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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47、4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1:43:59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四十七章 突如其来
尉迟缙说的都是实情,预测也同自己和宫牧野的推断相同。但愈是实情,愈不能宣
之于口,否则南朝一旦有备,与齐国结盟,成犄角之势以抗大周,那时再想一统天下,
可就要大费周章。
似乎是看出了尉迟鹰的不安,尉迟缙淡淡一笑,“贤弟放心,这些话愚兄不会对外
人提及,也没人会相信,这也是愚兄告诉你的原因。在官场中混了这十余年,明哲保身
,护持一家老幼平安无事便是愚兄的处世原则。现下贤弟可明白了么?”
尉迟鹰心念急转,展颜笑道:“小弟明白。若真有两国刀兵相见之日,小弟若还在
位,定会暗中护持。至于兄长所需的赦书,小弟一返长安,立即派专人送至府中。”尉
迟缙神色略显舒展,举杯道:“请。”
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当晚尉迟鹰回到馆驿,犹自觉得后背冷
嗖嗖的。江南物华天宝,人材众多,实为大周劲敌。只可惜其主不能用之,只知偏安享
乐。否则北周何以争夺天下?
经过多方商定,钦天监择定吉日,卓文靖、尉迟鹰也已一一拜会过南陈的朝堂重臣
。白莺公主远嫁在即,卓、尉二人也觉时机成熟,当下晋见宣帝,提出两国联合出兵之
事。
宣帝原是好大喜功之人,每日沉溺于声笙歌舞之中,早觉无趣。一听此议,便已怦
然心动,又听北周愿割建、宜二州相酬,更是欢喜,当下召集众大臣商议。
众大臣都曾受过重礼,又均觉此事对本国大为有利,众口一辞,赞同出兵。再有侍
中尉迟缙细陈联合出兵种种利益所在,宣帝深以为然,便以尉迟缙为使,两国订下密约
。一旦北周伐齐,南陈亦同时出兵相助,事成后,两国平分北齐疆土,北周另割建、宜
二州相酬。
密约既签,卓、尉二人如释重负,不住口地称谢,心中却道: 待北齐一灭,我大周
当时便可移师南下,一统天下便指日可待。到那时,各位便知此议是如何有利,只可惜
不是对南陈有利,而是对我大周有利了。
密约签订。陈宣帝不日颁布圣旨,晓喻全国:南陈与北周结为友邦。白莺公主远嫁
北周天子,定于八月初八动身,以寿王为送亲使,光禄大夫陈伯茂,亲军指使辛彦之为
副使,随带两千御林军护送。为贺此盛典,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八月初八,白莺公主泣别父皇、母后,又由寿王陪伴,去宗庙祭拜祖先已毕,方才
上了五凤车缓缓出城。随行宫娥、侍从也有数百人,而嫁奁礼资之丰厚,却也不亚于武
帝的聘礼,满满地装了二百余车。
尉迟鹰早已率三千禁卫军在城外五里处相候,与辛彦之的二千御林军合兵一处。鼓
角长鸣,彩旗招展,一行人众催攒车辆,浩浩荡荡,辞别而行。文武百官直送至十里外
,方才回城。
因车辆辎重太过庞大,而随行之人又太多,再有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行程自然不
会快。出城行了二十余里,天色已微黑。卓文靖与寿王商量一下,传令扎营。因为寿王
乃陈宣帝之弟,又爵封亲王。卓文靖、尉迟鹰为表尊重,凡事均与他商酌而行。
大军扎下营寨,自有宫女扶白莺公主入金顶罗帐中歇息。寿王传令,中军置酒。而
一应随行军马,皆赏瓶酒方肉。众军欢呼雀跃,燃起篝火,自行痛饮。
夜幕低垂,星光闪烁。中军大帐,众官捧杯痛饮,正在酒酣耳热之际。人人都有了
几分酒意,惟有尉迟鹰职责所限,不敢多饮。
亲军指使辛彦之是个贪杯之人,已有了三分醉意,兀自抱着一只金樽,笑嘻嘻道:
“尉迟将军…辛某可久闻…久闻你的大名了……人家都说你神……神通广大,有降龙伏
虎之能,今日…你我兄弟有缘,少不得要敬你…敬你三杯…”
尉迟鹰刚想谦逊两句。坐在正中的寿王也斜着一双小眼瞟了他一眼,嘿嘿干笑两声
,阴阳怪气道:“世间诸多欺世盗名之辈,传言尉迟将军有降龙伏虎之能,只怕也是传
言有误吧!”
