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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45、4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1:41:44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四十五章 一石二鸟
肖莹哭了一会,忽地想起在敌人面前怎可如此示弱。收泪抬头,却不见了尉迟鹰。
身后两名锦衣卫士手按刀柄,默然肃立。
肖莹迅速擦去泪痕,挺胸抬头,心中暗暗思忖,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小觑
。
一名卫士朗声道:“肖姑娘,请跟我们走。”语气竟甚为客气。
肖莹以为是将自己押回石牢,也不多言,走出书房。两名军官一前一后,押着她穿
宅过户,却好像并非回石牢。肖莹心中不解,口唇一动,终于又将话咽了回去,默默无
语地走着。
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处洁净、偏僻的小门。一名卫士掏出一枝令箭,两名守门军士
验过令箭,点点头,“哗啦”一声,打开了小门。
肖莹不禁吃了一惊,只因门外便是一条窄狭的小胡同。胡同外数十步便是熙熙攘攘
的大街。
她回过头,茫然道:“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一名卫士笑笑道:“肖姑娘
,你现在可以走了。”肖莹一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我…我……真
的可以走了?”
那卫士笑道:“自然是真的。”另一名卫士也道:“肖姑娘,你运气真不错。被抓
进统领府而又能活着出去的,你还是第一个,好好珍惜你的生命吧!”
肖莹仍有些不相信。她原本已存必死之心,骤然间得知自己获释,心情难免激荡不
安。狂喜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另一名卫士道:“统领大人让我带给你一句话,此番念你年少无知,为父报仇乃尽
孝之举,故而网开一面,不予深究。你若还想报仇,就练好了武艺再来。”说完,两名
卫士回身进府,关上了小门。
肖莹呆呆地站在门外,许久以后,她才慢慢转过身,慢慢走了出去。
一个月后,栖霞山静心庵多了一个少年尼姑,法名叫无心。除了主持了尘师太外,
没有人知道她姓甚名谁,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般年纪便要出家。
事后,闻人宏曾问过尉迟鹰:“统领,你这般轻易放走她,万一她仍有刺杀之心,
岂不是……岂不是自找麻烦?”
尉迟鹰笑道:“闻参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曾细细观察过此女,并非不明
事理,不知好歹之人。何况她也并非什么奸恶之辈,做过什么恶事,只不过是一个十八
、九岁的孩子而已。仅因为一时鲁莽便处以极刑,未免太过,本座也终生难以安心了。
”
闻人宏微微颌首,道:“统领也说的是,肖莹确实罪不致死。但这么便放了,只怕
统领这一番苦心,此女未必能够了解。”
尉迟鹰道:“她了解与否都不重要,只盼她从此明辩是非,珍惜生命,不要再作傻
事了。她还太年轻,年轻的不知生命的可贵。等她再大几岁,恐怕就会明白了。”
闻人宏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肖莹刺杀一案,算是告一段落。
过得几日,军务繁杂,尉迟鹰便将肖莹之事置之脑后。每日除在宫中承值之外,便
是操练士卒,教习武艺。这一天正值轮休,天气极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尉迟鹰亲
自前往禁军校场,督率众将练兵。
尉迟鹰虽说并非行伍出身,但也曾跟随宫牧野边陲征战数载。耳熏目梁,又熟读《
孙子兵法十三篇》,深知练兵之法,首在一个严字。故而训练士卒,约束极严; 律令如
铁。他又明谙为将之道,爱兵惜将,视将士为手足。将士但有所忧,竭力为之排解,但
有所困,亲身前往安抚慰问,是以他统领禁卫军不过半载,却已极得将士拥护。
日常闲暇,尉迟鹰往往便与众将士席地而坐,高歌痛饮。北周人多是性情豪放,见
统领性子随和,更是心喜,对这位年青统领也就愈加敬重,号令一出,万余将士凛遵无
误。
校场上,尉迟鹰顶盔贯甲,一身戎装,昂然立于高台之上,凝目下望。“京中十二
煞”率领数十名偏副将校,披甲上马,各执军器。在台下行礼毕,各归本队。
中军红旗一招,顿时号炮连天,禁卫军列队操练,但见刀矛如林,灿若霜雪,烟尘
蔽天,杀声动地。一队队人马往来驰骋,铁甲铿锵,万余人依据号令,变换队形,竟如
人使臂,如臂使指,竟无一人差池。
尉迟鹰大为满意,点头道:“好,传令嘉奖。”一名亲兵躬身答应,下台传谕。便
在此时,又有一名亲兵上马,道:“禀统领,闻参军请统领立即回府,有紧急军情奏闻
。”
尉迟鹰剑眉一轩,道:“好,你回报闻参军,本座即刻回府。”当下传令,命“京
中十二煞”之首南翼继续督兵操练。自己则带了十余亲兵,跃马扬鞭,回到统领府。
尉迟鹰刚卸下袍甲,还未曾洗漱,闻人宏就已匆匆而来。尉迟鹰微微一笑,他知闻
人宏为人严谨,办事认真,也不以为异,一边洗漱一边道:“闻参军,有何紧急军情?
