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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39、4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1:37:44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三十九章 龙驹墨烟
  这一下,全场为之动容。
  百官心中惴惴,武帝神色更加阴沉。眼见此马如此凶悍剽野,实难驯服,偏生旁边
还有一个冷眼旁观的龟兹使臣,这个脸委实丢不起。堂堂中华大国,沃野千里,披甲百
万,若连一匹野马都无法降服,今后又何以慑服西域诸国?
  苏翰尔达在旁冷眼旁观,虽末说话,却掩不住一脸笑意,心中思忖:这第一场赌赛,
看来我国是赢定了。倘若大周真无人能降此龙马,那自己后面的节目也就不用提了。想
到这里,难免面露得色,意气风发。
  武帝看在眼中,恼在心里,哼了一声道:“我大周勇士如云,难道竟无一人能降伏此
马么?”
  台侧侍立的众将领、军官、侍卫面面相觑,无不默然。若让他们抡刀舞剑,战阵上
攻守拒敌,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绝无畏缩的道理。但一来驯马并非只靠一时之勇,须
熟知马性,精于此道方可。二来众目睽睽,没有必胜把握,谁也不敢轻易下场。万一失
手,岂不贻笑天下?更何况素有京师驯马第一人的“大力神”乌伦竟被活活拖死,众人
心中惊惧,自然也就更加慎重,不敢轻易上前。
  但武帝此言一出,仍有三名勇士鱼贯而出,自愿下场一试。这三人之中,有二人是
皇宫中的御用马师,一人是马军校尉,都是养马、驯马的好手。
  武帝满含希望,看三人依次下场,与野马相斗。怎奈三人勇气虽可嘉,也满怀热诚
,终因野马暴烈剽野,又凶性大发,将三人或摔或踢,尽皆整治得鼻青脸肿,被人抬了
出来。
  这么一来,武帝双眉紧皱,百官无不脸上失色。苏翰尔达则意气更盛,存心看北周
君臣如何收场。宫牧野其实已想一人,或许可降伏此马,但偏偏此人现下不在京中。正
在君臣为之尴尬,无计可施之时,有人悄声禀报宫牧野,尉迟鹰已经回京,正在校场外

  宫牧野一听大喜,他先前就一直在想,若有尉迟鹰在此,怎会有那龟兹使臣得意洋
洋,耀武扬威的份儿。只是尉迟鹰正好在此时出京未回,正自焦虑。听到这个消息,立
时满面笑容,便如天上掉下了一个神仙来解此危难,急在武帝耳边附耳低语了几句,匆
匆出来迎接尉迟鹰。
  尉迟鹰听完事情来龙去脉,朗然一笑,道:“好,就让小弟去试试!”宫牧野道:“
贤弟,大哥知道你骑术精湛,手段高超,但此马太过凶野,你可千万小心。”
  尉迟鹰点点头,忽然脑中升起一个念头,笑道:“大哥,这龟兹使臣竟敢欺我大周无
人,你我何不如此这般戏弄他一番。”宫牧野咧嘴大笑,点头应允。
  不一会,宫牧野便领着换了一身普通士卒衣衫的尉迟鹰来到武帝台前,说道:“陛下
,臣部下一名小兵也欲下场一试,请皇上恩准。”武帝见尉迟鹰换了这么一身衣衫,心
中奇怪,刚想询问,宫牧野急忙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武帝会意,道:“嗯D慵仍赶鲁。捎邪盐眨俊蔽境儆ス室獬烈髁艘幌拢:“小