大帐之中虽然笑语喧哗,但寿王这句话声音却不小,满帐军官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整个大帐中雅雀无声,人人停杯不饮。寿王此语摆明是说尉迟鹰乃欺世盗名之辈
,非但污辱了尉迟鹰,也污辱了整个禁卫军,乃至整个大周。
帐中的一众禁卫军官对尉迟鹰极为钦服敬重,一听此语,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只
是望着尉迟鹰,有几人已握住了身侧的刀剑,南陈军官面面相觑,也无不脸上变色。
尉迟鹰剑眉一轩,双目精光大盛。他忽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口,淡淡道:“王爷何
出此言?”
众人互视一眼,都不禁佩服尉迟鹰的涵养功夫,面对如此污辱,居然还能神色自若
,但坐在尉迟鹰身侧的俞铿却发现,尉迟鹰端着酒碗的手正轻轻颤动,显然他心中,实
是愤怒之极,不过强自抑制而已。
陈伯茂连使眼色,意指寿王不要再出言不逊,激怒尉迟鹰。但那寿王本是个十足的
草包,一见大帐中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注视自己,反而更加得意,说话也就愈加没遮没
拦:“嘻,听辛指挥说,尉迟将军曾以一双空手生毙狮虎,本王却以为,狮虎均是百兽
之王,那是何等凶残!尉迟将军却能一双空手毙之,这不是开玩笑么!如此传言……也未
免太过夸张了罢。呵呵……”说完,寿王自以为得计,摇头摆耳,呵呵大笑,神情十分
得意。
尉迟鹰哼了一声,也不屑置辩,众人均想:你自己不行,也不能就说别人也不行啊
!连不少南陈军官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楚扬等人更是愤愤不平。
卓文靖忽然哈哈一笑,道:“王爷,此事下官倒可作证,尉迟将军确是以一双空手
,格毙狮虎六头,千真万确,绝无虚假,这里许多同僚也都曾亲眼目睹,俱可作证。”
寿王微睐双眼,一撇嘴道:“口说无凭,常言道: 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尉迟将军
若真有此能,本王专诚从建康带来四头雄狮,不妨便请一显身手。”说着,已起身道:
“诸位若有兴趣,不妨出来看看。”
卓文靖、陈伯茂均觉不妥。想劝阻,寿王却已大步往外走了,这一下帐中众人只有
都起身跟了出去。尉迟鹰冷笑二声,大步出帐,数十名禁卫军军官各按腰间刀剑,也跟
了出来。陈伯茂看到这般景象,心中暗暗叫苦,这样闹下去,只怕未至长安,两边就要
闹出一场火拼,但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也跟了出来。
一出大帐,只听“哗…”声不绝,本来正在帐外围坐饮酒的三千禁卫军立时齐刷刷
地起身,垂手肃立。而散坐在大帐右侧的南陈御林军则根本不予理会,自顾自饮酒肉,
见禁卫军都已起身,不少军士才懒洋洋地站起来,一些军士还在低声谈笑。
陈伯茂看在眼里,暗暗摇头。御林军也算南陈国中的精锐之师,军纪竟如此散漫,
与周军一比,高下立分,他瞥了一眼神情漠然的尉迟鹰,只见他面色如常,目光炯炯,
实难猜出他心中所想。
正思索间,寿王已吩咐亲兵推出四只大铁笼,每只铁笼均是以粗如儿臂的生铁铸成
。四只形态猛恶,面目狰狞的雄狮正在笼中烦燥的来回踱步,不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
寿王随手抓起一支烤着眼,扔向一只铁笼,羊腿甫入铁笼,尚未落地,雄狮已敏捷
地一偏头,叼住羊腿,双爪一按,大口撕拉起来。转眼间,一支四、五斤重的羊腿便被
啃得只剩一个骨架子。寿王看得哈哈大笑,一群南陈军官也鼓掌喝采。 卧虎居BBS[wh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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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王得意洋洋道:“这四头狮子都是本王以重金从番邦所购,最是凶残,至少已有
二三十人成为它们口中之食。本王也曾挑选健壮力大的死囚,发给刀剑,与之相斗为戏
,却从未见有人能从狮口下逃生,更别说空手与之相斗了。若有人能当着本王面,杀了
这四头狮子,本王才信真有其事。”
尉迟鹰哼了一声,心道:“此人心地如此歹毒,以活人与猛狮相斗为戏,不以为耻
,居然还厚着脸皮在此大言不惭!”