”闻人宏默默递过一张邸报。尉迟鹰接过细看,就不由一惊,喃喃道:“北齐侍中斛律
孝秘密出使突厥,商议联兵进犯,分我疆土之事,详情待查。”
闻人宏道:“统领,兹事体大,应立即奏明万岁,请旨定夺。”尉迟鹰点点头,道
:“来人,备马。”换了袍服,匆匆入宫。
此时已是午时,宫内朝议已散,武帝正在内庭用膳。原本不能打扰,但随侍太监均
知尉迟鹰乃武帝心腹爱将,又有紧急军情,便通报进去,武帝一听,立即传见。
尉迟鹰入内,施礼毕,呈上邸报。武帝接过邸报,扫了一眼众人。随侍的太监、宫
女急忙退下。武帝看完邸报,沉吟许久,才道:“小鹰,你以为此消息是否可靠?”尉
迟鹰道:“皇上明鉴。北齐王高纬骄横残暴,早有犯我疆界之心,突厥人则心性贪婪,
对我大周繁华之地垂涎之久。此二贼联兵来犯,当非虚言。”
武帝微微颌首,显然对尉迟鹰的分析也深为赞同。双掌一拍,门外走进一个太监,
躬身施礼,武帝道:“传朕旨意,召百官至金殿议事。”太监喏喏连声,退了下去。尉
迟鹰也想退下,武帝道:“尉迟鹰,你随朕一同去。”
不多时,朝堂重臣齐聚金銮殿,武帝居中坐于龙椅。亲王、郡王、三公、六部尚书
,将军、御史等人分班站立。
尉迟鹰虽已升至禁卫军统领兼大内副总管,但在这金殿之上却仍是官小职卑,本无
资格上金殿议事,武帝颁下特旨,尉迟鹰知悉各国内情,钦命陪驾议政,位列众臣之末
。
司仪太监将尉迟鹰所呈邸报当堂念过,武帝方道:“北齐以斛律孝出使,与突厥暗
中勾结,意欲图谋我大周。此事该当如何,大家分别奏来!”
齐王宇文宪乃武帝叔父,德高望重,位列众臣之首,率先出班奏道:“陛下,老臣
以为北番与突厥勾结,图谋我大周。并非一时之举,乃是早有预谋。”武帝颌首道:“
何以见得?”