人也没什么把握5该懔σ皇浴!蔽涞垓⑹椎:“既如此,那你去罢。”
  苏翰尔达本以为这场赌赛十成中已赢了九成九Uτ朴频乜幢敝芫既绾蜗绿ā
忽见一名小兵也要下场,不觉讶然失笑,心道:“北周无人,竟让一士卒前去送死,真是
好笑。”随意打量了这士卒一眼,却不觉心中一凛。
  但见此人,身材高大,体魄强健。一张英俊的长方脸,剑眉斜飞,鹰目幽深,锐利
的目光令人想起称雄山林的鸢鹰。虽穿了一身寻常士卒的衣衫,但眉宇却有一股凛然之
气,令人不敢轻侮。正如一柄隐藏在鞘中的宝剑,锋芒未露,剑气已现。
  尉迟鹰以士兵面目出现,正是要让龟兹使臣明白,大周不但有人,而且在寻常士卒
之中也有奇人。当下他大步走进校场,冷静仔细地观察那匹剽悍凶野的骏马,心中也不
由暗暗赞叹。
  自己在边关两年有余,也曾阅马无数,竟从没见过这样一匹烈马。但这却更激起了
尉迟鹰的斗志,他相信,只要掌握好时机,以他娴熟的技巧和多年与各种野兽打交道的
经验,再烈的马也能驯伏。
  一见有人进场,本已稍显平静的黑马又变得烦燥而又愤怒。显然这匹通灵的野马也
明白自己又有了一个对手。它“咴咴”长嘶数声,昂首奋鬃,忽然四蹄翻飞,便向尉迟
鹰猛冲过来。
  烟尘之中,那抖动的健肌,宛如一块坚硬的黑铁。尉迟鹰却纹丝不动,紧紧盯着越
冲越近的黑马,他已经可以清楚看见那一对血红的大眼和粗大的鼻孔中喷出的白气,却
仍一丝不动。
  眨眼间,黑马已冲至尉迟鹰近前。在大地微微的颤动中,即飞扬的铁蹄已挟着雷霆
万钧之力踩向尉迟鹰。说时迟,那时快,尉迟鹰猛一拧身,已躲过这一冲,随即脚尖一
点,便向黑马背上纵去。这一套动作完全在一瞬间完成,众人只觉眼前一花N境儆ヒ
跃至半空。但黑马却又重施故技,后腿一撑,猛然发力,身子便如腾云驾雾般冲出丈余

  本来尉迟鹰拿捏时刻算准可落在马背上,但这么一来却是落在了马臀上。黑马一声
狂嘶,腰胯用力一掀,尉迟鹰立足未稳,加之马臀光溜浑圆无法借力,竟一下子又被掀
下马来。
  看台上顿时便有数十人惊呼出声。苏翰尔达“嘿嘿”出声,得意地回头看武帝是何
表情。却见武帝神色淡然,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嘴角反而隐隐露出几分笑意。苏翰尔达
一呆,笑意顿失,只好又重新扭过头,将目光投入场中。
  尉迟鹰虽被摔下马来,但却并未受伤,一挺身重又站起。他自幼便养成了一个习惯
,越是艰难之事,他做起来便越是兴趣盎然。此刻有了这么一个对手,正是心胸大畅。
拍了拍身上尘土,双目炯炯,又重新开始寻找战机。
  他曾在野人岭九年J熘扌浴6诒吖刈髡剑毡闶怯肟ヂ砦椋月硇宰匀
也就所知非浅。他是降狮伏虎之人,寻常骏马极易降伏,今日遇到这样一匹龙驹,精神
大振,斗志更加昂扬。他知道,像这般暴烈的野马,一击未成,还会向自己发起攻击。

  果然,那匹黑马一看尉迟鹰行若无事地站起来,立即又冲了过来。这一回N境儆
做了充分准备,时机拿捏得毫厘不差。避过黑马的冲击,又避开了黑马后腿闪电般地一
踢,一把抓住了那长约盈尺的马鬃,翻身跨上马背。
  那黑马显得更为愤怒R槐呖袼唬槐呖癖迹皇鼻白闳肆ⅲ笸让吞; 腰胯猛掀
,有如发疯发魔一般。但不管它怎生折腾,尉迟鹰双腿紧挟,身形弯曲如弓,恍如一片
绿叶,紧贴在马背上,始终没被摔下来。
  黑马无计可施,只有撒开四蹄,狂奔乱蹿。尉迟鹰伏在马背上,身形起伏如狂风巨