西门虎却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大声道:“尉迟统领乃我大周一等豪杰,此小事
无须烦劳他老人家,末将不材,愿代统领下场一试。”
寿王哈哈笑道:“居然还有人愿去送死。好,那咱们便搏个彩头。”随手从指上除
下一枝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扔在地上,道:“你若赢了,这就是你的。”
西门虎向尉迟鹰躬身一礼,刚想整衣下场,尉迟鹰忽一摆手,对身边一名亲兵道:
“将那枚御赐的绿玉如意取来。”又扭头看了寿王一眼,忽上前两步,俯身捡起红宝石
戒指,又连同亲兵取来的那枝翠绿欲滴的绿玉如意,一起放在寿王手中,道:“王爷,
你赢了。”
寿王哈哈大笑,心中好生得意,他自那日在接风宴上被尉迟鹰一句话驳得哑口无言
,自觉颜面有损,一直心中不快。此番自觉找回了场子,出了胸中这一口恶气,笑得十
分欢畅。一些南陈军官为了凑趣,也跟着干笑几声。只有少数老成之人,见北周军官均
有不平之色,心下却不禁暗暗担心。
卓文靖对尉迟鹰的做法好生不解,轻声问道:“贤弟,你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大妥当
?”尉迟鹰淡淡一笑,道:“我视部下每一个将士皆如兄弟、如手足,区区浮名算得什
么,怎能让他们因此与猛狮相斗。”卓文靖这才明白,点了点头。
一直冷眼旁观的陈伯茂忍不住暗暗称赞,心道:这尉迟鹰真是个人杰,能屈能伸。
他这么一来,人家只会说他爱惜部属,绝不会说他胆小怕事,他不与寿王一般见识,更
显其人气度。想到这里,不禁瞟了一眼寿王,只觉一阵厌恶。
显然表面上他对寿王恭谨异常,但内心深处委实瞧不起他。只觉他不过是个皇亲,
封了亲王,本来胸无点墨,偏偏还自视甚高,不懂装懂,说话做事,往往便要出丑露乖
,却仍恬不知耻地自鸣得意。
这一场晚宴闹得不欢而散。早有一名伶俐的小宫女将此事报知白莺公主,白莺公主
细细问了经过,轻叹道:“叔叔此举实在太过鲁莽。那尉迟鹰既负盛名,想来也不是欺
世盗名之人,叔叔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戏辱于他,唉……”
那小宫女名唤蕊初,不过十四、五岁,闻言连连点头,道:“可不是么?公主,刚
才那边的情景好紧张,我看见那些北周的军官一个个脸色青的怕人,呼呼喘气。我可真
担心他们会打起来。”白莺公主笑道:“傻丫头,他们才不会打起来呢。嗯,对了,那
尉迟鹰呢……他是不是也气得很厉害?”
蕊初摇摇头,道:“好像不是,我看他脸上神色一直淡淡的,什么话也不说,大概
他不生气了罢!”白莺公主轻轻一笑,道:“傻丫头,他怎会不生气?不过人家是气在心
里,脸上没表露出来罢了。”蕊初这才恍然。
思索了一下,白莺公主道:“蕊初,你去把尉迟将军请来,就说……说我有事相商
。”蕊初奇道:“公主,什么事啊?”白莺公主一抿嘴道:“叔叔得罪了人家,咱们总
得代叔叔陪个不是才对啊!免得人家说我们南朝礼仪之邦,太不懂礼数!”
蕊初踌躇道:“公主,按照规矩,在您大婚之前,是不能召见外臣的。”白莺公主
一怔,俏脸微红,好一会幽幽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罢!”