宇文宪肃然道:“北齐王高纬,素日以英主自命,久有心与上国为敌。而突厥人长
居塞外,心性贪暴。双方都有图谋之心,只是利益所在一直未有联手之议,我国才能平
安无事。此番斛律孝出使,必得高纬密嘱,与突厥达成协议。臣以此观之,两国勾结,
只在早晚。”
武帝微微一笑,道:“皇叔言之有理。那依皇叔之见,应该如何应付?”宇文宪沉
吟一下,昂然道:“老臣以为,先发制人制人,后发制人制于人。陛下应早发大军,征
讨北齐。”武帝右手轻叩龙椅,沉吟未决,目光缓缓掠过文武大臣,意存询问。
大司徒秦冉出班奏道:“陛下,老臣以为,齐王之计窃不可行?”武帝轻轻“哦”
了一声,温言道:“何以见得?”秦冉朗声道:“方今天下,众雄并立,我国地处秦岭
南北,位列中央,北有突厥,南有陈国,西有吐蕃,东有北齐,四方敌国虎视耽耽,均
有垂涎之心。倘若此时妄动刀兵,一则难有必胜把握,二则有腹背受敌之危,实有百害
而无一利。”
话音未落,武毅将军、忠勇伯独孤熊已越众而出,道:“大司徒此言差矣。我大周
虽处诸国围困之中,但沃野千里,兵精粮足,且自陛下亲政以来,国势日强,正该开疆
拓土,宏扬国威。臣不材,愿率十万精兵,一举荡灭北齐,生擒北齐之主来见陛下。”
秦冉连连摇头,道:“将军勇气可嘉,下官佩服。然则北齐地处关中,地势险峻,
物产丰饶,披甲之士,不下数十万,正可谓‘兵精粮足‘又兼地利,将军纵有十万雄师
,只怕也不易建功。”
独孤熊神色忿然,大声道:“然则就由北齐图谋我大周不成?”秦冉摇头道:“下
官自然也为此不平,不过总须筹思一个万全之策方好。”
尉迟鹰站在金殿之末,听众人争执,是战是和,莫衷一是,而金殿上百官,也是各
执一词,分成了两派,相互辨驳,争执不下。他细听之下,似乎主战者略占上风,心中
微觉不妥,但在朝堂之上,却又不敢胡乱开言。
武帝默默无语,听两派争执。忽然目光一转,盯住了尉迟鹰,开言道:“尉迟鹰,
你主管禁卫军,多有细作在彼方,对北齐军情、民情想必所知甚深。你且说说,此事该
当如何?”
尉迟鹰一听皇上点名,急忙出班见礼,道:“皇上明鉴,臣蒙受皇恩,执掌禁卫军
,确是探得北齐不少实情。据臣所知,北齐王高纬,残暴好色,昏庸糊涂,实非明主,
朝中忠直之士,多被贬斥,奸佞小人,反居高位。国中已是一片混乱,但百足之虫,死
而不僵,北齐立国已久,实力殊不可轻侮。且又有渤海王高见深沉多智,忠心辅佑。倘
若此时用兵,似乎未逢其时……”
武帝笑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以和为贵?”尉迟鹰摇头道:“陛下,臣也不以为
该当议和!”
武帝目光闪烁,道:“依你之见,又该怎样?”尉迟鹰沉吟道:“臣以为,当今之
计,宜先联南陈,除我国后顾之忧,然后再倾全力图谋北齐。”顿了顿,他又道:“南
陈宣帝,素性柔弱,却好大喜功。若陛下答允平分北齐疆土,宣帝必然允诺与我国结盟
,则我国不但解除后顾之忧,又得强助,何愁北齐不灭?”
武帝大为赞赏,含笑道:“众位爱卿,尉迟鹰此计如何?”一众文武听尉迟鹰侃侃
而谈,见解精辟,都不禁暗暗称奇。此时再听武帝语气,分明已有允意,众大臣察颜观
色,纷纷开言力赞。惟有驸马都尉任狂澜面色阴郁,默然无语。
兵部尚书杨嵩脑筋转得最快,立即道:“尉迟统领少年英材,见事明白,对陛下又
是忠心耿耿,确实令人钦佩。如今先联南陈,诱以小利,共谋北齐,确是一举二得,一
石二鸟之计。”武帝颌首道:“卿言应许以小利,朕想可先答允南陈,平分北齐疆土时
,大周再以建、宜二州相酬。”
兵部尚书杨嵩道:“陛下圣明,建、宜二州出产甚丰,陛下以此为饵,南陈必然上
钩。”众臣也都纷表赞同。武帝待众人都说过了,道:“既然众卿都无异议,那就照此
行事罢。”尉迟鹰却又上前,施礼道:“陛下,臣尚有一言,恭请陛下圣裁。”
武帝道:“卿且直言。”尉迟鹰道:“陛下,臣闻南朝宣帝有一女,年方十八,名
为白莺公主,生得姿容绝世,秀雅无双,且性情贞淑,惠质兰心,宣帝视其为掌上明珠