浪中一叶轻舟,但心中却十分清醒,思忖: 妈的,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畜生摔下来,
否则自己丢脸事小,国威受损事大。
  黑马折腾一阵,仍然无效,变得更加暴裕易菘裨荆滓拔薇龋谛3≈凶蟪逵
撞了约小半个时辰,仍无丝毫疲态,反倒更显暴烈。
  校场外众人目睹此状,无不骇然,均想: 此马如此悍野,莫非真乃魔鬼化身,否则
怎会有如此体力?这哪像是一匹马,分明一头疯虎,再看尉迟鹰,虽伏身于马背上,但
身形摇摆不定,当真凶险万分,稍一不慎便会从马背上摔将下来,只怕还有性命之忧。
不少人包括宫牧野在内无不暗暗替尉迟鹰捏了把冷汗。
  宫牧野满头大汗,只是眼望武帝,盼他降旨制止,或是再命几位骑术精湛之人上前
相助,以免尉迟鹰有性命之忧,但看了好半天,武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脸上毫无表
情。
  武帝自然也不想让尉迟鹰因此丧命,也曾想派人去助其一臂之力。但这么一溃
龟兹国的赌赛便摆明输了。再者说,大凡龙马,必具烈性,如被人驯服,则一生对主人
忠心耿耿。但如合众人之力对付,则宁死不屈。是以他一直没开口,心中却已在暗暗祷
祝。
  文武百官正在忧心如焚,诚恐尉迟鹰失手以致损辱国家体面之时。场中形势忽然一
变,尉迟鹰忽伸出右臂穿过马颈,与左臂环抱,随即用力一夹。他本就天生神力,加之
内功深厚,双臂环绕,便如一道铁箍,越收越紧。
  黑马摇头摆尾,翻腾纵跃,百般动作却始终摆脱不了尉迟鹰那一双铁臂的搂抱。黑
马索性发力狂奔。只盼在奔行中将尉迟鹰甩下来。但尉迟鹰不管它如何,只是双臂紧搂
,身躯紧贴,以不变应万变,同时逐渐收紧双臂。
  黑马本来已觉烦厌无比,极力欲甩脱尉迟鹰,却无计可施。再奔一会,已觉呼吸不
畅,慢慢的在尉迟鹰的铁臂紧搂下感觉窒息难当,这才知道遇见了真主,忽然立定不动

  场内场外顿时鸦雀无声,几名精于驯马的马师已失声喊了出来:“成了,成了。”尉
迟鹰还不放心,双臂微松,翻身骑在光裸的马背,驱马缓缓走了几步。那黑马果然不再
抗拒,顺从地执行他的命令。
  尉迟鹰这才放心跳下马,轻拍马颈。黑马俯下头,与他挨首擦颈,伸舌轻舔尉迟鹰
的脸,状极亲热。场内场外,顿时欢声雷动。
  武帝哈哈大笑,道:“来人,取朕的鞍辔来。”内侍急忙从武帝的御马身上取下玉石
鞍辔,送入场中。尉迟鹰轻拍马首,将笼头伸过去,黑马咴咴低嘶,顺从地让尉迟鹰套
上珠光闪烁,名贵无比的玉石鞍辔。名马雕鞍,相配益彰3∧谟质且徽蠡逗糁
  尉迟鹰回台交旨。武帝满脸是笑,朗声道:“好,尉迟鹰,你做得很好,朕要重重赏
赐于崐你。”尉迟鹰笑道:“赏赐臣倒不敢当,只是此马尚且无名,请陛下赐名。”
  武帝笑着思索了一下,道:“古书曾云,西域有汗血宝马,谓之‘天马’。又有异种
名驹,名弧獭捎胫嘟稀=窦寺恚砣缒荆腥绶缪蹋肥鞘浪奔
称之为‘墨烟’罢。”尉迟鹰拜谢道:“谢陛下赐名。”
  这时一边的龟兹使臣苏翰尔达干笑几声,道:“陛下驾前一卒,已如此勇武,小臣佩
服佩服。只是小臣此番尚从西域带来两头金狮、四头猛虎和八头黑豹,不知此人是否有
力伏之……”
  众大臣一听,无不愤怒,心道:“你先拿一匹野马,让人来驯。现下居然又提出伏什
么狮、虎,难道我大周勇士就专门帮你们降伏这些畜生?”