次日一早,大队人马又继续前行。尉迟鹰每日里谨慎小心,加意卫护,沿途地方讯
,接待十分周到,倒也并无差池。这一日,过了长江,行至长杆岭。此处正是齐、周、
陈三国交界之处,地势平埋,一马平川,四周都皆是崇山峻岭,连绵起伏,蔚为壮观。
车辆人马正迤逦而行,忽听前方有号炮之声响起。随即便有探事小校飞马而回,未
至近前,乘者已滚鞍下马,施礼道:“启禀王爷,前方发现有北齐军马拦住去路。”
尉迟鹰心中一凛,瞥了寿王一眼。寿王一听有军马拦阻,身子就一颤,失声道:“
他们有多少人?想干什么?”小校回道:“齐军约有二万余人,他们扬言要请公主前往
北齐暂歇。”
寿王手足无措,颤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这…?”卓文靖和陈伯茂两人
是文官,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怦怦乱跳。
亲军指挥辛彦之平日里耀武扬威,此刻一听敌军有二万之众,就不禁变了脸色,缩
在一边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心道:“二万多人?我的妈呀,我手上只二千来
人,加上北周官兵也不过五千人,敌军四倍于我,这却如何抵敌?”
正纷扰间,前方已是尘头大起,一彪军马漫山遍野地涌了出来。虽然相距尚远,但
鼓号喧天,旌旗蔽天,一大片敌军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狰狞的面容似乎都已隐约可见。
寿王久居皇城,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等阵势,只吓得一身筛筛,几乎便要从马上
摔下来,只是颤声道:“诸位…诸位,这可怎么好,大伙……大伙儿快拿个主意!”
辛彦之忙道:“王爷,敌军势大,我军势孤,还是暂且避让,下令回撤吧!”寿王一
听,立时便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道:“好,好,快回撤,回撤。”
话音未落,旁边有人大喝道:“不可。”
第四十八章 化险为夷
寿王一怔,移目一看。只见身旁一人越众而出,狮盔兽带,金甲蓝袍。正是北周迎
亲副使尉迟鹰,不禁一皱眉,道:“副使以为此议不妥吗?”
尉迟鹰一拱手,道:“正是。王爷请看,此地一马平川,无险可据。而我等车仗太
多,行速迟缓,便是回撤,又如何跑得过敌军?”
辛彦之干笑道:“那尉迟将军意思又该怎样,莫非是在敌军阵中杀开一条血路,护
送公主过去?”尉迟鹰傲然一笑,道:“正是。”
辛彦之脸上掠过一丝嘲讽,笑道:“尉迟将军,我等皆知你勇猛过人,但敌军二万
,贵部不过三千。相差太过悬殊,若是交战,岂非有如飞蛾投火一般。”
尉迟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道:“未战先怯,诚懦夫也。”刚想再说,忽觉有人
扯了扯自己衣袖。回头看时,却是卓文靖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出话谨慎,以免言多有失
,授人以柄。
但尉迟鹰生性勇烈,越是坚难的事,越是要去做。何况他也算沙场骁将,深通兵法
。知道“两军相遇勇者胜”,倘若未战先敌,实是自取灭亡,当下也不去理会辛彦之的
嘲讽,移目四周看了一下地形,指着不远处一座土岗,道:“请王爷先押车仗上此土岗
暂避,辛指挥率本部人马卫护公主鸾驾,待末将杀退敌军后,再来迎接公主鸾驾。”
辛彦之心道:“你要去送死,辛某恕不奉陪。”闻听此议,第一个表示赞同。卓文
靖、陈伯茂一看,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当下也举手赞同。寿王一看,道:“既然大
家都同意了,那就依此行事。尉迟将军若真能杀退敌军,本王不吝重谢。”
尉迟鹰似乎并没听见,拔转马头,大呼道:“禁卫军,随我来。”三千禁卫军将士
,两百名大内侍卫,齐声应喏,催马而出。顿时蹄声如雷,烟尘弥天,如一团黄云般席
卷而过。
陈伯茂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好生佩服:“禁卫军果然名不虚传,一闻交战,竟无一
人迟疑!如此看来,尉迟鹰要杀退敌军,并非无稽之谈!”