,极其宠爱,立意要为此女鳞选一位才智出众的少年英雄、风流俊彦为驸马。”
众官忽听尉迟鹰提及此事,都有几分兴趣。少数老成之人已隐隐猜到了几分。武帝
雄材大略,一心便要扫平天下,立万世不拔之基业,素不喜女色。闻言只淡淡一笑,并
未放在心上,道:“爱卿之意,是让朕去作这个驸马么?”尉迟鹰微笑道:“正是。”
武帝戏谑道:“朕年近三旬,风流俊彦四字怕是扯不上了,又何必再去凑此热闹。
”众臣听到素日深沉威严的武帝居然口出戏言,无不莞尔。
尉迟鹰也笑了,道:“陛下虽非少年,然则陛下英名,天下莫不知闻。环顾当今之
世,更有何人能与陛下并肩。陛下若肯屈尊,南陈岂有推却之意?而两国联姻,对我大
周也更为有利,请陛下三思。”
武帝微笑不语。班部中又闪出一人,紫袍金带,白面短须,年约六旬,正是前些日
子他在“天风院”风流快活,却害得尉迟鹰差点丧命的宗正宇文孝伯。
周朝律制,宗正一职,专管皇族事务,若非皇室亲贵,不得担当此职。而宇文孝伯
论及辈份,也是武帝叔父。
宇文孝伯先施一礼,开言道:“陛下,臣以为尉迟统领所言极是,一则两国联姻,
于国有利,二则陛下自除权奸,后宫一直无主,臣心中常自不安。今既有良配,为我大
周江山社稷作想,还望陛下早作定夺。”
当日宇文护曾送侄女入宫,以正中宫之位,但此女以皇后之尊,竟与表兄宇文涉通
奸,武帝察觉后,一直隐忍不言。直至铲除宇文护后方将她打入冷宫,又命尉迟鹰将其
和知情宫女、太监尽皆处死灭口,对外则假称其悬梁自尽。
此事过去已经快一年了,但武帝一直未再立皇后,故而后宫皇后之位形同虚设。但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同样不可长久无主,是以专管皇族事务的宗正宇文孝伯
为此昼夜不安,也在情理之中。
武帝原本并无提亲之意,但现在有尉迟鹰和宇文孝伯都大力推举,他就不能不细细
考虑了。思忖了一会,武帝也觉此乃一举两得,当下点头道:“皇叔所言极是,国不可
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长久无主。尉迟鹰所请之事,朕已准奏,筹办提亲之事,由宗人
府和太常寺办理,散朝。”
朝议既散,尉迟鹰陪着武帝回到御书房。宫女献上参汤,武帝喝了一口,道:“你
给尉迟鹰总管也盛一碗来。”宫女答应了送上参汤,尉迟鹰谢过圣恩,接过参汤喝了。
武帝出了一会神,道:“向江南提亲之事,宗人府和太常寺已开始办理,预计月内
便有分晓。”尉迟鹰笑道:“其实陛下根本不必等候南陈回音,已经可以开始准备婚礼
了!”武帝大笑道:“新娘尚未着落,朕就开始筹备婚礼,传扬出去未免惹人耻笑。”
尉迟鹰微笑道:“其实陛下也早算准南陈会答允婚事的,不是么?”武帝笑而不语
,好一会才道:“此番议婚成功,须要由心腹之臣前往迎亲,朕已想过了,便由礼侍郎
卓文靖和你去一趟罢。”尉迟鹰道:“是。此议既是臣提出,臣自然义不容辞。”
武帝又喝了一口参汤,面容一肃,缓缓道:“但你们此番前往江南,更重要的还是
另一件事。”尉迟鹰何等机灵,脑筋一转,道:“陛下之意,可是劝说南陈与我大周联
合共谋北齐之事?”
武帝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迎亲事小,结盟事大,你与卓文靖前往南陈,可见
机行事,南陈若仍存疑观望之心,不妨再适当作些让步。总之,要切记约请南陈出兵为
第一要务,决不可轻慢懈怠。”尉迟鹰道:“是,请陛下放心,此中厉害关系,臣理会
得,此番若无功而回,甘愿以项上人头抵罪。”
武帝满意地道:“如此最好。小鹰,你很聪明,也很机灵,将这千钧重担压在你的
肩上,朕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顿了顿,又道:“至于迎亲所需的一应物事,朕自会关
照内务府。这些事你不必操心,卓文靖精明强干,自会办理妥当。不过,你们若一旦启
程,沿途不妨再留意一下江南防务,看看到底如何?”