  武帝也大感不悦,沉下脸来正想婉辞。但尉迟鹰却已冷笑一声,躬身道:“皇上,臣
愿再下场一试。”
  武帝心中沉吟,道:“爱卿,适才你已太过疲劳,再与狮虎相斗,只怕力有未及……
”尉迟鹰朗声道:“谢皇上关怀,想我大周雄踞中原I镉谒暮#跄苋靡晃饔蛐
国轻视。”武帝轻叹一声,温言道:“也罢,你便下场一试。若有不对,立时便退出来。

  苏翰尔达在旁冷眼旁观,心道:“这人有恃无恐,莫非真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他对
第一场输得十分不甘,颇有意在第二场挽回些颜面,当下命人将两头金狮,四头猛虎一
齐放入场中。
  六头猛兽剪尾咆哮,金狮遍体黄毛,猛虎花团锦簇,无一不是铁爪钢牙,狞恶凶残
。在校场中张着血盆大口,显得十分焦燥。
  尉迟鹰开启栅门,大步走入场内。全身上下,空无一物。本来,他也挑选了一柄上
好的猎刀,但为镇一镇那几个从西域的官儿,尉迟鹰硬是把插入腰带的猎刀扔在地下,
“一双手足够了”。
  苏翰尔达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对尉迟鹰的举动,他觉得简直就是发疯。对这几头猛
兽的凶残,他是十分清楚的,这些兽中之王,迄今为止也不知食了多少人畜,其中还包
括许多优秀的猎手。而现在,尉迟鹰竟要手无寸铁地去对付这六头猛兽,岂非拿鸡蛋往
石头上碰。
  依照苏翰尔达的估计,尉迟鹰最多支持片刻便会狼狈不堪地逃出来,或是被猛兽吃
掉。但场中形势的发展,却令苏翰尔达吃惊地张开了嘴,睁大了双眼。尉迟鹰在六头猛
兽的围攻中,居然毫无惧意,应付自如。
  那一双手,简直就是世上最锋利的刀剑,无论打在哪里,猛虎都会发出一声痛吼,
竟逼得狮虎都不敢逼近身侧,更奇的是,当尉迟鹰瞠目大喝,无声无息地打出一拳,拳
锋明明未曾击中猛兽身体任何一处5炊蓟嵊幸煌访褪蘩骱鹱欧龀鍪桑咔狭餮
,四肢抽搐地倒地毙命。
  片刻间,尉迟鹰已格毙了狮虎数头。但剩下的猛兽更是凶性大发,狂咬乱撕。饶是
尉迟鹰身形敏捷,闪避灵活,却也被抓挠得鲜血淋漓。
  他一拳打翻了一头猛虎,身后已扬起一阵腥风。尉迟鹰心念一动,身子已侧开了一
尺,饶是他躲得快,呲的一声,后衣已被撕开了一条血口子,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尉迟鹰一瞥之间,只见一个巨大的狮头出现在自己身侧,锋利的利爪中犹抓着一块
碎布条。他想也没想,左臂一圈,抓住狮头猛地按在地上,随即右手握拳,轮番向狮头
双耳边猛击。
  尉迟鹰拳力何等沉重,饶是狮骨坚硬,却也抵受不住,一声狂啸未完。眼耳鼻口之
中同时流出鲜血,庞大的身躯也重重摔倒。
  尉迟鹰吁了口气,扫了一眼野兽尸体,忽然看见尚在笼中的八只黑豹。大声喝道:“
尔等还不将那些畜生放出来,更待何时!”
  那些龟兹国使臣随从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闻言一惊,这才想起慌慌张张将笼上的铁
锁打开。八只黑豹一跃冲入场内,弓腰曲背,目露异光,口中呜呜低啸,似乎浑身精力
便要发泄出来。
  尉迟鹰冷冷一笑,大步迎上去,未至近前,便是一声大喝,声如炸雷,震得在场之
人耳中无不“嗡嗡”作响。
  八头黑豹因首当其冲,无不身躯一震。前面二头摇头摆尾,似乎也被震慑住了,夹
着尾巴,凶态尽敛,躲得远远地,说什么也不敢再走到尉迟鹰近前。
  原来,尉迟鹰曾在野人岭习艺九年,狮虎花豹各种各样的猛兽,猎杀了不计其数。
他熟知兽性,知道其与人无二,欺软怕硬。你只须当头立威,它便绝不敢轻犯。是以上
来便以邪派内功,大喝一声,一口内家真气喷了出来。黑豹虽是畜类,却也被震得头晕
脑胀,气血翻腾,不免心生惧意,哪还敢上前?
  看台上武帝含笑点头,瞟了一眼苏翰尔达道:“贵国使臣看我大周勇士降狮伏虎,可
觉满意么?”
  苏翰尔达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额头汗水涔涔而下,不住用衣袖擦拭,闻言方强笑道
:“贵国勇士勇武绝伦,佩服佩服。”武帝哈哈大笑,文武百官脸上也都露出笑容。
  苏翰尔达道:“陛下,不知这位勇武绝伦的勇士姓甚名谁?现居何职?”武帝略一沉
吟,此时再加隐瞒,便没了泱泱大国的风度,当下坦然道:“此人复姓尉迟5ッ桓
鹰字,现任我大周禁卫军统领兼大内副总管之职。”
  苏翰尔达也不禁吃了一惊,他早已听说,北周权臣宇文护便是被“尉迟鹰”所杀,
此番一见,心下暗道:“若非此等勇士,原也杀不了宇文护。”
  此时,校场四周的众军将都齐声欢呼起来,高呼:“尉迟鹰…勇士…尉迟鹰…勇士…
…”
  声如巨浪,回荡四方,显得极其威势。数十名禁卫军也顾不得军纪如铁,冲入场中
,抬起尉迟鹰欢呼着走向看台。
  武帝轻轻一摆手,全场肃然。尉迟鹰上前跪倒,早有人为他披上锦袍,掩住那一身
破衣,武帝朗声道:“禁卫军统领尉迟鹰新立大功,扬我国威。朕赐你白玉璧一双,东海
明珠十颗,西域所贡翠羽缎百匹,黄金千两。”又看了看那匹生龙活虎般的龙驹“墨烟
”,笑道:“至于这匹龟兹所贡的宝马,朕也一并赐给你了。”
  尉迟鹰大喜过望,连声谢恩。他对金银珠宝倒没多大兴趣,但对这世所罕见的龙马
却是心中爱极。此刻听武帝之言,以此马相赐,真是惊喜交加。这也正是武帝的过人之
处。
  苏翰尔达冷眼旁观,心中暗暗感叹:北周有如此君臣,对我西域各国究竟是福还是
祸呢?
