇头笑道:“小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堪枭老大如此夸奖?好了,不说在下
了,枭老大又有什么打算呢?”
枭风神色微微一变,好一会才道:“兄弟是自家人,枭某说也无妨。此番枭某历尽千
辛万苦,就是为回去重夺基业,手刃那一对奸夫淫妇。”尉迟鹰不解道:“重夺基业,手
刃奸夫淫妇?枭兄的意思是……”
枭风长长叹了口气,仰脸望天,深深道:“贤弟有所不知。大约在五年前,枭某收留
了一个从关内躲避仇家追杀远遁大漠的青年,他的名字叫‘飞云索'顾飞,武功很不错,
人也精明能干。也是枭某瞎了眼,竟将他视作心腹,不但提拔栽培他,还将家眷也托他
照顾。”
“谁知这顾飞狼心狗肺,竟趁枭某出外期间,与枭某之妻白水仙勾搭成奸。为免奸
情泄漏,这对奸夫淫妇还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令枭某不知不觉落入了陷阱。待枭某醒
觉过来,数百名忠心耿耿的部属都随我落入了突厥人之手,被押解至黑石城。那奸贼顾
飞就这样轻而易举谋夺了枭某的产业,从此与那淫妇双宿双飞,风流快活。若不是外面
的弟兄告诉我实情,枭某还一直会被二个人面兽心的奸夫淫妇蒙在鼓里。哼,此仇不报
,我枭风誓不为人。”
尉迟鹰点头道:“如此说来,那在下就恭祝枭老大手刃大仇,重夺基业成功。”枭风
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道:“多谢兄弟吉言,枭风铭感五内。”尉迟鹰看他神情,似乎欲
言又止,不禁奇道:“枭老大似乎有话要说。”
微一迟疑,枭风道:“你我分手在即,枭某有一句话不知为讲不当讲。”尉迟鹰奇道
:“枭兄与在下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讲清?”
枭风点头道:“兄弟说的是,不瞒兄弟,枭某与兄弟虽相识时日无多,却颇有一见如
故之感,如今分手在即,又不知日后何时才会再能相见,枭某想和兄弟在此结拜,此后
祸福同享,患难与共,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尉迟鹰微一沉吟,就是道:“枭老大肯折节下交,在下岂有不愿之理。”枭风闻言大
喜,当下滚鞍下马,两人就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漠上,跪拜天地,互换庚贴,结为生死兄
弟。
叩拜之时,尉迟鹰忽然回想起当日与宫牧野结拜之事。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结拜是在
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大周最高军事长官结拜,如今却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和西北最为著名的
马贼首领结拜。
世间之事,也许就是这样曲折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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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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