尉迟鹰立时省悟,笑道:“陛下之意,是要臣预作准备,为日后一统大业……”
话音未落,武帝已经含笑打断了他的话头,悠悠道:“孺子可教也。
第四十六章 江南迎亲
过了十余日,有消息传至长安。果不出武帝、尉迟鹰所料,南陈宣帝答允联姻,并
派来使者,邀大周派员前往迎亲。
武帝闻讯,立即下旨召尉迟鹰、卓文靖入宫,又细细嘱托一番。卓文靖、尉迟鹰二
人叩谢圣恩,誓言必不负重托,方才告辞而出。
回到统领府,尉迟鹰立即传召参军闻人宏,吩咐他近日自己便要奉旨远行,前往江
南迎亲,军中一切事务,均由其代理。随后又传“京中十二煞”前来,将圣意略事陈述
,挑选楚扬、袁伤、上官烈、西门昆仲、俞铿等六人同行。余人留在京中辅助闻人宏。
分派已定,尉迟鹰又嘱咐楚扬等六人,此番前往江南迎亲,事关国体,决非等闲。
禁卫军声名在外,不可有丝毫差池。所选随行将士,要慎而又慎。众人一齐躬身听令。
第二日,太监颁下圣旨。礼部侍部卓文靖为迎亲使,禁卫军统领并大内副总管为迎
亲副使,出使江南,迎娶南陈白莺公主。三日后便即动身,不得拖延。
尉迟鹰谢恩毕,取银赏了宣旨太监,便去见正使卓文靖,商议起程之事。
卓文靖官拜礼部侍郎,职位远在尉迟鹰之上。但他原是在宇护倒台后,方得武帝提
拔,获此高位。饮水思源,尉迟鹰自然功不可没。闻听尉迟鹰来访,卓文靖亲自出门迎
接,延入客厅奉茶,道:“此番下官旨出使,事关重大,原是心中惴惴,生恐办事不力
,有负圣恩。但听到有尉迟大人同行,这心中的千斤巨石,不知不觉就卸了大半。哈哈
……”
尉迟鹰笑道:“大人精明干练,是我大周股肱之臣,连圣上也素日称赞。如此说法
,可折杀下官了。”
卓文靖哈哈笑道:“尉迟大人不必过谦,想大人年少高材,又蒙皇恩,圣眷方隆。
此番江南迎亲,虽说不是易事,但托赖大人洪福,定会一番风顺,马到成功。”
尉迟鹰又谦逊一番。卓文靖打定主意,此人大受皇上宠幸,虽说是自己副手,但许
多事却应此人为主,自己为副,若能讨得此人欢心,日后飞黄腾达,自不在话下。
三日后,诸事均已齐备。皇帝迎亲,自然非同小可。内务府筹划的聘礼极其丰盛,
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古物珍玩,绫罗彩缎,民俗土产,满满地竟装了二百余辆大车。
尉迟鹰点齐三千禁卫军。这三千人一律锦衣铁甲,骏马良驹,所携刀剑兵刃,更是
擦得雪亮耀目,校场内但闻铁甲铿锵,怒马腾跃,军容十分壮盛。
尉迟鹰又在大内点了二百名高手侍卫,预作公主随从护卫。三千余名将士,加上卓
文靖所带随员、乐师、车夫等人,足有四千余人,一行人浩浩荡荡,沿途吹吹打打,出
了长安。
一路之上,沿途官府无不小心谨慎,对两位迎亲使大人巴结奉承,马屁拍到十足十
。尉迟鹰恐耽搁行程,对卓文靖道:“陛下在长安,盼望我等早有佳音回报。路途之上
不宜太过耽搁,还是早日到达陈国要紧。”
卓文靖一听,深以为然,也不敢再多事逗留,催促前行。这一日,终于到了陈国边
境。
陈国早已得讯,迎亲人众甫至边境,立时便有军马前来迎候,沿途护送,又走了半
月,南陈官员遥指远处一座巍峨高峻的城池,道:“两位大人,那便是我国都城建康了
。”
建康又曰金陵,东有钟山为屏,西有长江天险,宁镇山脉起伏连绵,环抱一侧,境
内山川河湖纵横,地形险恶,素有龙蹯虎踞之称。
自汉建安以来,三国时孙权曾先于武昌称帝,随又迁都建业,亦即此地。两晋统一
后,则改建业为建康。此后,又有宋、齐、梁、陈相继在此建都,史称南朝。若连同孙
吴政权,史称六朝,而建康亦即成为驰誉天下的“六朝古都”。
南陈宣帝传下圣旨,命先禄大夫陈伯茂出城二十里相迎。这陈伯茂年约四十,乃宣
帝宗室之人,甚是精明干练。在城外接着迎亲人众,先敬三杯美酒,以表洗尘之意。又