第四十章 神秘女郎
  过了半月,便已是元宵佳节。
  武帝虽是鲜卑族后裔,但熟读汉书,颇晓汉民风俗。何况又心慕汉化已久,遂颁布
诏书,为庆太平盛世,京师之中,阖城放灯三日。此诏一下,宫中妃嫔宫娥,先制了宫
灯数千,除宫中悬挂之外,还在宫门外悬挂,任由百姓自行观看赏玩。
  王侯相府的达官贵人自然也不甘落后,秉承圣意,赶制各式新灯。商号店铺,也都
争相制灯,悬挂门前。一时间,长安城内内外外,遍悬走马灯、荷花灯、金鲤灯、九曲
银钩灯、天女散花灯……数之不尽,令人目眩,将一个长安城妆点得花团锦簇、五彩缤
纷,平添几分喜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各家各户用过团圆饭,纷纷扶妻携子,出来观灯。尉迟鹰坐
在统领府中,不禁触景生情。自己唯一的两个亲人,一个是从荒野中将自己捡回收养的
山民王大爷,另一个是传授自己绝世武功的义父“狮王”尉迟犷,都早早过世,自己再
也无法尽孝,想到这里,心中平添了几分落寞悲痛,神情甚是郁郁。
  卫队长“独角虎”况钟看在眼里,忧在心中,婉言解劝道:“统领,今儿是元宵佳
节,皇上下诏放灯三日,外面可热闹得紧。您是不是出去走走……”
  尉迟鹰看了况钟一眼,他明白况钟的苦心,也不愿让这个与自己同生共死的老部下
为自己担忧,虽然不想出去,但想了想还是点头道:“也好,那我就出去看看吧!”
  况钟精神一振,道:“小人陪统领一块去。”尉迟鹰摇摇头,道:“不必了,我只
想一个人随便走走。”况钟迟疑了一下,终于欲言又止,默默地退了下去。
  尉迟鹰换了一身便装,轻袍丝带,悄然出府。
  街市之上,已是万灯齐明。各式各样的宫灯,高悬在宫门和飞檐下,照耀的整个长
安城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因武帝颁下特旨,元宵节城门通宵开放,京师远近前来观灯
的百姓川流不息,络绎不绝。长安四处人山人海,喧哗笑闹,热闹非凡。
  喜庆佳节,自有那平日难得出门的闺阁秀女、小家碧玉也含羞带笑,出府观灯。只
是观灯之余也免不了要留意人丛中的风流才子、青年才俊,私心渴盼天赐良缘就在如此
良宵。
  至于那些王孙公子、士子学生,自然更加留心观灯的妇人女子之中有无闺阁淑女、
绝色佳丽。观灯之余,假作斯文,逐艳择芳,只盼能蒙一二美人青睐。人头涌涌,熙熙
攘攘,好一派盛世之像!
  尉迟鹰四处闲逛了一回。但凡有构思奇巧、新奇美丽的宫灯,便驻足多看一会,玩
赏片刻。走了几条街,心情果然舒畅了许多。
  走着走着,尉迟鹰心生感应,敏锐察觉有人似乎正在注视自己,随即便听身后有人
呼唤:“公子留步!公子留步”
  尉迟鹰本能地回头瞧了一眼,不禁一呆。只见一个头挽双髻、身着浅绿衫子的秀丽
少女满面焦虑,正从人群中急匆匆地向自己走来。
  尉迟鹰大感惊讶,刚想开口询问。那少女已上前扯住了他的袖子,目光中充满笑意
,娇笑道:“公子,小姐已等候多时了,为何还在此留连?”