尉迟鹰一催胯下“墨烟”,如旋风般冲上一处高坡,立马远眺,观察敌军队形。好
一会才道:“西门虎、西门豹听令。”两人急忙催马上前听令,“你二人各率十人,前
去哨探一下。”两人领令,轻装快马,各带强弓硬箭,疾冲下坡。
二十骑快马,奔走如风。眨眼间已冲至敌军阵前,距敌约一箭之地,西门虎一勒坐
骑,手起一箭,顿时将一名冲在最前面的敌军身下马来,西门豹也指出一箭,将另一名
敌军射倒。
敌阵中有人大声发令。顿时数百枝羽箭飞了出来。西门虎一声唿哨,二十人一齐翻
身,藏身在马腹下,又接送发箭,射倒了几名敌军。返身而回,至土坡下缴令。西门虎
道:“统领,旗号上所书,领兵者乃北齐潮州刺史,镇武将军令狐达。”
尉迟鹰点点头,围马回身,朗声道:“大家听了,敌军二万,我军三千,虽然以寡
敌众,但敌军队形不整,将骄士惰,不难击破。此战关联我大周军威,全体将士宜奋勇
杀敌,以报天恩。”他中气充沛,内功深厚,这几句话对三千人说,每个人都听得清清
楚楚。
“奋勇杀敌,以报天恩。”土坡上骤然响起一片暴雷般的呼声。三千余人同时举起
手中长刀、重矛。远远望去,俨如这山坡上平地生出一片剑林。
尉迟鹰一看士气已被鼓了起来。立即传令,将全军分为六队,每队五百人,分别由
楚扬、袁伤、上官烈、西门昆仲率领。又命俞铿率一队当先接战,许败不许胜,沿途丢
弃金帛财物。
俞铿得令,手持长槊,跃马而出。五百将士发一声喊,疾冲下坡,这一队清一色左
手圆盾,右手长刀。马行如风,眨眼间便与北齐先头部队相遇。立时,羽箭如蝗,血肉
横飞,刀剑撞击声中,不断有人坠马。
禁卫军冲杀片刻,虽杀了不少敌人,但齐军势大,越聚越多。俞铿挥槊打翻二人,
大声传令,众军遵令后撤,一边退一边丢弃布帛器皿,金银细软。
北齐官兵追上前看见满地金银衣物,齐声欢呼。一哄而上,争抢财物。统兵官又气
又急,厉声喝止。但众军哪还顾得上追敌,无不竟相争抢地上财物。如此一来,前队官
兵停滞不前,后队官兵不明所以,仍一个劲往前拥,你推我挤,人喊马嘶,队形登时大
乱。
尉迟鹰在高坡上看得清清楚楚,立即传令:“击鼓。”
中军官令旗一挥,十余面皮鼓立即乒乒蓬蓬,震天价响起来。高坡上候令的五队人
马早已蓄势待发,官兵摩拳擦掌,战马昂首摆尾,一闻鼓声,立即齐声发喊,如一道道
狂飙,闪击而下。雪亮的战刀在空中泛出眩目的白光。俞铿一闻鼓声,立即振臂大呼,
拔转马头,返身直冲敌阵。
北齐官兵你推我拥地争抢财物,虽有统兵官拼命弹压,哪里弹压得住,六队禁卫军
瞬间便已杀到,宛若六支利箭般插入已经混乱不的齐军阵中。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
横飞,惨呼呐喊之声,响声一片。
齐军先锋陈武见势危急,厉声大呼:“谁敢再抢财物,这就是下场。”一挥手中大
斧,将两名正抢掠布帛的小校斩成四段,众军无不凛然。
忽听杀声骤起,一彪人马横冲直撞,为首者却是一个挥舞点钢狼牙棒的虬髯汉子,
却是西门豹。陈武大吼一声,一拍座下黄膘马,泼喇喇便迎了上去。两个甫一照面,更
不答话,一个挥手中大斧,一个横手中狼牙棒,立即混乱在一处。
尉迟鹰身披金甲,胯下龙驹“墨烟”身先士卒,率先杀入敌阵,两百名侍卫紧随在
右,“墨烟”初经战阵,兴奋万分,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尉迟鹰挥舞宝剑,一路上逢人
便杀,勇不可挡。
北齐一员牙将跃马上前,挥槊猛击。尉迟鹰侧身一闪,横削一剑,去势如电光闪烁
。但见血光一闪,那牙将喉头处鲜血涌现,向后便倒,尉迟鹰夹手抢过他的长槊,架开
左侧劈来的一刀,又一剑将那使刀的齐军校尉劈下马来。
尉迟鹰此番迎亲所带的三千禁卫军,可说精锐中的精锐,无一不是骠悍善战的勇士
,主帅身先士卒,哪还有人甘心落后,一个个狂呼大叫,均是置生死于度外。或三五成
群,或各自为战,以一当五,甚至以一当十,奋勇厮杀,直杀得北齐兵将尸横狼籍,心
胆俱裂!