寒喧礼让一番,邀请两位迎亲使入城。
尉迟鹰传下将令,令三千将士在城外五里处扎营,自己则带了“六煞”并二百名侍
卫及一干随员,押着二百车礼物入城。建康城中百姓听说北周使臣前来迎关,街头巷尾
早已挤得水汇不通,摩肩接踵,争相前来瞧热闹。
城中四处张灯结彩,高搭牌楼喜幛。锣鼓鞭炮,更是放得震天价响。尉迟鹰暗暗点
头,心忖:看来南陈对联姻之事也甚为看重。约定出兵之事,就容易多了。
陈伯茂说道:“敝国国君因二位迎亲使远道而来,一路鞍马劳顿,是以先请二位在
凤台园中歇息一晚,待明日再作计较。”
卓、尉二人自然称谢,随着陈伯茂到了中华门西的凤台园。此园原是梁朝鲁国公私
邸,召高手匠人仿苏州园林所建,素有小狮子林之称,园中崇楼高阁,轩敞水榭,景致
优雅,极尽园林之胜。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陈伯茂便登门来拜,说道今日宣帝已在光禄寺设下盛宴,为
两位迎亲使洗尘接风。卓文靖、尉迟鹰闻听,急忙整衣而去。
来到光禄寺,南陈文武百官早已虚席相待。坐在主位上相陪的,却并非宣帝,而是
一个身着黄袍的大胖子,戴着双龙抢珠冠,袍上绣着八爪飞龙,满面横肉,留二撇鼠须
,相貌甚是猥琐。陈伯茂上前介绍:“此乃当今皇兄寿王陈樽。因敝国天子这几日偶感
龙体不适,故而由寿王代为致意。”
卓、尉二人上前见礼。寿王大模大样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远来辛苦,
这便请坐罢。”卓、尉二人却是一怔,相互看了一眼。照理说,寿王虽贵为亲王,但卓
、尉既来迎亲,便代表大周天子,便是南陈宣帝在座,也应以礼相待。谁想这大胖子寿
王只是点点头便算了事。
落座之后,尉迟鹰轻声道:“这厮恁的无礼。”卓文靖也摇头道:“江南礼仪之邦
,怎会让这等粗俗不识礼数之人待客,倒也奇怪。”再瞧那司仪的光禄大夫陈伯茂,也
是微显尴尬,显然也觉甚为失礼。
心念一转,陈伯茂举杯笑道:“王爷,今儿是本朝与北周结为秦晋之好,正是两国
之幸,百姓之福。又有卓、尉二位大人不辞辛劳远道而来,理应先敬二位大人一杯。”
寿王嘿嘿一笑,也未置可否。但还是端起了酒杯,文武百官也相继举起了杯。
喝了几杯,寿王道:“陈大人,可有什么助兴的?”陈伯茂陪笑道:“王爷放心,
今日盛宴,怎可无人助兴,下官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说完连击三掌。
大殿上立时响起一片悠扬悦耳的琴瑟之声。随着这乐声,环佩叮当,莲步姗姗,十
二名美女飘然而出。她们都挽着流云般的高髻,穿着艳丽的紧身罗衣,长裙曳地,绣带
飘飘。步履轻盈,姿态曼妙,宛若仙子临尘。
乐声一变,急促的鼓点声骤然而起。十二名美女犹如十二只孔雀般开始翩翩起舞,
随着这乐声,她们时而轻扭腰肢,缓缓而行,有如凌波仙子。时而玉臂轻舒,翠袖微扬
,又有如月殿嫦娥。时而转头动目,娇躯摇曳如风摆莲荷。时而顾盼神飞,秋波盈盈,
又如出水芙蓉,无论什么动作,皆是谐和一致,节奏分明。
一曲既终,众官齐声喝采,掌声如雷。陈伯茂道:“此乃我国教坊新编‘霞衣舞‘
,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卓文靖笑道:“妙舞清音,几使人疑为仙宫纶音,此等歌舞,人间哪得几回闻!”尉
迟鹰也点头道:“久闻南朝繁华,歌舞妙绝天下,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官无不莞尔,面上皆有得色。寿王干笑几声,说道:“两位来自北国,国中可有