  尉迟鹰大感尴尬,道:“小姑娘,你是否认错人了?在下自问并不认识你,更没约
过什么小姐,又何来什么小姐等候呢?”
  少女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嘻嘻而笑,说道:“嘻,你这人真是有趣。刚才
我和小姐在楼上观灯,小姐明明说要约请的人就是公子,小翠又怎么会认错呢?”
  尉迟鹰心念一转,顿时恍然。暗想此必然是谁家小姐乘此良宵私会情郎,但却将自
己误认为是那个情郎。他苦笑一声,刚想开口解释,那少女却已扯着他的袖子,娇笑道
:“公子快走吧,让小姐多等就不好了。”不由分说,拉着他穿出人群。
  尉迟鹰啼笑皆非,但又不便强行挣脱,身不由己便被那少女拉进一处较为清静的胡
同。他这才注意到,在这胡同深处,绿树环绕之中,有一幢小楼正亮着灯火。
  少女咯咯笑着,推开虚掩的门廊,一指小楼道:“小姐就在上面,你还不快上去?
”尉迟鹰叹道:“我倒是很想上去,但你家小姐约的委实另有其人。我若上去,岂不要
被打出来?”
  少女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甜甜地笑道:“小姐说了,平日里公子请都请不到
,今日公子若能赏光,正是万千之幸,小姐又怎会把你打出来呢?”
  尉迟鹰笑道:“你倒是伶牙利齿。”但心内却转过另一个念头:这少女一心让我上
楼去见什么小姐,莫非这楼上有什么古怪?
  想到这里,尉迟鹰笑容更温和,道:“好罢,我便上去看看。那你呢?是不是也跟
我一块上去?”少女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笑容,道:“小姐请公子上去,可没
说让我也上去。所以,你只有一个人上去了。”说着,调皮地眨眨眼,一蹦一跳地跑了
出去,只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在院中回荡。
  尉迟鹰也不禁笑了,他虽不知这小楼中有什么古怪,但这个少女无疑是个非常可爱
的女孩子。思索了一下,他缓步走进小楼。
  楼下并没掌灯,楼梯也略显窄了一些,但却并没什么异样。尉迟鹰走到小楼中唯一
亮着灯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一个甜美温柔的声音道:“请进。”
  尉迟鹰推开门,走了进去。游目四顾,这间屋子面北朝南,清冷的月光洒进屋内,
遍地银辉。
  窗前一张黑漆小几,几上放着几本黄绸包着的古书,窗侧的壁橱中放着文房四宝和
一些书画卷轴。雪白的粉壁上,斜斜挂着一枝翠绿欲滴的洞箫和一柄缠着黄色丝穗的连
鞘长剑,整个房间显得朴素、淡然、而又雅致。
  令尉迟鹰更感意外的是,房内也并无他所料想的剑山火海,杀手刺客,只有一个云
发高挽、长裙曳地的蒙面女郎。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紧身衣裙,曲线起伏,勾勒出身材的婀娜多姿。脸上蒙着一方
蓝色丝巾,使人无法看清她的庐山真面目。但仍可见她的一双幽邃明澈的凤目,明净清
澈,在月色灯火映射下,却如一颗黑宝石般晶莹璀璨。
  一见尉迟鹰进房,蒙面女郎已盈盈拜倒,轻声道:“贱妾见过大人。”尉迟鹰目光
一闪,回礼道:“请勿多礼。如此说,姑娘认得在下是谁?”
  蒙面女郎幽幽道:“大人英名,早已传遍天下。长安万民,识得大人的,只怕也不
止贱妾一人。”尉迟鹰微微笑道:“姑娘真会说话。”顿了顿,又道:“姑娘既认得在
下,那么在下与姑娘想必也曾有一面之缘。姑娘既使人邀在下至此,为何却又以黑纱蒙
面?”
  蒙面女郎道:“请大人见谅,贱妾虽见过大人,但大人却未曾见过贱妾。或者说,
大人未曾留意过。”尉迟鹰一笑道:“如此说来,姑娘更应解下面纱,让在下一睹芳容
才是。”
  蒙面女郎轻抬玉腕,掠了一下鬓边柔发,歉然道:“大人是贱妾诚心邀至的贵客,
大人但有吩咐,贱妾无有不依,只有这一件,贱妾无法答允,尚请大人见谅。”
  尉迟鹰淡淡道:“姑娘既有苦衷,在下也不敢强求。只不过在下与姑娘平素并无交
往,姑娘如此盛情相邀,却是所为何事?”