尉迟鹰杀得性起,一拨马头,竟往强敌聚集的中军杀去。二百名侍卫紧随其后,簇
拥前去。尉迟鹰左手持槊,右手挥剑,槊挑剑劈,连杀十余名偏副将校,当者无不披靡
。北齐兵将惊骇之下,纷纷勒马退避。
尉迟鹰趋此时机,旋风般直冲进中军。
潮州刺史、镇武将军令狐达被一大群护卫簇拥着正自在后观战。见自己二万人马被
数千周军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气极怒骂,厉声传令:“传我将令,哪一个畏战退缩者,
立斩。”传令官一个个纵马而去,却仍未见转机,阵脚反而愈见松动。
令狐达气极怒极。他是沙场争战了二十多年的老将,但见了今天这一场大战却也不
由心惊。眼见数千周军有如数千头猛虎,陷身重围反而毫无惧意,杀气更炽,惊天动地
的喊杀声中,已方的兵将纷纷落马,身首异处,血漫大地。
令狐达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夫征战二十余载,还从未见过如此善战之军!”
话刚说完,令狐达忽觉有些不对。凝目一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一
位金甲蓝袍的将领迅如猛虎,猛若雄狮,瞬间便杀开了中军的层层护卫,扑到了自己面
前。令狐达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蓝袍将军一声大喝,寒光一闪,一剑便劈了下来
。
令狐达大惊失色,本能地在马上一缩头,“嚓”的一声,头上的金盔被劈成了两半
,摔在地上。
令狐达心胆俱裂,哪还顾得上别的,拨马便跑。随从护卫军将纷纷上前,枪刺刀砍
,围杀尉迟鹰。尉迟鹰毫无惧意,挥剑四下乱劈,混乱中早有数人中剑落马。
尉迟鹰一转身,正看见令狐达的大旗,他大吼一声,纵马直扑过去,照那掌旗官就
是一槊,将他连人带旗打下马来。周围齐军无不惊呼,但却也被尉迟鹰的勇猛吓破了胆
,哪还敢再上前送死?
齐军原也被杀得心胆生寒,士无斗志。主帅逃跑,帅旗落地,军心顿时大乱,纷纷
溃败而逃,先锋陈武稍一迟疑,被西门豹一棒打得骨断筋折,落马而死。余者更加丧胆
,争先恐后败逃。尉迟鹰麾军急追,追出数里,又斩千余人,这才鸣锣收军。
这一战前后虽不过一二个时辰,但却也是惨烈异常。长杆岭上尸横遍野,血流飘橹
,少说也有二三千人丧命于此。遗弃的刀矛、锣鼓、军旗、战马等物甚丰,尉迟鹰命部
下稍事打扫,立即前往迎接白莺公主,毕竟这还是险地,能早些离开最好。
尉迟鹰人马未至,老远便见寿王、辛彦之等人迎了上来。他对这些人极为轻视,文
官贪生,武将怕死,看来南陈也是气数将尽。
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尉迟鹰扭头问身侧楚扬道:“你看我们一名禁卫军,可以对付
几名南陈御林军?”楚扬轻笑一声,道:“南陈将军怕死,士兵畏战,依这样的军队,
咱们一人可对付他们五个。”
尉迟鹰大笑道:“不止,不止,你我看,像这等稀松无用的军队,咱们一个人至少
可对付他们十个。”身侧的军兵将校都不禁会意地笑了。
卓文靖第一个催马迎了上来,满面欢容,道:“兄弟,此番多亏有你。回京之后,
下官定要面禀圣上,为兄弟请功。”辛彦之也干笑道:“尉迟将军少年英雄,以三千军
马大破敌军二万,以弱胜强,以寡敌众,实在令人佩服,佩服。”
尉迟鹰微微一笑,拱手道:“哪里,哪里,诸位过誉了。此番获胜,不过托赖圣上
洪福,将士用命,某何功之有!”