这等珍馐美味,妙舞清歌?”卓文靖一怔,一时不明他此言何意,随口道:“那倒是没
有。”
寿王闻言,仰天一阵怪笑,好一会才止住笑声,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两位国中还
有什么?”话语之中,已隐含挑畔之意。
大殿上文武百官无不脸色微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卓文靖脸色一变,但他
毕竟城府甚深,仍能隐忍不言。尉迟鹰年少气盛,却已按捺不住,冷冷道:“我大周僻
处北地,这美食、妙舞是没有,有的却是铮铮男儿,铁血勇士。古人曾云: 燕赵之地,
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我大周最重勇士豪杰,此等享乐之事,原不及江南繁华之邦。”
这一番话软中带硬,而又不卑不亢。既暗讽了寿王,又提高北周盛名。指明大周注
重勇士男儿,又引据古言印证,足见尉迟鹰心思机敏。卓文靖第一个捋须微笑,不少南
陈官员也在心中暗暗惊讶,均觉这位副使年纪虽轻,但却机智绝伦,语出惊人。
陈伯茂见势头不对,急忙出来打圆场。先岔开话题,又借机将寿王捧了几句,算是
给他个台阶。这寿王本是个草包,他倒也不是对北周心怀敌意,只不过总觉江南礼仪之
邦较僻处北方的北周要高出一等。他不学无术,说话行事,这高人一等的姿态往往便流
露出来。此番被尉迟鹰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心下却也将那轻视之心去了几分,不敢再
轻言挑畔。
众官这才放下一颗心,席上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庆功纪盛,心欢而散。
洗尘宴罢,陈伯茂又领卓、尉二人前去拜望抱病的宣帝,呈递武帝亲笔所书的国书
。国书递献完毕,宣帝降旨,择吉日送白莺公主出嫁。
公主出嫁自也非同小可,黄道吉日的择定,嫁礼妆资的置办,自也非一朝一夕可成
。这中间的日子,便是让卓、尉二人在江南好生享福纳闲。但二人重任在肩,哪还有如
此闲情,再有南陈大小官员依次设宴,宴请二位迎亲使,忙了个不亦乐乎。
卓、尉二人有此良机,自然不容错过,每日里暗携重金,借机试探朝中各重臣的口
风。对联周灭齐之事是何态度,数日应酬周旋,二人均觉大有收获。南陈几位重臣对此
事都隐有首肯之意,另几位老成持重之人虽觉此事对南陈有利,但唇亡齿寒,这日后…
…心中未免迟疑。尉迟鹰大把大把金银送上去,许以重谢。众官倒也不是光棍,均表示
在宣帝面前必然美言,请两位迎亲使放心。
这日,又有人前来凤台园投书,言明奉侍中尉迟缙之命,请两位迎亲使过府赴宴。
卓、尉二人也听说这尉迟缙官居要职,在朝中颇有威望,正可借机去探探他的口风,当
下两人欣然公诺。
到了晚间,卓、尉二人带了十余个从人,过府饮宴。尉迟缙早已亲自到门前迎接,
执礼甚恭,府中幕僚、闲客皆令作陪。杯酒言欢之际,尉迟鹰本想就在席上探明其对联
合出兵之事的态度,但席上人多嘴杂,恐有泄漏,也就闭口不言,只泛泛地与尉迟缙谈
些江南风俗,地物人情。
尉迟缙颇觉奇怪,问道:“副使大人乃北周臣,何以对江南却如此了解,口音也似
江南之音?”尉迟鹰笑道:“不瞒侍中大人,二十年前小弟便是在江南闲居。故而有江
南乡音,如今重返江南,原是故国重游。”
他说的是二十年前在江南作小叫化,乞讨求生的那段时日。尉迟缙却误会了,以为
尉迟鹰也是祖居江南之人,不觉大喜道:“如此说来,副使大人原也是南朝之人。副使
大人复姓尉迟,下官也复姓尉迟,将军长于南方,下官祖籍江南。五百年前,便是一家
人了。哈哈!”