  蒙面女郎不答,却道:“佳客远来,尚未落座奉茶,此妾之过也。”尉迟鹰一笑,
在一张斜披锦缎的椅子上坐下。那女郎盈盈浅笑,随即奉上一杯热气袅袅的香茶。
  尉迟鹰接过茶碗,揭开碗盖,几片翠玉般的茶叶在绿莹莹的水中上下沉浮,清香袭
人,他酽酽地吹了口气,却并没喝,又将茶碗放了回去。
  蒙面女郎静静凝视着尉迟鹰,目光幽深,似乎正有一件大事难于决断,又似乎有一
件什么事而羞于启齿。尉迟鹰默默地凝视着她,却也并不多问。他知道,不管自己问与
不问,蒙面女郎都会将她的用意告诉自己。
  果然,沉默了好一会,那蒙面女郎幽幽道:“妾之所以不顾千秋笑柄,冒然请大人
前来,实是出于无奈,因为贱妾有一桩誓言,是和大人有关的。”
  尉迟鹰剑眉微微一挑,便想问她有什么誓言会和自己有关。但口齿一动,却又将即
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只听她续道:“这桩誓言若不能完成,贱妾便寝食难安。但大人与贱妾素无往来,
怎生完成心愿?总算上苍有眼,今日元宵佳节,大人也会前来观灯。贱妾在楼上观灯之
际,察觉大人也在人群内,这才冒昧请大人前来。”
  尉迟鹰点点头,问道:“姑娘说请在下前来,是为完成一桩心愿,敢问是何心愿?
”蒙面女郎沉吟了一下,忽道:“宇文护可是大人亲手所杀?”尉迟鹰心中一凛,淡淡
一笑,道:“不错,宇文护是我所杀。姑娘问这话,莫非这心愿和宇文护也有干系?”

  蒙面女郎娇躯忽然轻轻颤抖起来,目光中射出深切的仇恨和痛苦。好一会,她才颤
声道:“大人猜的不错。昔年贱妾满门老幼四十七人,均为宇文护这老贼所杀,所余者
惟妾一人。妾之所以忍辱偷生二十载,正是为了能有一天亲眼看看老贼恶贯满盈之时。

  尉迟鹰轻叹一声。从蒙面女郎的神情中,他判断她说的是实情。他能理解,复仇的
确是能令人忍辱偷生,在任何艰苦环境下挣扎活下去的动力之一。何况是满门被杀的血
海深仇?
  过了好一会,蒙面女郎神情渐趋平静,缓缓说道:“本来,妾身想自己去杀掉那奸
贼,亲手为父兄亲人报仇。但妾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又无权无势,能侥幸活下来
已经不易,如何能报此血海深仇?妾身只有日日夜夜祈祷上苍,对天发誓,只要有人能
杀得了那老贼,为妾身报此血海深仇,妾身愿用所有的一切,来报答他的大恩。”
  尉迟鹰静静听完,微微点头,目光之中饱含同情,怜悯之意。若说先前他还有几分
疑忌之心,此刻听了她这一番肺腑之言,均已消散。他也看出,这蒙面女郎在谈及旧事
时,语音发抖,娇躯轻颤,显见语出至诚,绝不会是虚伪做作之人。
  顿了顿,蒙面女郎举袖抹去美目中涌出的泪水,嫣然道:“妾初闻那奸贼死于大人
剑下,心中欢欣之情,绝非言语所能描述。每日里焚香祷告,祝君长命百岁,也曾想一
履前言,以报大恩。但大人圣眷方隆,大富大贵。妾之微物,怎能入大人法眼?所幸薄
柳之姿,尚仍完璧。”
  说到这里,蒙面女郎已是声若蚊鸣,耳音若差了半分,便再也听不见了,娇厣上也
浮起两抹嫣红,可惜面有黑纱,尉迟鹰看不见女儿家娇羞之态。但她话中含意,却也懂
了,不禁一怔,试探道:“姑娘的意思,莫非……”
  蒙面女郎羞若不堪地垂下头,轻声道:“贱妾也知大人年少高材,府中自然少不了
美姬艳妾。但妾……除此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可报答大人的厚恩了。”
  尉迟鹰面色凝重,深深道:“姑娘,在下除此权奸,虽说是为民除害,却也为的是
皇权霸业。细细说来,并非施恩于姑娘,对姑娘自然也就无甚恩惠可言。姑娘本不必如
此……”
  蒙面女郎幽幽道:“大人至诚君子,不欺暗室,妾深自佩服。妾虽一介女流,却也
知言重如山。一言既出,便再无悔理,何况是对天盟誓?”尉迟鹰叹道:“话虽如此,
但事关姑娘名节,还望姑娘三思。”
  蒙面女郎抬起头,美目秋波,若一泓深潭,深不可测。她静静地凝视着尉迟鹰,轻
声道:“此事本就是妾三思后方才付诸实施。大人若再推拒,便是嫌妾容貌丑陋,不足
以侍奉大人么?”