这一场大胜,南陈官吏均觉侥幸从敌军手中捡回一命,无不兴高采烈。只有一人默
默无言,心中栗然。此人便是南陈光禄大夫陈伯茂。
陈伯茂此人,素人精干著称,并非见识短浅之人。适才那一番大战,他看得一清二
楚,北周以三千人对敌二万,不过一二个时辰,便杀得齐军大败而逃,已方虽未接战,
但士卒均有畏怯惊惧之意。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不由心中生出这样一个念头:北周强
悍善战,若一旦平灭北齐,难保不会挥师南下,那我朝岂不危矣……。
但这种念头,陈伯茂也只是在心中打个转,绝不会宣之于口。因为目下两国关系正
呈上升之势,又结为姻亲。这些话若说出来,待惹祸端,还是谨言慎行为妙。
当下尉迟鹰道:“虽然此番已将敌军杀退,但难保敌军不会卷土重来,大伙儿还是
不要耽搁,火速离开。只要进入我国境内,料北齐军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轻易犯我疆
界。”众人均点称善。
此时寿王也一反往日之态,笑嘻嘻道:“如此就请尉迟鹰将军节制全军,离开险地
,大伙儿一切都听从尉迟将军调度。”
他本来对尉迟鹰颇存轻侮之心,但适才亲眼所见,尉迟鹰在重围中猛勇无比,真如
天神一般,哪还敢再有轻侮之心,言语神态,自然也就大为改变。
尉迟鹰在此险地,恐再生不测,也不推托,立即号令全军,重整队形,催攒而行。
南陈军吏本也十分傲慢,但见了适才那一番大战,无不胆战心惊,对尉迟鹰更是敬畏如
神,号令一出,无不凛遵。
一路急行,车声辘辘,蹄声得得。傍晚时分已进入北周国境,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尉迟鹰传令:“天色已晚,大队人马择一平坦处扎营休息,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营寨扎下,众军开始埋锅造饭。尉迟鹰在白莺公主所居的金顶罗帐四周布下大内侍
卫,禁卫军,南陈御林军三道警卫,确保万无一失。
分派完毕,尉迟鹰吁了口气。日间一场大战,此时也觉身心甚为疲劳,正想回帐休
息,忽见金顶罗帐帘一掀,一个小宫女匆匆走了过来,叫道:“尉迟将军,请稍待。”
尉迟鹰停住脚步,问道:“什么事?”
小宫女施了一礼,轻声细语道:“公证殿下有请。”
尉迟鹰不禁一怔。按规矩,公主未曾出嫁前,不得私自召见外臣。但现在公主既然
有请,虽说不甚妥当,不去似乎有违臣子之道,况北周礼法粗疏,原不及江南严谨。
迟疑半刻,尉迟鹰便点点头,跟着小宫女来到罗帐外,小宫女示意他稍待半刻,自
己先挑开帐帘,入内禀报。
片刻后,小宫女挑开帐帘,笑吟吟道:“尉迟将军,公主有请。”
尉迟鹰略整衣衫,矮身大步走进罗帐,鹰目一瞥,便见眼前一袭纱帘,似遮似掩,
帘后端坐一人,影影绰绰,看得不甚真切,他不敢多看,急忙按照大礼,除下头上金盔
,抱在胁下,单膝跪地,垂首朗声道:“臣尉迟鹰,参见公主殿下。”
纱帘后传出一个轻柔甜美的嗓音柔声道:“将军勿需多礼,快快请起。”尉迟鹰谢
恩起身,仍不敢抬头,垂手而立,忽听公主又道:“蕊初,卷起纱帘。”
小宫女应了一声,徐徐卷起纱帘,尉迟鹰心中暗暗嘀咕,不知这位公主召唤自己前
来,是何用意。但又不便开口询问,只有垂头静待公主发话,但不知为何,等了好一会
,仍未见公主发话。
尉迟鹰忍不住一抬头,顿时和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目光碰个正着。他只觉眼前蓦地一
亮,卷起的纱帘后,端坐着一个美艳少女,年约十八、九岁,乌发如云,眉目如画,姿
容清丽,气度高华,果然是人间绝色,无双佳丽。
尉迟鹰一怔之下,不由暗暗点头:“白莺公主之名,名不虚传,陛下得此佳偶,可
喜可贺。”