尉迟鹰也微笑点头。其实他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又怎知自己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祖籍哪里。只不过义父复姓尉迟,自己便随了他姓,而幼时曾在江南行乞数载,口音
中带点江南味,也不奇怪。这位侍中大人既说自己是南人,那便算是南人吧!
卓文靖举杯笑道:“今日两位尉迟大人相遇于此,也是前世之缘。理当浮一大白,
诸公,请。”幕僚、闲客齐声称喜,一齐举杯。尉迟鹰和尉迟缙相视大笑,也举杯一饮
而尽。
酒过三巡,尉迟缙此时已有了几分酒意,忽笑道:“今日能与尉迟将军相识,同饮
美酒,也是天数。下官与尉迟将军既为同乡,又为同姓,将军倘蒙不弃,愿结为兄弟,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尉迟鹰一怔,一时猜不透此人是何居心。迟疑一下,开颜笑道:
“侍中既有此意,小将正是求之不得。”
尉迟缙大喜,立即命家人摆设香案,行结拜之礼,便请卓文靖作见证,两人各叙年
庚,尉迟缙年三十四,尉迟鹰年二十六。当下尉迟鹰拜认义兄,尉迟缙哈哈大笑,命人
重摆宴席,再整杯盘。直饮至深夜方才散席。
回到凤台园,卓文靖道:“兄弟,你看那位侍中大人与你结拜是真心所为,还是酒
醉之时的不明之举?”
尉迟鹰沉吟了一下,道:“依小弟所见,席间此公饮酒不多,也并无多少醉意,不
像是酒醉之举,想来他必是另有深意。”卓文靖点点头,尉迟鹰道:“如果小弟料得不
错,过几日他不会再邀小弟前去,那时也许便可探明他用意所在。”
果然不出尉迟鹰所料。三日后,尉迟缙又派人前来相邀。此番却是单邀尉迟鹰一人
,以叙"兄弟之情"。卓文靖心中也十分明白,含笑应了。只是叮嘱尉迟鹰不妨借机试探
一二。
尉迟鹰依约前往。这次赴宴却又与上次不同,席间只有尉迟缙和两个亲信幕僚。饮
至半酣,尉迟鹰目视左右,颇有欲言又止之态。幕僚会意,纷纷告退。席间只剩二人,
尉迟缙道:“贤弟数度目视为兄,可是有话要说。”
尉迟鹰也不隐瞒,详述此番奉旨迎亲,另也希望能与南陈联手拒敌,共图北齐,只
是不知江南意下如何?尉迟缙笑道:“原来是为这事,贤弟不必担忧。江南、北周既已
结为姻亲之好,便是一家人了,此联手拒敌之事,当非难事!”
尉迟鹰听出此人有相助之意,心中大喜。又饮了几杯,便想告辞回去,说道:“今
日天色已不早,弟也有些不胜酒力,改日再来与兄畅饮。”尉迟缙笑道:“贤弟,你我
小酌,正是酒兴酣浓,相谈投机之际,怎可告退,且再饮几杯。”
尉迟鹰无奈,只得坐下又饮几杯。尉迟缙忽道:“关于出兵灭齐之事,为兄可在圣
上面前一力承担。只不过,为兄帮了这么一个大忙,贤弟如何谢我?”
尉迟鹰脑筋一转,反问道:“兄长欲小弟如何相谢?”尉迟缙只是微笑不语,好一
会才道:“异日北周兵渡江南下之时,弟能否向贵国天子求一纸赦书,赦免尉迟缙满门
老幼。”
尉迟鹰大吃一惊,失声道:“兄长何出此言?”
尉迟缙轻叹道:“愚兄又不是瞎子,天下之势却还明白几分。现下诸国并立,北周
国力最强,又有明君在位,一统天下只在早晚,现下与我国联姻,实为灭齐。齐国主昏
臣奸,亡国已在眼前,而我国君臣,只知长江天堑,可挡百万雄师。却不知北齐既灭,
北周必移师南下。而我国君臣仍沉迷于声然犬马之中,国政不修,政令不明,愚兄可断
言,不出十年,江南也必将为北周所灭。”
尉迟鹰只觉口干舌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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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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