  尉迟鹰闻言一怔,忙道:“姑娘万勿曲解在下本意。在下只不过……只不过……”
下面的话,尉迟鹰却也不知该如何措词。他长这么大,稀奇古怪之事也遇了不少,似乎
都不如今日这般奇怪,一个素昧平生的神秘女郎竟要将自己奉献给他,作为他杀死宇文
护的酬劳,这种事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蒙面女郎轻轻一笑,盈盈站起。一双白玉般的纤手轻轻解开了自己的衣钮,随着她
舒缓轻柔的动作,艳丽的长裙如一片彩云般飘落在地。在清冷明亮的灯火下,一具美丽
成熟的女性胴体,就完全暴露在尉迟鹰面前。
  尉迟鹰的呼吸骤然沉重。他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却也是从未接近女色的少年男子
。此刻,面对着这具犹如象牙雕隽的胴体,委实令他看得呆了。他简直无法相信,世上
竟会有如此完美的胴体,如此纤细的腰肢,如此圆润修长的玉腿……
  虽然这位女郎面蒙黑纱,尉迟鹰无法看清她是美是丑。但他却从女郎优雅的举止,
高雅的谈吐,感觉到她不会太丑。此刻,面对如此完美的胴体,他益发相信,这位面蒙
黑纱的女郎绝对是一个美人,绝色的美人。
  不知何时,房中烛火骤熄。尉迟鹰刚对突如其来的黑暗微微一惊时,一具光滑而又
温暖的胴体已蛇一般偎入他的怀中。雪藕般的双臂,缠住了他的脖颈,坚挺的双峰抵住
了他的胸膛,一个柔美甜润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若蚊蝇般呢喃低语:“…床…在里边!…
…”
  尉迟鹰呼吸急促,全身发热,似乎每一根血管都要爆裂开。他的眼中泛起一种奇异
的光芒。他忽然紧紧抱住那蒙面女郎,他抱得那么紧,使蒙面女郎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
声。但她的眼波却更朦胧,全身也都开始轻轻颤抖。
  世上绝没有什么事比这种发自内心的颤抖更令人销魂。
  窗外明月的清辉,幽幽洒上他们全身的同时。那蒙面女郎忽轻声道:“请…先等等
。我想求你一件事。”尉迟鹰抬起头,锐利的虎目闪烁着迷惑和警觉,道:“什么事?

  蒙面女郎幽幽道:“请不要揭开我的面纱,也不要追究有关我的一切。”顿了顿,
又道:“永远也不要。”
  尉迟鹰沉吟着。蒙面女郎轻叹一声:“我知道,没什么事能瞒住你,只要是你想知
道的事情,你就一定会知道。但我却希望……你……你能答应我这一个请求。”
  尉迟鹰沉默着,忽然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让我知道有关你的一切。甚至连
你的容貌,也不让我看见。”
  蒙面女郎幽幽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他们也有权保留一点自己的隐私。我
已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奉献给你,就让我留下这一点点隐私,好么?”尉迟鹰摇摇头,
道:“如果你这么想……那好,我答应你。”顿了顿,他续道:“知道我怎么想么?”

  蒙面女郎默默无语。尉迟鹰道:“你不愿让我知道你的一切,甚至不愿让我看见你
的容貌,我认为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一定见过你。你长得很美,这一点,就算
你戴着黑纱,我也猜得出,对于一个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我一定会有印象。你这么做
,不过是为了掩饰你的真实身份。我说得对吗?”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蒙面女郎轻声道:“我知这瞒不过你,所以才会求你答应。”
尉迟鹰叹道:“我明白,我既已答应了你,就不会再食言。但你……你若有什么麻烦,
却不妨前来找我。”
  蒙面女郎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我相会,不过是浮世尘缘,一宵春尽,日后能否
再见,都已很难说了。”
  尉迟鹰明白她的意思。
  对一个只为实践诺言,连容貌都不想让你看见的女人,又怎会为了些许麻烦而泄露
自己的身份?能否再见,的确是一件很难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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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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