白莺公主无意间目光与尉迟鹰碰个正着,好生羞涩,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嫣红,急
忙将目光挪开,一颗芳心兀自“砰砰”乱跳。她自幼生长于深宫,少见男子,自然十分
羞腼碘,极易害羞。
尉迟鹰也觉自己举止过于鲁莽,十分尴尬不安,忙开口说道:“公主殿下召小将前
来,可是有事吩咐?”白莺公主一怔,娇厣红云更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原来,齐军拦路之时,白莺公主便已听说有贼兵意欲掳掠自己,心中好生羞忿。后
闻北周副使自告奋勇,欲前往杀退敌军,心中便已生出几分感激。两军交战之后,白莺
公主便在车中默默祷祝,后来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不顾宫女、太监再三苦劝,卷帘
遥望。
战场之上尸山血海,人头滚滚。她是心地纯真善良之人,看了自然十分不忍。但见
周军三千将士大展雄威,杀得二万敌军抱头鼠窜,又觉十分欣喜,庆幸获救。
她尤其注意到一位金甲蓝袍的将军,更是勇猛无比,所到之处,犹如波分浪裂一般
,杀得身周敌军人仰马翻。白莺公主钦佩之余,细询左右,方知此人便是北周迎亲副使
,早已闻名的尉迟鹰,她心中自然也就更加好奇。扎营之后,终于按捺不住渴欲一见的
芳心,不惜违例令宫女蕊初前去相召。
此刻听尉迟鹰问及,自然不便以实情相告,但白莺公主原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心念
一动,嫣然道:“今日强敌拦路,多方将军神勇退敌。”说完,又忍不住细细打量了尉
迟鹰一眼。
他实在太英俊了,斜飞的剑眉,锐利的虎目,高大强健的身材,一经结束,狮盔兽
带,金甲蓝袍,一袭纯白披风已被鲜血染成鲜红。站在那儿,威猛之极,便如一只雄狮
相仿,忍不住心中思忖:若非此等勇武男儿,原也无法退得敌兵。
尉迟鹰恭恭敬敬道:“公主过奖,此末将份内之事。敌兵犯驾,令公主受惊,此末
将之过也。”
白莺公主轻咬了一下红唇,道:“将军太谦虚了,今日若是无将军退敌,奴家若被
贼兵掳掠,必然大受羞辱,是以奴家备了些许微物,聊表寸心,望将军笑纳。”说完,
帐外早有四名宫女鱼贯而入,每人都捧了一只红漆托盘,盘中红绫为衬,摆满黄金、白
银、明珠、彩缎等物,侍立于一旁。
尉迟鹰急忙施礼道:“公主厚赠,小将愧不敢受。”白莺公主一怔,道:“这是为
何?将军此言,莫非是嫌礼物过于菲薄么?”尉迟鹰忙道:“公主万勿误会,末将绝无
嫌弃之意,只不过……只不过……”
白莺公主微显不快,道:“只不过什么?”尉迟鹰道:“公主容禀,小将乃大周之
臣,蒙受皇恩,封为迎亲副使,奉旨护送公主安全抵达长安。沿途杀敌退兵,保护公主
莲驾,原是份内之责,何功之有?公主宽仁,奖饰厚赠,末将万万不敢接受!”
白莺公主微笑道:“原来是为这,现下这些东西我反正都赠给你了,便不由你不要
。至于你有功还是无功,我却不管。”
尉迟鹰一听,只觉这位公主似乎仍然天真未泯,但其意也甚为坚决,不敢再推托,
道:“既然公主一心赏赐,末将收下,不过此番退敌,三军将士功不可没,若公主同意
,末将就将这些金珠赏赐给三军将士。”
白莺公主嫣然一笑,轻轻道:“这些金银我既已赐给你,要怎样都由你便了。”
尉迟鹰又再谢恩,告辞出帐。白莺公主美目中分明有几分困惑,却又更多的是钦佩
,幽幽道:“这尉迟鹰……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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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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